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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丁焕容
宝珠传
作者:丁焕容

前生身为异姓大长公主,天下人说她祸乱朝纲,今生重生为冯家宝珠姑娘,只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栽花种草朗月清风,然而命运推动人前行,让她重又走进前世的迷雾之中。

天地无穷身易老,山川如旧恨常新。

无情风雨几时休,千里明月故人来。





宝珠传 第一章重生
“唉”坐在锦杌上的女孩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从雕西番莲嵌玉石玛32的铜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容:眉锁春山,眼颦秋水,顾盼流转间夺魂摄魄。唇若施脂,齿若编贝,小脸不染铅华,恰似豆蔻梢头的一朵香花。青丝逶迤,缠绵不尽。
这样温香软玉年幼稚气的脸有一日居然会长在她的头上却是做梦也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看着看着,不觉心神恍惚,怔然出神,仿佛灵魂出窍。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蹑脚走到身边。
“姑娘,今儿怎起得这样早奴婢打了水来,净面吧。”
是小丫头玉簪,冯宝珠的贴身侍婢。她身后跟着两个还没有留头的小丫头子,一个端着银面盆,那银盆比她的半个身子还大,颤颤巍巍,真怕一个不小心掉了砸在地上。另外一个端着黑漆茶盘,其上放着净白手巾和香胰子。
玉簪空着手走过来拉她的手,放在热水中,把手背手心翻过来倒过去,所有的关节都泡随和了,才伺候着她洗起脸来。
不一会,又有一个大丫头领着两个小丫头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这个大的便是冯宝珠身边另一个随侍大丫头,叫做双喜。她笑着对玉簪道:“又比我起得早,跑来姑娘这卖乖献勤来了。”
一面说一面走至雕漆罗汉床前挂起雨过天青的纱帐,整床叠被。她带来的两个小丫头手里各拿着青盐漱盂和毛刷子,赶过来替冯宝珠刷牙。
玉簪听了双喜的话也不着恼,微微一笑道:“姑娘你评评理。她自己犯困偷懒起不得早儿,倒反说我卖乖讨巧,好没意思的人”
君拂好一会都没反应,回过神来也只略点了点头儿,并不说话。她现今寄居的身体正是冯家宝珠姑娘。因寄居的时日不长,故好些称呼对话都不甚习惯,有时听她们说话,觉得很陌生,叫自己名字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是在叫自己。而且自己脑海中似乎多出了一段记忆,这段记忆正是关于那小姑娘宝珠。有时候身边的人在跟她说话,那宝珠和自己的记忆却仿佛打架一般,两不相容,因此就使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好在她寄居的时候那冯宝珠因为落水受了一场惊吓,因此身边的人只以为她余惊未退,并不疑惑。
也不晓得这宝珠姑娘的香魂今去往何方,希望她已升仙界了吧。
想到此节,心里不由翕然一笑:难道因为遭逢了这番变故,便开始敬神畏鬼起来
这冯家她是晓得的,冯老太爷是当今的从龙之臣,曾居吏部尚书且兼着内阁大学士,深受皇帝陛下倚重,堪称国之重器帝之肱骨,只是已然亡故。另外冯家大姑娘冯清莲在宫中做着德妃。她的父亲冯肃如今在礼部上行走,虽然官职不高,但是托庇祖上余荫袭了武乡侯的爵位,加上是皇亲,算得上京中有名的人家。所往来者也俱是京师的权贵。而这冯肃,正是冯宝珠的二叔
“姑娘今天想梳个什么头是梳垂鬟分肖髻还是百合髻抑或是流云髻”玉簪梳头的手艺是出名的巧,因此每次梳头,总不免要卖弄一番。
君拂深知其意,只是她年岁不大,发髻太过繁琐并不合适,故只淡淡地道:“不要那么啰嗦的发髻梳个简单的双丫髻也就是了。”
闻听此话,婢女便有些心灰意冷,但也无可说的,只好垂头丧气地动起手来。心里还有些纳闷:她家姑娘素日最喜欢在头发衣服上做足文章,可自落水后,于这些上头就懒懒的,都不在意了。原本她以为不过一时没转过魂来,将养些日子,自然也就回转了。不曾想一日日下来,皆是如此,形景改换,倒像变作了另外一个人。
这样想着,玉簪已经启开妆奁,拿了梳头的家伙出来。手上的动作灵巧细致,乌亮的头发分作两股,梳结成髻,置于头顶两侧。粉妆玉琢的一张小脸在简单的发髻下愈发显得细巧甜净,如花解语,比玉生香。她家姑娘的这张小脸虽日日相对,却还总让人忍不住看呆了去。
“快回魂了。别只顾呆看。”
整完床铺的双喜走过来推了一推发呆的玉簪,笑嘻嘻地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总垂涎咱们家姑娘的美色,是个什么道理依我看,姑娘赶明儿应该回了二太太,撵了她出去。否则她总这样时不时看着姑娘走神发呆,让外人瞧见像个什么样子不说姑娘神仙姿容嫦娥下凡招惹来登徒浪子,只以为咱们府里的丫头们一个两个俱是刻俩眼珠子的呆雁。可不把咱们全府的名声都带累坏了。让我们这些每日间勤勤恳恳工作的小丫头们有冤都无处诉去。”听得底下的一帮小丫头们都笑了。君拂也难得地露出个笑脸,这个叫双喜的小丫头,手脚虽不勤快,只这说话逗趣的本事却是一绝。
玉簪气得去拧她的脸:“你这没有王法的蹄子,这些话也是浑说的什么垂涎美色什么登徒浪子这些粗俗的村话也能拿到姑娘跟前来。依我看,头一个被赶的合该是你。等我跟二太太回了你这些话,看她是饶你还是饶我”
双喜一面躲一面笑:“你不必拿二太太唬我。府里上下人等,谁不知道二太太最是慈悲心肠,你又是个笨嘴拙舌的,凭你怎样去上眼药也不中用。二太太心疼咱们姑娘,等我把咱们姑娘哄好了,到二太太跟前说上两句话,顶的上你说十句百句。所以我只管把姑娘伺候好了。凭你说上天去,我也不怕。”
玉簪气得乐了:“先头说要到二太太跟前告状的是你,这会子又说只伺候姑娘的话来。做鬼做人都是你说的。我都替你害臊”
两个小丫头打打闹闹在屋子里你追我赶,好不热闹。其余的小丫头们一个个伸着脖子只顾看,都笑嘻嘻地拍手儿。
君拂也笑吟吟地看着。上世最后的日子一直躺在病榻上全身只是作痛,好久没有这样松快惬意了。
双喜见宝珠高兴,愈发闹得兴头。两个人追赶着碰倒了香几,撞翻了椅子,兵荒马乱。
“这是怎么说活儿不干大清早的只顾浑闹”林嬷嬷年纪大了,睡眠不大好,故而就起得早些。早在外面听到屋子里沸反盈天,本不想理会,只是这些丫头们太没个餍足,越闹越乱,只不消停,这才从院子里走进来呵斥。
林嬷嬷是宝珠的奶母,在清凉院里是头一份的体面,素日不苟言笑,威严厚重,小丫头们再憨皮,也不敢在她面前淘气。此刻被呵斥,都缩着脑袋,头也不敢抬。
双喜和玉簪对视一眼,都吐了吐舌头。
还是双喜大着胆子道:“林嬷嬷,姑娘近来心情不大好,我们说笑两句,是想着逗姑娘乐一乐,扰了你老人家的好梦,你别见怪儿。”
林嬷嬷哼了一声道:“双喜,你少在我面前弄鬼儿今天这事,我不用问,必是你起的头。姑娘自从上回落水,这一向身上不好,很该清清静静地将息几日,你倒好,每日带头地闹,没个安宁的时候。你安的是什么心如果姑娘有个好歹,不用老太太二太太说,我先剥了你的皮你仔细着。若真闲来无事,我就多派你些活也使得。”
双喜吓得伸了舌头缩不进去,再不敢分辩半句。
君拂暗暗留心,这个林嬷嬷威重令行,正是宝珠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太严肃了些,宝珠虽然敬重她,终究不敢同她亲近。她原是傅氏身边的人,之后宝珠出生,她正好又生养了儿子,傅氏不放心别人,就请了她做女儿的奶母。林嬷嬷虽然严肃,但照顾宝珠尽心竭力,不曾出过一丝儿差错。
林嬷嬷见小丫头们都老实了方才跟自家姑娘请了安退出。其余那些做杂活听使唤的小丫头也被她领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双喜玉簪两个大丫头,一时间倒静悄悄的。
玉簪打开珠宝匣子给宝珠选珠花戴。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簪,玲珑点翠草头镶珠银著比了半天,终究不知道是戴哪个更好,最后从中取了一支嵌珍珠宝石金花蝴蝶华盛向宝珠头上插去。
那么一大片蓝的绿的亮晶晶的东西,若是戴在这么颗小小的头上成个什么了君拂连忙制止她道:“不用这些,拣两朵小小的通草簪上。”
玉簪皱着眉头道:“姑娘素日不是最厌那些花儿草儿的吗嫌她们太廉价俗气了些。”
双喜在一边站着道:“姑娘喜欢,你找来戴上也就罢了,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玉簪拧起眉毛冲着双喜道:“那些东西好长时间不戴,如今也不知收到哪里去了,这一会要戴,却要哪里找去你既然这么说,少不得你去找来罢。”
双喜冷笑:“你这话说得可笑,那些东西原是你收着,与我有什么相干,找不到也该拿你去问”
双喜一向伶牙俐齿,这些话又句句说在理上。玉簪只得翻箱倒柜去找来,好容易爬了梯子在一个雕漆螺钿顶柜里翻出个锦匣子,打开来,里面正收着各色通草。
君拂看着两个丫头斗嘴,并不劝阻也不理会,随她们闹去。看到好玩好笑的她便乐一乐,若是不好玩不好笑,她也不放在心上。上世太多的心,到最后心力交瘁,还不就那样死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生,也就那么回事。
虽然入秋,到底是晴天,太阳照在院子里也是暖洋洋的。许多花草都枯黄了,落下叶子来。虽然有下人不时打扫,终究留下了一些。好在院子里还种着四季常青的松竹,为萧瑟的秋日添上了几抹翠绿,倒还有几分意趣。
才吃过饭,林嬷嬷就走进来对君拂道:“姑娘的身子看上去已经好些,也该去正房里给老太太请安。姑娘不好的这些日子,老太太每日派谷嬷嬷来瞧姑娘。这一时好了若不去看,老太太虽没的说,只是那些下人们又该当个新文儿去议论了。”
君拂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换了衣裳就去。”
原以为尚还有几天的清闲,因此还穿着家常的旧衣,不想今天就要结束沐休了。
林嬷嬷还没有退出去,又有小丫头打起帘子,走进来一个身段袅娜的小丫头,十四五岁模样,穿着蓝翡翠漏地蝴蝶穿花绉纱衫子,上面罩着姜黄比甲,衫子下系了一条素罗流水落花马面裙。只听她娇腔婉转地道:“我们爷昨个夜里醒了,一直闹着要来找姑娘。好容易昨晚上哄着他睡下。绿珠姐姐打发我过来告诉姑娘一声,说姑娘得了空多去我们院子里走走,跟我们爷说说话,免他挂记。”
小丫头说话倒很利落干净,但君拂却皱了眉头,这样的穿着,用心也太过了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答了一声知道了,又道了一声:“替我问你们二爷好。”
别人的用心,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倒是旁边的林嬷嬷皱着眉头道:“如今天冷了,喜鹊你穿的这样少,仔细冻坏了。到时候请医用药,又要花钱,虽说花不着你自己的,但也该替你们爷多省些。他每个月统共不过十两的月例,连他自己添置东西尚且捉襟见肘,还经得起你们这样倒腾。”
旁边站着伺候的双喜噗嗤笑出声来,跟着取乐道:“嬷嬷不晓得,告诉你个缘故,香草院里四季如春,住在里面的丫头们都不知道冷的。喜鹊虽然穿的单薄却也不为奇怪,那更单薄的你还没见着呢。”
喜鹊早羞红了脸,含羞忍辱地辩解道:“不是这样说,实在天气还不凉,我一个年轻人,火力又足,倒不觉着冷。”
林嬷嬷立刻黑下脸来:“我虽年纪大些,却很知道事理。你们年轻人只知道贪俏爱美,穿着那些薄片子到处招摇,等到年纪大些,得落下多少病根儿,悔之无及”
林嬷嬷说得兴头,直说了两个钟头才放了小丫头回去。彼时小丫头两个眼睛已经通红,肿成了核桃。
李嬷嬷还不尽兴,又对着双喜玉簪等小丫头道:“你们别和那香草院里的丫头们学,一个个穿得跟花蝴蝶一样,狐媚魇道,不知安的什么坏心,好好的爷们都被她们给带坏了。我不在香草院,我若在那院里,必容不得这些妖精”
说到这里叹下一口气,对着宝珠道:“姑娘,二爷毕竟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就算再不懂事,你也多担待些。他做的不对,你同他好好说了,若是不听,打他骂他都使得,只是别当是不相干的人。姑娘这次为救二爷落水。老奴瞅着二爷已经识得了些好歹。他毕竟幼年失亲,太太又是那个样儿”说到这里老婆子不禁滚下泪来,用帕子揩拭了,方继续道,“闲着没事,姑娘多到二爷院子里走动走动,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不走动,再深的感情也都没了。”
君拂静静地听着,仍旧纹丝不动,不管林嬷嬷说得再动情,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她实在难以感同身受,牵动心肠。
林嬷嬷看着她那铁石心肠的样子,叹气叹得更深了。
倒是旁边立着的玉簪赶上来劝慰林嬷嬷:“嬷嬷,快别说这些伤感的话了。你老人家说的这些,姑娘脸上虽然不显露,但心里都明白的。不说别的,只看这次二爷落水,姑娘着急的那样,明明自己不识水性,还奋不顾身地跳下去,可见得是姐弟间的的情分了。咱们姑娘不过是面冷心热罢了。我们跟了她这些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林嬷嬷是真不明白哇,姑娘过去多热情奔放活泼爱笑的一个人,这次落水之后,话也少了,笑也没了,你说十句,她不过回你一句,冷冷清清地,若不是还会动会说话,她都感受不到一点活人气。从前还知道时不时问一下二爷的情况,如今你不提二爷,她倒像想不起这个人一样。
那场落水,虽然没要着姑娘的命,但是却好像把姑娘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她实在有愧太太的重托,香草院里的二爷她是有心无力,手伸不过去,如今却连姑娘也没看好。今后日子还长,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宝珠传 第二章国孝
君拂站在刻漆贴金四条屏风后,由着双喜找衣服给她穿戴。双喜是个机32的,晓得现在的姑娘与从前不同,不喜欢那些彩金辉煌的衣裳,反而钟爱素雅清新的衫裙,因此取了一条淡粉的夹绢衫,浅绿掐牙背心子并银红二色金细折裙,果然姑娘只看了一眼并没说什么。
双喜便伺候着换上了,同玉簪两个扶着宝珠同往冯老太太的正房,谁知道刚走下廊檐,正见到刘嬷嬷站在院子里指挥小丫头们洒扫庭院,看到她主仆三人,只听她“哎呦”了一声道:“怎穿这样花哨的衣裳,快去换了来。”
双喜以为刘嬷嬷那古板碎嘴的毛病又犯了,因此道:“姑娘这身衣裳,连朵花都没有,哪里花哨了你老人家可别是看花眼了吧”
林嬷嬷一拍脑袋:“是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与你们知道,今早二门上传了消息进来,才刚谷嬷嬷来告诉,说宫里头有一位什么公主死了,朝廷上下都要守孝呢。”
玉簪是每日跟着宝珠上学的,宝珠贪玩爱闹,不喜读书,往昔先生留下的作业多为玉簪代笔,因此她们姑娘没学到什么,反倒她一个丫头很学了些诗书在肚子里,倒有些见识,听如此说,不由疑惑地道:“没听说当今圣上有女儿啊又哪里冒出一个公主来就算是公主死了怎么还让朝廷守孝从没听说过这样道理。只听说过为圣人守孝,诸如太后皇后之类。”
林嬷嬷喝骂了一声:“你个小丫头张口皇帝闭口圣人,也不怕折了寿,皇室贵胄不是我们这样微贱的人可以挂在嘴上的你年纪小,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哪日刀斧加身,把你下在死牢里,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你死了倒不妨碍,倘若连累了姑娘,那才是大大的罪过”
玉簪吓得缩了头,不敢再胡言乱语。对面的双喜看着她似笑非笑,悄悄地在她耳边道:“这下知道厉害了吧,不过识得几个字便总觉得高人一等。殊不知,读了书若只知道些皮毛便卖弄现眼,招惹祸端,反不如我这不读书,老实忠厚的好。”
玉簪气得银牙紧咬,就双喜这样的,还敢自称老实忠厚,虽有林嬷嬷在前,也顾不得了,只把声音压低了道:“阿弥陀福,万幸你不认得字,你若认得了字,还不知道要坏成什么样呢”
林嬷嬷见两个小丫头听了自己的教训不认错,反而叽叽呱呱,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由动了肝火道:“还不快扶着姑娘去把衣裳换了,只管站在这里磨什么牙”
二人这才没得说,扶着宝珠进房去了。却没有人注意宝珠眼中泛起的疑惑。
君拂自然疑惑,就如玉簪所说,刘元昭确实没有女儿,又怎么会有公主倒是有两位姐妹,莫非说的是这两位长公主只是这两位身体康健,没听说有什么毛病。或是突生了什么意外也未可知。只是刘元昭同这两位长公主并不亲近,感情稀松平常得很。即使她们死了,刘元昭恐怕也不会悲痛,更遑论逾制守孝。刘元昭可是最重规矩的人。难道让朝廷守孝的那位竟是自己吗想到此处,宝珠心头一跳。只是转念一想,日子又对不上。自己六日前就已经病故,要守孝也不会今日才传出消息来。
不过自己身死,他应该会难过吧犹记得死的前一晚上,他还兴冲冲地跑来告诉,在s大同有一位号称再世华佗的李仲景神医,已经差人去请,不日就可到京。只是她终究没有等到罢了。想到伤心处,不由垂下泪珠。
玉簪分明瞧见,疑惑地道:“姑娘怎地流起泪来可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
君拂不语。双喜猜测道:“姑娘可是担心二爷二爷落水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是并没有什么妨碍。”
玉簪也道:“是呀。说起二爷,素日也太淘气了些,这一次落水,倒是懂事了许多。今天还知道打发小丫头来关心姑娘,往后只要他愿意同姑娘亲近,关系肯定会一日日好起来的。”
君拂见两个丫头越说越远,淡淡地道:“并不是为他。”
玉簪心里想着,若不是为二爷,必是为太太了,只是太太如今的光景,是提都不能提的。往日只要有人说起太太,姑娘都会大发脾气。
双喜也想到了,因此两个丫头都不作声了。
沉默着已经走上芳兰桥。桥上铺砌着虎皮石,间或着还栽种了几杆翠竹,绿茵茵的别有诗意。君拂想起从前刘元昭是最喜绿竹的,他不仅在自己养心殿的后院栽种了许多,还在自己的寝殿栽了好些。最后索性连松树和梅花也种上,凑足了“岁寒三友”。百官投其所好,争相效仿,都在自己的府邸栽种,最后连朝廷的衙门里也尽是翠竹。
自己嘲谑他卖弄风雅,搞得满京城一眼望去尽是绿色的竹子,连朵带颜色的花都看不见。他却总是振振有词。说的什么来着
“姑娘,你瞧这池子里的鱼,又多了好些。上次看时不过些红的黄的,这一次还有黑的白的哩。”
君拂住了脚步,往池子里一望,那些鱼正游得欢快,似乎也不怕人,越有人说话,反而来得越多,想是时常有人投喂的缘故。
双喜想逗宝珠开怀,就故意指着一条黑色的鱼问道:“姑娘,那条鱼叫什么名字,奴婢从没见过有鱼长成那样。”
君拂略看了一眼,就说出一个名字:“是乌云盖雪。”
双喜拍着手笑:“上面是黑色的,肚子是白色的,可不就是黑色的乌云盖着白雪吗难为有人想出这么个名字,叫得这样贴切。”
玉簪也凑趣道:“姑娘,那个蓝色的叫什么”
君拂答:“是蓝蝶尾。”
这时候,有一个声音道:“三妹妹好眼力好见识,那些金鱼的名字连买的人都不很知道,难为你居然一看就能叫出名字来。”
主仆三人抬头望去,正看见那边花障里走过来三个人,打头的是一位公子,穿着一件上用的素锦袍子,腰带上嵌着温润的白玉,系着豆绿的宫绦,挂着香袋儿。白面丰腴,目似明星,相貌也是上佳的。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俱是素色装扮,想是国孝的缘故。
玉簪悄悄地道:“这池子里的游鱼都是早年间大爷采买的。”
冯家的大爷冯景文是当今德妃的弟弟,嫡亲的国舅爷。外传这位国舅爷温文尔雅,君子风范,同他的父亲冯二老爷大不相同,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当之无愧的天子门生,殿试过后的传胪还有幸被点了庶吉士,如今在翰林院的庶常馆里深造,一年后就散馆了,那时候前途更加不可限量。人人都称赞武乡候生了一个好儿子。
先前君拂曾在刘元昭的内书房见过一面,彼时他正在为刘元昭起草一份昭书。
那时候君拂还曾随口问过刘元昭,翰林院那么多院士,内阁那么多学士,做什么偏偏用这么一个年轻人刘元昭笑着回她道:“这个人有点意思。”
她当时只是淡淡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心里想着冯景文年纪轻,长相在一班进士中也是出挑,爱美之心人皆有,想刘元昭是看着赏心悦目比较顺眼罢了。没想到昔日的一面之缘后还有今日的这段复杂的缘分。
君拂对着来人淡淡地道了一声:“大哥哥好。”
冯景文笑着道:“三妹妹好。”又问,“三妹妹身体如何,听说你病了,我去看时,你们院里的人说你需要静养不能见客。今日看你出门,想是大好了。”
君拂点点头:“劳大哥哥挂记,已经都好了,这便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免她老人家惦记。”踌躇了一下终究没有忍住,问他:“不知咱们这穿的这国孝是为的哪一位贵人”
冯景文愣了一下,神情似乎有些复杂难解,叹息着道:“是大长公主”话语似有未尽之意。
君拂却没有在意,只是默默地想着:果然为的是她吗一时间不由想起昔日种种,又是怅惋又是叹息,种种复杂,难以尽述。
“大长公主不是已然身故多日了吗”好半天,才呆呆问出这一句话。只是却无人应答。抬头望去,哪里还有冯景文的身影,早已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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