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见闫寸陷入思索,崔林忙找了别的话题道:“还有一次,你们下河玩,我也想玩的,可我还太小,你们怕我被冲走,干脆将我绑在岸边树上。结果,你们都回家吃饭,把我忘在河边了,那天姐姐可是狠挨了一顿训斥。”
看出姐弟俩还是有些局促,就连闲聊都小心翼翼地观瞧闫寸的脸色,闫寸少有地拿出热情兴奋的样子,道:“哈,这事我记得,后来你娘将此事告诉我娘,我也挨了一顿臭骂。”
回答完,闫寸又道:“咱们失散有十年了吧见了面就好。咱们皆是北境守军的后人,往后但凡我有的,定不会短了你们的。”
姐弟俩对视一眼,一同起身,向闫寸行礼,被闫寸一把拦住,“别整这些虚的,生分了。”
他这么说,姐弟俩眼中便隐隐闪出了泪光。
樱娘抬起袖子擦擦眼角,道:“总归给你添了麻烦,来时路上我也想过了,虽说我们前来投奔,但也不能全凭你接济,还请闫郎帮我们找样营生,自食其力方是正道。”
她这么说,正合闫寸的意,闫寸便将他的打算告诉了姐弟俩。
听完闫寸的安排,樱娘欲言又止。
“怎的了”闫寸道:“咱们有话便说,莫扭捏。”
樱娘怯怯地问道:“郎君是不是……嫌弃我”
闫寸就怕她多想,连连摆手道:“没有的事,你莫多心。”
“是我让郎君为难了,”樱娘道:“我知道,郎君与我家的婚约,原是跟姐姐定的,可是姐姐……哎……
是郎君莫多心,我此番来只是投奔,并不敢奢望与郎君履行婚约。
因此,还请郎君莫将我们赶去鄂县。”
“哪里是赶……”
闫寸话还没说完,樱娘又匆匆接过话头道:“奴想留在长安,这样便能时常侍奉……”
她将屋子扫视一圈,继续道:“我看郎君生活甚是朴素,想来身边少一个能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人,奴从前便是靠这些活计活命的……恳请郎君让奴留在长安。”
“倒也不是不行……”
闫寸发现,他的口才越来越差了,不知是不是被吴关这个伶牙俐齿的家伙打击的。
好在,吴关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几个荷叶包,嘴上热情地招呼道:“饿坏了吧快吃,边吃边说……一路行来很辛苦吧来日方长,吃完了你们也可早点歇下。”
他一回来,打断了三人的谈话,崔林先开口道:“这位是……”
吴关指着闫寸,大大咧咧地介绍道:“我是他朋友,吴关,在这儿借助,姐姐能来可太好了,我看他就是缺个贤内助……哎呀……”
闫寸放在桌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挪到吴关腿上,掐了一把。
吴关忙也将手放下去,护住自己的腿。
樱娘和崔林假装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樱娘顺势接过吴关的话头道:“吴郎既这么说,奴便自作主张留在长安了,闫郎千万莫赶我们。”
这个“赶”字让吴关挑了挑眉。闫寸干啥了,让人家姑娘竟然有了“被赶”的感觉
姑娘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闫寸自然不好拒绝,便没再接这话茬。
众人吃喝一番,夜幕降临。
在住这件事上,樱娘倒是很有分寸。
闫寸原打算留姐弟俩住下,他和吴关去邸店凑合几天,樱娘却表示他们来寻闫寸之前已找好了邸店,姐弟俩虽穷,却也攒下
一八六 吴关:闫兄你是不是绿……绿了?
若要形容吴关和闫寸这几日的生活,有一个词非常贴切:逛吃逛吃……
升了官的缘故,每日都有人请两人赴宴,两人能推则推。
当然,有些人是推不掉的,如尉迟敬德、李神通、褚遂良的邀请。还有些大理寺的同僚,也不好推辞。
偶有一日不必赴宴,两人又怕冷落了樱娘姐弟,散衙后还得带着两人吃吃逛逛。
这种日子持续了十来天,闫寸先受不了了。
这日散衙后,他对吴关道:“我凭生头一次觉得吃饭那么累。”
吴关捏着自己的脸颊道:“是啊,光吃不动,我好像都胖了一点。”
闫寸撇嘴看着他道:“那是错觉。”
“不会吧,不仅胖了,可能还长高了一点呢,”吴关道:“近日我感觉衣服都小了一点。”
闫寸扶额,“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是因为缩水了。”
吴关:“……”
闫寸说的倒是正解,以吴关的懒劲儿,来到唐代后他还从没洗过衣服,他的衣服几乎都是一次性的,穿脏了就往一个大木箱里头一塞。
直到有一天,樱娘来帮两人收拾屋子,一掀开木箱盖子,差点被那味道熏个跟头。
吴关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讪笑道:“那个……嫂……姐姐见笑了。”
樱娘倒没笑,反倒落落大方道:“无妨,我去洗干净就是了。”
吴关偷偷看向闫寸,毕竟使唤人家未过门的媳妇属于敏感问题,还需闫寸点头同意。
闫寸倒没反对,他早就对吴关的懒有意见了。
他又给了樱娘半袋铜钱,并嘱咐道:“你不必亲自动手,坊内有专以洗衣缝补为生的女子,去找她们洗吧。”
为了让闫寸放心,樱娘随口应承下来,但是吴关猜测,这样一个过惯了苦日子的女子,应该会亲力亲为。这多少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当天散衙后,吴关就看到他的衣服全被晾在了院子里,香喷喷的。
然后,一些衣服就有点小了。还有一些原本穿着大的,现在也合身了些。
“原来如此。”吴关若有所思,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对长个这件事,他算是彻底死心了。
今日两人依然是去赴宴,所赴的却是私宴。
与安固一同吃吃喝喝,自然是私宴。他们早就约了安固吃酒,安固听闻闫寸未过门的娘子来了,稀奇得不行,也嚷着要看看“弟妹”。
这顿酒局总被一些事岔开,一拖就是小半个月,今日终于得空,可不能再放安固鸽子了。
依旧是陈贤楼,依旧是羊肚鸡。
因时令不同,老板娘在炖鸡时所放的药膳与从前也有所不同。虽是已品尝过的美味,却又有了新的味道。
吴关不禁夸赞老板娘道:“怪不得陈贤楼的生意一年四季都红火,姐姐如此用心,老天爷也要回报姐姐的。”
老板娘笑颜如花道:“吴郎怪会说话,还不是拜您关照。”
“折煞我也。”吴关故意惊呼道:“你们都瞧瞧,老板娘这张嘴,也来夸旁人会说话。”
几人闲聊时安固还未到,老板娘看着樱娘姐弟,似想打听他们与闫寸的关系,却又怕外人瞎问太过唐突,最终还是忍住了没问。
这反而让樱娘红了脸,一直低着头,羞涩地不肯说话。
直到安固入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一人吸引了。
那是个与安固同来赴宴的妇人,体态微胖,一张喜气洋洋的圆脸,头上盘着个百合髻,一露面就冲闫寸招呼道:“好久不见啊闫郎。”
闫寸也忙道:“嫂子一切可好”
那妇人忙道:“托你的福,我家这口子升了官,他升官,我自是好的。”
听着两人的寒暄,吴关的嘴巴越张越大,待安固与那妇人落座,吴关忍不住道:“安兄,这位……你何时成亲的”
安固哈哈笑道:“早就成亲了,我与娘子当年一同逃难,乃是患难之情,情比金坚。”
他故意强调跟娘子的感情,并冲着吴关眨了眨眼睛,吴关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别把他曾经惦记荷花的事儿抖出来。
吴关反应多块,他瞬间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他曾问闫寸,既然安固属意于荷花,要不要帮忙撮合,闫寸的回答却是别管他。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闫寸这回答背后的意思,也感慨于闫寸这个美嘴的葫芦,旁人的闲话真是半句也不会说。
吴关也冲安固眨了眨眼,一来表示接收到信号了,二来故意逗一逗安固:快贿赂我,否则我就跟嫂子告状。
只是这后一层意思被安固自动忽略了。
“安兄不厚道啊,”吴关道:“咱们认识可有些日子了,你却从未提起嫂子。”
“你也没问啊。”安固耸肩道。
那妇人笑道:“我倒听先生提起过吴郎,知道你聪明过人,而我不过一届粗鄙之人,倒是莫污了郎君的耳朵。”
她称呼安固为“先生”,这是夫妻之间的敬称,通常妻子崇拜有文化的丈夫,才会如此称呼。
看来安固在家说一不二。
即便如此他还是贼心不死,藏在在外头偷腥的念头,吴关挑挑眉,最终说服了自己,不予置评。
吴关对安固的娘子怀有好奇之心,安固对樱娘又何尝不是如此。一番相互介绍寒暄之后,安固打开了话匣子,他先是夸赞樱娘道:“我看姑娘蕙质兰心,若嫁给闫寸,可让这小子捡了个大便宜。”
樱娘忙摆手道:“我们还未论及婚事。”
“嗯,姑娘若瞧不上这小子,也能理解。”
一旁的闫寸一脸问号:“安兄你至于这样吗,夸人还要连带踩我一脚啊”
安固不理他,只是指着自家娘子道:“我与闫寸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抽空你去我家认个门儿,以后有什么事儿,不方便向我们这些老爷们儿透露的,也可去跟你嫂子商量,正好你嫂子整日独自在家,无聊得紧。”
“那可太好了,”樱娘忙对嫂子行礼,并道:“小妹初来乍到,往后还请嫂子多多照拂,若嫂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
安固媳妇听了此话,欢喜地拉住樱娘的手,道:“还用得着抽空吗,今日你们姐弟就去嫂子家住下。
闫寸家屋子小,你们挤不下,我家却还有两间空屋,正好给你们住,一家人,哪有在外头住邸店的道理。”
安固媳妇是真实诚。
樱娘不敢答应,之怯怯地看向闫寸。
他们是闫寸的朋友,未经允许去叨扰闫寸的朋友,总不太好。
闫寸忙冲安固媳妇拱手道:“谢嫂子美意,不过今日我请安兄来,却还有一事相求,若安兄不答应,我是万万不敢让他们住进您家的,太叨扰了。”
安固道:“有事说就罢了,你我还用得着求”
“牵涉公事,自是用的。”闫寸放下筷子,正式道:“安兄如今也升了官,不知身边缺不缺一个帮忙跑腿传话的人
安固恍然,看着崔林道:“你是想让他在我身边做事”
闫寸道:“崔林虽年纪不大,却
一八七 吴关:这次是真的绿了……
进入十月,秋老虎一走,天再也热不起来了。若早晚出门,还得加件衣服,以免染了风寒。
吴关体弱,时刻操心增减衣物,他可不想病死他乡。早在陪樱娘姐弟逛长安时,他就买好了冬衣,提前做了准备。
这两日闫寸亦将冬衣翻找出来,晒在院子里。
他晒衣服时,吴关闻到一股幽香,不禁问道:“你哪儿来的熏香”
“樱娘早些日子给的,放在衣箱里就行,她说以前帮大户人家洗衣时曾见过人家用,前几日路过一家香料铺子,她狠下心来买了一点,都放我衣箱里了。”
吴关啧了一声,道:“有了媳妇果然不一样。”
别瞎说。
闫寸本想纠正他,可是最近这样的纠正实在太多,就连闫寸也有些烦了,干脆不接他的话。
“对了。”吴关又道:“昨日我去户部办事,见到安兄和崔林了,安兄对崔林可是赞口不绝。”
“哦”闫寸来了兴趣,“他都夸了些什么”
“安兄说崔林跟在他身边做事的头一天,就将户部大小官吏及其随从全部记住了,无一错漏。三天内熟知这些人的脾气喜好,使得安兄在衙门内办事如鱼得水。
最近他又开始帮安兄跑腿,六部之内已混了个脸熟……”
见闫寸眉头微微皱起,吴关停下复述,问道:“怎的了”
“可能我想多了吧,”闫寸道:“他初入衙署,不去关注民生、税赋,却净搞些攀扯关系之事,总觉得不太妥当。”
“你太敏感了吧,或许他是跟安兄学的呢,安兄不就很擅长这些吗,否则也不会有长安官人谱的名号。”
“话是如此,”闫寸摇摇头,赶走脑中那些负面的想法,“若这真是他所擅长之事,我也没办法,惟愿他也跟安兄学一学做人,莫走了歪路。”
吴关噗嗤一声乐了。
闫寸没开口,只是用眼神问他笑什么。
“听听你那口气,活脱脱一个操心的老父亲。”吴关道。
“你现在才发觉”闫寸道:“早在收留你时,我自己就深有此感了。”
“我去……你是不是占我便宜”
“绝对没有,实话实说。”
“滚吧你。”
樱娘姐弟暂且安顿下来,一切都很顺利。
太过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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