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回头再说吧,眼下咱们还是专心处理荷花的事,再说……”闫寸想了想,道:“也不用我告诉你,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
落雪院。
直到华灯初上,雪娘还没选中一名称心的客人。
看着来往的男人,她很气恼。
从前在秋阁,她侍奉的客人虽算不上富贵,却也都是商队的领头人。
其实他们的粗鲁程度与那些走商的苦力别无二致,但有个名头讲出去也是好听的。
在这种地方的院阁,做不了凤尾,雪娘便要做那鸡头。这是她入行以来就懂得的道理。
可她刚露头,还不足半年,就被荷花赶出了秋阁,凭什么
鸨婆来敲门了,雪娘烦躁地将手中胭脂盒子摔在梳妆台上。也不知今日鸨婆会将怎样臭烘烘的客人塞给他。
“快开门,整日没精打采,生意还做不做了”鸨婆骂道。
她的下一句话却让雪娘迅速开了门。
鸨婆道:“沈大和沈五……”
沈大沈五正是刺杀荷花之人。
“谁”雪娘问道。
“沈大沈五的朋友,算那两个小子有良心,还知道给你介绍生意……”
雪娘忽略了鸨婆的叨念,道:“朋友来干什么”
“哎呦,可真新鲜。”鸨婆尖着嗓子嘲讽道:“你倒说说,男人来院阁能干什么快醒醒吧,真拿自个儿当富家小姐了”
被鸨婆一嚷,雪娘脸上有些挂不住,若搁在平时,她定要与鸨婆掰扯两句,但此刻她顾不上。
“快将他带到我屋里。”雪娘道。
见雪娘乖乖听话,鸨婆满脸“看吧,落魄凤凰不如鸡”的意思。
不多时,鸨婆便将一名男子带到了雪娘的房间。
那男子与荷花所见的刺客年龄相仿。
除了年龄,他身上还有诸多与他们相似的地方,比如油腻腻的好似几天没洗过的脸,酒糟鼻子,一双贼溜溜的眼睛。
他看人时总是微微低着头,偶尔抬起眼帘,飞快地瞄上一眼。
那是在赌坊监视出千的客人练就的。
雪娘几乎立即就确认了,这一定是沈家兄弟在赌坊结交的朋友。
男子进屋后关了门,道:“你的事我已知道了,荷花身边那两人可是官差,沈家兄弟没把握,便叫了我帮忙。”
雪娘不答话,似在等待他的下文。
“可今日两个碍事的官差出了鄂县,他们又不让我帮忙了,钱也不打算给我分了。”男人道:“可惜我已知道了此事,你一定不希望我到处宣扬吧”
雪娘已听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问道:“沈家兄弟打算今晚动手吗”
“后半夜,趁这两日天热,荷花还在开窗睡觉,过了这几天,待凉下来,可就难寻机会了。”
雪娘又是一番犹豫。
男子失了耐心,道:“你肯花多少钱买我闭嘴,给句痛快话。”
“半吊钱。”雪娘道。
“太少太少,”男子摇着头道:“难道你的命只值半吊钱再说,用不了一个月你便可赚到半吊钱吧”
说话时,他一屁股坐在了雪娘榻上。若她给不出满意的价钱,他便赖着不走了。
“我改主意了。”雪娘道:“我不想杀她了。”
男子一愣,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你……你这话……当真”
雪娘已起身奔出了屋子,“我现在就去告诉沈家兄弟。”
男子慌了,他接活儿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咋全变了
他连忙追出去,并大喊:“你回来!”
落雪院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向了一逃一追的两人。
这是什么奇观一个院阁女子,竟公然拒绝接客。
鸨婆第一个反应过来。
“抓住她!给我抓住她!”她指挥着仆役、王八。
男人们立即扑了上去。
他们抓住雪娘的手腕,将她的胳膊扭到身后,并趁机扯得她衣襟大敞。
男人若是逮着机会羞辱一个女人,定要当众扒了她的衣服的,从古至今,阳光下没有新鲜事。
雪娘却不在意,她冲鸨婆大喊着:“去找荷花!”
鸨婆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小贱蹄子,荷花姑娘赏你一口饭吃,你却蹬鼻子上脸……”
“她要死了!”
啪——
鸨婆的戒指在雪娘脸上刮出一道血痕迹。
这一巴掌直将雪娘打得七荤八素,鸨婆可是憋足了劲儿,想在新主子跟前邀功露脸。
男子看到此番情景,也吓了一跳,他嚷道:“都住手,不准打人!”
没人听他的。
院阁内的自家事,可从来不会被客人左右。除非这名客人特别有权势。
这男子很有权势吗可不像,衣着打扮不像,谈吐气度也不像。
如此,他只能冲出门,去秋阁禀报情况。
男子离开后,鸨婆对观望的客人赔了礼,招呼大家玩好,与此同时仆役王八将雪娘拖到了后院柴房。
她被捆住手脚丢在地上。
一名王八随手捡起一根柴禾,对着雪娘的胸脯戳来戳去,柴禾上的木刺在她胸前划出一道道红痕,雪娘痛得大声哀嚎。
不多时,鸨婆也到了柴房。
她已冷静了下来,心中合计着,不管怎么说雪娘都是一棵摇钱树,不好将事做得太绝。
因此,她拿了一张冷水浸过的帕子,想着给雪娘敷一敷肿起的脸,别影响了卖相。
可她一进柴房,看到雪娘身上的伤,登时就愣住了。
“你们作甚!”
她一把推开仍拿着柴禾在雪娘身上戳弄的王八。
男人被膀大腰圆的鸨婆一推,趔趄着摔了个屁股蹲儿。
鸨婆凑上前去,检视雪娘身上的伤,还在她胸前摸了两把,似乎她所碰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个弄脏了的物件。
“不行了,你们下手也忒狠了,”鸨婆道:“这伤想要养好。少说得个把月,要是留了疤,还不如不养。”
王八道:“我们不过是管教不听话的姑娘。”
“把人管成这种倒霉模样在我这儿吃白饭吗”鸨婆怒道。
王八观瞧着鸨婆的态度,建议道:“事已至此,不如趁人还活着,尽快卖到暗巷去,还能赚一笔。
暗巷的嫖客可不管女人的模样,只要还有口气,他们就能将就。”
“只能如此了,那就由你联络买卖吧,荷花姑娘那边,我会想个万全的说辞,”鸨婆转身出门,她的手握上门把后,又道了一句:“反正要将她卖了,不如今晚让你等快活一下。”
一五零 安固:谁叫我
这想法出现后,她又感到了愧疚。
吴关从来不曾对她设防,他的买卖、钱财都可交给她保管,闫寸虽总板着一张脸,却也顾及着她的安危,她却因为外人的一句话而迁怒他们。
她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坏人。
很快,愧疚的情绪占了上风,荷花不太计较此事了。
“你说下去。”
见荷花已没了怒意,雪娘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我已后悔了,我错了,真的。”
荷花伸手,帮雪娘整了整衣服,“我知道。”
“我要去阻止的,他们没机会动手的,我……”
“你已经阻止过了,不必再为此事纠结。”荷花道:“不服管也好,雇凶杀我也好,你若赢了我,便没有错,可你输了。”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真是个难题。”荷花抬手抚向雪娘的脸颊,她的手指停在了红痕边沿,“很疼吧。”
雪娘浑身颤抖,没敢躲开。
“你需花些时间养伤,我也需想想该怎么处置你,”荷花道:“先回秋阁吧”
“我”雪娘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也回秋阁”
“你不想去”
“不不不。”
荷花不再看她,转向了燕子。
燕子已回到了她身边。
“处理好了。”他简要汇报了一句。
荷花走出几步,又驻了足,狐疑地看向燕子。
“你不会杀了他们吧”
“没,斩了一根脚趾。”
荷花想起那血淋淋的画面,不禁嫌弃地“咦”了一声,又揶揄道:“你不是只会杀人吗”
燕子心里苦,怎么大家都喜欢挑战一个杀手的职业操守。
一路无言,待回到院阁,叫人好生看护——或者说看管起雪娘,荷花回了房间。
“雇佣刺客的人已查清,我身边的隐患似乎已清除了。”荷花道。
“你已不需要人保护了。”燕子到。
“是啊。”荷花问道:“我还需付你多少钱”
言下之意,荷花要给他结账了。
“不必,”燕子道:“吴郎给的够多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
“现在”
“就现在。”
“不等闫丞和吴郎回来,再见一见他们吗”
“不见了。”
“那……你今后打算做什么继续杀人吗”
我只会杀人。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已破了例,可不想再招荷花揶揄。
那干脆就不说了吧,这女人真啰嗦,不仅啰嗦,还常常满口歪理。
燕子一拱手,“就此别过。”
“喂。”
真的。
真的啰嗦。
可是燕子还是停下脚步,回了头。
“要不你留下吧。”荷花道。
“这里”
“嗯。”
“你不必时刻在身边放一个杀手。”
“说不定我喜欢杀人呢。”荷花耸耸肩,等着燕子的答复。
燕子张了张嘴,但敲门声打断了他。
“姐!”吴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听说雪娘露馅了怎么样那个冒充沈氏兄弟损友的人演得像吗若不像,我可不付尾款。”
荷花低声对燕子嘱咐了一句:“切人脚趾的事,就莫对他们说了吧。”
燕子点点头,开了门。
荷花招呼吴关和闫寸进屋,道:“她已承认了。”
吴关长长舒了一口气,对闫寸道:“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总被人惦记谁受得了。”
闫寸问荷花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我还没想好。”
闫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能果断处置两个杀手的尸体,以这样的手腕,我以为你也会一并处置了她。”
“处置死人为何不能果断,活人就不一样了,”荷花反问:“你是在鼓励我用私刑”
“我们急匆匆赶回来,就是怕发生那样的事。”闫寸坦言。
荷花大致讲述了抓到雪娘时的情景。
“这么说来,她有心中止刺杀”闫寸道。
“是。”
“确有点难办。”闫寸揉了揉额角。
“闫丞有什么建议”
“没有。”闫寸道:“你的人你自己处置,只是……手段莫残忍,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会将你改变。”
荷花看了燕子一眼,意思是“你看吧,有些事不告诉他们就对了”。
燕子不擅揣度别人的意思,眼神迷茫。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