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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洛水
“予承天序,祗严祀事。佑我家国,永祗升平。尚飨!”伊墨祷文念毕,雷龙、白虎、朱雀、玄龟纷涌而至,环绕着太子翔游吼鸣,喷吐光焰,犹如众星捧月一般。璀璨的光辉此起彼伏,照得伊墨神采飞扬,引来万众欢呼连连。
原景伯、白苏格、冲虚子纷纷变色,雷龙、白虎、朱雀、玄龟竟然一下子脱离掌控,令他们猝不及防。唯有灵犀斋的道袍女子神色沉静,遥遥凝视着高倾月,美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战意。
“好一个高倾月!”人群里,一名头挽高髻、眼神明亮的道人拂袖轻叹,袖口暗紫色的雷霆徽标一闪而过。
“大晋盛世,千秋万代!”支狩真、谢玄、潘安仁、王凉米同时拔剑,斜指向天,清越嘹亮的剑鸣声直冲云霄。
“锵——”四人身后,各色方阵的世家弟子齐齐拔剑指天,姿势相同,动作合一,千来柄长剑连成一片森森寒光,映射日晖,恍若天上银瀑倾泻。
支狩真、谢玄、潘安仁、王凉米四人身姿跃动,长剑曼妙挥舞。四色方阵随之而动,千名少年英杰动作整齐划一,一柄柄长剑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绽放出耀眼的雪光。
围观的人群大肆鼓掌叫好,紫、青、黑、白四色方阵俯仰启合,不住变化:忽而如流水汇聚,忽而如落英飘散;忽而腾空而起,似猿跃高谷;忽而掠地而扑,似雁落平沙。
“当——”支狩真、谢玄、潘安仁、王凉米各自扑出,四柄剑尖同时在半空相撞,向外荡开。空中四人翩然折返,长剑飞旋,落回方阵。紫、青、黑、白四色队形一变再变,仿佛化作四条矫夭长龙,穿插环绕,交织组合,呈现出千变万化的华美图案。一道道剑光开合不定,满场游走。时而如孔雀展屏,时而如乳燕归巢,时而发雷霆震怒,时而收江海清光……
这场剑舞表演精彩之极,冲虚子却面色苍白,无心观看。这次道门丢了脸,黑锅必须有人来背。他咬牙走到高倾月边上,压低声音:“大将军,真是好手段。”
高倾月神色悠然,俯视起伏的河水,波光映上他玉石一般的肌肤,粼粼烁烁地晃动。
冲虚子嘶声道:“和道门作对,大将军想清楚后果了么?”他一辈子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才攀上今时地位,现在尽付流水,情绪彻底失控了。
高倾月抬起头,目光掠过冲虚子,悠悠望向远处。王子乔羽衣星冠,孑然而立,即便在万千人潮里,一袭身影依旧显得如此孤独。
高倾月洒然一笑,皎洁如月下神人,翩然无尘。冲虚子猛觉浑身一重,膝盖发软,“扑通”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
“大晋盛世,千秋万代!”四色方阵各自转动,形成静止的阴阳鱼图案。支狩真四人携众举剑向天,齐声高呼,声如雷动九霄,久久回荡。
一道道五彩缤纷的烟花冲向高空,绚烂绽放,幻成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盛世华景。
“和我作对,你想清楚后果了么?”高倾月从容迈步,从冲虚子头上跨过,卓然而去,背影仿佛嵌入了漫天烟花中。





山海八荒录 第七章 甘霖广泽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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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花炮齐发,鼓乐喧天,光焰四射,灯彩摇波。整个天空、河水相映相照,仿若一幅织锦绣染的天幕地帏。
“愿我大晋伊氏,千秋万代!”伊墨神情振奋地迎向高倾月,恭行弟子之礼,“这次多亏了太傅。”
“皇室代天行事,倾月只是顺应天意而已。”高倾月搀扶太子,欠身一笑,“殿下身怀雄心壮志,臣子自当全力辅佐。”
“太傅真乃我伊氏的肱股耳目!”伊墨高声赞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王亭之与潘阳明。
“殿下说的极是,大将军确是我大晋的顶梁柱啊!”王亭之笑眯眯地迎合,似乎一点听不出话里含刺。潘阳明皮笑肉不笑,小畜生太无礼,就算你老子也不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
灵犀斋的女子目如湛湛秋水,从原景伯、白苏格、冲虚子三人脸上扫过。接下来,本应轮到道门施符,演绎天降雨露,广泽众生。但原景伯几个摄于高倾月的威仪,面色迟疑地攥着符箓,忐忑不决,而冲虚子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锵——”灵犀斋女子背后的双剑自动弹出半寸,发出直透人心的寒鸣。
原景伯几人顿时神情一震。
女子袍袖抖出,一张甘霖符箓冲天扬起,在半空结成一朵巨大的五色祥云,散发出氤氲清香。她探手一招,冲虚子怀里的甘霖符箓也顺势飞出,飘向高空。
五色祥云翻涌,化作水珠纷纷扬扬洒落,在阳光的折射下晶莹剔透,色映霓虹。原景伯、白苏格这才反应过来,将甘霖符箓急急祭出。冲虚子也惶惶爬起身,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
高倾月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子一眼。先前他强行驱使雷龙、白虎、玄龟、朱雀为太子助威,籍此暗施手段,以精神力巧妙影响了原景伯四人,在他们内心埋下畏惧的种子。这名灵犀斋的女子倒是不凡,不仅从中挣脱出来,还利用剑鸣警醒了其他三人。
记得燕坞谢氏曾有一女,名曰“谢咏絮”,生来剑心通明,被灵犀斋的太上长老破格收入门下,闭关苦修镇派绝学《灵犀双飞剑典》。
淅淅沥沥的甘霖漫天而降,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平民百姓激动得手舞足蹈,仰头张嘴,大口吞咽甘霖。
雨露入口清冽,甘甜里带着一丝丹药的苦香。喝下去胃腹舒畅,神清气爽,连一些沉疾积疴也减轻了不少。众多平民一大早赶来,苦等的便是这一刻的赏赐。他们打开准备好的坛坛罐罐,哄抢承接甘霖。更有甚者,索性脱光了衣衫,任由甘霖冲淌全身。那些患了脓疮的,生了癞癣的,得了花柳的……经由雨露反复淋洗,无不大为好转。
一干寒门吏员自恃身份,站在原地不动,却又瞧得眼热,暗暗心痒不已。门阀中人自顾自谈笑风生,不屑一顾,女子们纷纷撑起香伞,这等甘霖不过是她们平日里的洗脚水罢了。
“赤明龙汉弘光!”
“紫极垂照八荒!”
“荫覆公卿莲府!”
“千枝万叶流芳!”
随着一句句响若龙吟虎啸的青词,四大门阀的族长原太丘、谢青峰、王览、潘毕锦冠簪花,排众而出。四人代表大晋世家门阀,先是向天祈拜,再对太子行礼,随后各自取出白玉宝瓶、紫金宝钵、琉璃宝盏、玛瑙宝壶,高高举起,托在手心。
五颜六色的种籽从中飞出,拖曳着一道道流光,接连不断地投入秦淮河中。未过多久,一朵朵金光灿灿的巨型莲花浮出水面,亭亭随波摇曳。荷叶洁白如玉,莲瓣大如桌面,其上摆满各式山珍海味、美酒琼浆……
一时间,河面上波澜起伏,水浪乍开乍合。无数橙、黄、紫、红、翠、青色的奇株异树竞相破出水面,以惊人的速度疯狂攀长,一转眼花繁叶茂,冠盖高耸。一串串艳丽的花苞迎风怒放,形似杯盏,渗满馥郁蜜汁。沉甸甸的果实压弯枝头,鲜艳的果皮上兀自滴着透明的水珠。
“恭请殿下入席。”金銮仪卫齐声唱喝。
伊墨环视四方,秦淮欢宴本是蒙荫节的惯例,往常皇室并不参与。但这次不同,伊墨踌躇满志,誓要振兴皇威。
无数世家弟子的目光聚焦在伊墨身上,各方入席时,往往施展五花八门的神通术法,彰显家世背景。
“殿下但行无妨。”高倾月温润的语声在伊墨心中响起,他心神一定,抬足跨向河面。
一层无形的阶梯出现在伊墨脚下,他踏空而行,脚步落向何处,阶梯也随之延伸。众人远远望去,太子飘然若仙,凌空虚步,不由得大肆击节喝彩。
崇玄署诸人面面相觑,都晓得高倾月动了手脚,却谁也不敢吱声。几个心高气傲的世家弟子正要开口质疑,被高倾月的眼神淡淡一扫,如堕冰窖,冷汗湿透重衫,牙齿不自禁地“咯咯”打颤。
伊墨目光四下一转,并未在摆宴的金莲上落座,反而步步登高,走上九层瑶坛前的一棵参天花树,在大如伞盖的树冠上昂首跪坐。乍眼望去,仿佛整个人高踞在瑶坛顶上。
崇玄署的道官们纷纷色变。
高倾月身形一闪,在太子身旁坐下,轻轻击掌。瑶坛各层的小精怪原在吹拉弹唱,此刻神情一滞,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捧起金莲上的美酒佳肴,纷纷敬献太子。
“大胆!狂妄!”冲虚子嘴唇发白,语声颤栗。这些小精怪本是道门点化豢养,如今竟被高倾月以强横无双的精神力篡改神智,强驱为仆。
潘毕面色一沉,原太丘也微微皱眉,王览似笑非笑。谢青峰负手而立,默默凝视着秦淮河水,潋滟波光中,依稀倒映着原婉的如花容颜,宛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怪了!十三弟明明和我说好的,在城门口等我的嘛。”建康城东门口,孔九言手摇紫竹折扇,顾盼四方。
他是会稽孔氏的长房嫡孙,今年刚过十六,面如傅粉,嘴角含羞,一双桃花眼盈盈欲滴,瞧起来倒像是个美娇娘。
“你已经傻等了一个多时辰,蒙荫节早就开始了!”织绣山水的扇面上,探出两只贼溜溜的眼睛,不耐烦地嚷道,“你十三弟比你还好色,肯定先跑去秦淮河边,瞧美人儿去了!咦,那个妇人的胸好大!”
“说的好有道理。”孔九言点点头,又楞了一下,“什么叫比我还好色?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
折扇翻了个白眼:“难道你比他还好色?”
“当然不是。”孔九言正色道。
“那不就行了?”折扇哼道,“还不赶紧带我去秦淮河边看美人,哦不,是找你的十三弟。你算什么兄长啊,只晓得在城门口偷看大胸妇人!”
孔九言呆了呆:“我哪有偷看?”
“那你是堂堂正正,肆无忌惮地看?”
“当然不是。”
“那不就是偷看了?”
孔九言讷讷地张了张嘴:“说的好有道理。”
折扇得意洋洋地道:“快点走吧,小子!再罗哩罗嗦、胡搅蛮缠,休想本魂器认你为主!要知道,我可是你们先祖孔尼威震天下的大杀器啊!快瞧,那个小娘子的细腰扭得真够劲!”
孔九言摇摇头:“这次我可不瞧了,省得被你说道。”
“你心里有鬼吗?”
“当然不是。”
“不是你干嘛不瞧?分明就是心虚!我告诉你,男人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啊!别像个好色之徒一样,丢我的脸。好了,你怎么还罗哩罗嗦的不走,看女人看上瘾了?”
孔九言呆了半晌,双足御风,逃命似地掠向秦淮河畔。




山海八荒录 第八章 世家争风斗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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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上,气浪纵横激荡,霞光彩焰此起彼伏,鱼贯穿梭。
世家门阀中人似百花争奇斗艳,竞相释放武道、术法,络绎不绝地掠向河中的金莲宴席。
潘安仁乜斜了支狩真一眼,掐动术诀,水上一条条树藤蟒蛇般攀爬而来,盘绕成一座凉轿,将他稳稳抬过河面,送上一朵金色巨莲。潘三眼占据主位,端起一盏琼浆,向欢呼的潘氏子弟遥遥示意。
“潘三眼那小子又显摆,我来,瞧我把他踩下去,为我王家出出风头!”
“咳咳,敦弟,踩人这种事太没品了,还是让给为兄来吧!”
王敦、王徽争拽衣袍,彼此扯成一团。王献气定神闲地站在后边,也不争抢,手中湘妃折扇指了指二人,对着众人“啪”地抖开,扇面上题了四个古拙童趣的大字“笨鸟先飞”!
“哥哥们如此谦让,还是小妹先来献丑吧!”王凉米咯咯一笑,吹动玉箫,河水在足下绽开一朵朵雪白的浪花,一路引向金莲。她蜻蜓点水,在浪花上轻盈起落,身姿犹如凌波舞动,与轻灵的箫音宛转相合,引得王氏子弟们阵阵喝彩。
“小安,我们一起坐吧。”谢玄笑嘻嘻地走到支狩真跟前,“上次吃酒被你尿遁了,这回可得好好喝几杯。”
支狩真微微一笑:“上次闹了肚子,一时身体不适,还没谢过大嘴你一掷千金,请我吃饭哩。”
谢玄干咳几声:“你我兄弟一见如故,请你吃几顿饭又值得甚么?”
“那倒是。”支狩真点点头,“的确不值一提。”
谢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小子,先让你耍嘴皮子爽一下,待会要你出个大丑。他亲热地搂住支狩真的肩膀,走向秦淮河。
巨浪掀起,河水向两旁汹涌分开,犹如两面高墙耸峙,竖而不倒,露出当中一条狭窄的河底小径,直通河滩,呈现在谢玄跟前。
这一手术法惊世骇俗,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众多门阀弟子瞪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几日不见,谢大嘴竟然修炼到了这个地步?
“敦弟,狠踩谢大嘴上位的机会终于来了。快上吧,为兄看好你!”
“徽哥,我尿急,见不得水。再说我为人忠厚老实,踩人这种没品的事,弟弟从来不做的!”
“献弟,不如你来彰显一下王氏风范?”“献哥,别缩,是男人就上!”
王献不屑地看了看二人,轻摇洒金蚕丝折扇,仪态云淡风轻。扇面上左书“与世无争”,右写“淡泊名利”。
“玄哥儿好厉害!”卫兰率先尖叫起来,带着一群奇妆异服的小贵女挥舞绢帕。谢氏子弟更是摇旗呐喊,掌声如雷。
伊墨缓缓放下酒樽,神色微变:“太傅,谢玄难道炼神返虚了?他才多大?”高门大阀子弟越是天资卓越,对皇室越为不利。道门也会挑选最杰出的世家子弟,培养成“道子”,作为日后道门领袖的备选。潘安仁失踪的大哥,当年便是呼声最高的道子人选。
高倾月低声说了一句,伊墨这才恍然:“都说谢玄最喜顽闹,果不其然。”他举杯一笑而饮,暗自舒了一口气。
谢玄拽着支狩真大摇大摆,昂首走上小径,水浪在二人身后轰然合拢,激起数丈高的乱雪碎玉,越发惹来人群尖叫惊呼。
“小安,你就不怕水墙突然倒下来,把你压成一只落汤鸡,当众出丑?”谢玄停下脚步,对支狩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们四周水墙环绕,汪洋涌动,只余脚下一块方寸之地。
“你我既是兄弟,总是要共患难的。我要是变成落汤鸡,大嘴你哪里逃得掉呢?”支狩真面不改色,五指轻抚剑柄,牢牢锁定谢玄身形,“何况,大嘴你应该携带了什么避水之物吧?只要紧跟着你,我哪用担惊受怕?”
谢玄哈哈一笑,袖口抖出一颗晶光莹莹的避水珠,在掌心抛了抛。“小安你倒是机灵。不过嘛……”他嘴角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手指一弹,价值连城的避水珠猝然飞出去,射向高空。
支狩真目瞪口呆。
“我谢玄从来不在乎出丑啊!”轰然一声巨响,谢玄的笑声被塌陷的水墙淹没,波浪排山倒海般砸下,将两人浇了个浑身湿透,先被汹汹巨浪压入河底,又被湍流卷起,猛烈抛向水面。
岸上众人一片哗然,眼睁睁看着水墙倾塌,支狩真和谢玄被卷入怒浪,沉浮挣扎。蒙荫节自大晋立国,举办至今,尚是首次见人狼狈落水。
“哈哈哈哈!”潘安仁指着二人,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人群也接着哄堂大笑,乐不可支。卫兰等谢家拥笃神情尴尬,面面相觑,原氏众人也颜面无光,忍不住埋怨原安太不争气。
“谢玄原安,一对宝货!”“两男秦淮共浴,滋味妙不可言!”“蒙荫节上野鸳鸯,世风日下戏龙阳!”世家弟子纷纷趁机起哄,怪语频出。外围的平民寒士看傻了眼,一时绮思纷呈,脑补出许多不堪画面。
“有趣!这倒是可以编些戏曲话本,唱个折子。”伊墨自言自语地道,高倾月含笑颔首,对太子的用意心知肚明。
“原安这孩子倒是与谢玄投契。”原婉走到谢青峰身边,微微一笑道。
谢青峰的眼神停留在原婉的如花笑靥上,呆了呆,偏过头去,苦笑一声:“是小玄胡闹,连累原安了,我回去就狠狠责罚他。”
“不胡闹怎么叫小孩子呢?我这么大的时候,比他们更胡闹呢。”原婉抿嘴笑道,身旁的丹顶仙鹤认真点头。
谢青峰张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四周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水波拍岸,暖风撩起原婉几缕银白的鬓发,在他眼角的余光里轻轻掠过,像春燕远去的模糊剪影。
柳梢上,蝉鸣声声,夏日来得猝不及防。
“小安你说的一点没错。你我既是兄弟,总是要共患难的。”谢玄湿漉漉的脑袋冒出河面,一边奋臂划水,一边回头望向支狩真,挤眉弄眼地道。
支狩真目光一闪,长剑在水下回旋,无声的剑鸣于波浪间荡开,剑气向外扩散。
河面上绽开一圈圈涟漪,触及金色巨莲,不断震荡。金莲上的世家子弟措手不及,一个个前仰后翻,下饺子般连续落水。“扑通”一声,潘安仁一头栽倒河中,端起的酒水恰好泼在脸上。
岸上众人不由一愣,旋即又爆发出响雷般的哄笑声,这届蒙荫节着实热闹。
“谢大嘴,你搞什么?”支狩真抢先叫道。
落水的世家子弟纷纷怒目转向谢玄,一个个破口大骂,挥掌击水砸去:“谢大嘴,你这臭不要脸的!”“谢大嘴你这个小人,自己本事不济,还把我们拉下水!”
谢玄瞠目结舌,赶紧划水逃窜,好不容易应付完众人,扭头再寻支狩真。对方已然跪坐在一朵金莲上,风姿端雅,正向自己举杯示意。
谢玄嘴角抽搐了一下,狞笑一声,喝酒?看大爷今天灌不死你!




山海八荒录 第九章 拼酒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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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谢玄挟着一身纷溅水珠跃出河面,落到支狩真身边,甩掉湿漉漉的外袍,大马金刀地坐在莲花瓣上,额前垂下的头发不住滴淌水珠。
金色巨莲展开的花瓣共有十二片,花瓣厚软馥郁,向上微微弯曲,瓣尖高高翘起,形似一把躺椅。中间的花蕊洁白胜雪,大如圆桌,各式菜肴、瓜果、糕点、佳酿琳琅满目。除了支狩真、谢玄之外,莲瓣上尚有数名高门贵女,手持绣花团扇,遮住了樱桃小口,火辣辣的眼神在支狩真脸上逗留,时不时交头私语,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
“小安,你这一手玩得漂亮!这群家伙现在全成落汤鸡了,哈哈!”谢玄抹了把脸,毫无动怒之色,随手抓起一杯酒,主动与支狩真“砰”地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这可是大嘴你的本事,我哪敢居功呢?”支狩真微微一笑,同样一口喝干。酒浆色泽殷红,以朱烛果、红蓉果、霞樱果等数十种珍稀的异果酿造而成,入喉香甜绵软,游走百骸暗自生劲,最是滋补修士的气血。
“咱们两兄弟,哪用计较这么多?来,再干一杯!这些酒酿制于道门的洞天福地,平日里可没那么容易弄到手。”谢玄嘿嘿一笑,一边提壶倒酒,与支狩真频频碰杯,一边指着江上斗技施法的世家弟子,如数家珍般向支狩真一一爆料。
“那个涂脂抹粉的小子叫陶玉瑾,出自武陵陶氏,最喜欢偷偷换上女装出游。”
“看到驾驭刀气渡河的高个子吗?就是那个面无表情、一脸便秘的家伙!他是苍梧白氏的白凤来,被誉为年轻一辈的第一刀客,据传他有个怪癖,喜欢剥病人身上的疮痂来吃。”
“瞧,那几个一起渡河的就是竹林六子!整天打铁弹琴,泡妞喝酒,偏偏名气大得吓人!啧啧,真羡慕他们这种游手好闲的生活啊……来,小安,满上!”
河面上,竹林六子各自吟啸狂歌,引得众人欢呼雷动。他们个个相貌清奇,行止特异:刘伶醉眼朦胧,抱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精铁酒葫芦;嵇康长发披散,托腮横卧瑶琴;山涛足踏一卷水墨字画;向秀骑跨一杆紫毫玉笔;王戎盘坐一颗巨型杏核;阮籍全身近乎赤裸,只穿一条犊鼻裤,以猪刨式在水中游动,不时对岸上众人扮出滑稽嘴脸……
“确是一派放浪形骸的名士风范啊。”支狩真酒到杯干,眼神飘忽,白玉般的俊脸上泛起几许酡红。
谢玄瞧在眼里,心下大喜。这小子果然酒量不行,自己定能将其灌醉出丑。不过原安性子谨慎,劝酒不可太过急躁,以免引起他的警觉。
“谢大嘴,你搞什么幺蛾子?”潘安仁气势汹汹,浑身湿淋淋地一跃而来。
谢玄心里几乎要笑出花来,刚要上墙,便有人送来梯子。“二郎啊,为兄一时失手,连累了你,实在是过意不去啊。”谢玄忙不迭地迎上前,硬拽着潘安仁入座。
潘安仁横了支狩真一眼,悻悻坐下。谢玄既然放低了姿态,他也不好过分。何况席上还有几位美貌贵女,须得维系士族风范。
谢玄欣然高举酒杯,敬向支狩真、潘安仁:“今日都是我术法出错,连累两位兄弟失了体面。来来来,谢玄向你们赔罪!”
他一口气自罚三杯,支狩真、潘安仁也跟着奉陪。谢玄再次斟满,举杯又道:“二郎,小安,过去你们有点小误会。今日我做个和事佬,两位放开胸怀,一醉泯恩仇,如何?”悄悄给潘安仁使了个眼色。
潘安仁心中一动,谢玄上回在杨柳居被原安摆了一道,莫非今日想要找回场子?当下也不做声,执杯冷眼盯着支狩真。
“些许顽闹小事,何足挂齿?安仁兄,我初来建康,以后还要靠你多多帮衬。”支狩真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翻转杯底示意。
这小子居然服软了!潘安仁顿时心怀大畅,可笑对方太嫩了点,还真以为可以一醉泯恩仇?好戏还在后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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