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狩行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風雨北楼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他有些激动,但还是不想让自己哭泣。她用着变了声调的声音说道:“但是,我们不小了。我不想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也没力气去追求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一生。我只想有一个家,想有一个可以和我结婚,不用让我每天担心他是不是还活着的男朋友罢了。”
“谁在乎你拥有多少房子谁在乎你有多少车子我不想要,我只想安稳的过了一辈子,可是你给不了我啊。”
她还在说着,渐渐开始抽泣。眼泪止不住的滚落在她的脸上,落了下来,他就用手去擦掉,可是每次擦去了泪痕,另一颗泪珠就又给她的脸上画上新的泪痕。后来她干脆不管了,任凭她的泪水打湿她清秀的脸。
“既然你给不了我,麻烦就把我让给别人吧。你不要再挡着我了,对不起,我们的路真的不一样。你不会改的,咱两两不相欠。”
她转身离开了,背影憔悴。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回响在这个幽寂的走廊里,非常清晰。远处缥缈的歌声变得模糊,冷清无际。
我好想此刻追出去,抱着她。告诉她我已经不再是猎人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可以和她安安静静走完一生的那种普通人。
可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对我们来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北狩行录 第七章 空夜
孟兆竹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她走出长廊,挤进了人潮中。
我失魂落魄的呆站在那里。望着她离开时的背影,或者说只是她离开时的方向。
我感觉我空了,没有心跳没有脑子没有内脏也没有感觉。我只是一具空壳,站在那里如同一根飘荡的芦苇。
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只是看着长廊外的灯光颜色渐变,凄美的歌换了一曲又一曲。围成圈的酒客们摇着骰子猜着拳,一杯又一杯的烈酒被灌进了肚子里。他们的脸色渐渐变得通红,搂着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大笑。
就这样站着,直到有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我的肩膀上。也许本身并没有多重,但我差点被拍在了地下。此时我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力气。
我僵硬的扭回头去,看见了大哥站在我的身后。面无表情,左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他没有看我,只是和我望着同样的大厅。
“你该追出去。”大哥平视着前方,仿佛在自言自语道:“公会找茬我可以帮着顶。过去的事儿已经发生了,之后怎么做才重要。”
我没有回答,我想大哥知道我的意思。
“怎么很不习惯被称作杀人犯吧。”大哥很随便的撇开了话题,语气就像是在闲聊。
我收回了看着他的目光,丧气的摇摇头,其实我知道,干了这行其实就会在身上添加个标签,那就是“杀人犯”。即使别人不去骂你,你也不会忘掉自己的身份。被人骂的时候,只不过就是别人说的所以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们给自己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叫做“赏金猎人”,让人感觉很正义,就好像是以前美国西部的那群揭了通缉令后上马提枪满世界追捕混蛋的英雄。但谁也不会因为一个名字而忘记,我们只是一帮用人命来换金钱的暴徒。
“不是。”我摇头道:“做了这一行之前,我就知道了总有一天会被人这么骂。但是这一天来到的时候,还确实挺无法让人释怀。”
我这是无奈的自嘲。仰起头来,我对着天花板苦笑。
大哥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我。沉默了几秒后,他叹气道:“你这么笑其实很难看。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别人骂了你而难过,而是因为那个骂你的人是你最爱的人。我理解,那时我也很难过,所以你没必要在我面前硬撑着。”
我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我知道大哥结婚了,但妻子却没有跟着他来到这里。大哥每个月都要托我去银行转账,少则几千,多则上万,悉数都打过去。
因为我帮他打理这些琐事,所以大哥也和我多多少少讲过一些,诸如他们怎么认识的故事,我倒也乐得听这些故事。大哥讲的时候总是像一杯茶水,任凭茶叶在其中翻滚,水面也不会有一丝波澜。大哥总是这样的,静若止水,无悲无喜,无怒无忧。
他们的故事实在是索然无味。父母介绍,媒人牵线,实实在在的包办婚姻。当时双方的年纪都不小了,父母家人催婚催得紧,他们两人被拉到了一块相亲,没有什么一见钟情,也没有什么相见恨晚,只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都不反感,一切就这么平淡的发生了。大哥相亲完回家后,淡淡地和父母说道:“就和这个凑合过吧。”
女方没表示,接下来又见了几次面,双方父母也互相交涉了几次,就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也没有多长时间婚期就到了。“那会儿的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大哥讲的时候扶着额,没有表情,但我知道那是他痛苦的表示方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痛苦。他们结婚的时候,双方家里人都很高兴,喜上眉梢,放鞭炮接新娘,办婚礼入洞房。所有的事情都在照着计划完美的进行着。所有来参加婚礼的人对新人祝福,喜悦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可是没人注意,两个被祝福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笑容。
婚后,他们就这么凑合的过。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但实际上他们是不过是搭着架子过日子罢了。他在外,她主内,她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大哥很感谢,很感激,没有感情。
我诧异是因为我不认为这么样的一个人会会这样骂大哥,也不认为她骂了大哥他就会有多么难受。
“不是她,她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她以为我只是正经的生意人。”大哥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回答道:“这个世界上骂我的人有很多,亲戚也好,朋友也罢。他们总是那样,那时我以为我爱他们,他们也爱我。”
我点点头,听他继续讲:“当他们知道我的职业时,几乎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离开。他们骂我,吗我是杀人犯,是变态。他们把平生学来的骂人的词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他们诅咒我下地狱,我只配下地狱,说认识我是他们的耻辱。”
他平静地讲着,即使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没有一丝的变化,如古井中的水,沉稳而宁静。
“可是地狱会收我吗我杀过多少人自己也不记得了,地狱的大门恐怕对我也是关闭的吧。我身上的罪孽太多了。”他说:“其实只是刚开始被骂的时候有些不习惯,到后来也就麻木了。骂我的人越来越多,我都怀疑有一天他们会把骂我的话写到一个小本子上供我瞻仰。”
“现在还有回头路,你自己考虑吧。以后骂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如果留下来,你就要学会去无视这些。我想你也更希望自己被击倒是因为子弹吧。”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学会放下,专心做好该做的事。好了,刘二爷的事儿不急,改天再商量。我给你放个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给你调酒喝。”
他笑着走了过去,穿过长廊走向了大厅。大哥以前是个调酒师,后来才当了猎人。听说大哥调的酒很好喝,总部的人都是赞不绝口,但自从来了这里,他就再没调过酒。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退步。我扯开嗓子,笑着对他喊道:“那么久没动手了,你的酒还能喝吗”
大哥没回头,背对着我摆了摆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说,不能喝你别喝。
我把钥匙插进了孔洞,转动。贴满广告的破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一股微微的热气迎面而来,家里有暖气,就和外面形成了两个世界。我在门外跺了跺脚,抖掉了鞋子裤子上的雪渣。走进了家,身子逐渐暖和了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也透过了窗帘的缝隙照进了屋内。
猎人不会去把窗帘拉开,这是习惯。以我们的身份来看,窗外未必不会有一颗足以贯穿我心脏的子弹在等着我。
雪后的月亮总是最明亮的,我很喜欢月亮,她总是为了给寒夜增加一丝的温暖和明亮。我没有开灯,走进客厅,从屋子的角落里拉出来了一箱啤酒。抽出来一瓶,在桌角上磕掉了瓶盖。
瓶盖翻滚进了我的手心,啤酒的泡沫瞬间溢出了瓶口流下,流经了我握住酒瓶的手,凝聚成一滴一滴的酒滴滴落在地下。我靠在沙发上,扬起了酒瓶把酒灌进了我的胃里。喝光了,就再拿一瓶。
时间总是会很快的过去,月光一点一点倾斜,最终,消失在了屋子里。
我不清楚我喝了多少酒,只觉得意识变得模糊。后来我睡着了,听见屋外的大风咆哮。
北狩行录 第八章 海子(上)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只是挡不住凌冽的寒风。北国的寒风吹在人的脸上刀剑一般的,狠狠地刮划着。
所幸午后寒风渐渐小了去,给温暖留下了一丝席位。大雪时躲在家里的人们都走了出来,漫步在街上,享受着北国冬天残存的一丝温暖。
路上的雪被人们压实了,不再松软,走在上面滑溜地,每走一步似乎都会摔倒。人们小心翼翼地走着,彼此搀扶,嘴里呵着白气。小孩子们却不在乎这些,不怕冷也不怕滑,三五成群地跑着,手里攥着雪球。滑到了就站起来,拍拍身上,接着继续跑。打着雪仗,互相砸着雪球。
这种打雪仗的方式对于我们来讲还是太文明了,这些孩子还太小,等他们大一些,就会学着大一点的孩子那样,把人摔在地上,然后围过来一群人往他身上踹雪,把他埋起来。等埋得差不多了,就会转移目标,去摔下一个人,这时刚才被埋掉的孩子也会飞般的站起来,抖掉身上的雪,跑去给自己报仇,乐此不疲。
我们小时候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等天黑了后才裹着一身拍不掉的雪回家,去迎接家里面等着不耐烦的家人的怒吼。虽然每一次都会被骂的很惨,但之后却依旧毫不犹豫的投入战斗。
总觉着那会儿是最幸福的时候。
我租的房子离会所有十分钟的路程,中间要穿过一座桥,桥下是河。这里的人们叫她做“桃河”,也叫是母亲河。县志有载:“水赤如桃花,是为桃河。”桃河穿插过这个城市,如一柄利剑,将城市斩开,分成了两半。城市沿河畔而建,向两面铺开延伸,直到山脚。
我见过夏天的雨季时,暴雨倾盆,城市中的雨水顺着一道道斜坡,流进桃河。桃河在那里不再是往日柔美的模样,他突然身形暴涨几倍,狂怒的从西方奔来,带着怒吼,带着波浪,拍击河堤,发出爆炸般的巨响。她怒吼前来的气势,就好像要把一切都吞没。
平日里的桃河却总是那么柔美,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就那么静静地,潺潺地流着。而现在,寒冷的气候阻拦了桃河的去路,她不再流动,河面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大人小孩都跨过河堤的栏杆在冰层上肆意地溜着冰。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在空旷的冰河上,笑声隔着很远也能听到。
回过神来,我继续埋着头走,踩在被压实的雪面上,不得不小心翼翼。昨天喝了太多的酒,今天难得的睡到中午。连忙爬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直到收拾的时候才发现,一捆啤酒已经空了。
随便吃了点,便急急忙忙地赶往会所。
会所里几乎一个人也没有,灯光全闭。阳光斜射进这里照亮了大厅,虽然依旧很暗,但足够看清了。烟气和酒味已经荡然无存,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清香。
夜晚的这里热闹非凡,而现在却寂寥无人。会所里少有宁静,通宵达旦的欢愉之后,欢脱的人们都回家休息了。现在两两三三的服务生打扫着这里,一切都变得整整齐齐,不再杂乱。
“二老板。”一个服务生走上前来,笑着对我说:“大老板等您很长时间了。”
我看了看他,想起似乎是昨天给大哥守门的那两人中的一个。他不同于别的服务生,花衬衫下隐隐地能看见肌肉的轮廓。
他把袖子挽在小臂上,眉宇间透出来些许的自信。
“在哪”我问道。
“在那个吧台,正调着酒呢。”它指向一个偏在一角的小吧台,我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只见那个小吧台上有个人在忙碌,但是离的太远,看不大清是谁。
“谢谢。”我正要抬脚走过去,却被他一把拉住,我有些吃惊地转头看向他。
他压低声音说道:“三哥托我告诉您,今天晚上他们要和那个冯胜远一起去卖了那批货,等傍晚了他们过来接您。”
我坐在吧台外的圆椅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吧台里忙碌的人。
大哥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酒保服,边上绣着暗红的色的花纹。不是太合身,隆起的肌肉把衣服撑的有些大。大哥平日里总是身着西服,不会太紧像这样的去显露身材。很难想象他这样三十多岁的人还能把身材保持的这么好。
调酒用的瓶子在他的手上飞舞,一握粗的瓶子在他的手上显得这样的温顺和乖巧。大哥似乎根本没有故意去控制酒瓶,但酒瓶偏偏黏在了他手上一般,随着他的动作而甩动。
我看的有些出神,我从没想过调酒也能跳得这么帅,简直就像是在跳街舞,酒瓶在他的双手间来回切换,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大哥在调酒时酒瓶飞甩的间隙瞄了我一眼,带着讪笑说道:“怎么在会所这么长时间,没见过调酒么。”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平时没怎么注意,而且这里的酒保都差你太远了。”
“你这张嘴去当公务员,也该飞黄腾达了。”大哥笑着说道。
说完,他手上劲风一甩,瓶子带着呼啸声飞向了半空,继而掉落了下来。大哥反手抓住,在手里做了个一周的回旋,锵然拍在了桌子上。
大哥忽然面色变得沉重,眉头紧锁在一起,口中轻轻地“啧”了一声,再无动静。
他把手轻轻地搭在了酒瓶上,缓缓拧动。瓶口刚揭开了一点,一股清甜的酒香便透了出来,沁人心脾。瓶口全打开的时候,清甜的酒味变得浓郁,充斥了整间会所。
但大哥的眉头反而愈加沉重,他把鼻尖靠在瓶口,轻轻的嗅了一下,眼眉低垂少许,看了看瓶中的酒,轻叹一声,随手倒掉了。
“干嘛倒掉”我下意识站起身,敲着桌面。我有些着急,本来眼看就要大饱口福了,清甜的酒香勾得我心痒痒,口中十分难耐。正准备要迎来美酒,却被大哥这么当头一棒,轻描淡写地倒掉了。
“那么大声干嘛”大哥瞪我一眼,我扭头看看四周,几个扫地的服务生正看着这边,被我扭头一看,赶忙低下头去继续扫地。我才发现刚才一着急有些失声,只好缩头缩脑的回到了座位上,撇撇嘴向大哥表达我的不满。
大哥从酒架上拿下来几瓶酒,用一瓶清淡的酒倒在了调味瓶中,拧住瓶盖,清洗了一下调酒瓶。
“那杯没有调好,颜色错了。而且,”大哥倒出了用来清洗的淡酒,“味道溢出来了,没有存在酒里。”
我反问道:“颜色有什么关系啊,都能喝不就好了吗而且不是越好的酒越加的散发香味吗”
“当然能喝,但不是我想让你喝的。对于普通的酒来说,散发醇厚香味的当然是好酒,不过这杯不一样,散发香味反而会让他自身变得寡淡无味。只有让他的香味没有散溢,才能把它最完美的味道保留下来。至于你说颜色有什么关系,”大哥僵硬的笑了一下:“你说调酒师把蓝色的鸡尾酒调成了红色,是不是挺打脸的。”
“大哥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你要重返江湖用的实验小白鼠了。”我捂着脸吐槽道。
“好了错了就是错了,不找理由。错了就要改,改对了不就行了吗。”
大哥又开始往酒瓶里倒酒,左右手同时开工,酒液飞溅,但又无一不是喷进了酒瓶之中。大哥的控制恰到好处,而且速度奇快,不到一分钟,十几种酒就被他按着比例倒进了酒瓶中。
我见他又开始工作,不再搭理我,感觉到很是无聊,就找了个杯子,想随便偷点酒喝。望着吧台里的酒架,漫无目的地搜索,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一瓶心仪的酒。
我又看到他刚刚取下来用来调和的酒,十多种酒摆放在那里,琳琅满目。大多都是我看不懂的洋酒。最靠近我的边上放着一种酒,透明的酒瓶里盛着完全透明的酒水,就像白酒一样。酒瓶上是黑色的标识,表示上又印着白色的字母。那几个字母明快凌厉,明显不同于英文。英文优雅,那是绅士。而那些字母就像是闪电,又像是刀剑,要把黑色的标识撕碎了一般。
嘴巴干得厉害,那瓶酒又把我勾得心痒痒。我舔了下干皱的嘴唇,伸手去拿来那瓶酒。
拧开了和那瓶酒标识一样黑色的金属瓶盖,放在一边。我轻嗅瓶口,一股浓烈的纯粹的酒精的清香直冲我的脑后,让我有点呼不过气来。我不知道我多久没有喝过如此醇香的酒了,一股激动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我连忙要把酒倒出来喝掉,但连一滴酒都还没倒出来,另一只手就突然伸过来把酒瓶抢了去。
我猛的抬头,看着大哥在吧台里把玩着那瓶酒,只剩不到半瓶的酒液在瓶中摇晃,拍击着瓶身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大哥全然不顾我愤怒的神情,自顾自的注视着那瓶酒,说道:“这可是伏特加,世界上最烈的酒之一。喝了就会醉倒,没有第二个选项,从来没有。”
他的眼神痴迷,我眼见没有办法抢回来了,只好沮丧的回到座位,没好气的说道:“我酒量有没有那么差,稍微喝一点都不行么又不会躺在地下起不来。”
“即使抿一口你的舌头都会麻木,舌头麻木的你就无法品尝我为你准备的美味了,你会后悔的。”大哥笑道。
他突然举起酒杯,仰着头猛灌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了大半。大哥的脸变得通红,一团凶猛的火在他的眼中喷斥,狂热写在了他的脸上。
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仿佛要把内脏全部吐出来。等到稍稍缓解,他用袖子抹掉了嘴边的口水,带着一脸的狂热说道:“我说少了点什么,原来是他啊。对啊,在平静的海洋深处,怎能没有蛰伏待动的火山”
那瓶里剩下的清澈明净的烈酒,尽数被倒进了静默着被立在桌上的调酒瓶中。
北狩行录 第九章 海子(下)
散发银白色光泽的调酒瓶被重新抛起,在空中旋转。吧台刺眼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一团光影,白光包裹在它的外围。忽的光影无声变大,无情地侵蚀着包围着它的白光。仿佛那是一个黑洞,要吸收掉所有的光芒。
就在它要把光芒吸收殆尽的时候,一只大手横空而来,稳稳接住。光影在手中停顿一瞬,随即又在手中旋开。大哥把伸出的手收回,五指律动,酒瓶在他手中不紧不慢地旋转着,倒映在酒瓶上的灯光随着酒瓶的变化时长时短,忽如梦幻。
大哥脸上的兴奋就像沸腾的水蒸气一般散开,眼中光芒精射,似乎有一股火焰在他的眼中吞吐,狂热之情再无掩饰。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哥,自打我遇到大哥,他留给我的唯一印象便是沉稳。如同大山,又像是大海,从容淡雅而波澜不惊。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是在那里悠然自得,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对所有的事情他都是胸有成竹,呼吸之间问题便迎刃而解。他从不把真实的感情表露出来,他所谓的愤怒,所谓的悲伤,喜悦抑或是痛苦,都是在他需要这种感情的时候逢场作戏罢了。
而今天他却没有做任何的掩饰,真正的欢喜是遮掩不住的。我能感受到他的狂热,那种狂热让我置身与火山之中,岩浆在我的面前涌动,几乎就要把我点燃,滚滚的热浪,充斥于我每一个毛孔。我在他的面前,难以呼吸。
调酒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尾勾着重重残影。大哥左手接住,残影消失,酒瓶被他稳稳的抓在手中。他微微喘息,胸膛跟着节奏一起一伏。
“成了。”大哥眼中的狂热迅速散去,似乎是酒气已过,脸也不再通红,又挂上了他标志性的浅笑。
他把调酒瓶放在了吧台上,拿来了一支盛放鸡尾酒的高脚杯。杯脚细而长,杯身浅而大。拧去瓶盖,瓶中再没有散发出来清香,就像是大哥说的那样,是把酒的香味凝聚在了自身,没有丝毫的外溢。
酒被沿着杯子的内壁被稳稳地斟了出来,再杯口汇成细线般的浅蓝色水流,在杯底聚集。酒液在杯底聚集后的颜色愈加变深,似乎是颜色沉积在了一起。而后杯中酒的颜色随着酒液的聚集又渐变成浅色的蓝,在快要溢出杯口的时候水流停了下来,一层浮头一样的青蓝色酒液盖满杯口。
“尝尝。”大哥平缓的沿着吧台把酒推来,过程中没有洒下一滴,表面平如镜。
我静静地端详着这杯酒,就像是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杯中的酒看起来颜色很单调,只是蓝色的渐变,虽然在最后一层酒液变成了青色,但依旧没有摆脱同一个色系,让酒显得那么朴质无华,丝毫无法比拟其他鸡尾酒的火热。可又正是因为只有单调的颜色,这酒变得是那样得深邃和神秘。
离得近了,酒中的清香才飘忽的传来,香气时隐时现,让人捉摸不透。偶然嗅到一阵,仿佛置身于大海边上,忽如海风袭来,清凉得让人精神一振。风掀起了衣服的一角,扑在裸露的肌肤上。
“它叫什么”我问道:“不是说每个鸡尾酒都有自己很好听的名字吗”
大哥仰头想了想,然后回答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名字,这是我以前在旅游的路上偶然调制下的。如果你非要想它有个名字的话,”他抚了抚下巴:“我一般叫它海子。”
“海子。”我重复道。
大哥的“子”字念得很轻,“海子”连起来读就好像在呼着一个人的小名,语气中充满了溺爱,我想到父母的呼唤,宠溺的叫着孩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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