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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洛水
色浪这一脚暗含巧妙变化,并未将巨孟简单地横向踢出,而是蕴含了两重劲道,到了中途陡然变向,转为下坠之势,并推动巨孟潜往大江深处,最大距离地逃脱战场。
以色浪和巨孟多年来的兄弟默契,巨孟自会尽快逃生,免得拖累自家老大。
数息过后,数十道身穿鱼皮水靠的人影从远处急速游来,围绕着巨孟落水之处,下潜追击而去。
与此同时,随着船头的巨孟落水,小渔船失去平衡,船头猝然翘起,整艘渔船近乎竖立而起,恰好挡住来袭之人。而下坠的船尾半浸在江水里,色浪的身躯将展未展,像是随时会脱船入水,逃游而去;又像会踏船直扑而上,挺身迎战,让对手捉摸不透他下一步的动向。
虽然仓促遇袭,但色浪的应对精妙老辣,不仅先一步解救巨孟,还利用巨孟落水后造成的船身倾斜,作为阻敌妙着。自己也随着摇晃的船身,生出可进可退的变化,暂时扭转了被动的杀局。
他也看清楚了袭杀的敌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面目五官极为普通,穿着也是市井里最寻常的粗布短衫。他从未见过这张脸,不过......又有点似曾相识。
半空中,对方转瞬扑至,熔炉般迅猛灼热的一拳触及船头,竟然悄寂无声,轻若鸿毛。
色浪神色立变,对方这一拳竟然并未蓄满劲气,而是虚有其表,力道极为轻柔!
这分明是对手的精神力高出色浪一筹,先前借助凌空下击的一拳,加上偷袭之效,以强横的气势撼动色浪的精神和心态,令他在短短一瞬间判断错误。
这一次误判,便是生死之险!
色浪心知肚明,对手必然对他极为熟知,了解自家性情,断定他一定会先救巨孟,这一拳才会虚张声势。不然他率先逃走,这虚晃花巧的一拳哪能留得住自己?
拳锋轻巧一按船头,对方借力加速,越过船身,扑至色浪跟前。
“轰!”直到此时,对手真正蓄满劲气的第二拳才悍然击出,一身浊气攀升至极点,一方庞大的熔炉法相浮现而出,火光升腾半空,烈焰缭绕的熔炉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这绝对是一流高手!色浪死死盯着对方不断接近的陌生脸庞,突然叫道:“是你!天罗卫!”
易容术是混迹江湖底层的小把戏,经过蜂蜜、面团、脂粉、琉璃眼膜、发套假须之类的乔装,可以判若两人,据传还有更高级的改头换面功法。但无论易容术如何变化,有一点无法改变。
就是双眼之间的距离。
偏偏色浪天生眼力惊人,过目不忘,对于极其细微的差别洞若观火。
他曾经在游街时,见过这个人,当时出于对危险的直觉,色浪避开了此人的目光。事后特意打探了一下,对方应当是混在人群里的天罗卫。
如今此人面目全非,但双眼之间的距离并未改变,终究还是被他想起来了。
“好眼力!不愧是建康数千游侠儿的老大!”半空中,宁小象轻赞一声,拳头丝毫未曾放慢,炙热似火的气息扑面压住色浪,带起一连串气流摩擦的火星。
这是太子的意思,兴许是受了高倾月的指使,要将游侠儿的势力掌握在自家手里,必须除去色浪。宁小象的眼角中闪过一丝阴郁,这便是上位者的无情,将寒门和**视为鱼肉,如果自己有一天犯事,也一样会被斩尽杀绝。
“嘭!”小渔船的船头猛地炸开,一蓬蓬毒针、毒焰、毒雾从碎裂的船板里喷射出来,交织成疾啸的大网,罩向宁小象。
这艘小渔船赫然暗藏机关!
宁小象冷哼一声,法相熔炉轰然转动,护住自身周遭。毒针、毒焰、毒雾一触及熔炉虚影,立即销熔一空,化作一缕缕青烟蒸腾而散。
但他的拳势就此一滞,虽然发力续击,但积蓄的浊气稍有松懈,难以一气呵成,达到巅峰状态的威力。
色浪立即抓住这么一丁点的迟滞,身形不退反进,猝然跃向宁小象。
细碎森寒的光芒闪过,一柄解腕尖刀倏而出现在色浪掌心,刀光又奇、又险、又快、又密!捅、刺、戳、削、切、划等各种简单直接的基础刀法层出不穷......对宁小象发动一连串贴身疾攻!
这是地痞混混打架的法子,只求快狠,只找要害,没有道境、精神、气势的呼应,根本不入流。
但因为战斗方式是贴身死缠,导致动作的路线短,时间紧,无论是术法还是武道招式,都难以在这种快速缠斗中释放出全部威力。
半空中,双方身影缠、撞、贴、靠,刀拳对杀,一连串激烈的交手过后,两道人影交错而过。
色浪一头栽进江水,往下沉落,江面上飘出几缕血花,又被浪头打散。宁小象落向后半截渔船,脚步一踏船板,他还待转身扑向色浪,搭在船舷上的一顶草帽随着船板震动,蓦地弹起,旋转着飞向他的小腿,散发出凌厉的气劲。
“嘭!”宁小象一拳打碎草帽,再举目望去,色浪业已消没不见。数十名天罗卫潜入江水深处,追击搜捕。
宁小象凝视着漂在水面上的草帽碎片,色浪的修为不过是炼气还神初阶,差上自己一大筹,所用的刀招更是出自市井,粗鄙不堪。但此人的战斗技法和思路犹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实在是不世出的天才。
然而,此人的刀法虽说简单,可最后草帽的阻拦一击,却绝不普通,而是最**的术道!
草帽事先被注入了一缕清气,一旦自己震动船板,这缕清气便能凭借气机的感应,准确找到自己,发动攻击。
这种气机感应而发的术法源自顶级道门或魔门,运作异常复杂,属于术法中的高深层次,可不是一个混市井的地痞头子能搞到手的,也不是拿本秘笈就能自学成材的,必须经过耳提面命的传授。
色浪背后还有更显赫的大人物。
宁小象立在载浮载沉的半截船身上,暗自心生退意。





山海八荒录 第二十二章 母疯癫知妖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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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附近十里的水域我们都找过了,没找到色浪和巨孟。”
“江水太急,他们两个恐怕被卷进漩涡。凶多吉少了。”
“大人,这一带水下暗流太多,色浪和巨孟应该是被暗流卷走了。”
天罗卫先后浮出水面,纷纷向宁小象禀告。
宁小象沉吟半晌,脸上露出温和明净的笑容:“既然色浪和巨孟已经葬身江底,再无可能返回建康,京都的游侠儿便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们也算给了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天罗卫心领神会,纷纷称是。色浪和巨孟就算没死,也不会蠢得再返回建康,自投罗网,太子也能顺利得到游侠儿的势力。
“让长江附近各州的天罗卫仔细些,这几天留心所有的渡口,莫要出了差池。”宁小象吩咐道,足下发力一点,半截渔船贴着水面疾滑,载着他返回渡口。
上了岸,宁小象自去高倾月府上复命,一路上,他仍在思索色浪的背后势力。
色浪兴许是某个山门大修士的私生子。无论是魔门、道门,真正的修行向来清苦孤寂。修士偶尔会下山放纵一下,出个私生子也不足为怪。
因为士庶有别,这类私生子不会被公开承认,但毕竟血浓于水,得到功法之类的修炼资源并不难。
如果实情并非如此,那就更为棘手。据他所知,散修能得到高深术法传承的,只有一处:以燕击浪为首的神秘散修组织——“腔血”!
尽管燕击浪生死下落不明,道门的玉真会四处缉捕腔血成员,但腔血仍然极具威胁。除了燕击浪这位武道高手,腔血必定还有一位术道大宗师,暗中传授各种术道功法。
腔血成员来自云荒的人类四国,几乎全是桀骜不羁的散修。他们不仅身份隐秘,而且胆大包天,行事颇为**。一旦惹到他们,往往死缠不休。
如此看来,色浪成为建康市井的头子,并非偶然,背后定有势力推波助澜。但宁小象决意不再追究此事,以免引火烧身。
到了鹿苑的高倾月府邸,宁小象捧出一匣紫须山参,孝敬门子胡老头。
“哎呦,你怎么又送这么金贵的大补药?我这一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头子,吃这东西不是瞎糟蹋嘛。上回你送的老玉参,我都没吃完,还剩一大半哩。”胡老头闻到紫须山参浓烈的奇香,心疼地直摇头,“宁大人,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存点钱娶媳妇。”
宁小象笑眯眯地道:“不给您老带点什么,我就浑身不自在。我瞧您红光满面,气血旺盛,至少还能活个百八十岁呢。”
“你这嘴啊,就是甜!”老门子开怀大笑,随后压低声音,“老夫人又犯病了,发作得厉害,说了好多胡话。你赶紧进去,长话短说,别让大将军烦心。再过一会儿,郎中要来府里给老夫人诊治。”
宁小象随口问道:“老夫人没事吧?”
胡老头向四周瞅了瞅,小声抱怨道:“老夫人不晓得中了什么邪,成天说大将军是妖孽!你说说看,这些疯言乱语要是传出去,岂不败坏了自家的名声?唉,这些年前前后后,一共换了十来个郎中,没一个治得好老夫人的病,全是些没用的废物!”老门子不满地吐了一口浓痰。
“世上毕竟庸医居多嘛。”宁小象微微一愕,以高倾月的身份地位,大可以请出最好的宫中御医诊治其母,为何从未试过呢?
他思及受命狙杀色浪一事,不由心中一动。狡兔死,走狗烹,他需得为自己打算一下,不能任人摆布,重蹈色浪覆辙。
拜见高倾月时,宁小象简短禀报了色浪一事,又向高倾月讨教了一个武道上的疑点,随后拜辞离去。
“你这个手下额角峥嵘,脑后生有反骨,怕是养不熟。”佳木葱茏的庭院里,王子乔分花拂柳,踱步而出。
“宁小象虽然出自我的门下,但一直为陛下做事,难免心气变得高了一些。不过时常敲打几下,他就会安分守己了,也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高倾月坐在树影里的石桌旁,一边焚炭烧水,一边将上好的金丝绿耳茶叶放进陶壶里,再加上银葱、雪姜、玉枣、水晶橘皮、玛瑙薄荷等辅料一起烹煮。“反倒是那个巫族小子,心思叵测,羽翼渐丰,我怕你控制不住他。”
王子乔淡淡一笑:“我选中的棋子,从来不曾翻出过我的掌心。”
高倾月道:“那个巫族小子搭上了玉真会,还得到竹林六子的赏识,摆明了要另起炉灶。不如让我出手除掉他,另换一枚棋子,省得弄出一个祸害来。”
王子乔微微摇头:“你多虑了。支狩真在原安的角色上陷得越深,越怕暴露自己的巫族身份,就越是难以摆脱我的控制。”
他神色悠然道:“在我的棋盘上,既要有懦弱无能,乖乖听命的棋子,也要有桀骜不驯,野心勃勃的棋子。唯有如此,才能展现出多姿多彩的美妙对局。”
高倾月轻叹一声,不再多劝,将煮好的茶水倒进瓷盏,递给王子乔。
“其实这片天地的烹茶之法,甚是可笑。按照常理,茶茗只取清香幽远即可,何必加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浓烈香料,煮成一锅烂糊糊?”王子乔接过冒着热气的茶盏,一口饮下,欣然道,“但我就喜欢这五味杂陈的呛人滋味,你懂么?”
高倾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凝视着混浊沉浮的茶浆,说道:“当年你告诉我,相比八荒天地的大海,红尘间的大海才是无穷无尽,波澜壮阔。”
“难道不是么?”王子乔轻笑一声:“你如今武道几近巅峰,手握朝堂兵马大权,与人斗,与道门斗,与老天斗,还不够活得波澜壮阔么?”
高倾月瞧了一眼王子乔,默然低头饮茶。隔了一会儿,下人来报,说郎中已经到了。
等到下人离去,王子乔蹙眉问道:“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为什么还不除掉她?”
“这就是你要我体验的红尘之海啊。“高倾月默然有顷,轻叹一声,起身走出了庭院。




山海八荒录 第二十三章 母疯癫知妖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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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倾月刚走进老夫人独住的院落,就听到屋里传来嘶哑的哭闹声:“滚,你们都给我滚!你们是那个妖孽派来害我的......我不要号脉,我不要吃药,你给我滚出去......妖孽!家门不幸,出了妖孽啊!”接着是丫鬟、婆子的劝慰声,郎中的告罪声,桌椅沉闷的移动声,花瓶清脆的摔碎声......
王子乔淡淡一哂:“倾月,这便是你一心孝敬的慈母?”
“这便是红尘的滋味。”高倾月沉默了一会儿,径直穿过厅堂,走进房里。
“大人。”一个丫鬟立即过来弯腰请罪,“老夫人寻死觅活,不肯进食,也不愿让郎中诊治,胡话说个不停,还摔东西划破了手。”
王子乔望见一个穿戴华贵的老妇人退踞在墙角,额头青筋绽露,眼珠鼓凸,双手死死抓着一个老妈子,不让她靠近。地上到处是瓷器碎片,还湿了一大摊,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草木香味。
王子乔瞥了一眼地上黏稠的药汁,这是上好的滋补药膳,补气延寿,即便对修士也极为珍贵。
“大人,老妇人这样子,我实在是没法子替她把脉。”郎中忙不迭地解释道,在高倾月的要求下,匆匆开了几个安神静心的方子,便告辞离去。
“你们也下去。”高倾月挥退下人,看着老妇人被碎瓷片扎破的手指,走近温和地道:“母亲,你的手破了,让我替你包扎一下。”
老妇人直直地瞪着高倾月,忽地打了个哆嗦,嘶声叫起来:“是你!是你这个妖孽!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快滚出去,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神色仓惶地躲到另一边,抓起架子上一只小香炉,往高倾月身上掷去。
高倾月也不躲闪,任由香炉砸在胸膛上,滚落在地。“母亲,还请稍安勿躁,没有人会害你。”
“谁是你的母亲?你不是月儿,你是占了他身子的妖孽!月儿死了,我的月儿早被你害死了啊!”老妇人发出痛苦的干嚎声,浑身抖成一团。猛然间,她冲上去,对着高倾月疯狂抓挠。
王子乔目光一闪,广袖飘然拂起,仿佛一缕若有若无的微风吹过。
“子乔,不要!”高倾月伸手一按,将老妇人轻巧送出去,恰好一屁股坐落在床榻上,脱离了广袖笼罩的范围。
“妖孽,你杀了月儿,为什么不连我一块儿杀了?来,杀了我吧!”老妇人鬓发散乱,气喘吁吁地瞪着高倾月,眼神里满是憎恶,又透出一丝畏惧。
高倾月摇摇头:“母亲何出此言?我自小陪伴母亲,多年来,一直对你扇枕温席,恭孝侍奉,哪曾有过一丝怠慢?”
“自小?”老妇人惨笑一声,血淋淋的手指直指高倾月,声色俱厉:“自从月儿十四岁游长江溺水,他就已经死了!被救上来的,不过是一个占据月儿躯壳的妖孽!你以为老身年纪大糊涂,就会被你做戏蒙骗?妖孽你说得对,你多年孝敬老身,嘘寒问暖,活脱脱是个孝子。可月儿他不是这样的孩子!我的月儿自小顽劣,被我宠惯了,只要不顺他的意,对老身一样会破口大骂,拳打脚踢,怎么可能像你一样?”
高倾月微微一愕,随即解释道:“月儿溺水之后,识得人生幻灭,大彻大悟,所以一心痛改前非......”
“我呸!”老妇人冲高倾月狠狠吐了口唾沫,“我的好月儿早死了!是你害死他的,对不对?你就是个水鬼,专门骗小孩子下水,然后占了他们的身子好还阳!你怎么瞒得过老身呢?哪有不晓得自己儿子的娘呢?”她目眦欲裂,面皮涨红,抓起榻上的碧玉枕砸向高倾月,“妖孽,你还我月儿的命来!”
高倾月接住碧玉枕,默然半晌,道:“我侍奉母亲数十年,原来还是比不过那个忤逆的孩子。”
老妇人狂笑起来:“你一个野杂种,死妖孽,怎配和我家月儿相比?你连月儿的一根手指头也及不上!来人哪,你们睁大眼珠子瞧瞧这个妖孽,他不是我家月儿啊!陛下,你的大将军是一个妖孽!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王子乔微微蹙眉,踏前一步,又被高倾月伸手拦住。
两人对视片刻,王子乔的眼神转冷:“倾月,这红尘世间百态,人情冷暖,不过是你证道的磨刀石。不要磨着磨着,把自己从一把刀变成了磨刀的石头。”他转身走出了屋子。
高倾月对老妇人欠身道:“母亲暂且休息,我事务繁忙,明日再来向你请安。”
“苍天啊,为什么你不一道雷劈死这个妖孽!我的好孩子月儿,你死得好冤屈......”
王子乔负手站在庭院里,静静听着老妇人的嚎啕大哭,神色漠然无情。
“这是个祸害。”他看着高倾月,“一旦此事让玉真会知晓,一旦她落入玉真会之手,以他们的手段,至少有数十种法子可以查出她并未疯癫。”
“那又如何呢?”高倾月淡然一笑,“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力量,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大晋上下,我说的话,谁能不信?”
王子乔凝视着他许久,眼中透出一丝冰冷的讥诮:“你请来一个个郎中诊治,是希望听到他们说她真的疯了,对么?她还是把你当成自己的月儿,她只是疯了,说胡话而已。倾月,你想要这种廉价又可笑的亲情么?”
高倾月没有答话,隔了许久,他缓缓地道:“子乔,这是我欠她的,你明白么?我出生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一睁开眼,只看到我一个。我从不晓得亲人是什么样子的。直到高倾月溺水而死的那一天,她紧紧抱着我,哭得痛不欲生。”
王子乔淡淡一哂:“这有何意义?所有的爱恨喜怒不过是一场幻梦。倾月,当初我告诉过你,红尘能入,也要能出,无需沾上半点尘埃。”
“能入能出,不沾半点尘埃。”高倾月深深地注视着王子乔,“可是红尘本就是尘埃。半点不沾,来此世间又有何意义呢?”
“胜负便是意义!”王子乔断然说道,目光冷酷如刃。
“有朝一日,当你俯瞰火山喷发,洪水滔天;当你漫步诸天各界,掠夺本源;当你穿越璀璨星海,抵达遥远的宇宙边缘,一穷道之极限。”
“当每一方天地的生灵,不过是匍匐在你脚下,予取予求的刍狗。”
“你终会明白,情感不过是虚幻而脆弱的东西,唯有胜负才有意义!”




山海八荒录 第二十四章 母疯癫知妖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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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乔,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跨越星海。”
高倾月沉默许久,缓缓说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如你一般,永远睿智冷酷,从无迷失。”
“大多数人最终都会迷失。”
“因为红尘已是一个太大的戏台,每个人都不知不觉地扮演一个角色。演着演着,会渐渐迷失在这个角色里,只记得穿过的戏服,敷过的粉彩,说过的台词,任由角色一点点将自己替代。”
“你看花园里的那个白头老翁。入府五十年来,他无论修剪枝叶,还是育苗护花,都做得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始终在扮演一个叫做‘花匠’的角色。刚开始接这份活的时候,兴许他只想挣点银钱就返回家乡,买上几亩田,向倾慕多年的村妹提亲;兴许他从来都不喜欢花花草草,只是迫于无奈,以后是要换一份工的;兴许他小时候,憧憬遇到一个慈眉善目的仙人,能带他深山求道,纵横四海......可无论那个时候的他怎么想,如今的他早已忘记了。他迎娶的另有其人;侍弄花草从无奈变成了习惯,要是被辞退,他还会难受好一阵子;如果听说了遇仙的故事,他会毫不犹豫地斥为荒唐。
他迷失在了红尘的戏台上,剩下的,不过是花匠这个角色。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想到的也只是‘花匠’。”
“还有将军府里的那些少女,她们生来便是丫鬟么?当然不是,她们只是扮演着丫鬟的角色,要伺候家母,要笼络小厮,要忍受管家的动手动脚......慢慢地,她们学会了媚上欺下看眼色。即便有一天,她们离开这里,不再当丫鬟,可她们还是会伺候,会笼络,会忍受,会媚上欺下看眼色。至于问及她们原先是什么样子,不过答一句‘年少无知’。”
“来建康的这些年,我也会迷失。我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人类。我练武、修道,饮酒、赏乐,我建功立业,飞黄腾达,距离破碎虚空不过一步之遥,我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大将军高倾月了。子乔,你知道么,我很久没有梦到过大海了。”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发疯似地对我尖叫,说我不是高倾月,说我是占了她孩儿身子的妖孽。”
高倾微笑起来,月白色的中衣随着**轻轻飘浮,仿佛海里雪白的浪花。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大海了。我枕着床,像枕着起伏的波涛,黑暗是海底最熟悉的颜色。她让我知道,我仍然属于自己,属于无边无际的大海,而不仅仅是一个大将军高倾月的角色。子乔,我是一头被你点化的海妖,那才是原本的我,不是吗?”
王子乔静静地听了半天,风不时吹过,枝叶的阴影在他脸上拂动,遮住了眼神,又浮现出来,像是忽隐忽现的乌云。“倾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觉得那有什么意义。那片海给了你什么?只有漫长的黑暗和孤独。抛弃它,迎接你的新生不好么?不过,这毕竟是你自己的道,我不会再干涉。”
他以一种平静又疏离的口吻说道,如同一个旁观的局外人。
这让高倾月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阴暗冰冷的海底,王子乔飘然而至,一指徐徐点向他的额头,语声在波涛声里显得遥远又落寞:“吾名王子乔,来自天外,我们做一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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