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元年
作者:金峙屿
民国,是一个纷乱而饱满的时代,在它短短几十年的大陆史中,有多少英雄豪杰厕身其间!本文主人公方云奇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方云奇并非出身名门,从小亦历经心酸,却因某种机缘,来到当时最高领袖身边工作。七七事变后,他主动请求赴抗倭战场,击杀倭寇。方云奇的战术灵动飘逸,毒辣刁钻,却又大气磅磗,杀得倭寇鬼哭狼嚎。战后,山河破碎,红颜凋零,方云奇退避空门,然红尘滚滚,空门不空......这是一个来自民国的传奇,纯属虚构,文中人物及人物关系皆虚构而成,但读来却是那样的真实!
民国元年 第三章 春望求雨
戴春望奔到镇里,太阳已升起老高。
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镇上的食铺商号正纷纷开门营业。
戴春望找了一个早点摊,狂吃了一通早点,打着饱嗝,抚摸着因奔跑一夜而酸胀不已的小腿肚,方才有些缓过劲来。
他喃喃道:“那老尼姑真是个煞星,险些要了老子的命”
歇息良久,见街上已人来人往,甚是闹热,便起身会了账,来到街前,身子东扭西歪,似乎街道不够宽,盛不下他一样。
他这里转转那里看看,摸摸这家的扫帚,摇摇那家的洋铁铲,瞅瞅急走的小媳妇,跟跟过路的大姑娘,早将昨夜之险忘得一干二净,又恢复到无所事事、惹事生非的无赖样。
街上众人对他纷纷避让,却都面带鄙夷,如避瘟神一般。
见到众人如此神情,戴春望忽然感到自尊心有些受损。他在心中大喊道:“尔等鸟人,看不起老子啊
“总有一天,老子要名扬四海,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到那时衣锦还乡,看还有哪个敢狗眼看人低”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漫无目的瞎晃悠,不觉时近中午,来到一条街前,举目一望,心头大失所望,暗道:“老子原本要找酒楼,怎转到茶铺街来了。”
正待他去另寻,却见不远处摆着个卦摊,摊旁树着一面白底蓝字的大旗,上书:
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老子留其名。
戴春望不觉停下脚步。
戴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家中薄有田产,他打小就被父母送进村中私塾念书。
戴春望自幼聪明过人,几乎过目成诵,却十分不喜读什么四书五经,年龄大一点便总是逃学,跟一帮无赖子混迹街头,偷鸡摸狗,无恶不作。
乡亲们提起这浑小子,无不齿冷。
戴春望十四岁上死了父亲,这下犹似脱了缰的野马,寡母哪里能管得住他,只得任由他瞎闯胡混,至今快近二十了,还未成亲。
没有哪个正经人家愿将女儿嫁给他这样的人,寡母为此忧心如焚,成天唉声叹气,以泪洗面。
可戴春望到也透脱,愈发混得无边了,经常撇下家中老母,穿州过府四处游荡。
几年下来,到也在江湖上结交了一些豪侠之士,可也惹下了师慧这桩风流孽债。
戴春望知那卦摊旗上所写原本是李太白的诗句,只是后一句作了改动,但这一改却显出了冲天的气势。
便心中笑道:“这算卦的牛皮到是吹出来了,不知是否真有能耐老子不妨试他一试。”
想到这里,戴春望便来到卦摊前,见桌后坐着一个老者,看样子大概年过半百,身穿长袍马褂,头戴六合帽;脸形虽瘦,但精神饱满,额下还有一缕长须,举止风雅有度。
戴春望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儒雅之人,不禁心中先有了几分佩服。
但他面上却不露出来,大咧咧往卦摊前一坐,伸手重重一拍桌子,道:“你这面旗子上的口气好大,敢情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给我算一卦试试。”
老者凝目将戴春望审视了一番,缓缓开口道:“这位小哥面相生得奇异,可惜不得时啊”
戴春望一愣,道:“如何不得时”
老者不接他话头,只竖起左手食指道:“老朽算卦,卦资一块银元,先交钱后卜卦。”
戴春望一摸口袋,正好还剩下一块银元,便拿出来往桌上一拍,道:“算得好,银元归你,算得不好,银元也归你,但老子要砸了你的卦摊,揪下你的山羊胡子”
老者不慌不忙,端起桌上的茶盅呷了一口茶,才以手捋须,问道:“不知你要算什么,婚姻、财运还是前程”
戴春望道:“宣统皇帝退了位,民国已立,听说孙中山作了大总统,你就算一算我能见着孙大总统吗”
说完不怀好意地乜斜着老者,心道:“我看你这老东西如何瞎说”
老者神情一顿,拿起桌上的三枚铜钱丢在卦筒中,摇了一阵,便倒在桌上,排出卦象,却盯着卦象良久不语。
戴春望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到底能见不能见啊”
老者抹了卦象,端盅饮茶,仍不说话。
戴春望有些急了,道:“你到是说话呀,难道老子有灾”
老者放下茶盅,不紧不慢地道:“要说与孙大总统,足下也许真有一面之缘。可足下若终身不离故土,将一事无成,终老田野,但若去南方,则必遇贵人,前途不可限量。”
戴春望撇撇嘴道:“浙江不就是南方么,再南就下海啦,难道去南洋啊”
老者摇摇头:“浙江虽是江南,但大清国还有更南啊。”
“什么大清国,是中华民国。”戴春望纠正道,又问,“我若南下,真能遇上贵人”
老者不回答他的话,拈须沉吟道:“足下命中缺水,要想发达,别无他途,可于尊名之中弥补一二,许能改观命运,亦未可知。”
戴春望原本抱着戏弄老者的态度,却见老者不以为意,反自始自终对自己颇为尊重,且愈到后来愈是尊重。
他态度便也严肃起来,正坐道:“他日若真能富贵,定不忘先生指点之恩”
老者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道:“就在名和字中添些水吧,这水须是未污之净水,且须源源不断,敢问足下尊号”
戴春望恭敬答道:“在下姓戴名春望,永水县戴家庄人氏。当年入塾时,先生到是给起了个字,但久而不用,早忘记了。”
老者掐指半晌,道:“春望春望,虽有可能盼来雨水,却也可能到头来是一场春旱。”
戴春望急道:“那可如何是好,望请先生指点迷津。”
老者忽眉头一舒,击桌道:“我想到了,要说这世上干净而源源不断之水,自当属雨水了。”
“戴雨水”戴春望道。
老者呵呵一笑:“若以此为名,便显得过于直白,不如单名一个笠字。”
“戴笠”戴春望念了两遍,鼓掌欢呼道,“此名甚好,既戴笠了,当然是因为下雨了。先生果然大才,一事不烦二主,就烦请先生再赐个字吧。”
老者道:“名取其意,字可道明,就取字雨浓吧。”
“戴笠戴雨浓”戴春望大喜,起身向老者深深一揖,道,“从此在下就叫戴笠戴雨浓了。还望老先生赐告尊姓大名和藉贯住址,他日好相报今日之恩。”
老者收起银元,道:“老朽行走江湖,算卦谋生而已,何用足下报答。足下勿须客气,只管自去吧。”
戴笠道:“知恩不报岂是大丈夫所为”固请不辍。
老者被缠逼得无奈,只得告诉他自己姓李名茂全,字秀儒,湖北武昌人氏。
本是清朝举人,宣统逊位后,绝了仕途之念,外出游学,不意丢了盘缠,好在精通易理,便索性摆摊算卦,筹措川资,继续游历大好河山。
戴笠牢牢记下了,遂辞别李茂全回到家中,将算卦之事禀明老母高堂。
又嘱咐母亲每月按时派人往玉灵山下师慧处送些米粮,便打点行装南下广州。
戴笠在广州一混数年,除了颏下生须,别无任何长进。
他当过兵,混过,也在铺子里帮过工,落魄时甚至还在码头上扛过活。
随着岁月的流逝,戴笠的心便一点一点往下沉。
每当他摸着下巴上硬硬的胡茬,总是越来越怀疑李茂全的话,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孟浪,悔不该辞别高堂老母,头脑发热只身来到广州闯世界。
可要就这么一事无成、可怜巴巴地回去,戴笠却又不甘心,便咬牙挺着。
又过了一年,在广州实在呆不下去了,戴笠便从码头混上一艘货船,沿海北上,来到花花世界上海。
可在上海滩一混经年,仍是个瘪三样,毫无起色。
戴笠终于彻底失望,开始盘算着如何返乡了。
有一天,他奉所帮工水果行老板之命,往上海交易所一间贵宾厅里送水果。
当他推开那扇神秘而坚实的大门,看见里面有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打麻将。
正对门口坐着一人,气宇轩昂,二十来岁年纪。
此人生就方正脸膛,阔嘴虎眼,哪怕只是瞄上一眼,便让人感到有一股凛然豪放之气扑面而来。
戴笠心中格登一下,呆住了,暗道:“不曾想世上竟还有这等英雄人物”
他虽不识得此人,以前也从未见过,但刚见第一面就觉得此人甚为亲切,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戴笠当即便暗下决心:“今生今世就跟定此人了”
此人时任粤军第二支队司令,名叫蒋中正,表字介石。
自从戴笠推开那扇门的一刹那,他的人生就开始发生神奇的变化。当然这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却说玉灵山下的师慧母子,自打每月有人从戴家庄按时送来粮米,再加上师慧自己种些蔬菜瓜果,又在山上师姐妹和乡亲邻里们的帮衬下,日子却也过得不愁温饱,平静无虞。
只有一件事,让师慧常常愁眉不展,心中百转千回,拿不定主意。
民国元年 第四章 难脱厄苦
让师慧揪心的是,儿子丑儿已七岁了,相貌仍然颇为丑陋,不类花容月貌、斯文秀气的自己,与他父亲戴春望到是有几分相象。
其实外貌师慧能够忍受,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几年来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心痛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嫌他半分。
要命的是这丑儿她无论如何喂养,却只长个不长肉,身板跟个竹竿似的,似乎风稍大一点都能将他吹倒。
又从小落下个咳嗽的毛病,大夫说是痰滞之症,稍一着急或是用点劲、使点力,便会又咳又喘半时,常憋得脸红颈涨,随时都有可能要背过气去的样子。
每当师慧见他喘得要命时,便总是想起他刚出生时被羊水憋得小脸乌紫的情形,心中便生出极大的恐惧与无助。
这几年来,只要能积下几个大子儿,师慧便四处延医问药,试图治好丑儿的病。可先生请了不少,汤药灌了无数,仍是没有任何好转。
不知多少个夜晚,师慧都是彻夜难眠,以泪洗面。
这天,师慧带着丑儿到地头摘豆角,让儿子就在旁边的土埂上玩耍。
不多时,萧太太也挎着篮子到旁边的地里来摘豆角。
她那顽劣异常的儿子萧劲锋,已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她身后蹦蹦跳跳地跟着。
萧劲锋也要在土埂上玩耍,萧太太对儿子嘱咐了几句,就下地头来,一边劳作,一边与师慧闲聊。
不知不觉二人便从地东头挪到了地西头,土埂上的萧劲锋和丑儿就远离了她们的视线。
见母亲走远,萧劲锋便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走过去一把揪住丑儿的衣襟,蛮横地问道:“谁让你这个丑八怪到地头来的”
丑儿道:“我妈带我来的。”
“你这个丑八怪,你妈是尼姑,尼姑偷汉子,只能生出丑八怪”萧劲锋骂道。
丑儿年纪小,不懂偷汉子是指什么,但知道丑八怪的意思,便涨红了脸,回道:“我叫丑儿,但我不是丑八怪,你才是丑八怪。”
“哟哬,你这丑八怪还敢还嘴”萧劲峰一把将丑儿掀翻在土埂上,骑在他廋小的身板上,挥拳猛揍。
丑儿挣扎不脱,一用力,气喘病又犯了,只得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师慧和萧太太,二人大惊,赶忙放下篮子赶了过来。
等她们赶到,萧劲锋早已跳开身,笑嘻嘻地跑过两垄地了。
萧太太一跺脚,边骂边追了过去。
师慧从地上拉起丑儿,只见他衣服上糊满了泥土,扣子也被扯掉了几粒,面目青肿。
儿子嘴角流着血,眼泪花花,小嘴瘪着,甚是委屈和不解。
师慧心痛得好似心头被铁扒子扒了几下,眼泪奔涌,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痛哭失声。
萧太太没能追上萧劲锋,气喘吁吁地转回来,见此情景亦眼中落泪,一个劲向师慧道歉,说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那浑小子。
师慧默然无语,走过去拾起篮子,拉着丑儿往家走。
萧太太人不错,这几年对她们母子甚是看顾,可她那独根苗儿子萧劲锋却是个凶恶太岁,同村别的孩子他都不欺负,偏偏只欺负丑儿。
只要师慧离远了,丑儿若碰上萧劲锋,萧劲锋便必定寻个借口,将丑儿胡乱揍一顿,就象两个人是前世冤家似的。
丑儿虽个头没萧劲锋高,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从没屈服过,每次挨揍时都激烈反抗,只是打不过而已。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必须改变这种状况,但怎么改变呢师慧这晚又一次彻夜难眠。
在天刚蒙蒙亮时,终于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师慧的脑海里涌现出来。
她起床做好了早餐,唤醒丑儿,给他梳洗整洁,又拿了一套干净衣裤给他换上。
吃完早餐,便带着儿子出了茅屋,母子二人往玉灵山顶紫竹庵而来。
来到庵前,师慧也不说话,拉着丑儿就跪在山门口。
此事很快惊动了庵中姐妹,纷纷奔出来看个究竟。
可无论大家怎么询问,师慧都不开口,也不听众姐妹的劝解,只带着儿子就那么默默而固执地跪着。
早有尼姑将此事禀报了庵主黄眉师太,师太一愣,没有说话,也无任何别的表示,仍只打坐诵经。
一直到庵中点灯,师慧母子还跪在山门口不起来,对姐妹们送去的斋饭也不吃。
丑儿饿得受不了,本想偷着吃点,却被母亲严厉地止住了,只得含着泪花,继续委屈地跪着。
又有姐妹将此情形禀告了师父,黄眉师太叹息一声,起身来到山门。
见师父出来了,师慧流泪喊了一声师父,就忙按下丑儿一起给师太叩头。
黄眉师太板着脸道:“你带着儿子长跪我山门,意欲何为”
因整天水米未进,师慧嗓子已喑哑,沙哑着声音道:“我儿戴云奇从小体弱多病,落下了咳嗽的病根。
“弟子想了很久,只有练习师父的鹤飞拳,也许能使他体健病痊,脱离苦海。望师父慈悲,收下他吧。”
师太冷冷地道:“你早已被我逐出师门,不再是我弟子,休称我师父。”
师慧叩头有声,道:“请师太怜悯,收下戴云奇吧。”
黄眉师太蹲下身,扶起丑儿,问道:“你叫什么”
“丑儿,大名叫戴云奇。”丑儿答道,口齿还算伶俐。
师太对他注视良久,见这孩子虽相貌生得不太好,但眼中有一股仁义执着之气。
虽然身子显得单薄,但细看骨骼却生得十分匀称有力,若悉加调理,应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师太想到自己创立的鹤飞拳绝学,多年来云游四海,都没有找到一个能入得了眼的传人,眼前这个孩子到是值得一试。
想到这里,师太心中已允了师慧的请求,便对她道:“要我收下他也可以,但从今往后你再不得上山来。”
师慧愣住了,难道从此母子不能相见
见她踌蹰,师太道:“若不能做到,你便带他下山去吧。”
师慧忙冲师太磕头,哽咽道:“谨遵师太法旨”
围在旁边的众尼姑立马欢呼起来,簇拥着丑儿进了庵中。
师慧呆呆地站立于山门,良久才转身踽踽地下山去了。
月华撒满大地,山下的村庄和远处的山峦被罩上一层薄纱,显得宁静而幽远。
回到茅屋,儿子已不在身边,冷冷清清,师慧不愿呆在屋里,便搬了凳子出来,坐在坝子里。
夜早阑了,师慧的脖颈、胳膊和小腿犹如浸在凉凉的水中,冰冰的。
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到自己犹如漂浮在一口深潭之中,身体舒展,自由自在,却有一股瀑布从高处坠入,幽怨而莽撞。
月光下,那瀑声虽有些飘渺,却并不遥远,撞上她的心房,真实而坚硬。
不知过了多久,忽从远处传来一阵犬吠,师慧从睱思中惊觉,昵语道:“此时怎还有夜行人”
便收回思绪,一摸胳膊湿漉漉的,知是下露,眼前浮现出儿子睡着时的憨态,嘴角便挂上笑意,于是站起身来,回房歇了。
三日后,黄眉师太召集众尼,主持法会,收戴云奇为俗家弟子。
黄眉师太十岁出家,平生疏于经文,酷爱武艺,曾拜武当山王真人为师,深得真传;后于青年时期游艺中原,领悟武学精髓,回玉灵山潜修十年,自创一套鹤飞拳,独步武林。
自戴云奇拜在门下,除在生活上对他格外照顾外,师太还常独身一人进山采药,泡制草药对徒儿进行精心调理。
戴云奇的身体渐渐强壮起来,但咳嗽的毛病却始终断不了根。
随着时间的流逝,黄眉师太除在练功上严格要求戴云奇,还教他读书识字,念诵经文,大与别的弟子不同。
可以说是慈爱有加,也算多少弥补了一些当年怒逐他母亲的内疚。
时光飞逝,转眼过去八年,戴云奇已长成一个膀大腰圆、精通武艺的强壮少年。
这几年间,黄眉师太到底不忍他们母子长久分离,在第三年便准许云奇半年下山一次,探望母亲。
戴云奇因有咳嗽病根,在与师父切磋武艺时,时间不能太长,超过一个时辰便会剧烈咳嗽。
黄眉师太为此专门去了一趟武当山,找她的师兄们求方,回山再次采药调治,仍是效果不大。
师太不禁大愁。
一日,戴云奇奉师命又去镇上药铺买药,回来时路过樱花峡谷,但见谷中拥翠叠绿,芳草绒绒,流水淙淙。
心中寻思:这么多年常从此路过,从未进去一探究竟,不知里面情形如何
一时游兴大发,不觉移步纵身,来到谷口,欲进谷去。
民国元年 第六章 诛心之论
东野俊彦擦了擦汗,似乎当年那种紧迫的感觉又压了上来,连喝了四盏茶,才稍稍平复了心情,继续讲述道:“街上的人围拢过来,见我只能气急败坏地围着那个尼姑团团转,都纷纷哄笑起来,一些年青人还开始大声说起了风凉话。
“我气恨交加,开始变得异常紧张,再加之已绕奔多时,力竭招缓,破绽频频。”
“这时,只听见女尼轻嗤一声:东洋功夫不过如此便忽地平地飞升,犹如一只飞翔在空中矫捷的白鹤,盘旋一下便陡地朝我兜头袭来。
“她居高临下俯冲而击,我根本来不及避让,她就已飞临我头顶,手中拂尘如蛇吐信一般飞出,缠住了我的武士刀。
“我只觉虎口一麻,刀便脱手飞出,被她拂尘卷起来,哴呛一声掷于当街青石板上,同时在半空中出腿将我踢倒在地。
“她拂尘挥洒,衣袂飘飘,轻轻地降落在我跌倒的旁边。四周围观的人欢呼起来。
“我羞愧难当,这时才明白中国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连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镇都藏有这等样人物,以中国之大,人口之众,真不知还隐有多少豪杰俊才。
“我的自信心在那一刻受到极大的打击,请她留下姓名,她轻哼了一声,似乎颇为不屑。
“但当她看到我执着的眼神,略一沉吟,便朗声道:贫尼住持浙江玉灵山紫竹庵,人皆唤黄眉老尼,你若寻仇,只管到玉灵山来找我。说罢飘然而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听着四周的嘲笑声,我既震撼于她一身的秉然之气,又气恨她对我发起攻击前说的那句话:原来东洋功夫不过如此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我个人学艺不精受辱事小,但关乎日本武林的荣誉,关乎日本武士所尊崇的伟大的武士道精神,我一定要打败她,替东洋武术正名
“我决定回到日本苦练三年,然后再来中国找她挑战。”
戴云奇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心想:原来我无意之中撞见了一个师父的仇人,难道这个日本人藏在这山谷之中,就是为了找机会向师父寻仇吗如此,我今天的行为可就太莾撞了
戴云奇脸上正阴晴不定,东野俊彦似乎早看穿他的心思,笑道:“小兄弟,别担心,我不会找你师父寻仇的。我当年也没回日本去苦练,而是继续留在了中国。”
“为什么”戴云奇颇觉意外。
东野俊彦道:“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比武功更为有效,比钢刀更为高强的武器,在它面前,再高超的武艺都不堪一击”
戴云奇嘴一撇道:“我师父呢”
东野俊彦一摆手,肯定地道:“照样如此对谁都一样。”
戴云奇不禁好奇心大起,急切地问道:“什么武器,这么厉害”
东野俊彦呵呵一笑,象一个慈爱的兄长对淘气小弟一样,道:“小兄弟,我还会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你要是真有兴趣,以后可常到我这里来,我慢慢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