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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芳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她虽是侧颜,可更往外侧,正对着进门的郭安南。

    此时外有雪光,内有烛火与油灯光,映得她半边脸柔和极了,鼻梁小巧,眼睛又大又黑,神态温柔,好似一幅“美人添香夜读书”的彩帛图,活生生诠释了“内秀”二字,却又半点不少外美。

    郭安南自小在边境长大,郭家一门都是武将,母亲也是武门出身,他自小接触的女子并不多,虽是有个妹妹,那妹妹性格爽朗,平日里耍棍耍枪比爱惹是生非的弟弟还要厉害三分,叫他有时候都会误以为自己有两个弟弟,而偶尔见一见外客,遇得适龄女子,也都各自拘谨得很,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看得有些呆了。

    那少女并未察觉,倒是一旁有个男子忽然开口道“郭兄”

    郭安南充耳未闻。

    一旁跟着的伴当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提点道“少爷。”

    对面那男子又叫了一句,问道“可是郭监司家中的郭安南”

    郭安南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对面站着一人,就在那女子身边两步开外,只是先头自己一双眼睛只顾着盯那少女,倒是不曾发现旁边还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人手上搭着一件厚厚的大氅,看样式是女子穿的,又站得极近,显然同那少女是一行。

    重点是,那男子相貌十分眼熟,竟是他认识的。

    郭安南不由得失声叫道“裴三”

    话才出口,他就察觉出不妥当来,心中不由得暗暗懊悔,只道美色误人,叫自己脑子都变傻了,忙又往回找补,改口道“裴继安,你怎的在此”

    面前站着熟人,他便不好再像方才那样大刺刺打量,只好用余光偷偷瞥向那少女。

    少女听得两人说话,显然也有些惊讶,忙把书放了回去,转过身来,口中跟着问好道“原来是郭家兄长!”

    又跟着行了一礼。

    书铺里烧了地龙,那女子只穿了单衣,此时转了一个正面,越发显得身形娇小,一张脸更是连巴掌那样大都没有,五官精致,行礼时举动间如同行云流水,姿仪柔婉。

    正面看,更好看了。

    郭安南的心砰砰跳。

    这就叫婉如清扬吧

    他忽然就懂得古人所谓的“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是什么意思。

    只是心中跳得越厉害,脑子反应起来就越慢,过了好几息,郭安南才记起来回礼,正要回话,嘴巴都张开了,他忽然又愣住,连忙抬头再看了对方几眼。

    倒是一旁的裴继安先行反应过来,同郭安南道“这是舍妹。”

    裴三不是独子吗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

    郭安南脑子里更乱了,仿佛有一层纱罩在里头,叫他半晌转不过念头来。

    对面那少女倒是大方得很,抿嘴笑了一下,还跟着裴继安过来打招呼道“不想在此处遇得郭家长兄。”

    言语间仿佛同自己很是熟悉。

    见得她那笑,郭安南忍不住跟着咧嘴笑,只是笑过之后,电光火石之间,脑子忽然醒了过来。

    原来自己方才第一眼觉得面善,并不单单是看对了眼,另有一桩原因,果然这少女是见过的。

    ——竟是宣县裴家时那沈姑娘!

    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功夫,怎的就变了个人似的

    女大十八变是这个变法的吗

    也变得太好看了吧

    怎么不见东娘学着点,也这般变一变

    郭安南一肚子的狐疑,又想要问,又不好问,又想要去看对面的沈姑娘,又觉得当着裴继安的面,不好看得太明显,明明只是站着,那脑子却是转得疼得很,到得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再一回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裴继安身为男子,与郭安南年龄差得并不远,又兼最近与沈念禾相处日久,只要在一处时,都会多分一半心思在她身上,此时就立在一旁两步开外,很快就察觉到了对面人的眼神一直往自己身边瞄。

    他心中有些不舒服,往前站了两步,道“接了衙门里的事,进京办差,郭兄怎的在此”

    裴继安身形高大,他虽是只往前站了两步,那位子却站得十分巧妙,把后边沈念禾的脸挡了大半。

    郭安南看不到人,心中略微失望,却是只好打起精神回道“家中有些杂事,因家父不好走开,便叫我来了。”

    两人都没有把话直说。

    两边正说着话,后头这戴家书铺的伙计已是上得前来,道“几位客官,咱们此处要打烊了。”

    又转向裴继安道“掌柜的正在里头等着,还请跟着小人往后头来。”

    郭安南见得对面好似有正经事的模样,忽的心念一动,道“继安,你这一处若是有事,不妨先去忙罢”

    又看向后边只露出半边肩膀一小只耳朵的沈念禾,满怀期待地提议道“此时天色晚了,沈妹妹一人在外头,怕是不甚方便,你们住在何处,不如我先送她回去”

    郭安南一面口中说,一面心中忍不住夸自己机变。

    这提议实在体贴又合情理,如果自己是裴继安,带着一个妹妹外出办事,天色晚了,事情未曾办完,这妹妹无处可放,有个熟悉又可靠的旧识提出来帮忙相送,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十有是会答应的。

    想到这一处,郭安南已是不由得在心中算了算一行人带来的马够不够,算完马之后,正松了口气,忽觉不对,那沈妹妹这般文弱,怎好骑马,万一吹了风就不好,还是要先着人去雇一辆马车来。

    只是坐了马车,隔着一层门,自己就不好同她说话了。

    不过也不要紧,凡事循序渐进,若是着急只顾着说话,怕不要被以为是登徒子。

    郭安南一阵患得患失,不过面上已是止不住地露出笑来,抬头看一眼对面的裴继安,还不等对方答话,已是打算召来下手,先去问马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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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百零六章 对账
    裴继安本能地皱了皱眉。

    郭安南自以为是个相熟的旧人,又有郭家做背书,再兼向日人品靠得住,从前同对面这一个裴三也多有往来,对方肯定信得过自己。

    可裴继安一向独得很,他此时早把沈念禾当做自家人,哪里放心旁人去看顾,别说今次是有事一同来的,便是无事,也绝无可能。

    况且他十分不喜欢郭安南此时神色,只觉得对方殷勤得有点过火,叫自己隐约有些不舒服。

    “舍妹另还有事,就不麻烦兄台了。”裴继安欠了欠身,礼数周全地回了一句,又问道,“而今也是住在戴楼门的郭府罢若是方便,在下改日再上门拜访。”

    郭安南手已经抬得起来,正要招呼管事的,被裴继安这话一堵,只好改了口,讪讪问道“不好这样麻烦,若是便宜,还是我去拜访罢——异地他乡,能有相熟的,一同吃个饭也是好的。”

    他心中清楚得很如果是裴继安上门,肯定不可能带上沈姑娘,只有自己前去拜访,才能见得上面。

    裴继安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与他交换了住处所在,又客套了几句,最后礼貌地地站在原地,一副要目送他走的样子。

    郭安南无法,只好带着人告了辞,等出了门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却只见得裴继安的背影——那沈姑娘已经被其护着当先往后头去了,行走之间,单露出几角衣袂。

    他到得门外,被冷风细雪一激,脑子里倒是清醒了几分。

    ——方才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婚姻乃是结交两姓之好,凭着沈家此时的情况,那沈姑娘父亲是沈轻云,母亲则是冯蕉冯老相公的女儿,都已被天子憎恶,实在并非良配,私下同情照看还好,若是要娶进家门,这念头连想都不敢想。

    自己身为家中长子,得家族器重,又有长辈看好,怎能胡乱动心

    来之前父亲还说过,自己眼下已经入了官,正要一鼓作气,好生做出一番事,更要趁着来京城的时候,叫故交看一看郭家新起一辈的模样,才好说一门好亲,将来按部就班,不愁前程远大。

    可若是与沈家结了亲,不仅没有助力,还会被拖后腿。

    不消父亲提醒,郭安南自己就打了退堂鼓。

    他心中怅然若失,长长望着那书铺的里头,等到伙计把门板都关了,才慢慢收回目光,早忘了此回过来本是要打听《杜工部集》贩卖情况。

    倒是一旁的伴当见他半晌不说话,也不知这一位少爷究竟在想什么,生怕是要紧事,又不敢提醒,只好把那缰绳举着,手都要麻了。

    沈念禾浑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今日一同来戴记书铺,是自告奋勇,陪着来对账的。

    她做生意比不上父母,算数倒是不错,看账也是一把好手,便是没有算盘,单靠心算,也能把一盘大帐看个清楚,本是想帮忙,谁知道一进得里头,当中却是空荡荡的,并无什么“掌柜的”在,只有桌上摆着一个托盘,盘中用布帛盖着,一旁又放了一封书信。

    引领进门的那伙计也不上茶,已是早早退了出去。

    沈念禾站着有些发懵,转头问道“三哥,账本呢”

    没有账本,怎么对账

    今次他们运送进京的一共是四千余部书,同京中二十来间书铺商定了寄卖,又给店铺里的伙计按单人售卖数目另设了一份分利,只是才实行得一天,就发觉这法子并不适用。

    原因无他,实在这书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卖力宣推,只要放在显眼的地方,又拿纸简单写几句其中出挑之处贴了,另取一本裁开一页从未面世的新诗,作为给客人看的示例,不消半日,便已经口口相传,不少人上门来问了。

    京城本就是万姓集会之处,对于偏远州县,买得起三十贯一部书的人可能是少数,可在京城,却是不知凡几。

    况且眼下发解试早过了,正待二月春闱,各地举子齐集于此,偏生四处传言天子病危,可能要推迟省试并殿试,人人心中焦躁,干等朝中通示,忽然得了这一部书横空出世,简直是正正好凑着时间来的,那等在书院、国子监读书的人还抽不开身,其余外地学子早已一窝蜂涌上前去把存货买光了。

    沈念禾先前问话的时候,各家书铺还端着架子,如果不肯给他们自行定价,就不愿帮着发卖,或是要另收银钱才能发卖——毕竟对于许多铺子来说,赚钱才是最要紧的,如果只能按着沈念禾给的价格发卖,一部书其实赚不了太多钱,哪怕知道应当不愁卖,却也不值得费太多力气。

    可等到他们见得书一放得出去,快的书铺只花了一个时辰,慢的书铺也不超过三个时辰,所有存书俱已售罄,还带动不少其他刻本的《杜工部集》销量之后,几乎立时就变了一张脸,个个都想方设法要买断所有货源,哪怕只能按三十贯钱的售价往外卖,一部铺赚不了多少也半点不在乎了,甚至还有不少书铺愿意多给银钱将书全数买下。

    乃至于那等不曾被沈念禾找上门去的,也再坐不住,纷纷打听哪里能寻到书。

    毕竟此时赚多赚少已是其次,要紧的是,如若能趁着旁的书铺都没有货的时候,独揽货源,届时便能将自己铺子名声打响,将来天下文士说起宣县公使库版的《杜工部集》,立时就知道是某某书铺专卖的。

    有了名声,就有了客源,有了客源,还愁没有钱赚

    这一把算盘谁人都会打,可算完之后回头去看,却是一个都寻不到最开始来卖书的人在哪一处。

    此事起先是沈念禾并郑氏两人去问,后头变为裴继安带着人去对接,俱都没有留下住处所在,京城何其大,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出三个不知来历的外来人,何如海底捞针,最后落得家家铺子都抓起瞎来,浑似没头苍蝇四处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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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百零七章 分利
    沈念禾虽是知道杜工部在此时极受推崇,文人引以为圣,也知道自己这一部书应当不愁卖,可当真见到卖成这个场面,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原本特地去找来那许多书铺,是因为时间甚是紧张,担心到了限时,还不能凑够裴继安应允彭知县的钱,可按着此时的进度,数千部书不但压根不愁卖,还远远不够卖,就转了想法,同裴继安商量之后,挑了京城里头规模最大,名声最好的戴记书铺,由这一家帮着发卖剩余书册。

    如此一来,一则可以省下许多对账的功夫,二则一次发卖,也省了许多旁的力气。

    果然给得戴记书铺之后,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对方说书册已经卖完,请他们过来核对了。

    沈念禾知道管账除却数字,另也极为讲究框架并勾稽关系,她平日里虽然有些惫懒,幸而真正遇得事情的时候,脑子并不差。今次同戴记核对的面上看着只是单卖书,然则数量太大太散,又有原本答应给伙计的分利混在一起,其实并不太容易算,是以特地同着一起来了。

    她已是做好了打算,欲要提起精神,快快过得一遍,更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大面上不过分,其实没有打算太过追究。

    可不追究是一码事,进得门来,连账目都没有就是另一码事了罢

    裴继安跟在后头进来,见得堂中景象,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径直上前把那桌面托盘上的的布帛掀开,露出其中的东西来,转头对沈念禾道:“你来点一点。”

    沈念禾上得前去,见得那托盘中的东西,登时愣了一下——黄澄澄的,排排坐坐,全是瘦长金砖,竖六横八,共计四十八块,一看就知道成色极好。

    拿起一块凑近细看,上头写了某某处造,又有重量,一旁还特地放了秤,想来是戴记书铺的人留在此处给他们对数的。

    沈念禾见过的金银珠宝多了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当即点了数,又按着上头写的重量算了一回,却是怎么算怎么不对,不由得问道:“三哥,怎么少得这样离谱”

    说好一部书对外卖三十贯,书铺拿货价乃是二十一贯,四千余部书,戴记书铺帮着代卖了三千多部,据说已经全数售罄,就算除去给伙计的金银,至少也能剩下六万贯左右,折成金子,拿大箱子都不够装,怎可能区区一个托盘就放完了

    她把自己的推算说了出来。

    裴继安一面听,一面笑,最后轻声道:“你点一点,方才出来的时候,我不是叫你拿了包袱一会装得起来,带回去收好。”

    沈念禾听得莫名其妙。

    裴继安这一旁的信封拆开给她看,当中乃是一张祥符银楼的纸券,上头写得明明白白,凭此能在大魏一百七十三间银楼中任意一间兑换铜钱六万六千贯,又道:“我昨日已经同戴记书铺说得清楚,今次全数按铜钱立时给付,另又请咱们愿意把再供来《杜工部集》三千部,由他们按价买断,我已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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