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颜彦一个破闺阁女子的待遇比她征战沙场数十年的丈夫还要重要?
要知道,她丈夫不是别人啊,是威名赫赫的北部统帅,是四公之首的国公爷,不比颜彦一个女流之辈重要多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惹怒
朱氏这一次之所以敢当着皇上的面直接向颜彦泼脏水,主要是得益于朝堂内外的那些流言。
皇上若是信了自然好,若是不信,她也有推脱的理由,这些话不是她传出来的,她只是来找皇上求证而已,作为颜彦的婆母,她有权力质疑颜彦的品行是否端正,更别说,这次求证还关乎她丈夫的生死!
不过有一点她没有撒谎,她委实想不通周禄为何会对颜彦这么好,一个成过亲生过孩子的女人,还值得对方这么大费周章?
还有皇上和太子,对颜彦也是极尽维护,她才不相信是因为亲情呢,关键时候,亲的都指不上,还能指望表的?
说实在的,若不是时间点对不上,她都要怀疑那两个孩子不是陆呦的。
还有一点,她身边的温嬷嬷看过,说是陆初生下来几乎陆呦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有那个陆衿,据老太太说,长得越来越像陆含小时候,因而,她真没法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只能把矛头往周禄和颜彦的私情上引,她就不信,皇上能不过心?
李琮的确是花了好一会才消化了朱氏的话,他也是太过震惊了,明明刚警告过这女人不准乱说话,可她居然堂而皇之在他面前污蔑起颜彦来。
她拿他当什么了?
“住嘴,你眼里还有没有皇权,有没有朕?难怪那孩子宁可豁出去不要名声不要家产也要脱离你们陆家,原来你就是这么看待这个孩子的?”李琮怒斥道。
“就是啊,陆夫人,当初孤和陆公一起被契丹扣押,若是彦儿妹妹告的密,她手下的人又为何要救我们?还有一件事陆夫人只怕也不清楚,彦儿妹妹得知周禄提出的交换条件后,也回了对方一个条件,若是对方胆敢把陆公的尸首送来,我们就把契丹太子和周家那两任家主的尸首一并送过去,并用火炮打开契丹的大门,陆夫人只怕还不清楚这火炮是谁最先想出来的吧?”李稷也为颜彦说话了。
“回太子殿下,你说的这些臣妇确实不清楚,臣妇只知道一件事,自打颜彦进门后,臣妇家宅不宁,先是丈夫被抓,接着是战事起,犬子受伤,如今又是丈夫被俘,臣妇的婆母这些时日一直没断了汤药。还有,臣妇愚钝,劳烦皇上和太子殿下帮着解个惑,一个男人会在什么情形下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一个女子,又会在什么情形下要求交换这个女子,还有,又会在什么情形被对方未过门的妻子千里迢迢找上门,这三个问题困扰了臣妇许久。”朱氏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后背。
她就不相信,这几件事一提皇上能一点都不走心,这她可是在家思索了好久才想出来的良策呢。
不说别的,周禄这三个交换条件一出来,不仅朝堂内外的风向立刻变了,就连坊间的热门话题也变成颜彦和周禄了,原先针对陆鸣和颜彧的那些传闻基本听不到了,而且这次不用人推波助澜。
正因为此,朱氏才有底气来见皇上,才有底气把这番话说出来,就算不能一时离间皇上和颜彦的关系,至少也能在皇上和太子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吧?
不说别的,皇后就是先动摇的这一个,初一听朱氏的话,她也和李琮一样生气,因为自从颜彦救过她孙子和她儿子之后,她对颜彦的印象改观了很多,甚至还不惜屈尊上门去给颜彦撑腰,可细细一琢磨朱氏的话,她觉得这两人关系确实不正常。
首先,周禄是听了陆呦的一首曲子才结识到陆呦,偏那首曲子是颜彦谱出来的,为此周禄又求到晋阳大长公主府上,为的就是见颜彦一面,尔后,又借故合作做生意上门去求见过颜彦,而颜彦居然未加考虑也未和陆呦商定便定下了这个合作伙伴。
就算彼时周禄的身份还未曝光,可他终究是一个外男,一个陌生的外男,颜彦凭什么这么信任他?
其次,周禄不仅给颜彦送了一枚夜明珠,还有两株五百年的人参,这个也不是什么寻常物,这几样东西,不说万金难求也差不了多少,要说周禄无所图,皇后也不太相信。
第三,这次周禄提出要交换颜彦,她也想不明白,若说单为点男女之情吧,她也不太相信,毕竟颜彦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对方若真是契丹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若说不为男女之情,单为颜彦的聪明和贡献吧,她同样不太相信,一个女人,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是不可能为对方做事的,更别说,作为一个母亲,正常情形下,怎么可能丢的下自己的孩子?
因而,皇后的确也被朱氏搞迷糊了,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很清醒,她得站在丈夫的立场一起维护的声誉。
“陆夫人,你家的那些倒霉事可不能算到彦儿头上来,你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媳妇进门。再则,彦儿在你们陆家只不过住了几个月就搬出来,人家小两口日子好着呢,夫妻和顺,儿女双全,家业兴旺。”
“回禀皇后娘娘,臣妇现在说的是那三个问题,您说的这些不是重点。”朱氏避重就轻地回道。
“还是朕来回答你这个三个问题,第一,彦儿有才,不是一般的小才,是大才,为此,这些年她为朕做了不少事,不说别的,就那个棉花和山薯就为大周解决多大的难题,更别说,她对军事、水利、舆图也颇有研究,这点陆公也见识过,详细的朕不能告诉你;其次,彦儿有一颗悲悯之心,愿意为穷苦百姓解难;第三,彦儿还是一个商业奇才,时不时有新东西新点子出来。因此,这样的人才谁不想要?朕为了笼络她,也没少花心思,又是写进史志又是赐封郡主爵位的,你的意思是朕对这个孩子也有所图?”
最后一句话李琮是拉长音问出来的,显见得是生气了,而且是生大气。
第五百六十五章、口谕
论理,李琮生气了,朱氏应该收敛些了。
可谁知朱氏却一点也不退缩,依旧不紧不慢地躬身回道:“臣妇不敢,臣妇一开始也不相信这些话,可坊间的传言这么多,事关外子的性命,臣妇只得找皇上和皇后来求证。”
李琮见朱氏依旧不依不饶的,明显是仗着坊间的那些传闻来逼迫他,这下他真的是怒了。
“不敢,哼,朕看你胆子大得很。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的陆府当家夫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也看不明白,那姓周的小子正是意识到这些,所以才以重金相诱,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想离间朕和彦儿的关系,第二,收买彦儿。朕没想到,你和街头市井那些无知蠢妇一样,居然信了这些谣言,且还跑到朕这来告御状,一点长辈的担当和容人的雅量都没有,若不是看在陆公的份上,你以为朕今日能轻饶你?朕再次警告你,这个位置你不想坐,有的是人想坐。”
说真的,若依李琮的脾气,是真想赐这位朱氏一百个大板,可念在她丈夫和儿子的份上,他只能忍了。
不过,板子不能打,这口气他得出了,否则,传了出去,今日这个来找他告状,明日那个再来找他求个情,他这个皇帝岂不成了一个受气包?
于是,没等朱氏再次张口,李琮直接喊道:“来人,传朕口谕,镇国公夫人不明是非,不辨是非,置陆家百年声誉于不顾,一味迎合市井谣言,实在有违世家夫人风范,也有违长辈操守,为以示惩戒,即日起,禁足三月,好生在家研习《女戒》,钦此。”
“皇上,还请皇上开恩,臣妇并非不明是非,臣妇也是对外子关心太过,外子被抓三月有余,至今仍没有说法,臣妇猛然听到契丹人要把他的尸首送回来,臣妇被吓蒙了,不知如何是好,还请皇上看在臣妇对丈夫忧心不已的份上饶了臣妇。”朱氏忙跪下去磕头说道。
这次她真是傻眼了,万万没想到一向宽厚的皇上居然动怒要收拾她。
要知道,第一次陆呦冲撞颜彦逼死颜彦最后皇上也不了了之,还帮着劝说颜彦下嫁给了陆呦;第二次,也就是前些日子,明明查出是陆鸣和颜彧有私情逼死了颜彦,可就这样,最后也是轻轻放下,这一次怎么就变天了呢?
可这一次真不是她的错,无论朝堂内外还是市井坊间都在谈论颜彦和周禄的关系,凭什么她转达几句他们的话皇上就要处置她?
她一个做妻子关心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媳何错之有?
可惜,没等她把这话问出了,李琮又命刘公公道:“记住了,方才的口谕要当着陆老夫人的面念出来,再送一本《女戒》书和一把戒尺过去,当面交给陆老夫人,让陆家的大大小小的奴才们也跟着听听,朕看看,以后谁还敢无中生有造谣生事!”
“喏。”刘公公躬身应下了。
“皇后,皇后,臣妇是什么人,皇后是最清楚的,还请皇后。。。”朱氏见李琮那毫无回转余地,只得转向了皇后。
皇后摇了摇头,皇上盛怒之下,这个时候去驳他,岂不自找不痛快?
于是,刘公公和两位小太监送朱氏出宫了,朱氏仍是上了她的马车,刘公公和两位小太监是策马相随,两个小太监的手里一人捧着一本书,另一人手持一把戒尺。
一路上他们倒是也碰到不少人,因着朱氏的马车上有镇国公府的徽记,而旁边相随的太监手里的戒尺也太过明显,故而,很快就有好事者开始凭空臆想了。
一开始,有人怀疑是颜彦因为周禄的事情遭到皇上申诫,不过这个说辞很快被人否了,因为颜彦的马车徽记不一样,她坐的马车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明”字。
再则,马车的方向是往陆家,不是明园,因而,很快有人猜到准是陆家有人做错事了。
而能坐上镇国公府徽记的马车肯定不是普通人,不是陆老夫人就是陆夫人,再不就是世子夫人,于是,路人开始揣测马车里人的身份了。
马车直接进了镇国公府,不过刘公公几个是在门外下马的,进了陆家仪门,刘公公对朱氏身边的管事婆子说道:“老夫人现在何处?”
管事婆子看了眼朱氏,低头回道:“回刘公公,老夫人缠绵于病榻已有月余,我们夫人一直在侍疾。”
“还请陆夫人找几个人把老夫人抬出来,再把陆府的主子和下人都喊来,这是皇上的旨意,还请陆夫人不要为难咱家。”刘公公这话是直接对朱氏说的。
朱氏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眼身边的管事妈妈和丫鬟,几个婆子和丫鬟见此倒是转身离开了,朱氏忙把刘公公等人迎进了厅堂。
说实在的,直到此时,她仍是有些发蒙,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这丫头究竟有什么魔力会让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维护她?
自古以来,做皇帝的哪有不多疑的?可这个皇帝倒好,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有一套话等着,最后把她申诫了一顿不说还罚她禁足三个月。
这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三个月的禁足,意思是连过年也不许她外出走动了,传了出去,以后她怎么在这些世家里混?
朱氏正自怨自艾时,几个婆子抬着一顶软轿把陆老夫人送来了,紧接着,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来了不少,刘公公没见到颜彧,便特地问了一句。
“回刘公公,我们世子夫人月份大了,也就这几天要生了,便没惊动她。”温嬷嬷躬身回道。
“有劳刘公公,我们夫人出什么事了?”陆老夫人身边的柳嬷嬷走到刘公公身边,悄悄塞了张银票给刘公公。
刘公公袖了这张银票,没再追问颜彧一事,而是看了在场的人一圈,清了清嗓子,用他独特的尖嗓子大声说道:“皇上口谕。”
陆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扶着春眠春晓两个跪了下去,在场的丫鬟婆子也都跪了下去,刘公公这才把皇上的口谕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
第五百六十六章、答案
陆老夫人听完刘公公的转述当即瘫倒在地,刘公公倒是上前安慰了两句,见陆府乱成一团,他很快带着两个小太监告辞了。
而朱氏见此,也顾不得细说详情,一面忙打发人去请大夫一面又命人送老太太回房,她亲自陪着。
在老太太的病榻前,朱氏倒是把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她也是想找老太太求证一下,皇上为何会这么明显地偏袒颜彦,明明事实真相就在眼前,可皇上不追究颜彦的过错,反而把她发落了。
这口气在她心里憋半天了,怎么想也不明白。
陆老太太也没有答案。
不过次日的朝堂上,李琮倒是当众公布了这个答案。
原来,为了给颜彦辟谣,李琮公然在朝堂上不点名地申诫了某位世家夫人,说对方目光短浅,竟然真信了外界的那些谣言,非但不帮着辟谣维护自己的孩子,竟然还跟着外界一起往自己孩子身上泼脏水,实在有违世家夫人的风范和修为。
一开始大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后来一听“往自己孩子身上泼脏水”便猜到了是谁,毕竟还是有消息灵通的,更何况,昨日刘公公带着两个太监进了陆家,随行的还有陆家的马车呢。
见朝堂上有人窃窃私语起来,略一犹豫,平西侯朱韬站了出来,没办法,尽管皇上没有点名,可在场的人几乎都猜到皇上说的是他一母同出的妹妹,想遮瞒也遮瞒不过去,再则,皇上质疑的是他胞妹的风范和修为,岂不也是质疑朱家的家教和家风?
“启禀皇上,家妹也是惦记妹婿被扣三月有余,生死未卜,加上坊间流言这么多,她一个妇道人家,家中老的老,病的病,孕的孕,身边也没有可商定的人,因而极度恐慌下极有可能做出有违正常女子的行径来,还请皇上看在她也是关心则乱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家妹绝不是一个无能的庸碌之辈,这点从家妹执掌陆家后的口碑一问便知。”
“既然朱侯把话敞开了说,朕也敞开和大家说几句心里话,可能在场的臣子至今还有人怀疑朕为何会偏袒百惠郡主,为何宁可拼着得罪契丹人也不愿意拿百惠郡主去交换镇国公,还有,朕知道,坊间的那些流言,追根溯源,应该追究到你们头上,是你们把契丹的交换条件泄露出去的,因而朕不应该发落镇国公夫人。”李琮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同时也走下了台阶,走到了臣子中间。
“想必在场的诸位臣子都清楚,百惠郡主的赐封由来,这一点朕不再赘述。朕要说的是,姓周的那小子这么拙劣的离间计为何你们看不出来,却一个个跟着去捕风捉影推波助澜?百惠郡主是个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当初因为陆家大公子的冲撞她能以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性命,这么刚烈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在成亲后不守妇道?若是百惠郡主真有什么二心,她会在第一时间把那颗夜明珠送给朕,第一时间把那两株五百年的人参送给太后?”
李琮说到这,正好走到了朱晋面前,便停顿了一下,朱晋见此问道:“启禀皇上,周禄为何要不惜重金离间并收买百惠郡主?”
“问的好,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可能对百惠郡主还不是很了解,以为她只是凭着发觉了山薯和棉花的种子和种植方式获得了郡主的封号,却不清楚她还为朕做了什么。这点啊,只怕那姓周的小子早就打探清楚了,兵部和工部新做的那些缩小版舆图就是出自百惠郡主的点子。。。”
于是,李琮便从那年去给颜彦暖房在她家书房发现的沙盘说起,随后,李琮又提起那年陆端和太子去女真谈判被契丹俘获并被救一事,接着又说起元宵节孔明灯的疑案,说起那场疟疾,说起最近工部在研究的火炮,最后,说起了陆呦上前线打的两场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