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可不敢,吴关心里直发毛,毕竟三无食品,多少险境他都闯过来了,若小命交代在一粒丹药上,那可太亏得慌了。
吴关看了一眼屋内葫芦状的丹炉,未置可否,只是道:“于我来说,听一听您在山中的见闻,就是莫大的荣幸,可不敢奢求魏仙人的仙药……我……不配!”
吴关说得义正言辞,不等魏伯阳反驳,他忙换了话题,问道:“听说您在山中与仙人饮酒一杯,不知那仙人长什么样子可是三头六臂又或者……”
魏伯阳笑道:“与你我并无二致,我与他饮酒时,还以为不过是个普通隐士。”
“那……他可对您说过什么”
“不过是要一些我采的药,我给了,他请我喝一杯酒,喝完他问我还喝不喝,我心想独自进山,危险重重,不宜贪杯,便拒绝了……哎,早知如此,我该多喝几杯的……而后,待我从山里出来,便已过了一年。”
“整一年吗”吴关问道:“我的意思是,您还记得具体是哪天进山的吗”
“自然记得,武德八年八月,壬戌日,第二天师父家的二小子满月,要洗药澡,我进山就是去筹备草药的。”
“那您进山时可有什么异象”
魏伯阳摇头,“极其平常。”
吴关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道:“我听说锁龙山中锁着一条烛龙,不知此事您怎么看”
“错不了,”魏伯阳道:“说不定我所见的仙人,便与那烛龙有关,说不定他就是烛龙的化身。”
“您在此地修行,定听说了不少关于烛龙的传说吧”
吴关起身,开了窗。屋里太熏了,待上一会儿只觉得脑壳发涨,仿佛煤气中毒,也不知魏伯阳是如何在此地居住生活的。
等吴关重新回到座位,魏伯阳才道:“我听一名茅山道长说,烛龙能让人回到过去,亦可将人送至未来。”
吴关的眼睛一亮,果然,打听消息还是得往近处来。
他立即做出洗耳恭听状。
魏伯阳见他对此话题感兴趣,便将身子向前探了探,继续讲道:“据说当年在汉末搅弄风云的王莽,便曾借烛龙之力。”
“那倒是个牛人,我有所耳闻。”吴关道:“听说王莽执政后,许多举措千古未闻。”
吴关自然知道王莽,这位造反派皇帝的政策太过先进,以至于甚后世有学着正经八百地怀疑他是个穿越者。
魏伯阳道:“可惜穷兵黩武,烛龙也救不了他。”
他似对历史不甚了解,只能讲些皮毛
二零五 闫二娘:乖,叫舅舅
<>>闫寸赶到萧关,正是夕食的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冒着炊烟,将食物的香味氤氲得满城都是。
闫家二姐也在吃饭,在邸店大堂内,桌上是最普通的粟米肉糜粥,还有一盘熏肉。
虎头虎脑的外甥已十岁了,个头直追吴关。他胃口很好,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在了碗里。
闫家二姐不得不帮儿子拎起衣领,以免他将食物吃得满襟都。
“巴郎慢点……没人与你抢的……巴郎……”
闫家二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愣在邸店门口的闫寸。
旋即她脸上绽出一个灿烂又朴实的笑。
她松开拎着儿子衣领的手,冲闫寸猛招,“快来。”
闫寸便开快步上前,握住了二姐的手。
“你吃了吗一起吃点吧。”闫家二姐道。
“嗯。”
两人似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巴郎将脸从碗中抬了起来,觉得闫眼熟,又有点不敢认。小孩子忘性总是很大。
闫家二姐便提醒道:“快喊舅舅,舅舅去草原看过你,你忘啦”
壮小子先是摇摇头,笑道“没忘”,才又对闫寸道:“舅舅好。”
闫寸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把,道:“之前说好带你去长安,我没骗你吧”
壮小子摇头抖开闫寸的手,并注意到了闫寸手上的狼皮戒指,惊喜道:“诶我送你的”
“是啊,你送的,舅舅一直戴着呢。”
闫寸将他按回座位,又扶着姐姐坐下,招呼道:“快吃饭,等会儿凉了,吃完咱们慢慢叙话。”
姐姐哪儿肯,忙又起身让掌柜的上硬菜,还吩咐掌柜的去萧关城内较好的食肆买招牌菜,给闫寸吃。
看着姐姐张罗饭食,闫寸装作揉眼睛。
小时候姐姐就是这般照顾他的,他已太久没得到过来自亲人的关爱。
菜丰盛了起来,人却没什么胃口,姐弟俩心照不宣地迅速吃完了饭,只想回屋叙话。
待回了屋,沏上解油腻的薄荷茶——这还是吴关教闫寸的喝茶方法——姐弟俩又执手互看了许久,闫寸才道:“阿姊受苦了。”
“不苦,”闫家二姐道:“你一个人闯荡,才苦。”
“我也很好。”
隐瞒了一切不如意之后,似乎又没什么可说的了。
闫寸便另起话题道:“我已托朋友在长安置办宅邸,以后咱们一家人便在一起生活,有我的,就定有姐姐的。”
这倒是真的,此行出门前,闫寸就将置办宅邸之事拜托给了荷花。
荷花办事他很放心。
闫家二姐感慨道:“我们小弟有出息了,阿姊跟着享福了。”
见闫寸欲言又止,闫家二姐又道:“你是想问我家那个”
“嗯……他肯放姐姐回来,我信,可他连同儿子一起放回来……”
“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闫家二姐道。
“哦”
“突厥部落乱套了,突利可汗带着部下闹分家,想从吉利可汗手里夺权。我家那个是突利身边的猛士,无心他顾,我就趁机逃了。”
那你会想他吗
这话闫寸没问出口。
他对那个突厥姐夫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他恨他将姐姐带去匈奴,成了半妻半奴的女人,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若非姐夫当初将姐姐买走,姐姐恐怕性命不保,那已是所有坏结果中相对较好的一种。
况且,他去过草原,见过一家三口的生活,抛开汉人与突厥对立的立场,那就是个普通汉子,会去打猎,看着老婆儿子拿他打回的猎物打牙祭,就能露出满足的笑。
“他不是坏人。”闫家二姐道。
“嗯。”
“但我的根不在那儿,只要没死,我总得回来。”
“姐姐能想得开,很好,只是……”闫寸看了一眼蹲在一旁玩弹弓的巴郎,“他呢他会想念父亲吧”
闫家二姐叹了口气,“这是命,咱们一家子的命,你我不也是年轻轻就没了父亲,况且……连年征战,受罪的可不止汉人,草原男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爹的大有人在……”
停顿一下后,闫家二姐突然笑了。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见到旁的小孩闹,就要躲得远远的,恨不能将人家揍一顿,换个清净。”
闫寸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今后注意。”
两人很快又聊到了闫寸娶亲的问题,闫寸将之前如何受骗,沈氏姐弟如何冒充樱娘姐弟一股脑告诉了姐姐。闫家二姐听了唏嘘不已。
“竟还有这样的营生,真是涨了见识,幸好我阿弟聪明过人……对了,那与你一同智斗骗子的小郎君,他不是也来了吗怎没见到人”
闫寸忙道:“不急,他随后就来……那个,他一个人,怪可怜的,今后或跟咱们住在一起。”
“好呀,多个人热闹,再说有个得力的帮手照应你,阿姊也放心些。”
闫寸心想谁给谁做帮手还不一定呢,但他没点破,在姐姐眼里,弟弟准是英明神武,谁也比不上的。
叙了半天话,又在萧关集市上逛了个把时辰。
于是闫寸与巴郎不断重复着以下对话:
闫寸:“你吃过/玩过这个吗”
巴郎:“这是什么”
闫寸转向店老板:“买了。”
他几乎将能买的新鲜玩意儿全买了个遍,一股脑儿送给了巴郎,这大概是没养过孩子的人最直接的宠爱方式。
闫家二姐在旁直劝:“莫再买了,等咱们启程,这么多东西如何带得完”
闫寸照买不误,这让他很快就与巴郎打成了一片,甚至晚间巴郎还主动要求跟闫寸睡一起。
吴关是第二日清早赶到萧关的,一见面,闫寸就埋怨他道:“走那夜路作甚你不知北境悍匪多吗叫人担心。”
“这不是没事儿嘛,”吴关笑嘻嘻道:“我想早点赶来,瞧瞧你那敦实外甥。”
不用闫寸介绍,吴关已拉过了巴郎的手,逗他道:“我是你舅舅的朋友,你该如何称呼我呀”
巴郎想了想,义正言辞道:“吴小哥。”
吴关喷出一口老血,闫寸则满意地与巴郎击掌,这外甥没白疼啊。
闫寸故意做出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请问吴主簿,我外甥喊你小哥,你该喊我什么”
“舅舅”
闫寸一愣,他没想到吴关竟真的如此喊他。
紧接着,吴关就道:“你等着吧,新年你要是没包个让我满意的红包,看我怎么宣扬你这个舅舅的小气。”
闫寸:……
闫寸:“我错了,我不占你便宜了。”
“晚了。”
“我让你占回来行不行,舅舅”
“呵呵,我还没算利息呢。”
闫寸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爷爷。”
就在这时,闫家二姐推门进了屋。
显然闫家二姐听到了闫寸对吴关的称呼,这让她目瞪口呆。
“你们……呃……”
吴关剧烈咳嗽,掩饰尴尬,随即迎上前去,大声道:“阿姊好啊,初次见面,我是吴关,我……”
巴郎适时接过话头道:“他让舅舅喊他爷爷。”
吴关:“咳咳咳……”
老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
刚刚还占据上风的吴关此刻只好求助地看向闫寸。
闫寸看他那得意不超过一弹指的样子,心里着实觉得好笑,却也不想让他跟姐姐生芥蒂,便解释道:“没有的事儿,姐姐莫往心里去,我们太熟了,常如这般玩笑,不当真的。”
闫家二姐脸上当即露出笑容,拉住吴关的手道:“你可真神,我跟你说啊,我这个弟弟大小就老气横秋,从不跟比他年纪小的人玩,你可是头一个……”
她突然顿了一下,又不好意思道:“近几年没见上面,我是不大了解了。”
闫寸忙道:“姐姐莫多想,我还是老样子的。”
四人一边说笑一边收拾行囊,这就启程回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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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六 鲁王:本王很生气
吴关已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本以为那长随该放弃的,谁知他竟一拱手,道:“那某便送几位进宫吧。”
说完,他一拨马头,就这么直愣愣跟在了几人身后。
闫寸和吴关不想阿姊看出端倪,更不想吓到巴郎,只好缓缓向宫城方向走去。
要带阿姊入宫吗
那不可能。
普通人不得召见,别说入宫,敢在宫城门口徘徊,都要被守军盘问、驱赶,弄不好还要吃鞭子。
李世民这位强悍帝王的治下,再有面子的大臣,也不可能将平民带进宫去。
这些情况,鲁王身边的长随显然十分清楚。他在等机会,若吴关和闫寸入了宫,闫二娘和巴郎落单,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更糟糕的是,闫寸发现身边来往的行人中混入了一些习武之人。
他们或扮作挑夫,或扮作货郎,不远不近围着几人。
闫寸的手摸上了后腰处别着的环首刀,并调整自己的位置,紧挨着姐姐和外甥共乘的那匹马。
跟随众人一同回来的两条犬,卡曼和巴图,也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开始拱起后背,喉咙里发出短促干净的呜声,似在警告心怀不轨之人。
吴关估算着双方战力,实在没什么把握。
纵然闫寸身手了得,却也没有三头六臂,一个人很难在四面八方的攻击中护住三个人。
吴关自己,阿姊,巴郎,三人中只要有一个被对方挟持住,他们这边就会处于绝对的劣势。
此刻不是动手的时候。
于是他勒住缰绳,下马,下马,给巴图和卡曼拴了绳子。
重新上马时,吴关发现周围亦有他们的人。
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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