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二十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HPL
书里还推测了一番影断钢——天地无一所用的黑刀——的来历和特性。这部分字笔画有点抖,可能天地无一抄着抄着就乐了。严方任毫不在意地翻过。这种不找边际的猜测惊风阁内部已经烧了几打。
三奇青瞅他看得入迷,忍不住在他面前重重击掌:“嗳,醒醒醒醒。”
严方任残存的教养让他把书放回了原位,而不是揣进自己怀里。
第五间屋子散落着一地的玩具,地上还平平整整压着一张纸。三奇青上前拾起,“啊”了一声,木然地放回原地。严方任上前捡起一看,是一张工笔画,风格和第一间屋子瑞安澜的写生练习相近,不过笔触要略微成熟一些。细节不够翔实,但能明显看出画的是天地无一和瑞安澜。画中的天地无一微笑着盘腿坐在庭院的青石板上,身边斜斜地插着黑刀,一手支着下颔骨,一手在半空中拿着什么玩具逗瑞安澜。瑞安澜用一模一样的坐姿盘在天地无一身前,非常给面子的伸手去够玩具。空白处写着“给阿爸”,落款日期是两年前。
纸张保存十分完好,但是侧面磨得有点发毛,能看出来是用心呵护并经常拿起来看得。严方任没有“啊”一声,但也木然地蹲下身,仔仔细细把画分毫不差地放回原处,其他东西看都不看,转身,迈出屋门。
三奇青早在外面等着他。这几个屋子展现出来的天地无一对他原本树立起来的形象冲击略大。本来严方任还怀疑瑞安澜是否真是天地无一的女儿,毕竟瑞安澜在南阳城被直接扔下,天地无一也实在是不像会有子女的人。但这些用心程度,很难说不是宠溺。
至少,严方任活了十六七载,也没见过这样不把钱当钱地全砸孩子身上的。印乐知不喜幼儿,水无心和沐瞿空事务繁忙均膝下无子女。本以为江湖首座们就都这样孤独终老,不料反而是最不可能的天地无一,过去十几年安安静静的简直像要隐退,结果是耗费大量资源养了个女儿。这还只是天地无一的一处居所,指不定其它居所比这还要夸张。
三奇青指指第六间屋子,道:“后面还有好多房间,还看吗”
严方任侧头看着三奇青,声音细腻得像春雨:“好啊。”
不看还好,这一眼把三奇青吓了一跳。严方任的眼眸本来是像一块蒙满灰尘和划痕的琥珀,现在他的眼里似有水波荡漾,凝神抬眸看向三奇青时,盈盈的眼里反射着几点柔光,配上他较宽的眼皮和微微上挑的外眼角,有了一丝泫然欲泣的魅惑。
三奇青慌的手舞足蹈,急道:“咱不酸他们啊!不眼红不眼红,不哭不哭。”
 
第二十八章 拆完别人家就回老家
看来这条路也不行。严方任失望地正准备收剑入鞘,余光里好像有什么闪了一下,然后快速消失在视野里。
严方任向刚才的闪光点望去,又有几粒沙尘一般的光点飞速坠下。他回溯着光点的轨迹,发现是从那道新鲜的划痕上掉落的碎屑。以划痕为中心,水晶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着淡淡的闪光,不规律的一明一黯像是疼痛的喘息。仿佛在呼应水晶,映照在水晶里的青玉剑影像光华流转,从剑刃核心迸发出泛着橙色的亮光,像是燃起了一团的冷焰。
而严方任手上的青玉剑却毫无变化。
剑刃倒影急切地燃烧着。严方任想了想,又试着用青玉剑在水晶上划了一道。
这次水晶在剑下分外柔软,像嫩豆腐一样被轻易割开一条。严方任见有希望,手下加了力道,身形飘动,硬生生把水晶割了一大块下来。
被切断的水晶往地面坠去,把一座房屋砸成了废墟后,又炸裂成无数碎片,把方圆数尺内的房屋突突的千疮百孔。三奇青甩下天盘九格匣挡在身前,只听碎片叮叮咚咚地往匣上打,顿时有点心疼。
严方任钻进缺口,往高处又切削了几次,总算打通了厚重的水晶顶。外界微凉的新鲜空气撩起他的浅褐色发丝,挡住几分视线。
他也不做停留,顺着缺口往下滑了几分,直到能看到地面上的三奇青才停下,然后反手将青玉剑横插进水晶,一手借青玉剑更牢固地停留在水晶上,另一手伸向三奇青:“上来!”
三奇青听到喊声,从天盘九格匣后站起身,顾不上清理匣表面的水晶碎片,赶紧背着匣和薛琳琳借轻功飞上去,路上还在对严方任喊道:“搭把手!天盘九格和薛大小姐你要哪一个”
严方任看地面上瘴气已经逼近,大有填满山体之势。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想让三奇青人赶紧上来,稍稍提高了声音回道:“随意!”
三奇青把右肩上的薛大小姐调了个更稳固的姿势,向严方任伸出左手:“那你搭我一手总行吧。”
当三人从水晶顶逃出生天时,三奇青瞬感淡定,也不走远了,就地坐下,在水晶顶上清理起了嵌在匣壳上的碎片。天盘九格匣陪他走过那么多危险,一点破损就把他给心疼的不行:“好惨的天盘九格。”
严方任往水晶下方指了指。
三奇青探头往下看了看。水晶太厚,从缺口只能看到一小圈山体内部,只见视野里的几座房屋全部在水晶炮弹下化为齑粉,比他的天盘九格匣惨烈多了。虽然不是他们先前进去过的那几屋,但冲着这里每座屋子都是个宝库的劲,三奇青打了个哆嗦,连忙缩回了头:“希望天地无一不要查出来是谁把他家顶打了个洞。”
严方任:“莫慌,就算查出来那也是我。”
三奇青一脸迷惑:“不是你的话我慌个球球哦”
严方任闭了嘴,手指捻捻衣角,转过身去看远处的落星城。
等他们回落星城时,发现落星城的民众压根没注意到山上的动静,不知道天地无一整了什么法子藏住山头的,说不定也是个大型幻阵。
进了城后,他们总觉得跟他们走前有些不同,并且突然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抓了个路人问下时间,方得知距离他们进山已经过去了三天有余。奇怪的是。他们在山体内部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只喝了点随身携带的水也不觉得饿。现在出来后饥饿感突然恢复,空落落的胃也开始疼了。
他俩找了家店买了两碗热粥,然后端着粥上屋顶边吹风边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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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每一个字严方任都再熟悉不过,十几年来从未忘记。
纸上亦炎苏的笔迹拼成了几个名字,其中一个正是噩梦里困扰严方任多年的竹林少年的名字。还有几个多年来曾被他帮助或者是与他交心成友的人。他们被放在共同的一张纸上,严方任唯一能想到的共同点就是,这些人最终都直接或间接惨死于惊风阁之手。
他不知道天地无一如何知道这些无名之人的,也不知道天地无一的用意,只是怔怔地盯着名字出神。
身后车帘动了动,严方任回过神来,忙把纸条收好。薛琳琳掀开车帘,委屈道:“严哥哥,我没人说话好寂寞,你陪我说说话吧。”
严方任这才正眼看薛琳琳,虽说是薛琳琳自己坚持跟上来的,但一路上也压抑自己的大小姐脾气,鲜有抱怨。能看出来她每天都有尽力收拾自己,奈何条件有限,人看起来还是比出发时憔悴了些许。严方任心里软了点,声音也略略放低:“何以言之”
薛琳琳小声说:“其实父亲一开始并不同意我出来,是我求了他好久才答应的。”她说到这里,小心地抬眼望向严方任,怕在严方任脸上看到对她的轻浮的嫌弃。而她只看到自己的倒影被温柔地囊括在严方任琥珀色的眼眸中。
她稍稍放了心,继续说:“这门婚事,也是我向父亲磨了几个月,父亲才去跟第五堂主提的。”
然后第五荣问都没问过严方任,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喜欢严哥哥几年了,非严哥哥不嫁。严哥哥如果眼里只有我,哪怕只有短短一瞬,我就满足了。但是严哥哥一路上总在看那位叫谁来着的……”
薛琳琳絮絮地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倚在严方任肩上睡着了。
换做别人,被一个大小姐暗地里倾心,怎么说也是会高兴的。而严方任不高兴,相反,薛琳琳言辞中的殷殷情意让他压抑害怕。
严方任听她呼吸渐渐放轻,眼中的光华慢慢褪去,轻手轻脚地把薛琳琳挪到车厢里放平,盖上毯子,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薛琳琳再醒来后,觉得自己讲了那么多不知羞的心里话,特别不好意思面对严方任。严方任却神色如常,待她与之前别无二致,薛琳琳不由感动了一阵。
路上偶尔会收到三奇青的信,薛琳琳也会收到母亲寄来的家书。收到信的当晚,严方任就会就着火光把三奇青的信反反复复读几遍,都是些中原和三奇六仪堡的琐事。有时三奇青话多,连晚上家门口看到只野兔被他抓来烤了也要写。严方任很喜欢读这些小事,每次都忍不住笑。而薛琳琳一般也坐在火堆前读家书。看到一些母亲写的有趣八卦时,也会念给严方任听。只可惜,这样悠哉的晚上不多。
惊风阁也会有密信寄来,那就等不到晚上再闲适地看了。从密信里看,江南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参与进寻觅新代巫王和花万转的竞争中。降襄山庄明面上没有动作,但暗地里也在探查。坎水宫和几个小帮派为了一点线索起了冲突,把那些帮派都连根铲除了。惧于坎水宫的发难,规模稍小的帮派,比如茜草帮,纷纷和其它势力抱团取暖。
不过,尽管大家都很努力,他们也什么都没找到。
而严方任探寻了大大小小好几个亦炎苏的住处,要么是被机关
第三十章 爷又知道了
这一路上,纸条替亦炎苏传达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态度。但严方任认为,这些多半是事先准备好的圈套,只是产生一种实时监控的错觉。再说,知不知道动向无所谓,只要天地无一人还没找上门来,他就可以尽可能赶在天地无一销毁有用信息前收集资料传回惊风阁,并且先于他人找到瑞安澜。
意外之喜的是,他还探查到亦炎苏在中原的几处产业,稍微摸明白了一点亦炎苏都是从什么路数搞来的那么多钱。严方任琢磨着拆家没啥意义,能想个法子把人的产业给转移走也挺好。
今天,严方任又收到一张纸条。和以往不同,这次送到了薛琳琳身上。薛琳琳走在街上时被人故意恶狠狠地往身上一撞,撞来的那人长着一张完全的路人脸,一句道歉都没有地消失在了人流中。
薛琳琳被撞得狠了,娇声呼痛,严方任只好不管那人,俯身安慰她,怕她出什么差错。在弯下腰的当口,他发觉薛琳琳衣物间隙里多了张纸条。表面上装作一无所知,背地里他趁薛琳琳不备抽出纸张,把折起的纸展开了一角。
露出的一小角上墨痕崭新,还是那个熟悉的字迹。
他在薛琳琳走远些去打理自己被撞的歪斜的外饰时,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半蹲着打开纸条。上面没有别人的名字,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严方任,还有谁”
严方任当即心“咯噔”了一下。如果说之前拆家拆出来的纸条只是在并不确定严方任是否会去的情况下提前设下,那这张纸条就意思十分明确:“爷知道你那点小动作了。”
后半句话,有可能是对与同行之人是谁的疑问,那样的话倒不太危险。但且不说天地无一的搜查能力远不止只能得知严方任一人行动的程度,单凭他顶着“天地无一”这个名号二十余载的骄傲,就算不知道同行有谁,也不会问出这种无知的问题。
如果是一句反问……
“阿青!”严方任把之前的纸条内容和它联系在一起,心猛地一提,倏的站起身。
动作太猛,他眼前黑了一瞬,头有点发晕。他闭上眼睛,等自己适应。闭着眼睛的这会儿功夫,他也冷静了下来。三奇青是三奇六仪堡的人,惊风阁暂时也不知道他和三奇青的关系,就算知道,惊风阁的手现在还没那么长。
这只不过是天地无一的威胁。
而严方任一直都有两处不解。一是以天地无一的地位,按理说是不会注意到他这样的无名小卒,又怎么会在住处放了针对他的纸条。二是当天地无一发现有人在自己地盘上捣乱时,多半是会第一时间回来把他给料理了。然而亦炎苏没有这么做,只是用一张纸条间接地警告他。
他并不会自恋到觉得是天地无一破格看中了他的什么能力想要留他一命,反而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天地无一本人不在中原且短时间赶不回来,只能依托纸条传达。
而惊风阁方面的通信是说,江南也无天地无一与其女的踪迹。
天地无一又去哪儿了
他还带着瑞安澜吗那么小的孩子吃得消长途奔波吗
此时的严方任,潜意识里将瑞安澜剔除出去,认为天地无一是唯一的推动人,却忘了瑞安澜才是亲眼见到他梦魇的人。
那边薛琳琳终于收拾好自己,回来时看严方任脸色略有阴沉,以为他又心情抑郁。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搜肠刮肚了半天,只能与他讲起了昨晚收到的家书。
“严哥哥,母亲跟我说,她和父亲也每夜都不得整眠呢!”
“哦令尊令堂所忧何事”严方任听到薛琳琳要与他谈天说地,脸上的阴霾消散了些许。
“还不是家里店铺的事。最近江南的铺子都在忙着赶制一
第三十一章 这个婚能不能拒
这枚流云簪和被瑞安澜要走的那枚十分相似,当时买的时候就是配套的一对,这一支要稍微短一些。严方任头发不长,簪子他用起来其实不太方便,也就偶尔用来装饰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惊风阁收拾行李时,他随手就把这枚簪子放进去白白带了一路。
看着流云簪,他想到了瑞安澜直来直去闹脾气的样子,忍不住又操起心来。她被天地无一教的学识可能甚至已经超过大多数成年人,但一直被天地无一保护着长大,看起来对外界危险并没有真切感触。当下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利用瑞安澜拿捏住天地无一,万一天地无一一时疏忽,小小软软的瑞安澜落入他人之手,严方任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当前没有任何消息,她就还是安全的。
“严哥哥……啊!”薛琳琳过去一年和严方任在一起呆习惯了,没有敲门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没想到严方任陷入了沉思,薛琳琳普通人的脚步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结果薛琳琳一推开门,看到严方任衣襟半敞,湿润的衣裳紧紧黏在他的肌肉上,发梢上的水滴顺着脖颈滑进衣襟。她不由羞红了脸,急忙后退出门避开视线。
严方任片刻无言,反手隔空合上了门。
薛琳琳在门外咬着唇说:“父亲喊我们一起去大堂。”
“余稍候便去。”
薛琳琳跺跺脚,转身跑了。
她人一走,严方任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慢悠悠起身,把湿发擦了个半干,换上干爽衣裳,取出新绷带缠了,才施施然走出去。
薛琳琳早就不见了影,严方任就独自寻到大堂。堂上,薛老威严地坐在太师椅上,他的夫人在一侧扶着薛琳琳的手说着悄悄话。
严方任踏入大堂后,那两人也停止了说话,三双眼睛齐齐望向他。他问候过薛氏夫妻二人后,又呈上从中原带回的见面礼,做足了礼数。薛母看着他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甚是满意,忙招呼道:“严少侠一路上也辛苦了,别站着,快坐下吧!”
严方任见薛老也在一旁点头许可,方才谢过二人,寻了空置的座椅坐下。
薛老咳了一声,沉声道:“想必你也知道唤你来何事。小女与你的八字已经找大师合过了,是个吉兆。”
严方任一听薛老开口,就知道肯定是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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