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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唐人已在战争中挣扎了十数年,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在死人。

    人命真的可以拿钱买到,军队的抚恤银就是一条命的价钱。

    他出的价远高于军队的抚恤银,因此,纵然死者家属再难过,也只能一边流泪,一边收下他给的钱。

    待时间抚淡了怀念之情,或许这些亲属还会感谢他。

    “那个段将军真有人情味,他不给钱我又能将他怎样呢”

    经历过战争的人,就是这样抚平伤痕的,唐人都是这样抚平伤痕的。

    他们只能迅速忘记过去失去的,着眼与未来怎么继续活下去。

    王天光很快领到了钱,沉甸甸的一个布包,如他那样的一个壮硕汉子,扛着也显得十分吃力,或许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吴关是想安慰他两句的,但他的样子分明在告诉所有




一五五 石不悔:骗子!都是大骗子!
    见石不悔将信将疑,闫寸低头思索片刻,又道:“他们派我来找你。”

    石不悔整个人都定住了。

    此时此刻,撒了弥天大谎的闫寸不得不设身处地理解石不悔的情绪。

    一个人若真是从一千多年后来到唐武德九年,人生地不熟,一没亲人二没朋友,突然得知有个人是从同时代来的,定然十分激动。

    就像被流放孤岛的人,第一次回到陆地。

    甚至不需要认识,只要见到的是个人,就足够激动了,这是群居动物的本能。

    但石不悔的兴奋之情只维持了一弹指,他很快收拾好情绪,道:“快救我出去!我不能困在这儿!”

    好!闫寸在心里响亮地拍了一下手,上钩了!

    “你说得轻巧,”闫寸道:“尉迟将军那些亲兵是不是你杀的那么多条人命,你拍拍屁股就想走”

    石不悔蔫道:“我那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难道有人拿刀逼你杀人不成就算你不懂唐人的律法,杀人偿命的道理总该知道。”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暗算我了,都是这个混蛋……”石不悔指着自己:“这个混蛋惹了祸,我帮他擦屁股罢了。”

    闫寸已从吴关那里听说过,所谓穿越,有点像是画本书里所说的借尸还魂。

    在此基础上,他大概明白了石不悔的意思。

    大概是董大河与人结了仇,待石不悔占据了他的身体后,不得不杀人保命。

    真到了非要杀人不可的程度,还是他骨子里喜欢杀戮,又或许,做为旁观者,唐人的命在他眼中不是命……闫寸不得而知。

    石不悔也不打算过多解释,他摆摆手道:“不说这个。”

    “好吧。”怕露馅,闫寸不太敢反驳他,“那你脱身后有什么打算”

    问出这句话,闫寸有些心虚,但他强迫自己直视着石不悔,这是近些年审讯犯人养成的习惯。

    其实他自己心中的震撼和惊诧并不比石不悔少。

    吴关那些胡言乱语竟真的得到了验证!既然有第一个、第二个穿越者,那会不会还有更多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要一个古人凭借匮乏的知识和见识思考这些哲学问题,实在太难了。

    所以以往闫寸从未细想过,但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这些问题。

    石不悔开口,将闫寸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竟一点都不知道”石不悔道。

    闫寸心下一惊,这是在试探吗他应该知道什么

    他只好照搬吴关当初的那套说辞,只不过他加了些润色。

    “我只是听从上面的安排,上面那些人派我来找你,我就来了,”闫寸道:“我不过是件工具,他们从不将真相告诉工具。”

    “那你还是别问得好,”石不悔道:“当个没烦恼的工具,其实很幸福的,你看,你的运气不错,若这是一次重新投胎,你投成了做官的命,不像我,贱民一个,做什么都不太顺当。”

    “那我应该不管你,任你秋后问斩就是了。”

    “不,你必须救我。”石不悔有些懊恼,他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

    他向前探了探身,生怕闫寸真的扔下他不管。

    闫寸看着此人,只觉得他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无甚可稀奇的,情商不太够用的科研人员罢了。

    “所以啊,”闫寸道:“你总得稍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给我个救你的理由。”

    怕无法打动对方,闫寸又补充道:“你难道不怕吗无论你要做什么,若失败了呢若你死在这个地方了呢你就不想有个人——哪怕只是记得——你曾经在这个世界活过,并想要做成一些事情”

    这亦是吴关曾流露的情绪。

    闫寸虽不明白这些后世来的人究竟要做什么,但人类的情感总是共通的,他能感觉到吴关的恐惧。

    可是石不悔却不能体会这种心情。

    他鄙夷地哼了一声,道:“你们就是奇怪的想法太多,才干不成大事。”

    闫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好在石不悔继续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他歪在地上扭来扭去,寻找舒适的安置枷锁的姿势。

    “狱卒!”闫寸喊道。

    有狱卒小跑来到近前,站在监牢外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给他打开。”闫寸指着石不悔脖子上的枷锁道。

    “这……”狱卒略一犹豫,终究没说什么,掏出要是开了锁。

    “啊——”石不悔发出一声舒适的长叹。

    他的脖子和手臂已被束缚了十余天,都快要断了,脖子后和手腕上的皮肤被粗糙的枷板磨破了皮,不断地渗血、溃烂,已开始发炎。

    狱卒离开前,闫寸又嘱咐道:“劳您跟县令找来的书吏说一声,让他稍候片刻,等下我开始审案,自会叫他。”

    狱卒忙道:“人已在外头候着了,您什么时候需要,知会一声便可。”

    “多谢。”

    待狱卒离开,闫寸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石不悔:该你坦白了。

    “好吧,”石不悔微微抬头,看着简陋肮脏的屋顶,“我该从哪儿说起呢”

    “就从穿越说起吧。”闫寸道。

    “你管这件事叫穿越真业余。”石不悔不满道。

    但他还是继续讲述道:“好吧,就叫穿越吧,我穿越到武德九年,是为了找……它”

    “啊”

    最后一个字实在太轻了,简直就是随口划过,闫寸本就怕跟不上对方的讲述,自是不愿漏过。

    “它。”石不悔重复了一遍。

    “它……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既不知道它在哪儿,也它究竟是什么形态。

    它是个物件,是只动物是个人还是某种看不见莫不着的力量……一概不知,我只知道,它曾在这里出现过。”

    闫寸深深皱紧了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困惑太多,甚至不知该从哪儿问起。

    让闫寸为难,石不悔似乎很得意。

    他坐直了身子,拿出老师教育学生的做派,施舍般地解释道:“你好好想想,不该这么做的,我的意思是……不该穿越的……人类越界了。”

    “越界”

    “说到底,人类只是一群低等的三维生物罢了,却自不量力地试图突破时间的界限——说得好听点是探索,呵呵,还不就是野蛮扩张吗——终于扩张到了第四个纬度。

    可人类忽视了,有时候界限既是隔阂,也是保护。

    我们虽然勉强‘升级’了,可同时也暴露在了四维生物的尖牙利爪下……

    我们的科技太初级了,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只能任其宰割。

    时间之门一旦开启,就只有这一个结果。”

    闫寸彻底懵了,他能感觉到,石不悔此刻停下话头,是想得到他的回应。

    但他只能沉默,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消化刚才获知的信息。

    闫寸大约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四维生物很厉害,反正人打不过,即便是一年多年后的掌握了先进技术的人,依旧不是其对手。

    可能是人跟神仙打架……类似那种级别

    &



一五六 李世民:看!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八月丙子。

    这一日长安的百姓再次涌上了街头。

    上回前来观瞻李世民的多是女子,这次朱雀门前的广场上则多是男子,因为这一日是长孙氏的封后大典。

    通讯不发达,许多人并不知道不久前这里刚刚发生过踩踏事故,看着街头巷尾热烈议论,并表示要去观礼的百姓,吴关眼前总浮现大理寺堆满尸体的画面。

    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执政者的试错。

    “我们走了一些弯路,犯了一些错。”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带过了多少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

    这次踩踏事故,在历史长河中连一朵小浪花都算不上,执政者继续升官发财,荣华富贵,挥斥方遒。

    知道真相的吴关,可不敢凑热闹了,他长了记性,偏长孙氏派了人邀他赴宴。

    长孙氏好俭恶奢,她要求封后典礼不可铺张浪费,一切从简。

    李世民却不同意,他绝不肯亏待了结发妻子。

    长孙氏拗不过丈夫,只好任由他安排华丽的宴席。

    闫寸不在,吴关哪儿都懒得去,可皇后的邀请不能拒绝,他只好找出最华贵的白缎宽袖长袍,正犹豫要不要雇辆像样的马车时,清河王身边的仆役来送了信儿,吴关什么都不用管,等着清河王的车来接就是了。

    第二日坊门刚开,清河王便乘车到了吴关的住处。

    吴关上了车,决定先将尴尬事说开。

    他半开玩笑道:“下官惶恐,您不会是要秋后算账吧”

    “你还有心思说笑”李孝节道:“你们抓了段志玄,不知多少武将——不说报复,至少是想给你找些不痛快的,今日你去赴的可是鸿门宴。”

    “不至于吧,”吴关道:“长孙皇后向来刚正,我想没人敢在她的封后宴上造次,即便有人找我不痛快,我让着、躲着就是了。”

    “那怎行我的人可不受这个鸟气!你今日就在我身边,他们忌惮我爹,自不敢放肆。”

    吴关倒是早就猜到了李孝节的心思。这位二世祖虽说怂了点,心却不坏。

    “多谢清河王照应。”吴关郑重拱手。

    李孝节一挥大袖,叫他别整虚的。

    今日李孝节戴了一顶高冠,行走腾挪很是不便,不愿多动弹。

    但他嘴上不饶人,还不忘挖苦吴关道:“你也有被人坑的时候”

    “谁坑我”吴关不解。

    “姓闫那小子啊,抓了段志玄等于捅了武将集团这个蛰虫窝,他倒是躲得够远,把你一个人扔京城,还不是坑你”

    李孝节的揶揄勾起了吴关心中的困惑不安。

    闫寸已走了八天,除去路上两天,他在上津城已停留了六天。

    虽说在通讯不发达的唐,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吴关不免为他担忧。

    这次的案子很棘手吗当地官员好不好相处不会有人趁他孤身在外使什么坏吧

    虽说不报什么希望,但吴关还是决定向李孝节打听一下。

    “敢问清河王,”吴关道:“您可知道上津城”

    “上津啊,随军打仗倒是路过了一次,那儿有家酒肆,掌柜的酿酒手艺好极……”李孝节咂了一下嘴,道:“那梅子酒可真清冽,可惜我那时年少,那儿分得出酒的好坏,不过牛饮一番罢了……不过,那地方的姑娘就不怎么样了,要说院阁姑娘,还是京城的最好……”

    吴关忙拦住他的话头,道:“那官员风评如何”

    “官儿啊……中规中矩吧。”李孝节道:“无甚特别的。”

    果然,不抱希望是对的,吴关暗自叹了口气。

    不过他倒有了个新思路,此番前去赴宴,或可向褚遂良打听一二,那位倒是个百事通,且绝对值得信任。

    李孝节歪在软垫上,拿膝盖碰了碰吴关的膝盖,“想啥呢”

    “没,没啥。”吴关忙藏起心中的小九九。

    李孝节又道:“上次虽说万分险峻,可若非你逼我一把,我便没法险中求胜,如今可好了,二哥坐了皇位,对我们家也高看一眼,你的好处我都记得,不仅我,我阿耶也说了,让你和姓闫的上我家做客。”

    李神通这却是个意外收获,吴关没想到自己能抱上这么粗的一条大腿。

    当然了,到手的机会不抓白不抓,吴关忙道:“那闫丞回来我们便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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