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倒是可以,不过……”闫寸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有不同的想法,但口中的美味又让他不忍反驳吴关。
“但说无妨。”吴关道。
“据我所知,商队在运货途中有时也会打猎解馋,一路上除了干粮,就是烤肉,好不容易进了城……他们一定不想再吃这东西了。”
“原来如此。”吴关不免有些受挫,但他并不灰心,“这种甜咸的味道,也可以用在别的菜品中,不过需要想想,只可惜我并不擅长烹饪。”
荷花忙道:“原理我已学会了,待咱们回了鄂县,我就去尝试新菜品,若没几道让人印象深刻的招牌菜,食肆可开不起来。”
“有劳姐姐。”
四人吃饱喝足,仔细灭了庙里的火堆,终于收拾战利品打道回城。
此番狩猎收获颇丰,除了一只成年鹿,还有一只体型不算大的野猪,以及野兔、野鸡、飞鸟若干。
一回到秋阁,荷花便张罗着让仆役将肉收拾出来,吃不完的挂在灶台上方,熏成腊肉。
鹿皮则被燕子拿去,送到皮行,熟成能制作衣服鞋帽的皮革。
至远自京城回来了,看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几人,不无羡慕。
吴关忙搂着他道:“下回再去打猎,你也同去。”
至远道了谢,偷偷拿余光瞟着闫寸,他可不敢跟这个总板着脸的上司提要求。
见了闫寸,他便只能想到公事了。
他此番回京,确办成了两件公事。
只听他对闫寸汇报道:“按您的吩咐,我去见了安大哥,安大哥已经打听出了那个人,但他并不重要。”
“你细细说来。”闫寸道。
“是这样,”至远道:“我将炼银之处发现的公文抄本残页交给安大哥,他比对了笔迹,很快便锁定了一名姓邓的书吏,两顿酒宴下来,安大哥套出了话。
那书吏坦言,长安黑市有许多倒卖消息的牙人,他不过是从牙人那儿赚了半吊钱而已。
他以为安大哥也想做这种买卖,便极力拉安大哥入伙,毕竟安大哥是官,能接触到更多机密文档。
安大哥顺水推舟,见到了牵线搭桥的牙人。
见了牙人后,安大哥方说出事情始末,牙人知道自己倒卖的消息牵连到尉迟将军亲卫之死去,吓得够呛,一股脑儿全招了。”
“他都招了什么”闫寸问道。
“买祥瑞抄录的正是董大河。”至远道:“牙人记得他的半只残耳,一看画像他立马就认出来了。
不仅如此,那牙人还记得,这已不是董大河头一次从他那儿买关于祥瑞的消息。
最近一年间,他陆陆续续买了三四回消息,已是熟客了。”
“一年了……”吴关面色凝重地低声重复了一句,“竟已一年了。”
至远继续道:“可是,牙人所知的消息也有限得很,做他们这行,绝不会主动打探顾客的来路和目的,这条线……似乎再挖不出什么线索了。”
闫寸夸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听出这些,你们已做得很好了。”
至远受到夸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另一件事呢”闫寸道:“你说打听到两件事。”
一四八 燕子:请叫我燕子老师
“何事”闫寸问道。
“据说从前有个大户人家的产妇,和王绣娘情况差不多,生产时死了,婆家迅速买了一口现成的棺材,敛尸下葬。
可是……你有没有听说过假死”
闫寸摇了摇头,“虽没听过,但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那产妇气息脉搏已十分微弱,甚至医师都已经把不出脉了,可她确实还没有死。待下葬,又活了过来。
你想想,那个时候,躺在地下的棺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着空气一点点耗光,该是何等恐怖。
摆灵堂这种事,虽说表面上是让亲人吊唁,但还有一层更实用的作用,那就是确定人真的死透了。
摆上几天,活不过来,那就是死透了。”
“虽玄乎了些,但细想想,确是这个道理,只是……”闫寸道:“你可真够怪的,正常人可想不到这些。”
“其实我最想说的是,若有朝一日我不幸身亡,你可千万别急着安排下葬,说不定还能缓过来。”
“不会的,你放心,”闫寸斜睨着吴关道:“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孕妇的待遇。”
吴关:“……”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白条酒肆。
不知是不是老板娘新丧的缘故,酒肆内的摆设明明没变,却给人一种萧瑟凋敝之感。
帮主不在,掌柜看到闫寸,迎上前来,道:“官家来的可不是时候。”
闫寸道:“若找你们帮主,确不是时候,但我是来找你的,就不必分时候了吧。”
掌柜是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一张和和气气的脸,与屋内其余的粗犷汉子显然属不同风格。
听闫寸所言,他知道两人此番不会轻易离开,便先请两人坐下,他自己亦转出柜台,陪坐在侧。
“若老小儿能为官家出力,必然不惜力气。”
“有你这话就好,”闫寸自袖内掏出了两名刺客的画像,道:“我想打听两个人。”
“看着眼熟,”掌柜道:“是赌坊的人吧”
“确有人说他们是赌坊的拳师。”闫寸道。
“这我恐怕帮不上忙,从前赌坊势力大,背后又有官家撑腰,我们惹不起,向来是躲着走的……”
“那就更要请你们帮忙了,”吴关道:“实在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人选了。”
掌柜的面露困惑之色,吴关便解释道:“一个人若想确保不招惹到另一个人,必然得时时刻刻关注他,不是吗”
只一个问题,掌柜便无言以对。
吴关继续道:“况且,现在赌坊已关张,那里的人死的死,逃散的逃散,原先的靠山恨不得能跟他们撇清关系,你就更不必有顾虑了。”
掌柜犹豫片刻,问道:“关于这两人,你们想查些什么他们的下落”
“不,他们已死了。”吴关道:“但他们临死前被人雇佣,刺杀我姐姐,我希望贵帮能打听出雇佣这两人的究竟是谁。”
“人都死了,这可不好追究。”
“因此我们才来找您,若耳目众多的贵帮都办不成此事,我们只能放弃追查了。”
吴关与闫寸对视一眼,两人均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闫寸取下腰间的钱袋,递给掌柜,道:“这是定金,若您查出结果,还有三倍的谢礼。”
掌柜的掂了掂钱袋。
他虽又将钱袋放回了桌上,手却始终搁在上头,没拿下来。
“我们已接手了一些院阁生意,想来您是知道的,”闫寸道:“不出意外得话,这只是咱们的第一回合作,您也希望能合作愉快吧。”
掌柜终于收了钱,并道:“如今帮主一蹶不振,我若能赚上一笔,或许他可宽心些。”
“正是这个道理。”吴关道。
“两位是住在秋阁吗”掌柜又道:“若我有了消息,就打发人去秋阁跟两位报信。”
“好,那我们就恭候佳音了。”闫寸放下两张画像,带着吴关离开了白条酒肆
这一等,便是三天。
八月,秋老虎来袭,天又热了起来。
这一日,安固遣人自长安送来了两条消息。
其一,突厥、吐谷浑请和的使者先后进京,已与太子谈拢了撤兵之事;
其二,三番两次推让后,太子终于要登基了,登基大典就定在了本月甲子日。
接到消息,闫寸掰着手指算了算,道:“还有七天,李世民就要登基了。”
“真快。”吴关道。
一想到自己有幸赶上千古一帝登基的重要时刻,吴关不禁有些激动。
他问道:“你要回京吗就是……进宫参拜什么的。”
“五品以上的官儿才需参加大典,我刚好六品,不用回去……怎的看你的样子,是想凑热闹”
“算了,长安最近肯定忙疯了,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
“这根自知之明有什么关系”
“就我这走到哪儿哪儿死人的特质,还是躲着点吧,别给太子添晦气。”
闫寸噗嗤一声乐了,“说不定你是因为沾了我的晦气,何必妄自菲薄。”
“这你也争”吴关摆出一副长辈做派,“行行行,让给你。”
“对了,”闫寸不与他计较,又道:“突厥既然遣了请和使,这仗就打不起来了,什么兵临长安、商贾逃窜、房价地价大跌……你的这些如意算盘,怕要落空了。”
“不会的,”吴关摇头,“从前突厥或许只是劫掠一番,见好就收,可如今有了梁师都加入,那个人给突厥带去的,是战略上的转变,他要推翻唐,建立自己的王朝,他不会轻易罢休。
此番请和,不过是梁师都的缓兵之计,意在麻痹李世民,让他莫要调兵加强京畿附近的防范,如此他们便有机会一举拿下长安了。”
“就没人警醒太子吗”闫寸担忧道。
“登基大典就在眼前,六部皆在为此筹备,不知已耗费了多少人力,这个关头,你想去做那个泼冷水的人吗”吴关道:“你可莫做蠢事,这些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鄂县,哪儿也不许去。”
“真是矛盾,”闫寸道:“这回你若都能说对,我真要相信你来自将来了。”
吴关丢出一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的眼神。
两人在这天傍晚收到来自本地帮派的消息,对两名刺客的调查有了些许进展。
传话之人说得很含蓄,透着种让他们莫抱太大希望的意思。
纵如此,两人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白条酒肆。
酒肆内的陈设没变,味道却变了,劣酒的辛辣味里裹着小孩的屎尿喂,一言难尽。
落座后,透过门帘缝隙,吴关看到酒馆后院的晾衣绳上挂着的全是孩子的尿布。让这一群大男人照顾小孩,可太难为他们了。
依旧没见到帮主,倒是见到几名来交份子钱的乞丐。
待乞丐们离开,吴关问掌柜道:“赌坊关张后,您这儿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穷鬼少了,人人都能讨到饭吃,托二位的福。”掌柜道。
闫寸瞄了一眼楼梯口,问掌柜道:“他还是不见人”
“哎,每日只是抱着孩子念念叨叨,再这么下去,人就要废了。”
吴关则更关心实际问题,他道:“孩子没了娘,吃什么可找到合适的乳娘了”
“没,我们每日打上二斤羊奶给他喝……哎,可怜啊,他还不知已没了娘。”
“有吃有喝,他爹是一帮之主,又将他当个宝贝,又有诸位为他费心劳神,他已比许多孩子幸运了,不是吗”
一四九 吴关:安兄有竞争对手了
看着燕子离开,吴关低声对闫寸道:“这下安兄可有竞争对手了。”
闫寸深以为然:“而且是个占尽优势的竞争对手。”
“你会念着交情暗中帮衬安兄吗”
闫寸认真想了想,道:“不会。”
“诶”吴关不解。
“你不了解他。”
吴关还想多问一句,却被打断了。
有店家向两人打招呼:“官爷回京吗天儿可不早了,能赶在闭门之前进长安吗”
吴关忙道:“无妨,让您费心了。”
又有店家问道:“啥时候回来”
不待吴关回答,又有人站在店门口招呼道:“带些干粮路上吃吧,刚出锅的卤肉,香着哩!”
店家爱戴两人,因为他们的一番折腾挤垮了赌坊,店家的生意才好起来。
对鄂县大部分店家来说,两人犹如再生父母。
吴关亦与他们打着招呼。在吴关的宣扬下,两人要出城的消息正慢慢传开。
闫寸就不同了,他一路上都冷着脸,仿佛别人欠了他的钱。
吴关察觉出异样,待转到没人处,便问道:“你怎的了”
“你就不心虚”闫寸反问。
“虚虚了您补补啊。”吴关道:“反正我不虚。”
闫寸斜睨着他,心想:人果然都是如此,越缺什么就越要强调什么。
“少没正经。”闫寸道:“你可还打着人家铺面的主意呢。”
“那又如何,正当竞争。”吴关道。
“正当你还不是仗着提前知道消息,赢得可不光彩。”
“我要光彩干什么”吴关转移话题道:“你刚才为何说我不了解安兄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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