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侯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幽篁小筑
韩诺惟换上了军装,带着说不出的快乐吃了一顿简单的渔家午饭。尽管马兑耿耿于怀自己并没有帮到韩诺惟什么,但他还是在对方的坚持之下,接受了对方从车里拿出来的钱。
“对了,拉乌堵有什么家属吗?”韩诺惟漫不经心地说。
“没有,他就是一个大光棍,怎么啦?”
“哦,我想说,是不是该给他一点儿补偿,毕竟他是为了国家出海。那我就给你吧,你去处理好了。”说着,韩诺惟又打开皮夹,拿出五百美元递给马兑。
马兑迟疑地接了过来,“那,吴中尉,您还会再来吗?”
“应该会吧,毕竟这里没有处理好,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韩诺惟冷淡地说着,然后拉开车门,对马兑点点头,上车走了。
一群渔民目送吴中尉的车,直到车消失在马路的尽头,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开始七嘴八舌起来。有人打赌说他会直接开车到仰光;有人则表示他一定会先到最近的检测站,毕竟他遭遇了辐射;还有人坚称他既然是军人,就一定会恪守军纪,第一时间返回部队交差。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韩诺惟的目的地是海中的那座小岛。
韩诺惟七拐八拐,终于将车开到海岛边上之后,立刻从后车厢拿出刚才在曼吉村要来的铁锹和绳索,快速回到了小岛上。他必须在太阳落山前完工,否则又得在岛上滞留一夜了。
按照羊皮卷的描述,琥珀就埋在小岛的山洞深处,如果它还在的话。带着这个念头,韩诺惟马不停蹄地开始挖掘起来。
当铁锹“哐当”一下砸中硬物时,韩诺惟几乎要喜极而泣,他更加卖力地挖,很快,一个沉重的大铁箱子慢慢露出真容。它长约一米五,宽一米,高半米,表面有一层褐色的锈,看起来阴森森的。韩诺惟抽出腰里的毛巾,擦掉了箱子表面的土,看到了熟悉的“han”,后面还带着一个数字“1”。他松了一口气,接着开挖。
韩诺惟挖了几个小时,直到最后铁锹碰到的是坚硬的岩层,他才停下来。每个箱子上都刻着一个数字,最大的是“16”,他数了一下箱子的数目,也确实是十六个。这个数字令韩诺惟十分纳闷,但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了。他将绳索的一端套在其中一个箱子上,打好固定的结,另一端则绑在了货车上的牵引器上。这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潮水渐渐地涨了起来,韩诺惟跳回车上,发动了引擎。
货车在沙滩上不怎么使得上劲,韩诺惟将油门踩到底,屏住一口气,才终于将箱子拖到了岸上。他顾不得擦汗,又从车厢里搬下来一块长长的木板,架在车厢边缘,然后启动牵引器,将箱子拖到了车厢里。如此反复往返了十六趟之后,他终于在海水淹没浅滩前将所有的箱子都搬到了货车上。
韩诺惟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便服,将军装收了起来。军装可以“唬弄”边远渔村的渔民,却不能骗过路上的巡警。
这是极其紧张的一夜,当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时,韩诺惟稍微能安心一些,车速也能保持在130码。但更多的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他不得不减缓速度,同时还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途中,他只在一个加油站休息了一个小时,顺便吃了点东西。想到自己带着一车堪比定时炸弹的东西,他就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密支那。
第二天傍晚,几乎是昼夜兼程的韩诺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当他看到事先租好的仓库大门时,简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韩诺惟将车倒进仓库,然后用仓库里的旧叉车把车上的箱子都搬了下来。他把空车停到仓库边上之后,拉下了仓库的铁门,最后反锁好。
现在,没有人能打扰他了。
万国侯传 第四十四章 梦醒时分
韩诺惟并不明白为什么莫傲骨对他说的是八个,而挖出来的却是十六个。他觉得莫傲骨绝不会骗他,所以这十六个箱子当中应该有八个是陷阱。但是单从外观看,除了编号外,这十六个箱子完全一模一样,根本无法分辨哪些装着琥珀,哪些又是陷阱。
韩诺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沿着一号箱子摸了一圈,但没有找到锁眼或是能打开的地方。整个箱子是密封的,像是一个大型铁块。估计当初考虑到是要埋入地下,且做好了很多年都不会打开的准备,那么箱子当然是越封闭越好。
这仓库之前是个废弃的工厂库房,韩诺惟找到了一把斧头和一把手锯,虽然看起来都不太好用,可现在也只能凑合了。
韩诺惟抡起斧头就朝铁箱砍去,这一下他使出了大约五成的力气,竟然只把铁箱砍出一条浅浅的白道子。韩诺惟脱下衣服,缠在手上,又加大了劲,继续砍了下去。不知砍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一声低沉的“嘣”,箱子的边缘被劈开一条缝。他顾不得手疼,又改用手锯沿着那条缝锯,就这样,砍一会,锯一阵,终于将铁箱子给打开了。
可是一打开韩诺惟就傻眼了,里面竟然还有个箱子!
这个箱子是木头做的,木质很好,油光水滑的纹路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贵气十足。箱子正面用不同颜色的木头镶嵌了一幅山水画,而四周则由各色木头做成的几何图案拼接而成。箱子的设计和做工都精妙绝伦,令人咋舌。
韩诺惟在仓库里翻了翻,找出一根撬棍。他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才把木头箱子从铁箱里搬出来。然后,他沿着木箱的表面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遍,发现这个箱子也是密封的。
这大概是科顿留给他的最后一道难题了。理论上,科顿不会设计一堆必须用外力破坏的箱子。而且,这木箱设计精美又保存完好,韩诺惟也实在舍不得再用斧头去砍。他苦笑了一下,又蹲下去,对着木箱研究起来。
木箱四周的花纹有些像他小时候玩过的万花筒,只是比万花筒的图案要规整一些。各种三角形、菱形的小木块组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奇妙复杂的纹路,既像是棋盘,又像是迷局。
韩诺惟试着对准一块三角形的图案,用力按了下去,但三角形纹丝不动。他又按了一块菱形,菱形也毫无反应。
他挠挠头,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又趴到地上,对着箱子的四周仔细查看起来,可惜,仍然没有收获。
韩诺惟爬起来,沮丧地将下巴搁在木箱上。他忍不住想,难道非要用暴力的方法来开箱?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毁掉箱子,他强打起精神,又沿着木箱侧面的图案抚摸了一圈: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手指肚摸到了缝隙。他连忙起身,找来在曼吉村要来的手电筒,对准了箱子的一侧。果然,在箱子的左右两个侧面的中线上,是有细小的缝隙的。原来,这些几何图案并不是一小块一小块地贴到箱子上的,而是事先贴在一根根木条上之后,再装到箱子上的。但由于做工细致,镶嵌精妙,在刚才昏黄的灯光下,他根本没能察觉到其中的奥秘。
这下子,韩诺惟似乎有了点头绪。他按住箱子右侧最上面的一块木条,用力往外一拉。果然,木条从中线处断开,稍微向右边滑动了一点。
韩诺惟大喜过望,他按照这个方法,将这一面的所有横着的木条都往右边拉开了。当最后一根木条滑向右边,他清楚地听到从木箱顶端传来“啪哒”一声。
韩诺惟连忙抬头去看,但木箱并没有打开。
于是他又把左边的一列木条都向左滑动,然后,又是“啪哒”一声。
可木箱的盖子还是牢牢地封在上面。
他转到箱子的另一侧,如法炮制移动另一面的木条。
他一边推,一边在心里默数:两个侧面,一面是七十二根木条,那就意味着他要移动一百四十四次木条。
第四次“啪哒”声之后,韩诺惟后退了一步,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可木箱却沉默以对。
韩诺惟仿佛能看见科顿捋着胡子冲他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他很不服气,又蹲到箱子边上仔细检查,看自己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
他看着木条滑向两边之后,中间一小段空出来的地方。他伸手去按,看有没有什么机关。但是他用了很大力气,也没能按下去一点,而当他抽回手指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旁边的木条,木条又往边上滑动了一点点。韩诺惟恍然大悟,他又试了下右上角那块木条,果然也是可以再往外滑动的。他无奈地笑了笑,又是一百四十四次!
对于一个坐过八年大牢的人来说,最不缺的,可能就是耐心了。
他不再喟叹,而是全神贯注地蹲下身子,仔细地将这些木条又往外推动了一遍。
全部操作完毕后,箱子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韩诺惟没有气馁,他又拉了一下最上面那根木条,木条仍然可以往外滑动。他“赌气”似的来回滑动,终于在第八遍操作完成之后,箱子一阵晃动,然后接连响起了三十二声“啪哒”的声音。
木箱的盖子终于像是再也承受不了压力似的,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木条散落在地上,箱子也碎成了一堆残骸,而里面却露出了另一个金属箱子。
韩诺惟一声叹息,到最后还是没能留住这个木头箱子。
韩诺惟擦去箱子上的碎木屑,他感觉里面的这个箱子看起来很特殊。箱子颜色墨黑,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圆孔,看不出来是什么用处。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小孔是密闭的。他正想伸手指进去试试,又忽然缩了回来。
韩诺惟后退了一步,他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怕。万一这小圆孔是个机关,他的手指可能就已经没了。先前,开最外面的铁箱子时,他叮叮当当敲了半天,也不知道震到里面的机关没有。
他盯着那个神秘的小圆孔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这圆孔的大小,恰好可以容下一个人的眼珠!
韩诺惟想起了虹膜染色的秘密,心里一阵害怕:难道为了开这箱子,就要将眼睛废掉吗?
他又想起莫傲骨曾经说过,么打和婆挪提取出来的染色剂其实相当于一种病毒。病毒,箱子上的小圆孔,这一切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但他都走到这一步了,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前功尽弃。为了给汉诺威家族报仇,他也必须拿到这笔宝藏。比起族人,比起他自己所遭受的那些痛苦,一只眼睛又算得了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决定冒险一试。他忽然想到,左眼的视力比右眼要好那么一点点,那就用右眼吧。
韩诺惟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右眼对准了那个圆孔。他等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动静。他心里一急,又靠近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反应。韩诺惟心一横,干脆将整颗眼珠都贴在了圆孔上。
一阵奇异的冰凉刺骨的风吹入了他的眼睛。韩诺惟浑身一激灵,本能地就要把眼睛移开,但他敏锐地听到箱子里传来一种好像冰块碎裂的声音。他吓得不敢移动一分一毫,只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等待箱子里的怪物钻出来。
韩诺惟感觉自己等了很久。他的眼睛从冰得发酸到麻木无感,腰和脖子也都快要折断了,小腿肚子更是酸麻难忍。他甚至对眼睛会瞎掉这样的想法也做了妥协。
就在韩诺惟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冰块碎裂的声音停止了。韩诺惟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再听到声音后,才将眼睛慢慢抽离小圆孔。
他瘫坐在地上,艰难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右眼又看到了光,刹那间,他简直要高兴得叫出声。再去看箱子时,圆孔里已经升起了一个金属质地的拉环。韩诺惟又眨了眨眼睛,他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将手指套进拉环,像开一罐饮料似的,用力一拉。
韩诺惟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默念:如果这是梦,那就赶快醒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韩诺惟看到的是满满一箱乌黑莹润的瑿珀,每一块都切成了有棱有角的砖块,看不出一丝毛病。一瞬间,韩诺惟简直要乐疯了,这里的每一块料都能拿出去切成两只手镯啊!而在瑿珀和箱子之间,垫着厚厚的柔软的丝绸,丝绸上面有淡淡的像是盐渍一样的东西。韩诺惟立刻反应过来,这些盐渍是白几的残留,他赶紧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他等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动静。韩诺惟忽然一拍脑袋,自己真是累糊涂了,刚才用眼睛开箱子的时候,听到的冰块碎裂的声音,应该就是白几在升华。
接着,韩诺惟惊讶地发现,这箱子是有夹层的,夹层里填充的竟然是一根根金色的长条金属。他抓起一块,用牙一咬,看到浅浅的印记,仍然觉得难以置信。韩诺惟掂量了下金条的重量,至少有十来斤,而夹层里塞了几十根这样的金条,难怪箱子会那么重。
韩诺惟原本感觉腰酸背痛,可他此刻好像浑身都注满了力量,马不停蹄地就要去打开剩下的箱子。二号箱子也套着精美的木纹箱子,和一号箱子的区别在于,这个箱子的侧面是六十四根木条。这次,韩诺惟移动了一千零二十四次木条后,打开了箱子。二号箱子里装的全是血珀,也都切成了砖块。三号箱子,韩诺惟移动了八百九十六次木条,里面装满了切成砖块的蓝珀。四号箱子移动了七百六十八次木条,里面装满了切成砖块的白蜜蜡。
韩诺惟突然理解了当初那位日本收藏家的心情,用“震惊”二字已经无法形容。这些琥珀华丽精致的程度,他不仅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甚至可以说超出了他的认知和想象。所有的琥珀都切成了砖块,珀体要么纯净如水,要么晶莹如蜜,甚至连一丝汗毛大小的裂隙都没有。
在打开五号箱子的时候,韩诺惟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五号箱子只是普通的木箱子。打开六号箱子时,韩诺惟惊喜地发现它也是普通的木箱子,由此,他基本可以断定,这十六个箱子里,只有一号到四号箱子嵌套了组合的木条箱,另外十二个是普通的木箱子。而接下来打开的十个箱子也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韩诺惟想不明白:为什么科顿只嵌套了四个木箱子?科顿绝对不是会偷懒的人。而且莫傲骨告诉过他,科顿当年几乎垄断了缅甸的珍贵木材,所以也不可能是因为木头不够,被迫只做了四个。
但韩诺惟来不及细想,就陷入了新的震撼之中。
在这十六个箱子中,有八个箱子里装着各种翡翠、红宝石、蓝宝石、以及形状不规则的虫珀等宝石。虽然韩诺惟对琥珀之外的东西毫无概念,但他也能轻易看出这些宝石绝非凡品。韩诺惟随手拿起一颗蓝宝石,它纯净得就像夏夜初升的星星。他又拿起一颗红宝石,那娇艳的红色,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瞠目结舌地放下红宝石,又笨拙地伸出了双手,想要抱一抱这些可爱的大箱子。但他不知道该去抱哪一箱才好,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靠在离他最近的一个箱子上休息。
十六个大箱子,像是传说中的精灵秘密窖藏的美酒。它们闪烁着蜜一样的光泽,在这肮脏破旧的仓库里,犹如绝代佳人穿着褴褛的衣衫,让人又心碎,又着迷。
韩诺惟突然蹦了起来,他像是喝醉了的狂徒,手舞足蹈地绕着十六个箱子转起了圈,一边转,一边哈哈大笑。狂乱的笑声在这安静的仓库中格外刺耳,笑着笑着,他突然一怔,像是被自己给吓到了一样,害怕地奔到仓库门口。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气凝神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人,才手舞足蹈地回到他的宝贝身边。
韩诺惟看着这一室光彩夺目,想起了莫傲骨,接着又想起了他的养父母,以及他记忆里一片空白的生父母和妹妹。
他短短的二十几年生命中,爱过的人,不是背叛了他,就是离开了他,而仿佛沉疴一般无法挣脱的宿命,竟都维系在这些华美的宝石上。
一丝悲哀的微笑掠过韩诺惟的嘴角,再价值连城的宝石也换不回逝去的生命,换不回他在监狱中白白流失的八年光阴,换不回曾经纯白如纸的那颗简单的心。
他从狂喜中跌落回冰冷,然后他对着这些祖上留下的财富,发了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誓言。虽然他很想一直看着这些宝石,可他实在是太疲倦了,以至于他刚决定休息,就头一歪,身子一软,靠在一个箱子边上睡着了。
万国侯传 第四十五章 佛要金装
韩诺惟从箱子里挑了一块最小、最普通的虫珀——也有网球大小了,又拿了一颗最小的红宝石,去密支那的集市上转了一圈。他不找缅甸人,而是专门留意那些外国商人。一方面是因为很多缅甸商人会到韩城去做生意,有好货也都大部分销往韩城,很容易被不仁社的人盯上。另一方面,显然,卖给外国人能有更好的价钱。
最终,他将虫珀卖给了一个缅甸语说得磕磕巴巴的中国人,尽管韩诺惟一度很担心对方觉得他的开价太高,这块通体泛着晶莹光泽的金色虫珀里有一对清晰完整、振翅欲飞的蝴蝶。韩诺惟开的价是六万美元,那名中国商人在听到价格后,立刻表现出了一丝惊讶。韩诺惟当即心里一凉,看样子是价要高了。可是商人从拿到虫珀的那一刻起,他的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韩诺惟看着对方看虫珀的眼神,渐渐明白,这笔生意是做成了。付钱的那一刻,韩诺惟说,要现金,而对方满脸堆笑地用蹩脚的缅甸语说道:“没问题,知道你们老缅都喜欢现金。”
然后,他又找了个美国人,卖掉了红宝石。当韩诺惟开价十万美元的时候,那老外只是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叫伙计取钱去了。
交易成功后,韩诺惟立刻去密支那最大的商场转了一圈,买了许多东西。除了衣服鞋子外,他还拿了许多看起来像是用来打包行李的东西:胶带、气泡膜、珍珠棉袋、剪刀,当售货小姐微笑着问道:“先生,你是要搬家吗?”韩诺惟眨了眨眼睛:“差不多吧。”
当天下午,一家五金店外,一个脸上有很多疤痕的年轻人,将一台多用切割机放进了自己的车厢。
第二天,当韩诺惟西装革履地出现在貌盛面前时,后者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他在路边捡到的落魄又凄惨的脏兮兮的狼狈青年。
韩诺惟告诉貌盛,自己原本出身商贾之家,但是长辈脾气古怪,偏要他外出打工,并在一年之内不依靠家庭资助而养活自己。只有做到这一切,他才能回到家里继承家业。如今,一年时间到了,他要回家了。
貌盛很快就接受了这番说法,因为他一直都觉得韩诺惟懂的东西太多了,做个琥珀抛光工人太可惜。在韩诺惟解释了自己隐藏身份的原因之后,他反倒开心起来。他眼里闪动着的真挚的惊喜,让韩诺惟感慨这个人的心地是如此纯真善良。
当韩诺惟还给他一周前找他借的五千美元时,他露出了羞赧的神情,好像他才是欠钱的那个人似的。韩诺惟将钱塞进他的口袋:“你的慷慨将为你带来好运。”
接着,韩诺惟去向哥提萨辞职。哥提萨最初十分舍不得这个为他带来无限商机的年轻人,但是当他听完韩诺惟的故事后,也就不再坚持己见了。
韩诺惟与工友们一一道别之后,表示要貌盛送他一程。他拉着貌盛上了车,然后掏出一个厚厚的纸包递给貌盛:“里面是四万美元,貌吞钦的学费。”貌盛吓了一跳:“你干嘛?”
“貌吞钦也是我弟弟,帮他出学费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也不行。”貌盛的脸慢慢涨红起来,“无缘无故的,我不能要。”
“怎么叫无缘无故呢?我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呢。”
“什么忙?”
韩诺惟严肃地看着他:“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跟着你?”貌盛茫然地问。
“有了这四万美元,貌吞钦就可以去美国读书了,对吧?”
貌盛叹了一口气:“那家学校的报到日期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你回去问问貌吞钦看,肯定还有其他的学校可以选择的。他成绩这么好,不愁没有学校要他。”韩诺惟说。
貌盛轻轻点了点头。
韩诺惟看着这个诚实的年轻人:“无论貌吞钦在哪个国家读书,你在缅甸都是一个人了。”
貌盛扭头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而你是我唯一能信得过的人。”韩诺惟看着犹豫不决的貌盛,温和地说:“我不勉强你,你若不愿,那就算了。”
貌盛转过头来,大声说:“怎么会呢!我是怕帮不了你什么忙。只要你不嫌弃,那就带上我吧。”
韩诺惟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处理好貌吞钦的事情,一周之后,我再来找你。”
貌盛开心而又好奇地问:“你要我做什么?”
韩诺惟却神神秘秘地说:“很简单的事情,一周后你就知道了。”
貌盛离开以后,韩诺惟将车子开到了“角弯”市场。他停好车,拎着一个皮包,不慌不忙地走进了市场。他穿过狭窄的通道,绕过那些现场加工原石的小摊贩,一直走到市场的后门,然后在一家挂着“流行首饰”的招牌的小店门口停下了脚步。他左右观察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想买点什么?”看店的小伙计嚼着槟榔,表情不怎么热络。
韩诺惟掏出一张用香烟盒做成的卡片,拍在柜台上。
小伙计懒洋洋地接过去,看了眼上面写的日期和编号,然后一指穿衣镜。
韩诺惟取回卡片,走到穿衣镜前,一把推开了镶着穿衣镜的门。门后是一个小房间,里面坐着个肤色黑得惊人的秃顶男人。他看见韩诺惟进来,也不吃惊,只是一伸手。
韩诺惟把卡片递了过去。
“一个星期前约的?”
“是的。”
“我先说好,我们这儿不退货。”秃顶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韩诺惟点点头。
“先钱后货。”
韩诺惟看了看小房间,确定没有别的出口,这才从皮包里拿出一叠崭新的美元。秃顶刚要接过去,韩诺惟却缩回了手:“你把东西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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