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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吴关拍着闫寸的肩,苦笑道:“现在要是举办个倒霉比赛,你肯定能夺冠,怎么坏事都让你碰上了未婚妻是骗子,阿姊好不容易回来,又凭空失踪……”

    闫寸也只能苦笑,他已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倒霉了才连累了姐姐。

    “不过啊,”吴关继续道:“你也有运气好的时候啊,比如遇见我,要有信心啊,咱俩合作,肯定能把人找回来。”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闫寸道:“就别宽慰我了,哪儿还顾得上这些,你只说需要我做什么”

    “好,我需要你事无巨细地描述一遍你进入灵武大营找人的经过。”

    闫寸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思索了约十个弹指,睁眼。

    “那是本月朔日……”

    每月初一称为朔日,十五则为望日。

    “……我是在午时赶到营地的,他们已造好了饭,州府统帅刘长福正准备吃东西,听闻我来,他邀我一同用餐,我婉拒了。

    我当时心急如焚,便对他开门见山,讲明了来意,我说希望向他们——尤其是他们布置在营地外围的巡逻兵丁打听一下,近日有没有见到过一队人马。共计一百三十九人,其中十八人为兵卒,其余一百二十一人男女老幼各异,都是从北边来的。

    赵统军很痛快,立即叫来了失踪发生当日负责值守和巡逻的兵卒。

    他将他们召集在他的营帐门口,方便我立即询问。

    我一一询问了那些兵卒,可是……无一人见过失踪的人马。

    对他们来说那不过是极平常的一天,只有几个村民挑着菜前去兜售。

    不仅如此他们还领着我找到了那几个村民,我亦询问了他们,村民也未见过失踪的队伍……”

    吴关打断他道:“这些兵卒跟附近的村民很熟啊还能找到”

    “是挺熟的,”闫寸道:“他们有时会直接去村民的菜地里拉菜。”

    “原来如此。”吴关继续道:“你询问的那些兵卒,他们是将那日巡逻时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告诉你了,还是仅仅告诉你没有见过咱们要找的人”

    “后者,我……实在无法……”

    “我明白,”吴关忙将手搭上他的肩膀,生怕他又陷入了什么奇怪的自责中,“没问到是人之常情,咱们凭什么怀疑盘问人家呢从眼下已知的信息来看,没有合适的”

    “那……现在怎么办”

    “换我去。”吴关道。

    “可……”

    “无妨的,”吴关指了指自己的腿,“你看我这样,像螃蟹似的,武将兵卒一定轻视我,他们最瞧不起文弱书生了,我一去定能事半功倍。”

    说完,吴关提缰已拐上了通往灵武大营的路。

    “我与你一起。”闫寸忙跟上。

    “不行,”吴关摇头,“你不在对我助益更大。”

    “那我送你到营地附近。”

    “不,万一被他们看见……我不想冒这个险。”

    闫寸强迫自己勒住缰绳,“那我在这儿等你。”

    “好。”

    走了约莫十里,到地方了。

    那是吴关第一次看到唐军屯兵,与之前在渭水河畔见到的五千兵卒不同,灵武因距北境更近,是北境之后的第二道防线,因此屯兵两万。

    两万人的营地,乍一看漫山遍野,很是壮观,营地外以木头累出高高的山墙,其内营帐排列整齐,军容严整。

    参加过开国战的军队带着一股杀气,平常人莫说与其交手了,就是对视一眼都能吓个哆嗦。

    吴关也怕,但他不能露怯。

    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有兵卒回去通报,过了挺久那回去通报的兵卒才来通知吴关进营。

    从营地出入口到帅帐,走了约两罗预。

    到了帅帐门口,吴关下了马,立即收获引路兵卒及守卫兵卒鄙视的眼神。

    吴关只当没看到,横身进营帐。

    他刚一露面,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就传来了:

    “人都说京城大理寺出了个吴主簿,年少有为,某今日一见,果然果然,这不是个毛头娃娃吗”

    说话的是个红脸汉子,抛开话里调侃轻视的意味,仅他说话的分贝,就差点将吴关震个跟头。

    对方声音大,吴关就故意放低了声音,所谓得理不在声高。

    “见过刘统军,我恰也听过刘统军的威名。”

    “哦你何以知我”

    刘统军本以为吴关会说些吹捧之词,他带兵打仗如何神勇之类,谁知吴关只道:“我听说您与鲁王十分要好。”

    在独立处置骗子姐弟时,吴关就让安固整理了一份灵武本地官员的资料,以及此番失踪人员的资料,其生平经历、喜好应有尽有。人生地不熟,有些准备总能省去麻烦。

    刘统军显然对吴关的答案不太满意,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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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 吴关:是时候展现一下我的金手指了
    “呵,”刘长福突然笑了,“摇舌鼓噪的小儿罢了,你这车轱辘话,正说反说还不都一个样。”

    “都差不多吧。”吴关道:“反正倒霉的总是我们这些人。”

    刘长福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关:“就这点本事”

    “就这点本事。”

    “呵,那某就不跟你废话了。请旨来搜灵武大营吧,能搜到凭你处置。不过,万一搜不到,后果你担得起”

    吴关心中已有了答案,他没空与刘长福争执,一拱手道:“叨扰了。”

    刘长福被戛然而止的谈话弄懵了,待他反应过来,吴关已走到了帅帐门前。

    他不服气地追出来骂道:“你当灵武大营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吴关皱眉道:“您要抓我”

    刘长福不敢,吴关虽官阶低微,但好歹是圣上派来的人,抓了他不就等于打圣上的脸,介时吴关的同伴占了理,就可顺势搜查灵武大营。

    彼此扯皮,对刘长福没好处。

    吴关也没等他的答案,催马就走,他怕刘长福是个轴的,真把他扣在此地。

    岔路口,闫寸焦急等待着。远远看到吴关驰来,他不敢张口询问情况。

    吴关不想他操心,还有三丈远就冲他喊道:“你莫怕,无妨的。”

    “找到了”

    闫寸显然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满意。

    “这么跟你说吧,”吴关道:“最差的结果你想过吗”

    “死。”闫寸道。

    “万一真是那个最坏的结果,我就回到事发那天,把她救下来。”

    闫寸一愣,“你……可以”

    “最好别。”吴关道:“这是最后的办法,谁也没用过这招,不知后果如何。

    对了,手脚应该就是刘长福做的,可他不肯松口。”

    说完这话,吴关小心翼翼地看着闫寸。

    他将这一信息放在最后不经意间说出来,就是怕刺激到闫寸。

    闫寸似体会到了他的苦心,没流露什么情绪,只是问道:“那接下来……你还有办法吗”

    “我来之前,陈少卿帮忙写了一封信,他与灵州总管朱鸣沙乃是故交,说遇到困难可去向朱鸣沙求助。”

    “可……”闫寸道:“你不知道,地方官员与驻军向来素无瓜葛,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找了朱鸣沙,恐怕他能提供的帮助也十分有限。”

    “这样啊……”吴关沉思着。

    闫寸道:“我倒想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哦”

    “和审犯人时一样,各个击破罢了,我不是错过了与灵武大营兵卒详谈的机会吗,那就再找个机会,若真是他们动了手脚,百余人的一队人马,总不会是刘长福一个人藏起来的。”

    “我看行。”吴关道:“不过……他们定不会老实交代吧”

    “要等时机,”闫寸道:“我已将咱们的人手全收了回来,接下来只需盯住灵武大营。”

    “你要做什么”吴关问道。

    “若有小队人马出来巡逻,干脆抓回来问一问。”

    对驻军动手,形同谋逆。

    吴关没出声提醒,他知道,闫寸已下了决心,姐姐是他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为了找回姐姐,他可以付出一切。

    吴关没说破,闫寸自己却道:“你回吧,若出了事,我一人担着。”

    “回什么,”吴关道:“若出了事,我穿越回来,帮你修正就是了。”

    “你那个办法……不是没有定数吗”

    吴关耸肩,“可我运气向来很好。”

    闫寸还想劝。

    吴关拍拍他的肩膀,“莫说了,做事吧,劫人我可帮不上忙,我进城歇一晚,再在马上待着,腿怕是要废。等你结果。”

    闫寸没说话,待吴关走出三丈远,他道:“喂,多谢了。”

    吴关没回头,摆着手道:“不如等把阿姊救回来,你满足我一个愿望啊。”

    “好。”

    “那说定了。”

    两天后,丑时。

    一队人马押着六名唐军兵卒,迅速向前奔驰着。

    他们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钻进一片密林。

    六名唐兵的手反捆在身后,口中塞着布条,他们没有发出声音,不明状况的情况下,谁也不想激怒试探劫匪。

    直到一行人走得足够深入,即便大声喊叫也不会被人听到,闫寸才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闫寸没说话,低头闭目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三个弹指后,他睁眼,拿掉了唐兵口甲中的布条。

    布条刚一摘下,唐兵甲便大声道:“劫持、杀死唐兵形同造反,你要造反吗”

    “你还懂得律法,”闫寸道:“可你不该关心我是否造反,而该关心你的命还能不能保住。”

    “唐兵何时畏过死”唐兵甲大声反问,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壮胆了。

    “好!”闫寸亦大声夸赞,“不畏死,是个好儿郎!”

    夸完,他话锋一转道:“可若主将被人陷害枉死,你将如何”

    对方显然没想到闫寸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毫无准备,一时间没能弄清闫寸究竟何意。

    闫寸便解释道:“若你的主将原想固守,也只有固守才可使敌人退兵,督战之人却强令出兵,你冤死沙场,你的主将成了主动领兵出战,被砍了脑袋,该当如何”

    “该……”唐兵甲一时答不上话。

    唐兵乙发出了“呜呜”声,似有话说。

    闫寸便摘掉了他口中的布条。

    “冤有头债有主,自是该让那督军之人以命相抵,”答话的唐兵乙支支吾吾一番,继续道:“可……督军之人都是大官,要么皇亲国戚,想要他们抵命……”

    唐兵乙没将话说完,只是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若现在有法子让那皇亲国戚抵命呢”闫寸问道。

    说话时他依次摘下了其余六名兵卒口中的布条。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唐兵丙道:“这与我们有何关系”

    “问到点子上了。”闫寸道:“自然与你们有关,因为你们正在助纣为虐,帮那皇亲国戚脱罪。”

    “你莫危言耸听。”唐军丙道。

    “好,那我就再说得具体些。”

    闫寸将吴关对刘长福所讲的那番推论说了一遍,并反问道:“尔等协助鲁王,劫持温彦博,还不是助纣为虐”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天太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相互虽看不到表情,却能感觉到情绪。

    他还是知道此事了

    怎么办

    当然不能说,难道你们想违抗军令

    就是,他难道敢杀了我们不成

    可……就让鲁王逍遥法外吗

    ……

    闫寸沉默着,任由他们的情绪碰撞。六名唐兵也不说话,彼此僵持着。

    半刻后,闫寸挥了一下手。

    他带来的兵卒让出一个可供人通过的豁口。

    “你们走吧。”闫寸道。

    “你……让我们走”唐兵甲道。

    “于公,你们是唐之勇士,于私,你们与我并无仇怨,我为何不放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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