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桥老树
马蹄声声,春风拂面,身着玄甲的郭炯目光透着经过无数铁血战斗培养出来的坚毅,听着侯云策细心交待,郭炯内心莫名心潮澎湃,脑海间突然闪现出沧州遇见侯云策的情形,当年谁又能知道这位买野山参的汉子,竟然是顶天立地的一代雄主,而自己不过是沧州普通平凡富家子,不过几年时间,谁又能想到能成为统兵灭国的大将军。
世事之奇,真是超过人的想象。
郭炯充满豪气地道“南平、武平加在一起也不过几万人马,还要防守城池,机动兵力极为有限。南征军有一万黑雕军老军,有五千名从各节镇挑选出来的能战之士,另有五千长江水师,两万虎狼之师,对付两平轻而易举,侯帅放心,末将定然能够一战定两平。”
说话间,两头到了十里外的别亭,郭炯在马上行过军礼,也不多说,率着大军就往南去。
军人们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外,侯云策这才带领着百官返回大梁城。
魏仁浦、王簿等人紧紧跟随在侯云策身后,进入了大梁城,全城百姓皆夹道欢呼,侯云策频频挥手示意。魏仁浦脸上也带着微笑,但是,他心中却在盘算着“朝中诸事,无论大小皆由侯云策所定,大梁城内所有军士皆为侯云策嫡系,小陛下实际上已成了彻底的傀儡,改朝换代是迟早之事,若自己首先提议陛下禅让,则是新朝第一大功臣。”
这个念头在魏仁浦心底滋生,便如快速生长的水草一样滋生蔓延,可是这毕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魏仁浦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跟随在侯云策身后,脸上阴睛转换着,汗水也不自觉地往下直趟。
一旁地王簿无意中看见魏仁浦脸色,道“魏相脸色如此难看,身体不舒服吗”
魏仁浦打了一个“哈哈”,道“偶染风寒,无妨,无妨。”
南征大将郭炯率兵离开大梁之时,挂着礼部侍郎职务的先锋官刘成通,率着前锋两千黑雕军骑兵,快马加鞭,已经到达了襄阳城。
襄阳城,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也是著名地军事重镇。
汉水沿万山东下,直行十里,呈90度角急转,绕向正南方,和西南群岘构成一个长约十里,宽约六里的长方形阔地,小小平原。襄阳城位于东北角汉江边,正所谓“岘山亘其西南,汉水萦其东北”。樊城夹江而峙,作为襄阳的藩城樊篱、屏蔽,与襄阳互为犄角,扼水陆交通要冲。
这个地形特点,决定了襄阳不是通都大邑,只能是一座府城,在西南方向远离群山,压住东北靠汉江的一端,以湍急的汉江为北部城池,凿开东、南、西三面宽阔的护城河作为排涝和防御体系,辅以不甚高大的坚城,就构成了著名的难以攻克的军事防线。
远在大梁的侯云策目光也聚焦在襄阳。
飞鹰堂在襄阳有一个分堂,此分堂并不做任何敌对武平之事,主要精力是制作襄阳地图,收集襄阳城内人口、粮食等具体情况,观察襄阳武备,包括将领的能力、性格,守军的人数,武器装备等。
因此,侯云策拥有比武平更完备的襄阳地图,比张文表更了解襄阳。
此次攻打南平、武平之役,襄阳城从位置、地形到道路各方面来看,皆是南征大军天然根据地,因此,南征军总指挥部就准备位于襄阳城。
第366章 假途来虢
襄阳城南大门洞,一队队骑兵们带着旋风飞驰而过,激起一团团的尘土,无数行人为之侧目,这些骑手们骑术精绝,这么多天,每天进出无数次,却没有伤到一个行人。
守卫南大门的军士皆为襄阳本地军士,襄阳城马匹不多,骑手就少,守城门的军士皆为步军,看着从西北来的黑雕军就如粘在马背上一样,人马合一,奔驰如飞,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些黑雕军骑兵正是先锋官刘成通派到南平去的侦骑,他们十人一组,战马强壮,马术高明,根本没有将南平军看在眼里,深入南平三州如入无人之境。
襄阳刺史吴延权出身世家,是宣徵南院使吴延祚的族弟,和其兄长一样,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如今坐镇襄阳,承担着防御南平、武平的责任,前锋军进驻襄阳之后,防务上的压力顿时轻了,他按照圣旨,全力为大军筹措和运送粮草。
前锋军大胆妄为的行动,让南平守军压力大大增加,南平高官们如坐针毡。
南平和武平一样,也是割据一方的地方政权。
南平的地盘包括江陵,拥有荆、归、峡州十七县,居江汉一隅,势力较之武平来说更为薄弱,由于势弱,历来都向中原政权俯首称臣,以入贡的方式取得暂时的平安。中原历年政权都是短命政权,有的内部不稳,有的忙于应付契丹的袭扰,所以,一直容忍了武平等小割据势力的存在。
大林侦骑在南平境内活动,让病魔缠身的高保勖深感不安,当他从内线处得知来者是黑雕军,心知肚明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派出了数队使节,老老实实地带上贡品,希望能以财物换取和平。
襄阳城大大方方收了贡品,黑雕军骑兵仍然不断地深入到南平境内。
对于大林军地无赖行径,实力不济的高保勖无可奈何,只不过双方没有撕破最后脸面,高保勖就一面继续派出使节表示和平的诚意,另一面派出骑兵去驱逐这些如水银泄地般无孔不入的大林骑兵。
黑雕军骑兵和武平骑兵展开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双方高下立判,武平骑兵战马质量不如黑雕军骑兵、骑术不如、战斗意志不如、作战经验不如,诸多不如,让武平骑兵只能望着黑雕军骑兵绝尘之背影怒骂。
南平骑兵部队出动,让刘成通兴致大增。立刻下令取消出动人数限制、取消了对到达距离的限制,深入南平的骑兵队就由最初十人一队,增加到十一人一队,五十人一队,最后。刘成通亲自率领骑兵大队人马来到了荆州附近,返客为主,将南平军为数不多的骑兵追得鸡飞狗跳。
黑雕军骑兵欺人太甚,令高保勖又惊又怒。他拖着病体,亲率精税步骑拦截黑雕军骑兵,刘成通所率前锋队全是清一色老骑军,久在西北,深得骑兵作战的精髓,行动飘忽,诡异难寻。
高保勖主力刚一出城,黑雕军就消失在一片葱翠之中。高保勖主力在荆州寻敌未果,刚刚回城,就传来了归州被围的消息。
高保勖执掌南平政权多年,没有建立大的功勋,也没有大的偏差,算是一个合格的守业之主。回荆州城以后,他平静下来以后,意识到黑雕军以骑兵为主,长于野战,这样一支纯粹的骑兵部队,对于城池坚固、防守严密的归州,就如狗咬乌龟,实在找不到地方下口。面对如此敌人,固守坚城就是最好地办法,若受其调动,在野外奔波,正好中了大林军奸计。
果然不出高保勖所料,黑雕军围了归州一天,并没有展开强攻,便离开了归州,再次消失在南平军的视线之中。
第三天,位于峡州的南平水军大营突然大林军骑军偷袭,水军数十艘战船被焚毁。
这个消息传到荆州,高保勖正在召集群臣议事,他大吼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就如一棵大树一样直直地倒在了殿中,这一次倒下,高保勖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子夜,高继冲继位。
高保勖被活活气死的消息传到了襄阳,南平滞留在襄阳的使者立刻回程,形势变得复杂紧张起来,刘成通带兵之前,曾是黑雕军中专职外交官,他对大局地把握远远强于普通的将领,高保勖死后,为了避免进一步激化矛盾,就停止了骚扰行动。
六月初,新南平王高继冲重新派出使者来到了襄阳。
六月十五日,郭炯率军来到了襄阳,大军集结完毕。
六月十六日,郭炯正式召见南平使者。
南平使者章审亮是一位瘦弱的年轻人,脸色苍白,长袍穿在其身上显得特别的宽大,慢慢地走进了襄阳刺史官邸。
郭炯、刘成通和吴延权三人随意地坐在一个会客所用的房间里,人人面前都有一杯热茶,侯云策喜好热气腾腾的绿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黑雕军大部分高级军官都喜欢上了这种与传统喝茶方式完全不一样的沸水绿茶。
章审亮多次到过襄阳,认识襄阳刺史吴延权。此时吴延权陪坐在次席,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着青衫、脸上有一块伤疤的年轻男子,末位上是一位穿着军服、脸色偏黑、腰挂长刀的年轻男子。
这名男子隐隐有些面熟,章审亮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据襄阳城内线报告,针对着武平之乱,大林成立了西南面行营,军队已经在襄阳聚集,在座的两位年轻人能和吴延权坐在一起,有一位坐在主位,不言而喻,其地位高过吴延权。
高官年纪之轻,让章审亮深为惊异。
南平,新继位的高继冲是一个庸碌之辈,他虽然继承了高保勖地职位,却实在是昏庸无能,根本不理朝政,所有政务都由一群臣僚们处理,而这些臣僚们个个都老态龙钟,暮气沉沉,只会玩肚皮官司,争权夺利之时什么花样百出,可是每次要到襄阳来与大林军交涉,这些人就成了缩头乌龟。
等到互相介绍了身份,章审亮更是瞪大的眼睛,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在坐之人一人是南征军主帅,一人是南征军先锋官,大林军将领们如此年轻,如此英气勃勃,他心中就如涨沸了的开水,乱成了一片,又如酒楼后面的厨房,什么味道都有。
当章审亮听到刘成通的名字,禁不住再次扫了刘成通一眼。
章审亮曾是后周广顺二年的进士,有个同年就叫做刘成通,前几天,他从内线得知大林先锋官是刘成通时,并没有把此刘成通当成彼刘成通,毕竟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此时,他还是不敢把两个刘成通重合,尽管其人面相看着眼熟。
郭炯心头有一份南平重要官员的名单,他早就将章审亮地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笑呤呤地道“章别驾是广顺年间进士,和刘将军应是同年吧。”
当年金榜题名之时,章审亮和刘成通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以后一个留在了朝廷,一个却因故回到了南平,大梁一别就是九年时间,记忆中刘成通的相貌已完全模糊了,更何况刘成通以前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眼前这一位眼神凶狠、身体强壮,哪里还有半分风流儒雅地影子。
章审亮迟疑地问道“当真就是刘郎。”
刘成通从坐位上笑着站起来,道“刘郎就是刘郎,难道还有假冒的,一别近十年,章兄风采依旧啊。”
刘成通从文官突然就成了将军,章审亮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刘兄真是大林先锋官”
“哈,刘某多次到荆州拜访,只是南平王不好客,不邀请在下进城而已,否则我们早就见面了。”
刘成通之事早已超出了章审亮的经验和想象,脑筋一时转不过弯,道“刘兄弃文成武,也能修成正果,让小弟实在没有想到。”
郭炯笑道“刘将军可不算是弃文从武,他不仅仅是大林将军,同时也是大林礼部侍郎。”
刘成通成为礼部侍郎,是出使西蜀之时任命的,吏部的文书也不知什么原因,还没有传到襄阳来,刘成通又一向以将军自傲,从来没有说过他还是礼部侍郎,因此连吴延权也不知道刘成通还任着礼部侍郎,在排今日座位之时,就以刺史之位坐在了刘成通上席,他连忙站起身来,道“吴某唐突了,刘侍郎请坐上位。”
在任何时代,只要是官场,这座位是乱不得的,乱了就是对官场秩序的破坏,是对潜规则的破坏,因此,吴延权听闻刘成通是侍郎,屁股就坐不安稳了。
有了这一段插曲,屋内的气氛明显有了轻松了许多。
郭炯突然脸色一变,怒火上涌,道“章别驾,此次我军到襄阳,是应武平节度使周保权之邀,帮他平息张文表叛乱,张文表现在已攻下了潭州,郎州危在旦夕,请章别驾回去禀报南平王,大林军要借道南平,救援郎州。”
章审亮脸色难看起来,假途来虢的故事,对于所有文人来说,都熟悉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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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肚里杂草
假途灭虢,是春秋战国时代的一出好戏。
晋国大夫荀息献计晋献公,用良马美玉赌赂虞国,以借虞国之道去攻打虢国。虞国大臣宫之奇识破了晋国计谋,坚决反对,可是虞公贪小便宜,不仅答应借道,还派兵充当晋军先锋。虢国灭亡之后,回师之晋军乘虞不备,发动突袭,轻易地将虞消灭。
南平、武平与大林,就如晋国、虞国与虢国。章审亮熟悉历史,郭炯提出借道之议后,立刻想到了假途灭虢之旧事。
小国无外交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章审亮不过是小小的荆州别驾,如何敢回答郭炯的建议,只得恭敬地请求郭炯宽限三天,因为大林要求必须由南平王高继冲亲自决断。
郭炯满脸笑容地同意了章审亮的要求,叮嘱道:“大军每日耗费军粮无数,三天之后,南平王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也算是最后通牒了。
章审亮回程之际,刘成通顾着同年情分,亲自带领五百精骑护送其回荆州,一路上,骑兵们纵横驰骋,扬起了满天的尘烟,充分展示了大林军力。
回到荆州之时,原本注重仪表的章审亮已经变成了塞处游侠,鼻孔里、头发上皆是灰尘,汗水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整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进城以后,章审亮顾不得休息,急匆匆地提了一桶井水,洗掉身上征尘,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来到南平王府,递上自己的名刺。高保勖在世之时,颇为器重章审亮,章审亮进府并不需要亮名刺。可是高继冲继位以后,他按照惯例没有带名刺,被拦在了府外,这一次,章审亮记住了教训,带好了自己的名刺。
南平王府却久久没有信息。章审亮心急如焚,无奈大门紧闭,他只得在府外等待。天渐渐沉了下去,章审亮再次走上王府大门。
“章加驾,你就别为难小的,小王爷心伤欲绝、心力交瘁,见不得客,明天再来吧。求你了。”南平王府前任老管家,在高保勖死后,立刻就被高继冲由管家降为门守,他知道章审亮颇有声望,说话十分客气。
另一位门守是才当门守的粗大汉子。说话毫不客气,道:“给你说过好几次,王爷不见客,如此啰嗦。真是烦人。”
说完,他将开了一条缝的侧门使劲一磕,大门“砰”地响了一声。
这一声响,似一根针一样,轻轻柔柔刺在了章审亮的心窝,他有些木然地看着眼前地森森大门,这一刹那间,郭炯锐利眼神。刘成通爽气笑容、黑雕军骑兵不可一世的杀气,如夏日急雨将章审亮浇了一个满身。
章审亮仰望着天空,悲叹道:“生死存亡之机,竟然如此,王爷啊,你走得太不是时候了。”
死去的高保勖对他有恩,否则他也不会中了进士之后回到江汉之地,此时。老王爷潇洒地去了。留下一大堆烂摊子,高继冲如何能够承担得起。
南平王府中。高保勖的大棺材还摆在灵堂之中,“哑哑、嗯嗯”的哭泣声悠悠然然地黑暗中飘了出来,几盏油灯也是无精打采,发着暗淡的光。
天气显得格外的沉闷,一股热乎乎地湿气裹着天空之中,让人极不舒服。
内院之中,摆着一桌酒席。
高继冲是一个大胖子,喝了酒,早就将素衣抛在了一边,他坐在卧床之上,眼光有些飘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喝酒,所有人都要喝。”
守丧之期,原是不准喝酒、唱戏,高继冲在孙光宪等几个老臣面前还装出一幅肝胆俱丧的悲痛劲,把这几个老头送走,高继冲便借口悲痛过度,伤了身子,将大门紧闭,不准任何人进来。
关掉大门,就将令人烦恼的世界关在了门外,高继冲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他虽然是高保勖的儿子,可是高保勖不知何故向来不喜欢他(或许是爱之深责之切),平时里打骂是家常便饭,管教极为严格,这让高继冲变得胆小怯懦,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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