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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芳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她只说了两句,也知道并无可能,更知道同长兄争执并无作用,便老实偃旗息鼓,再不去管,只等母亲回来再行设法。

    次日一早,裴继安早早起来,先去前头要了吃的,回得房中,却是不由得想起昨日事情来。

    按着陈信之的说法,他能来驿站寻到自己,全靠前一向杨永同谢处耘路过此处去办事的时候,同对方吃酒时提了两句,便一直放在了心上。

    可裴继安并未同杨永说自己要去京城,想来是那人自己打听的。

    这一回去麻沙镇,他特地交代杨永帮着捎了不少东西。

    麻沙、崇化两镇都有熟人在,还俱是过命的交情,他当日就是靠着那两处,拉了一把生意起来,此时都仍在做着,年年生出不少钱来,大家一齐分利。

    正因如此,上回沈念禾提议送些银钱过去,他一口就拒绝了。

    这样的相交,给人钱同打人的脸又有什么区别。

    市井中人讲究爽直同义气,他相信只要谢处耘到了地方,把自己的书信送得到位,又把该给的东西给了,对方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可那杨永如此聪明的,又能来事,会不会猜出什么来

    不过此人的嘴一向紧,就算看出来了,应该也不会往外乱说,倒不如自己再看一看,真的是个妥当的,不妨把人拉进来一同做事,左右贩运南北,也须得镖局看护。




第七十七章 一飞冲天
    犹豫再三,裴继安还是自己去了陈府。

    陈信之兄妹二人自不必说,其母刘氏也十分热情,又招呼他吃饭,又招呼他住宿,几乎不愿放裴继安回驿站,临到走了,还特地命人送了一大堆东西。

    信州通判陈狄却是下午才回来,把裴继安带去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

    等到晚间回房的时候,刘氏便旁敲侧击问丈夫道“官人下午同那裴三郎在里头说些什么,怎么这样久”

    陈狄失笑道“不过是举业上的事情,你甚时关心这个了”

    刘氏犹豫了一下,问道“裴家可有转圜的那一日”

    这种事情,陈狄怎么好下定论,只是妻子问,他便随口道“全看天家是个什么想法,不过眼见太子临朝在即,如若变了天,裴家迟早能有出头之日。”

    “我当日收得二妹妹送来的书信,只说京中秩序井然,又听陛下卧病许久,不少勋贵都素食少酒作为祈福,想来未必要等太久罢”刘氏推测道。

    陈狄正色道“这样的话,私下说说便是,出得外头,却是不可妄言。”

    刘氏嗔道“官人当我是什么人了,又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

    说到此处,她却是忍不住又道“今日我本是要去拜访那裴继安,谁知此人半点不恃恩仗势,竟是自行上门了,我看了他半日,只觉得此人相貌堂堂,又兼举止、进退皆是妥当,至于人品更不必说——从前若不是他,信之同锦娘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只是我能看旁的,却不晓得以官人眼光,其人才干如何”

    他二人夫妻多年,感情甚笃,又因刘氏出身名门,自小同兄弟一同读书进学,很有几分见识,常同丈夫点评官场中人、事,莫不一语中的,是以陈狄听得妻子说裴继安,并未往其余地方想,只顺着道“此人不愧那一个‘裴’姓,有大才、知人情、通进退,除此之外,口才甚佳,如若给他机会,怕是用不得几年,便可一飞冲天。”

    又道“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裴家这样的门第才能养出如此人才,却也因得‘裴’这一个姓,不知要耽搁他多久。”

    陈狄素来是个保守的性子,极少夸人,此时夸得这样过分,刘氏不由得奇道“我听得说他不过在一县当中做个吏员,官人如何看出他将来或可一飞冲天”

    又道“我也算见过些事情,知道作书著文虽也算大才,可将来能有什么成就,却未必单看这个。”

    陈狄叹道“我这些年见过不少读书厉害的年轻人,只是或锐气十足,或谦虚知礼,俱是各有性格,却无人能比得上这裴继安,果然人要经过磨砺,才能历久弥芳,他家中事情如此坎坷,或有妨碍,却是半点看不出来,直叫人要夸一声坚韧。”

    “如若当年那裴七郎有他这侄儿一半的坚忍,又何至于会落得那般地步。”

    陈狄叹息一番,却是又道“你看他而今不过是在一县之中作个吏员,却不知他位小而心不小,眼光半点不曾局限在一县一州,一旦做起事情来,十分懂得顺势而为,因势导利,更知如何盘忘扎根。”

    刘氏听得十分心动,却是仍旧不放心,复又笑道“今日才见得半天,官人怎的就看出他因势导利了”

    陈狄正色道“肚子里头有无东西,一问皆知——你道他同我都说些什么眼下朝廷要发春役,要从各州抽调人手去漳州防汛,他欲要同我做交换,今次由宣县代替信州出人,等到夏日要征发徭役送粮秣去潭州时,便由信州代替宣县出人。”

    “因宣县比信州离漳州近,百姓过去,不但少了奔波之苦,也免了许多口粮,而信州距离潭州又比宣县近,道理也是一般。”

    又道“还同我说,立时就要收帛税,宣县乃是丝绸兴盛之地,绢帛比信州价贱,问我愿不愿意在用比信州市价低二十文的价格买宣县的绢帛,代为缴税。”

    刘氏听得目瞪口呆,问道“这……这也行”

    陈狄点头道“哪里不行朝廷只要人、钱,只要收得齐了,哪里会管你这样多况且如此转换一番,还叫百姓减了负担,只要宣化得当,年末考功,还能做政绩报——这法子他已是同好几处地方一同做过了。”

    刘氏也是掌中馈,管产业的人,一旦想清楚其中的关窍,脑子顿时活动起来,道“如此商贾之道,用在民事之上,不想竟会如此得力!如果能寻得到离徭役地点最近的州县,又同当中官员商量妥当,另又寻得粮谷、绢帛便宜之地……”

    只是她想得更深之后,却是又摇头道“好似不行,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

    各地的价格随时都在变动,同样是一斗粮谷,前一月同后一月也许就能差上十文钱,而两地来往不便,还要反复商榷价格,偏生能拍板的人都不能擅离——总不能叫知县、通判这些个官员去谈罢然则如果他们不说话,下头谁人又敢定

    况且天下之大,谁又知道哪里东西便宜,哪里东西贵漫无目的去找,只会得个费时费力的结果。

    陈狄也颇为头痛,道“正是,他这样的行事,只为孤例,难以效仿——知外地物价贵贱,懂货物经行之法,虽是吏员,却能做知县的主,随身把盖了印的公文都带着,那宣县知县也是个有胆魄的!”

    他一面说,一面难免生出惋惜的心理来。

    那彭莽不过是一介知县,怎能寻到这样好的吏员

    自家明明是一州通判,比对方大上不知多少级,自恃也是个有眼力的伯乐,怎的从来就遇不到如此千里马!

    偏生此人身份特殊,还不好招揽——也亏得那彭莽心大,又无什么向上之心,才干这般任用!

    刘氏听得丈夫夸了又夸,心上那石头终于落得下来,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道“既是官人这样看好这裴继安,咱们把他招作女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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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七十八章 苦不苦
    陈狄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岔,呆了好几息功夫,复才问道:“你说什么”

    声音里头尽是震惊。

    刘氏见得丈夫这般反应,甚是不解,道:“既然那裴继安品貌俱佳、才学过人,又是个迟早能一飞冲天的,还同咱们家有这般渊源,招作女婿又有什么不好”

    又道:“你也知道,当日他救了信之同锦娘,那两个便十分心服口服,锦娘又是个女儿家,如此救命之恩,又是这般品貌,再兼性格十分温柔体贴,你我都觉得好的,她难免会惦记,好容易遇得今次上门,我已是问过,那裴小三郎对亲事避而不谈,想必是还没有人家……”

    “锦娘白日也在,在一旁问来问去的,那裴继安却并无半点不耐烦,几乎算得上有问有答,后头锦娘走开,我又去问话,他这才承认说这些年里也曾挂记信之同锦娘二人,唯恐当年落下什么不妥,只是通信不便,又怕打扰,复才没有上门,眼下见得两人俱是康健,极是高兴。”

    “你且想,十年修得同船渡,为何偏生当年是他救的人正乃缘分二字!”

    “俗话说,姻缘天定,咱们锦娘相貌、性情俱是出挑,又是这般出身,不招人喜欢才是怪事!他口头说见得两人高兴,我看未必是假话,此人今日如此肯表现,又肯同官人推心置腹说厉害事,未必没有这一重渊源在。”

    再道:“那裴继安虽说出身差了些,可细论起来,却也不差——放在二十年前,咱们这样一家,还未必高攀得上呢!又因他救了锦娘兄妹,咱们也未真正报恩,欠着个偌大人情不知如何还才好,如若成了一家人,也不必再去多想。”

    陈狄面色大变,咬牙切齿道:“他虽说于我陈家有恩,我却也不至于要赔个女儿出去罢!”

    他一起了心,也懒得去管妻子口中的话有没有粉饰,不免越想越觉得不对,思及白日里那裴继安来时同自己说的话,本觉得此人大才,眼下回想,却又认为其人句句里头都透着深意,同只开屏的花孔雀一般,好似唯恐旁人不知道他厉害。

    难道此人从前就是用这样一张脸对着女儿,又装出什么温柔才子的模样

    心思也忒重,忒阴险了罢!

    今日自家同他处了大半天,半点没有察觉,却不知竟是在这里等着!

    锦娘年纪轻,没有见识,被哄骗了也是正常!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可这话放在老岳父身上,却是恨不得当真做一回“泰山”,把那敢骗自己女儿的坏坯子给压死得了。

    此时虽还不是女婿,可敢打女儿主意,还做得这般可恶的,更惹人嫌恶。

    一扯到女儿身上,便是陈狄也淡定不能了。

    他再不见平日里的老道与精明,仿佛眼睛被浆糊糊了一般,怒道:“枉我那般夸他,又把他看得那样好,却不晓得竖子背地里竟有这般心思!这样的人,如何堪给托付终身!”

    刘氏见得丈夫越说越不像,嗔怪道:“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呢!人家也没说自己有那般心思,只是我在胡猜,觉得这果然是个好人罢了。”

    又道:“你且说说,又有哪里不好了”

    陈狄已经六十出头,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女俱是晚得的,尤其女儿,四十六岁才抱上,简直当做掌中宝,正因如此,挑挑选选,选到十五了还未寻到个满意的人家,此时被妻子这般一说,简直像是被脏水污了心爱的宝物,恨不得冲出去把自己今日给裴继安亲手倒的茶从对方喉咙里抠出来。

    他连脑子都不用过,随便一数,就数出了五六七八桩不妥当。

    无父无母、白身一个、穷酸困苦、心思深沉阴险。

    若非刘氏从前就认得裴继安,又知道其人品,今日还亲眼得见了人,只听丈夫这般说,还以为其人口中的是什么样的一个落魄户。

    陈狄说完这些,复又郑重道:“女儿嫁给谁也不能嫁给这一个!除却这些,如若陛下龙体康泰,重新临朝,他在一日,那裴继安便只能做一日吏员,便是他当真有了万一,如若太子不肯用,裴家便一世不能出头——难道要叫锦娘过一辈子穷苦日子吗”

    又道:“如果同这样一个说了亲,被人特地捅到宫中,天家又会如何看我难道不会被裴家牵扯”

    刘氏一向知道丈夫的秉性,自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其人没少挑剔有意来说亲的少年郎,几乎个个都被他贬低到地底十九层去,是以前头那些事情,她半听半不听的,只是后头这一桩,却是不得不考虑。

    她沉默了片刻,道:“虽是如此,我还是看好这一个。”

    “当年我到了年龄,京中许多来提亲的,最后家里是如何挑中的官人,你可知晓”

    陈狄愣了一下。

    刘氏说起两人旧事,眉眼间都露出几分怀念的模样,道:“当年除却官人,我爹娘还另选了两人,俱是当科进士,还都有好出身,一个滁州的,一个湖州的。”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微笑起来,道:“几十年了,我今日也不怕说——当初官人其实是个凑数的,你家世在里头其实寻常,相貌也不算出挑,穿的袍子还不怎的合身……”

    陈狄心中微微酸苦。

    他贫寒出身,家里不过一个老娘,几乎是拿命才熬得出头,科举时口袋里穷得叮当响,年纪又不小了,哪里有心思去管自己的穿戴。

    “最后为什么选了我”陈狄问道。

    刘氏笑道:“当日相看,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小厮去迎你们,不知为何被拌了一下,只有你扶了他一把……”

    “我当时就想,对个下人都这般好,人品定是好的,娶了我回家,再如何也不会欺负罢就这般嫁了。”

    “我爹娘当时劝了半天,也没劝动,眼下看来,果然还是我眼光好,嫁得这一个虽说未必十全十美,人品是半点挑不出毛病。”

    刘氏抿嘴微笑。

    陈狄不由得就伸出手去握住了妻子的手,小声道:“夫人这些年受苦了。”

    刘氏道:“我不觉得苦,嫁个自己选的人,对我也好,哪里苦了——而今到得咱们女儿,我也想她嫁个自己挑的。”



第七十九章 小钱小账
    对于裴家的倒霉事,刘氏自然也有耳闻。如果不是实在看上了裴继安这个人,又因陈锦娘喜欢得紧,她也不会在此处帮着说项。

    做娘的,再怎么顺着女儿,也不至于失了理智。

    “锦娘喜欢,我也看得好,官人也说好,虽是家中有些毛病,却不是太打紧——不妨先同那裴继安透个底,等看一两年,如若宫中当真有变,他又举业有成,两家再来说亲,官人以为妥不妥当”

    刘氏的这一番考量,不可谓不稳妥。

    虽然大家都不敢直说,可人人都知道天子周弘殷病入膏肓,归天在即。

    在刘氏看来,太子周承佑为人厚道,一旦天子没了,后者继位,裴继安卓有才干,自然出头在望。

    等他举了业,虽说家族里头早已没了什么积累,可女婿正如同半子,陈狄这个岳丈又不是吃素的,刘氏自己娘家也能出出力,帮着搭一把手,扶起一个自有能干的,其实并不太难。

    如此这般,只要裴继安能举业,就说明宫中已无芥蒂,裴家仍能起来,陈锦娘嫁过去就不吃亏。

    可如果他不能举业,此事自行揭过,左右都是两家私下说的话,并未商定,外人半点不知晓,彼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对妻子的提议,陈狄还是有些不满意,道:“锦娘眼下正是说亲的时候,过得一两年,她都十七了,能挑的余地更少!”

    刘氏哪里不知道丈夫这是鸡蛋里挑骨头,笑道:“也不是而今就不找,不过多一个备选罢了,左右同他说一声,咱们这一处有合适的继续看着,当真更妥当,自然不必等那裴继安,只是叫他这一二年等一等,不必着急说亲——左右凭他此时的条件,想要说个好的实在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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