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此时自然是陆女官在皇太后身边侍奉,她见皇太后明明已经收到了谢琰进宫的消息,却仍是这样装模作样地问话,心中了然,飞快地思索着回答道:“禀皇太后娘娘,辅国将军已然在正殿候命,会稽王府查抄的物品也都带到了殿上,等着皇太后娘娘过目呢。”
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回身对众臣说道:“这便一起过去看看吧,也免得日后说我冤枉了会稽王。”
司马道子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声不对,王家这小贱人倒像是确定自己有罪似得,只是要在大庭广众面前宣布而已,他连忙问身边的侍从,派回王府去通消息的人回来了没有,然而却无人知晓,前后派了三拨人回去,却都一去不回,倒像是飞蛾扑火似得,杳无音讯了。
司马道子心中惶然,总觉得此次进宫自己是大大地疏忽了,没想到皇太后屁股下的宝座还没捂热就开始了对付自己的行动,自己此次俨然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这皇宫中也算是经营了许久,居然连个消息都传不出去,可见王法慧这次是来真的了,势必要一击必杀,废了自己。
只是她要用什么方法呢司马道子怎么都想不通,便是自己家中有什么过于奢华的东西,也就是一个穷奢极欲的罪过罢了。
这在纸醉金迷的江东富庶之地根本就不能算是个过错,哪个贵族世家家中不是钟鸣鼎食,膏粱文绣的呢
比起前朝的王恺石崇斗富,自己只怕还只是小儿科而已,根本不是最奢侈的呢。
思索间众臣已经穿过了长长的回廊,回到了议事的正殿之上,远远只见殿上一位官服外罩了黑纱的男子,正长身玉立,等候在殿上。
因当年谢安的威名声望过盛,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不值一提了,所以谢琰在世人眼中始终是“谢相的嫡子”,又或者是“冠军将军的从弟”,从未是“辅国将军谢琰”他自己。
便是此次他奉召去会稽王府查检,也仅是因为他是谢安的儿子,陈郡谢氏现在的掌家之人而已,世人对他的心性才干其实并无多少了解,除了知道他容颜绝美外,关于他的所有一切都笼罩在谢安的光环下,外人无从得见。
皇太后也没想到谢安的嫡子谢琰居然是这样一位形容昳丽的男子,他一身得体的深色孝服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了他如月般皎洁的容颜,便是独自在殿中等待的时候,他面上亦是带着浅浅的笑意,这宽和的神情与已过世的谢安甚是相似,他从容的风姿气度亦是不输于谢安,不愧是陈郡谢氏的嫡子,令人一见之下,便不得不注目许久,难以忘怀。
然而同所有的世家贵胄一样,他眼中有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清冷之意,令人不敢随意亲近狎昵。
对方实在是出身高贵,因此即便是皇太后也不得不客气地同他寒暄道:“先帝在世的时候时常思念谢相,谁知短短数月间,竟也……”她装作哀切的样子,一副不胜痛心的表情,很是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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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途穷(二)
会稽王连忙辩解道:“旁人送了我的东西,我都是随意放在一边而已,并不知道这草有这等功效,若是知道,又怎能不献给皇兄。”
王法慧不与他多话,而是伸手拎起一件明黄色的男子衣袍,命宫女们拉开展示。
“难道这件明黄色的龙袍,也是旁人送与你,你不知道它的含义吗且不说这颜色违制,便是这上面绣的花纹,也是九龙戏珠的样式。会稽王,即便你是皇子,也没有资格穿明黄,更没资格穿九龙图样的衣物,你这**裸的僭越之心,已然暴露无遗,难道你如今还要强辩吗”
此言一出,顿时语惊四座。
只见那袍服宽大,一看便知不是先帝之物,明显是按照会稽王那肥胖的身材裁剪制成的,众臣顿时哗然。
司马道子也懵了,自己何尝有过这样的东西他立刻不顾风度地大喊道:“王法慧你这贱婢,明明是你栽赃我,这绝不是从我家中搜出来的,我家哪有这种东西。”
王法慧笑道:“这可奇了,你来看看这箱子,是不是你府中的”
司马道子定睛一看,这礼箱倒像是前几日王谧送予自己的那白玉观音用的箱子,不仅雕饰吉庆,那木料也是上佳的香樟木,因此自己便连箱子一起留在了府中。
他疑惑地问道:“虽是没错,但这衣服我可从来没见过。”
王法慧命人上前,将那箱子下底翻了起来,原来这箱子构造精巧,倒是两层的,下面一层正是暗格。
司马道子问道:“这又如何”
王法慧得意地说道:“这衣袍便是从这里搜出来的,如今你还要说,这衣袍不是你的吗”
这其中实在是颇多猫腻,但王法慧此时的优势是,宫中的事情她说了算,便是她胡乱给司马道子指个罪名,旁人也无法反驳,唯一的区别只是不怎么名正言顺罢了。
如今此事却是证据确凿,即便会稽王诸多辩解,这衣服确实是铁证如山,容不得虚言掩饰,若不能说出这件衣服的来历,会稽王自是不能脱罪的。
他心一横,只能老老实实说道:“皇太后娘娘,这箱子是秘书监王谧送我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这夹层中有这样的僭越之物,还望娘娘谅解。“
王法慧失笑,事到如今,难道你以为一句“不知道”就能脱罪吗这箱子的来历已经不重要,这是谁送的更是影响不了结局,会稽王这样解释,反而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这样老奸巨猾的人,谁能想到最后却会这样自乱阵脚,不打自招。
果然,原来还面有犹疑之色的朝臣们,听闻会稽王这样说,不由得都相信了此事,更不齿于他不顾昔日之宜,妄图引罪给自己亲信的行径。
王谧果然战战兢兢地回禀道:“皇太后娘娘明鉴,臣与会稽王只是泛泛之交,往昔并没有交情,亦没有姻亲关系,又怎可能为会稽王犯下这样的杀头大罪来呢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还请皇太后娘娘不要听信此言,误会了微臣啊。”
皇太后心情甚好,不愿同他计较,自然不去理会,只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命他稍安勿躁而已。
她不依不饶地追着司马道子问道:“会稽王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吗觊觎皇位可是死罪,即便你身为先帝的亲弟,我也不能轻纵了你,置皇室威仪与礼仪法度于不顾。”
她这架势竟是不愿放司马道子出宫了,大有就地拘禁起来问罪的意思。
纵观朝堂之上,司马道子党羽虽然众多,此时有资格为他说情的也只有太原王氏的侍中王国宝一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途穷(三)
但当前的形势,按桓玄的话来看,上有太皇太妃相护,下有会稽王与先帝血脉相连的血统,不要说斩了他,便是要将他收监下狱,都是不太合适的事情,若是强行为之,难免遭人非议。
但若就此放会稽王回府,却也是很不合适的,若是他一怒之下领兵强攻,太原王氏加上羽林军的那点花拳绣腿的兵力未必能打得过他。
这种种利弊都需要权衡,因此皇太后不禁沉吟许久,难以下决断。
谢琰此时亦上前言道:“南郡公所言甚是,如今自然是以惩戒谋害先帝的真凶为第一要务,会稽王虽是僭越,却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会稽王便是谋害先帝之人,若是无故定罪,在这新皇登基的交替之际,难免使得人心动摇,令众人对皇室猜测议论,反而不美。”
直接的证据拿杀害先帝的那把匕首做文章吗王法慧得了这提醒,总算有了点思路,不由得连连点头,赞赏地对谢琰微笑。
桓玄见谢琰对自己态度友善,更兼与自己同气连枝,目标一致,很是欣慰,虽然自己是肯定要谋算他陈郡谢氏的,但对方对自己亲善总不是坏事。
桓玄与谢琰这二人都是绕圈子说话的高手,因而皇太后与会稽王两人都觉得这两人实际上在帮助自己,对二人都并没有敌意,反而很是感激。
说来也是,官场之上,若没这种技能还是洗洗睡了吧,那些实诚的,不是被骗被俇就是无人关注,又或是被挑唆了做出头鸟,像殷仲堪那种性格,要不是先帝护着他,又远远地外放到了荆州,只怕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王法慧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如此便请会稽王在宫中暂住吧,待先帝的疑案真相大白再出宫不迟。”
司马道子连连叫苦,说了半天还是要软禁自己,这和把自己拘在监狱里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自己此时身在宫中,自是王法慧最好的人质,便是自己有再多的兵将也亦是无用,更何况自己只是有一个空架子的骠骑将军府而已。
但这个当口却是不能示弱,因此司马道子只能苦笑道:“皇嫂如此厚待,臣感激不尽。”
持续了将近一整天的闹剧此时终于有了个暂时的结局,除司马道子被留在了宫中以外,其他被折腾了一天的朝臣纷纷各自散去,捶背揉腰的,瘫坐在一边休息的,比比皆是。
一身墨色的谢琰之淡定平和的神态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正自稳稳地步向殿外,准备出宫。
王恭的小厮正对王恭回禀了今日之事,亦着重提到了谢琰尚未交还王恭私印的事情,提醒了自家主子莫忘了去讨要。
王恭闻言,不由得看向神色自若,眉目清明的谢琰,这少年当初在京口军中的风度便让他折服,如今又是助自己的胞妹办成了这般大事,他心中也很不愿意去做那颇为失礼的,向谢琰讨要信物的事情,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罢了。
桓玄却跟在谢琰身后,故作亲昵地对他打招呼道:“谢氏琰郎,数月不见,风姿依旧呀。”
谢琰很是客气地回礼道:“南郡公过誉了。”
桓玄自上次在自己的地盘荆州失了萩娘之后,便担心萩娘会将未来之事告诉谢琰,好容易抓住机会能与谢琰单独谈话,不由得试探着问他道:“琰郎可知,孙恩此人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谢琰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然而谢琰却不动声色,淡淡地答道:“倒似未曾听说过此人。”他礼貌地装出感兴趣的神色来,语气却并不热切地问道:“不知此人是谁,为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途穷(四)
想到刚才在殿上,与自己一向没什么交情的谢氏琰郎却亦是出言相助,联系起小童说的王妃机智地笼络住了谢家人的事情,他这才明白,原来正是自己的妻子在全力相助自己,连与自己家可算是颇有恩怨,往昔又颇为自命清高的陈郡谢氏都能被她说动,可见是挖空了心思的。
他平日并不善待这个发妻,只是因为她出身高贵,又要笼络王国宝才对她颇为敬重罢了,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他才明白,什么美人绝色,都是虚渺,唯有自己的嫡妻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当人处于顺境的时候,自然是肆意挥霍,没有时间来思考,来回顾,只有当跌落到低谷,就连平日称兄道弟之辈都不愿伸手来相助的时候,他才有所感悟,然而这一切,似乎是有一些太迟。
王法慧来势汹汹,似是决意不让他有走出这个宫殿的机会了……
另一边,桓玄正与王法慧商议道:“如今势如骑虎,已是难以收场了,唯有以雷霆之势处理了会稽王,令旁人就是想替他辩驳也毫无用处,没有可以倚仗之人才行。”
王法慧似是一点也不惊讶南郡公桓玄会出现在自己寝殿中,她只是为难地说道:“要以什么罪名去处置呢最好的就是说他弑杀先帝,只是怎么将这帽子扣到他头上去呢需得要证据确凿才行啊。”
她身边的妙音对桓玄使了个眼色,自己笑着说道:“这内宫之事,难道不是娘娘说了算吗”
桓玄亦劝道:“正是如此,听闻古代那聪明的提刑官有一种手段,叫做‘验指纹’,娘娘自然知晓,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的,只要将那匕首上的指纹拓印下来,与会稽王进行比对,如是一致的,自然他就是那杀人凶手了。”
皇太后仍是有些呆呆的样子,迷茫地问道:“但是,先帝并不是会稽王刺死的啊”
桓玄不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对她笑笑。
妙音在一边提醒道:“娘娘怎的突然这般实诚了,便不是他杀的,他人都在宫里,只要趁他睡着或是哄他握一下那匕首不就行了,届时殿上当面取指印,与他的一比对,众目睽睽之下,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到时候谁还会去追问,这匕首是什么时候被他拿过的”
王法慧这才反应了过来,大喜道:“此计甚妙。不知谁能去为哀家做成此事”话虽这般说,一双美目却望着妙音,很是期待的样子。
妙音心中虽是不愿意再同会稽王亲近,此时也不得不答应道:“奴婢自然愿为娘娘分忧,此事就交给我吧。”
王法慧见她退下了,才用颇为幽怨的语气对桓玄说道:“你还不想说吗,你和这贱婢到底什么关系为何她看你的眼神这般专注,倒似是恋慕于你。”
桓玄尴尬地笑笑,装作得意的样子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许是妙音仙师爱慕我的美貌呢。”
王法慧眼中都是怀疑,却也不愿去揭穿他,只是饱含醋意地问道:“那你呢,你可会回报她这份爱慕”
桓玄亲昵地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娘娘明鉴,微臣自然是全心全意向着娘娘的。”
王法慧并不拒绝他的亲近,但她目光却颇为闪动,显然并不十分相信桓玄的话,只是眼下,自己实在是需要朝臣的支持,谯国桓氏在西南的势力不容小觑,有他的支持,自然是事半功倍。
她故
第一百九十章 途穷(五)
这问话实在是十分失礼,便是皇帝对朝臣,都没有过问得这般细致的,谢琰果然面露不豫之色,摸不准他是来找茬还是怎么地。
庾准连忙替他道歉,恳切地对谢琰说道:“我兄弟二人的出身,想必您也知晓,我庾氏自然是同谯国桓氏不共戴天的,只是我兄弟二人势单力薄,不能撼动他分毫罢了。家弟这般相问,虽是无比失礼,也是因担心您同那桓玄私交深厚罢了。”
谢琰此时慢慢听出些门道来了,便含笑答道:“琰方才已然告之两位了,我同那南郡公只是泛泛之交罢了,昔日在荆州,在下亦曾与他有些往来,因此如今才说得上几句话罢了。”
虽然昔日曾在荆州有过往来,却仍是泛泛之交,并且谢琰面上的表情并不像是在缅怀昔日那段时光,倒像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反应较快的庾准已经明白了过来,这谢家同桓家只怕不仅只是泛泛之交,只怕还是曾经交恶的,那也难怪啊,昔日谢安身份低微时,曾是大司马桓温的座下之臣,而桓温谋逆之时,谢安亦是联合王坦之,一齐把持住先帝司马昱,没让他的阴谋得逞,因此这两家结怨已久,怎么都不会有亲密的交情。
头脑略嫌简单的庾楷听谢琰这么说,正想拉着哥哥告辞,却被庾准按住阻止了。
庾准和谢琰之前已然饶了半天的圈子,此时心中疑虑尽消,便就今日朝堂之事问道:“谢家郎君可知,今日为何皇太后会想起命您带兵去会稽王府上”
谢琰还真是不知道,来去匆匆,没来得及同旁人交谈,因此他便答道:“琰实是不知,却是为何”
庾准见他果然感兴趣,也不卖关子,老老实实地答道:“正是那南郡公桓玄向皇太后举荐的,而众臣亦是因您父亲名声极佳,因此无人反对。”
谢琰表情顿时一滞,此事实是不妙。
今日之事,萩娘以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自己也颇为认同。然而既然是桓玄举荐的自己,只怕此事颇有蹊跷,桓玄此人来意不善,这般行止,必不是为了抬举自己的,其中多半是有所图谋。
见他明显有些忧虑的表情,庾准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继续说道:“桓玄此人,阴狠决绝肖似乃父,却没有桓温的容人之量。他这般举荐于您,必是不怀好意,只是我兄弟二人猜不透这背后的奥妙罢了,还望将军善自珍重,莫要着了旁人的道却仍是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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