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孤阙歌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尘蔻
这跗骨之蛆地疼痛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城墙,城墙的那头,是他曾丢失的记忆。
然而不过是一些记忆而已,又不是全部的记忆,没有了又怎么样
他还是那个手眼通天让人敬畏的韬光谷白少主。
他还是白韫玉。
可……
如今。
他忽然不懂了。
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这个明明是韬光谷死敌,是自己死敌的女人。就是她,抢走了他不惜丧失记忆,不惜这样痛苦也要得到的方昺,毁了父尊毕生的希望的该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浇灭自己心头之恨的女人。
会让自己这样的……迷惘。
会让此时的自己宁愿忍受这样的疼痛,也想去越过这座不可攀的城墙,看看那边,到底有什么。
看看那边。
是不是有……她
而这时,墓幺幺凉冷地声音缓缓响起。
“我不想去沉阑亭看花火山。”
“我不想去廊影府看阴阳隔鱼。”
“我也不想去看什么冰蟾湖里的千里琥珀。”
每一句刚说出来,他的头痛就更重一分。
直
280、交换(三更-月票加更)
头不痛了。
心亦止了。
他就愣愣地怔住了,仿佛他的世界在这时静止而默然。
玉纤曾擘黄柑,柔香系幽素。夜风,残灯,身上蜷缩着的女人,轮廓纤细的过分。
这种薄冷的香气,这纤冷的体温。
他恍惚有些熟悉。
可又陌生的可怕。
他无端想起来七月里的月桂,年幼时,母亲曾指给那莹润无尘的月,说:“七月里有一个月亮上,长了一棵桂树。她每年都开很香很香的花,可月亮上还有一个人,在不停地砍断她。但是她依然在开,砍断了继续努力的长,继续开花。”他曾经问过母亲,那桂树是不是太傻了,既然总是会被砍掉,为什么还要去开花
母亲说:“因为她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或许来的很晚很晚,可他一定会来。”
而如今。
就像这样。
他忽然没来由地想问当时他问过母亲的那个问题,来问墓幺幺:“如果他不来了呢。”
“如果我永远见不到他了呢。”他还是问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不敢。”墓幺幺轻轻地笑了两声,又补充了一句。“他也不会舍得。”
“毕竟,像我这么好看这么厉害又会做汤的女人,上哪里去找第二个呢。”
他本来想骂她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可是……
他却笑了。
像是……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一样……的,笑了。
好像早就熟悉了她时而认真,时而顽劣,时而狂野,时而静秀的千变万化……又好像早早就知道,她本来就这么厚脸皮的人。
他动了动手指。
想要挣脱那银光。
想……
他愣住了。
他想抱她
他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而就在这时。
白韫玉地眼前一花,墓幺幺已一把抱住了他从地上打了个滚,直接撞到了床脚上。她的后背剧烈的撞击到了床上,由于事情发生的太快,她甚至没有机会在后背凝出护盾减轻伤害。
她果然闷哼了一声,蹙眉望着从烟尘里走进来的几人。
见到这几个人,白韫玉和墓幺幺的脸色瞬间变了。
为首的男人,人高马大络腮胡,正正地方脸粗犷而阴冷,虬眉深深,细长上挑地眼睛深冷地犹如不可望的沟壑,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人。而他身旁和他并肩站着的男人,则弯腰弓背,穿着可怖的袍子,犹如一个僵尸一样,看起来阴冷至极。
络腮胡男人手里还掐着一个女子,见到墓幺幺,一声冷哼,砰地一下将手里的人扔到了墓幺幺的面前。
“轻瑶。”墓幺幺声音听不出怒意。
轻瑶颤颤地扶着地支起身子,吐了两口血沫,苍白着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事。”墓幺幺了然地看着她,视线瞥过那络腮胡男人身上繁复的星文,冷道,“原想着把白少主的防御法器毁了是个聪明的主意,倒是没想到惊动了枢星台地向主簿大人。主簿大人深夜强闯丹宵宫,不知丹祖
281、向因(一更)
不大的房间里因为挤入这么些人来,以故空气稀薄,叫人平白着觉得气氛凝固而可怕。
“呵呵。”墓幺幺的视线从染霜身上轻飘飘地掠过,定在向因的脸上。“向主簿这是在拿长公主压我吗”
向因并不避讳,狭长的眸里闪现着和他粗犷外表截然相反的精明细腻。“贵子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长公主煌月尊体,自不会自降身份压你这个小辈。更何况,长公主非常欣赏贵子,知贵子心高气傲,所以,只是私下里让我亲自带着黄帝尊上来接白少主回家。再说了,贵子毕竟也是丹宵宫的弟子,也不愿意看着这不沾俗鄙的丹宵宫染上什么别的颜色吧。”
墓幺幺噙笑看着宵入梦:“这样啊。”
宵入梦的表情微微一变,可半晌只垂目并不多言。
向因抬起手来指来,身后出现几个韬光谷的人来,匆忙上来扶起了白韫玉,架着他朝外走去。白韫玉竟有些抗拒,不时地回头看着墓幺幺。黄帝跟在他们身后,依然如同一只僵尸一样不声不响地离开。而宵入梦并不与她再有视线接触,走的干脆而利落。
眼下其已是夜尽了,向主簿见事办妥似心情极好,停在她房间里久不离开,而是望着窗外已看微露鱼肚的远空:“墓贵子这居所不失为一个看风景的绝佳之地。能一览无余这晴阳方露,黎明将至的盛景……”
他话未完,收回目光,转身离开,经过墓幺幺身侧的时候,略微垂下眼睛看着她,轻飘飘地笑语:“游一山让我给贵子带个好,还望着有朝一日相见喝杯浊酒。”
说完,他已走出了门。
墓幺幺久伫阴影之中。“向因。”她嘴里喃喃了这两个字,笑意浅浅,并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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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染霜刚刚把轻瑶扶上了床,正拿着软巾帮她擦拭头脸上的血迹。轻瑶察觉墓幺幺不知何时已走进了内室,顿时紧张地坐了起来,忙不迭地连声道歉,那样子显然是愧疚自责到了极点。
墓幺幺抬手止住了她的话,顺理成章地从染霜僵硬的手里拿起软巾,坐在床边轻轻帮她擦拭着。“好了,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你可以走了。”
这下,轻瑶和染霜都愣住了。
墓幺幺把软巾丢到盆里慢慢地搓洗,仿佛当旁边站着的染霜为空气一样,依然冷冰冰地。“染霜公子去趟韬光谷,难不成染上了耳疾听不到我说话了”
多日不见,染霜的声音更加颤抖而无助了。“我……属下知道错了,请主人不要再赶属下走了。”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已不再是你的主人。”她视线扫过轻瑶,轻瑶满肚子想帮染霜说的话,也哑在了口里。
染霜上前一步,紧紧扣住了她的肩膀:“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墓幺幺微蹙了眉,目光从自己被紧攥着的手上停在他的脸上。隔着面具,她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染霜此时悲痛绝望的气息,就好似一只濒死的野兽。
轻瑶费力地从床上挪了下来,小声地说:“贵子,我回房间吃点药。”
……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墓幺幺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慢悠悠地在脸上涂着膏脂。染霜走到她的身旁,轻声说道:“我……”
她闭着眼享受着茜樱膏入肌的凉润,淡淡地说道:“染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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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风骨(二更)
她对着镜子在画眉,并不言语。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染霜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正在描眉的手,紧箍着她的手腕强迫她转过头来和自己对视。
墓幺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幽幽抬睫,眉目静柔。“蔺雀歌呢。”
“……”
听到这三个字,染霜顿住了。当他看见她眼神里一副早料到如此的样子时,呵呵地笑出了声音来。“她又如何主人吩咐,我自可以杀了她。”
墓幺幺轻轻笑了。
见到这样的笑容,自别之后的始终绷紧如同一根快要断掉的琵琶弦,终于松了。他有些恍神,“是啊,只要主人吩咐,属下什么都可以做。”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
墓幺幺轻松地挣开他的手,上半身却微微朝前一倾,凑近他覆这面具的脸,明明柔和的眼神却好似能穿透他脸上的面具一样,直吹入他的灵魂:“这般忠心耿耿,感天动地。”
“……我……”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却并不闪躲。
“可我的要求始终未变过。”她体贴而温柔地将他耳边的发笼到耳后,贴近他的耳朵低语道,“我要你去上了蔺雀歌。”
窸窣里,染霜的面具被她摘下。
她手指柔柔摩过他完美艮永的轮廓,甫尔掀睫望进他眸:“染霜你啊,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我原以为,你真是对我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她嘴角微微勾起,却并不是在笑,“可你的忠心,不过是虚假的谎言。”
“我没……”他僵住的口舌再次找到了突破,狼狈的否认却被她一根手指轻轻阻止。
“从始至终,你所言不过是告诉我你已剑法大成,修为大涨……”
“说起来,你这样和刚才那个老不死的向老头有什么区别”她的话,显然让染霜更为愕然,但是他不等否定时,墓幺幺已继续说了下去。
“不论方式如何,你们都是在向我耀武扬威而已。”墓幺幺手离开他的脸,朝后退了两步。“炫耀你们的武力,炫耀你们的能力,他目的自是要我死,你的目的呢你的目的真的如你所讲是那般的忠心耿耿,丹心可鉴”
“你所言的所谓听我一切吩咐,不过是变个法子要我死而已。”她看着染霜愈加苍白的脸,表情淡漠,“杀人放火手刃家臣火烧寺庙……呵呵……”
她挑起眉尖,幽暗的眸里几许嘲意,“你还要杀兮风和应惜景”
“把一切伤害过我甚至我看不惯的人都杀了……也就是说,只是杀人,这就是你的忠心”
“是……”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墓幺幺眼里的嘲意更浓了,“然而……你告诉我,这样的你和一把刀,一把剑,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可有无二的区别”
染霜的表情更加错愕而不知所措,他内心里肆虐烧灼的烈火,憋在她这样毫不留情的话语里。
“我……”
“对,你是人,你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杀人杀的更漂亮一些,更有主见一些。可是,我需要吗”
“我如果只是想要烧掉一座寺庙,杀一个人,屠一座城,我还会在意放得那
283、旭暖(月票打赏加更)
墓幺幺停顿了一下,嘲讽陡然急转,缓缓地渗出乌黑的残忍来。
“我自是相信你会杀了蔺雀歌的,这点我并不怀疑。”她左手朝下,一路抚过他的胸前,停在那里。
手心里传来的温热,不同于面前这个男人从来冰冷的气息,鲜活而灼热地跳动着。
“但是你,永远不会上了蔺雀歌。你宁愿杀了她都不愿意放弃你所谓的风骨和自尊,何其虚伪”
“同样的,你可以为我杀任何一人,但是你绝不会为我丧失你的坚守,你的风骨,你的自尊。你所谓忠心,何其可笑”
“这次是拒绝我,下次呢下下次呢是不是就会为你的底线对我这个主人刀剑相向你就算再怎么强大,再怎么锋利……也不过是一把随时都可弑主的剑。”
“这样的你,甚至不如一把生锈的砍柴刀。”
她明眸锆齿,初发芙蓉。
这残忍的话锋利地割断了他最后奢求过的希望和温暖,这在他眼里曾视若珍宝的希望是他身上绑着的线。
在她咄咄逼人的言语里,染霜如同被折断翅膀的候鸟,又如同是失了线的木偶。
她说的没错。
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
内心的某处始终逃避着的,所谓偷偷坚守的底线,只要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就能逃避,就能自我催眠:啊那还是我的扇尊,她一定不会怪我还有自己的善良的……这样虚假的谎言,他没有承认过,但是不代表不存在。
染霜看着自己剧烈颤抖的双手,面色浮起一阵不正常的红雾,气血紊乱,化力狂崩。
墓幺幺蹲了下来,脸倚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他,目光里,没有悲悯。“我不是那个扇尊,我不需要你善良,不需要你的底线和风骨。我需要的,是一条愚蠢的走狗。”
他望着她,眸里的星海,坠落成了无尽的黑渊,平静地只有滇黑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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