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这却是怎么说得。”白孝义心中暗暗叫苦,早就知道对方是个另折不弯的脾气,他只敢隐隐地透那么一点,可没想到,人家的反应之快,根本无法糊弄。
一旁的封浩听着二人的对话,虽然还有点不明所以,但是五郎的动作和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同样停下来,毫不在意地与之站在了一块儿。
这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封府与刘稷共进退!
盛唐余烬 第二十五章 乐舞
几个人停在了侧门边上,顿时将本就不大的门口给堵上了,白孝义有心打个圆场,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毕竟不是主事者,对方又是个较真的主,一旦闹僵,就有违宴请的初衷了。
正没奈何间,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一个沉沉的中年男子声音,比人还要先到。
“老二,我说怎么半天没回来,原来却在这里,叫人好找。”
听到声音,白孝义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过身,而此时刘稷也看到了来人,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穿着一袭紫袍,腰围玉带,戴着交领襥头,一派唐人高官的装束,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扫过,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男子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戴着一顶黄色的缠头冠,身穿翻领对襟胡服,另一个年青男子,很随意地穿了件紧身骑装,头发扎成一束,撇到耳边。
“我来介绍一下......”白孝义刚想向对方介绍他们,来人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说话。
“白孝节,他是老裴,裴国良,老龙有些不适,把他儿子遣来了,你们都是少年人,不妨多亲近。”
那个年青男子行了一个抚胸礼:“龙如林。”
这一手太厉害了,人家不惜自降身份,刘稷二人也不能不给面子,因为来的这几个人,都有着同样的身份。
国王,或是王嗣。
白孝节是龟兹国王,世袭龟兹都督,胖男子裴国良是疏勒国王,世袭疏勒都督,而龙如林则是焉耆国王龙突骑施的长子,也是几乎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国王。
除去没到的于阗国王、毗沙都督尉迟胜,这三人代表了安西镇的地方势力,就连封常清到此,也只能以礼相待,更何况二人不过他的儿子和女婿,准。
“刘稷,见过诸位都督。”
“封浩。”
封大郎随意地一拱手,对他而言,这些人是国王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区别,因为自己根本就不需要求到他们头上,这些人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
白孝节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依然带着和煦的笑容,热情地招呼他们,仿佛自家子侄一般。
“二位能来,白某蓬荜生辉,不如进去坐坐,包管让你们满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的这付架势,让刘稷无可奈何,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大可以拂袖而去,但是封浩在这里,就不能这么做,因为那样的话,等于为封府得罪了安西四镇所有的蕃国,也包括了不曾到场的尉迟胜,这决不是封常清愿意看到的。
不过他也想看看,这些土皇帝,倒底想做什么?难道真得以为,可以压服自己么。
“久闻都督府上,有最好的龟兹乐舞,我等今日有幸了。”
“呵呵,但愿能入二位的法眼。”
白孝节与众人俱是一笑,与他们一齐走向府内,他的宅子没有多少汉制的痕迹,反而带着一种西方建筑的味道,圆形的穹顶,拱形的廊柱和院门,精美的雕塑和壁画,当中是一个小小的喷水池,用的是自压式出水法。
两旁的回廊里,许多仆役在往来穿梭,他们的正面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大门洞开着,从里面传来隐隐的音乐声,还有一些调笑,看样子人不少。
直到走入大门,他才发现,这是一个极大的大厅,顶上装饰得金壁辉煌,四周的柱子呈镂空状,里面竟然烧着火炭,数十根柱子散发出的热气,将整个大厅里映照得温暖如春。
大厅里的两旁分别坐着两排人,看穿着根本分不出种族,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个服侍的女子,并非府中下人的打扮,而是青楼女子的装束,难怪那个小吏说,城中所有的女伎都被召了来,一眼望去,媚眼如飞、脂粉相闻,好不热闹。
刘稷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安排,在这种环境中,人最容易放松警惕,至少他身旁的封浩已经看得直了眼,完全没有一点将门衙内的矜持。
他在心里暗暗地鄙视了一番,便在众人热情邀请下,坐到了靠前的位置上,这里实行的自然是分餐制,每个席位上,都有一位侍酒的女子,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入座之前,刘稷打量了一番身边的女子,是个年青的汉女,长相十分清秀,脸上的脂粉不算多,动作也不像他人那样主动,反而别有一番味道,看来主人是照着他的胃口安排的,知道自己偏爱良家,特地找了个人来扮演。
既来之则安之,刘稷端起几上的杯子,慢慢地品味着里面的美酒,等到所有人都落座,白孝节作为主人,并没有坐到首席上,而是站在最前方,突然伸出双手在空中拍了几下。
只听得一阵丝竹声响,从厅外进来一队女人,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们的身上,就连刘稷也停下了杯子,目不转睛地瞧着。
那是一队胡女,全都做当地人的打扮,在十一月的天气里,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纱裙,露出大片的肌肤,里面的亵衣紧紧地贴在动人的躯体上,观之令人血脉贲张。
一队八人的龟兹舞女,来到大厅的中央,排成一个菱形,很快,音乐声就变成了欢快而富有节奏的曲调,这些舞女随之做出动作,伸臂曲腰,昂首翘臀,跳起了一种十分优美的舞蹈。
“此舞名为‘拓枝’,安西诸镇,属这府中舞伎跳得最好。”
见他看得入了神,一旁服侍的汉女靠过来,为他添上酒水,刘稷闻到一股甜甜的腻香,不由得心中一动,一把将她的腰肢搂住。
“小娘子定然精于此舞,不知跳得如何?”
汉女的面上有几分羞涩,抬起一双妙目,轻声说道:“奴跳得如何,五郎不是看过了么。”
尼玛,又是熟人?
刘稷暗自骂了一句,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那日酒喝得多了些,光看人去了,娘子莫怪。”
“那不如,改日奴做东,单单跳与五郎一人看。”
汉女的手指在他的胸口上划过,眼神中秋波流动,声音舒媚入骨。
“可好?”
盛唐余烬 第二十六章 过节
刘稷哈哈一笑,捉住她的手,飞快地在她额上印了一下,眼中已经瞥见,白孝节端着一个杯子走了过来,后头还跟着一个男子。
男子约摸一米八五左右,生得极为健壮,浓密的胡茬布满了整个下颌,使得他看上去有些大,实际上,从眉眼前,刘稷能肯定他最多不超过三十岁,令人奇怪的是,此人的面上颇有些不情不愿,看到自己,甚至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一闪即逝。
正戏来了,他不动声色地与怀中的汉女作亲热状,直到听到白孝节的声音响起。
“五郎果然是少年风流,让人好生羡慕。”
“都督这是?”
刘稷作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手上依然紧搂着女子的腰,女子将身体埋在他的怀里,似乎羞不可当,倒底是专业人士,演技就是好。
此时,白孝节已经走到了他的席前,男子落后两步,眼神在他怀中的女子停留了片刻,随即便偏过头去。
“五郎莫怪,今天请你过府,一则是洗尘,二则么,与你赔罪,当日你二人的此许不快,全因此女而起,我做主已经将她买下,就此送与五郎,不知可能消了这等过节?”
刘稷一愣,难怪此女作良家打扮,并不是她想玩角色扮演,而是一早就被赎了身啊。
白孝节的话,让他想起杨鹄子当日说过的一件事,自己在抢了张连翘之后不过一天,就将人丢开,又跑去与某个人争花魁,难道指的就是怀中女子?
想到这里,他将女子放开,端起斟满的酒杯站起身,却没有举起来。
“都督吩咐,原本应当照办,可此事,不过是我二人寻常嘻闹,怎能劳动都督亲自过问呢。”
白孝节见他不领情,也不着恼,回身踢了那男子一脚。
“老七,说句话。”
男子足足比白孝节要高过一个头,却似乎很怕他,转过身不情不愿地冲刘稷一拱手,粗声粗气地说道。
“那日是某的不是,这厢与你赔礼了。”
刘稷定定地看着对方,能让白孝节亲自做陪的,这番过节定然小不了,他记得杨鹄子说当日事情闹得很大,连封常清都压不下,这才跑去了军中,其中未必没有躲避的因素。
问题是,这龟兹城的花魁,质量不行啊,还没有他抢进府的几个女子好看,难道是古人的审美有异?刘稷怎么看,都只觉得席间女子根本就不值得一争。
反观那男子,时不时就会瞥一眼,女子不敢看他,却也暗暗偏过头去,动作虽然极其隐蔽,又怎能瞒得过刘稷的眼睛。
此中定有隐情。
这个男子姓白,排行第七,与自己有过节,甚至不输于自己,他的判断慢慢清晰起来,若是没有料错,此人应该就是与之齐名的安西四害之首。
白虓噉!
当然,这是他的诨号,真名叫做白孝德,龟兹王族出身,安史之乱中一举成名,此时不过是个普通军校罢了。
“怎么着,白虓噉,你不服气?”刘稷有意说道,只见男子抬起头,目露凶光,没等说出什么,就被白孝节瞪了回去。
后者赔着笑脸,推了他一把:“老七性子倔,你莫怪。”
等到男子返身走远,白孝节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已经安排他前往河西从军,不日就将启行,日后这龟兹城中,你再也不会看到他,五郎,算了吧。”
人家都低声下气成这样了,刘稷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本就是小事,不是都督提起,我一早就忘了。”
“忘了好,忘了好。”白孝节举着杯子,刘稷与他轻轻一碰,都是一饮而尽,彼此心照不宣地揭过此事。
奇怪的是,事情说完了,酒也喝过了,白孝节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刘稷顿时明白,所谓的赔罪,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戏肉还在后头。
果然,在他的示意下,原本坐在刘稷身边的女子,借口去梳妆,很干脆地让出了位子,等她一离开,白孝节便毫不客气地坐下,连服侍的人都不要,竟然亲自与他把盏。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刘稷不动声色地与他举杯畅饮,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打算,会不惜送女还要做出低姿态。
“听闻五郎此次立下大功,他日必有封赏,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但不知,是回到安西镇呢,还是另有高就?”白孝节一边看着堂上的歌舞一边问道。
刘稷同他一样,都是作出一付欣赏歌舞的模样,大堂上那队舞伎已经换了两只舞,此时正在跳着一只动作简单但却让人赏心悦目的舞蹈。
胡旋。
她们的身上挂着银铃,随着动作幅度的加大,清脆的铃声不绝于耳,身上的纱裙转成了一条线,露出雪白的大腿和曼妙的腰肢,就连腰间的肚脐都清晰可见,蒙着面纱的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每个观赏都能感觉到,她们眼中释放的秋波,一时间无不是呼吸急促,连眨眼的功夫都舍不得。
白孝节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这位闻名暇尔的枭五郎,原以为不过是个色中浪子,没曾想,对方虽然作出一付色魂与授的模样,可眼里却没有一丝淫光,这种年纪,竟然有着不输于老司机的定力?与之前的那些表现显得格格不入,他有些不信。
毕竟传闻真实与否,普通百姓可能并不知情,他这个城中的地头蛇却是一清二楚的,哪一天抢了什么人,抢去做了什么,何时进的府,家人有何反应,全都瞒不过他的眼,根本就作不得伪。
就在白孝节以为他没有听清楚,打算再问上一遍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清晰地进入耳中。
“一条商路尔,值得都督如此煞费苦心,连害民之贼都要放过么?”
白孝节陡然听闻,心里就是一惊,手上的杯子一荡,洒出几滴酒水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不仅猜到了他的意图,还给出了再也明确不过的答案,那就是。
毫不妥协!
盛唐余烬 第二十七章 私怨
都督府厅堂后面是一个具有本地风格的天井,在水源匮乏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将屋子建筑在它的周围,当然,此时的水井以装饰的效果居多,两边的回廊里,府中的仆役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离席的女子来到廊下,靠在一根合腰粗的柱子上,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不料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吃了一惊。
“阿妙,是某。”
女子停止了挣扎,面上还是有几分惊讶:“七郎,你怎会到此,不成,这里人太多了,会被下人看到的。”
“看到又如何,哪个敢说嘴,老子结果了他。”
白孝德毫不避忌地抱住她的腰,低下头,一边嗅着她的发香,一边去蹭她的脸,满是胡茬地在娇嫩的肌肤上滑过,刺得女子痒酥酥地。
“不能。”
女子不得不奋力推开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歉意地说道:“奴不能出来太久,一会儿还要回席,你也早些进去吧。”
白孝德受不得她的冷淡,恨恨地一拳砸在廊柱上,发出“咚咚”地声响。
“阿妙,你是某的人,某的人!”
“那又如何,奴的身契在都督手上,说白了,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罢了,你若真有此心,当时为何不替奴赎身?也是,你就算接了奴去,家中悍妇如何容得,只怕一转手就卖与他人了,如今,都督将奴赠与刘五郎,你知道他的名声,此生怕是再见无望了。”
“某不服,谁得到你都成,为何偏生是他?”白孝德最听不得这个名字,眼睛一下子红了。
“服不服地又能如何,你我好歹相识一场,七郎,奴要走了,你多保重。”女子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现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眼睁睁地看着女子走过身边,一想到她要去曲意逢迎那个人,白孝德就无法忍受,就在女子即将走远的一刻,他突然间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女子忍痛不住,差点就惊呼失声。
“你做什么!”
“阿妙,跟某走,离开这里,咱们去河西,从此再也不分离,好不好?”
“你先放开。”女子挣脱他的手,揉了揉手腕,忍痛说道:“你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见他依然心有不甘的样子,柔声劝说:“奴是倡伎出身,如今赎了出来,成为白府的一个奴婢,就算舍了这身份不要,也不过是个逃奴而已,又有多大区别?”
“可你不同,七郎,你是男儿,要建功立业,做出一事情来,不能因为奴,背上一个私通的罪名,这一生再也抬不起头,今日你的好意,奴可以领,但是往后,当你被他人嘲笑讥讽之时,一定会后悔,到那时,奴就成了你的出气羔羊,你不会想,你我从此成为一对怨侣吧?”
白孝德再也作声不得,女子的话,正中他的心事,与其说对她有一分痴念,不如说是眼见她即将跟从他人的不甘,若是要为此搭进去一生,怎么可能?
可一想到,心爱的女子被那个人压在身下,他连进去的勇气都消失了,只想着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看着男子抽身就走,竟然比自己的动作还要快,杜妙如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手腕上的那道红印子,提醒了她,无论是外面这个男子,还是里面那个男子,其实没什么区别,都不过视自己为玩物而已。
大厅里的歌舞还在继续,舞者换了一批又一批,刘稷已经看不出她们跳得是什么了,只有邻席的封浩,兴奋地手舞足蹈,一付憋坏了的模样。
他对于音乐这种高雅的艺术,实在是提不起多少兴趣,要不是那些舞姬生得漂亮又穿得少,一早就该告辞离去了。
原本还有个生得不错的女子服侍,喝喝酒调调情倒也有些意思,可如今女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身边坐着一个闷声不语的中年大叔,哪还有什么兴致,与其在这里瞎耽误功夫,不如去做些正事要紧。
白孝节同样兴致缺缺,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莽夫,给个面子送点实惠就能拿下,没想到,他还不曾提出什么,对方却一口揭破了他的心思,直接了当,倒像是传闻中的性子。
可这份敏锐,倒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呢?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那些打好的腹稿便没能说下去,一时间场面便显得有些冷。
“都督盛义,我已经见识了,说实话,大开眼界,只不过......”
刘稷实在不想再敷衍下去,正待起身告辞,白孝节恍若未觉地抬起头,突兀地说了一句。
“五郎对于商路,有何见教?”
话已出口的刘稷微微一愣,心说不会想到现在才开口吧,有那么难于启齿么。
“都督此言,恕稷有些不明白。”
“你明白的,方才我一直在想,你执意要严惩那王惟良,不独独是一已私怨吧。”白孝节眼神清明地说道。
“稷实不知,但请都督明示。”
白孝节根本不信,一脸认真地说道:“五郎不必讳言,今日请你来,就存了直言相告的心思,若是你我还转弯抹角,只怕到时候,会有扯不清的麻烦。”
刘稷心中一凛,他已经大概猜得出,对方想说什么了。
果然,白孝节继续说下去:“北庭扼守西方要道,关内之物进出都避不它,如今大食、吐蕃诸敌已灭,大唐之盛如日中天,商贾之行正其时也。”
“王惟良此次叙功,最少也能升上瀚海军使,庭州以西,皆在其羽翼之下,我听闻在吐蕃战事中,你与他有些误会,想必不会甘愿与他为邻,从此日日不得安生吧。”
不得不说,白孝节说得都是实情,瀚海军是北庭主力,全军一万二千余人,还有为数四千的骑军,如果王惟良存心想找他的麻烦,后果比白孝节所说得还要严重得多,所以他才会揪住对方的错处,追究到底。
“都督既然知晓,为何还会劝我放过他?”刘稷反问道。
不料白孝节诧异地答道:“谁说我们是要劝你放过他?”
盛唐余烬 第二十八章 石子
话已经挑明,刘稷倒是不好再言走,他也想听一听,这些人的真实意图。
后世所说的丝绸之路,西州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它东接河西走廊,西联域外也就是大食之地,上承漠北草原,下邻安西、勃律、天竺一带,因此,对于这里,大唐并没有同安西四镇一般置为羁靡制,而是如关内一般设成了郡县,直接掌控于手中。
要知道,在贞观年间,那里存在着一个西域大国,名唤做高昌,国王鞠氏,汉化程度比之安西四国几乎没有太大区别,甚至还要深些,可是一战灭于侯君集之手,举族被强迁入关内,一个沿袭了上千年的古国就此消亡,即使后来鞠氏回到了故地,也不过顶着一个西州都督的虚衔,再也不复昔日之威。
实际上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西州都是安西都护府的所在地,大约在五十多年前,才迁到龟兹镇,同时以伊、西、庭三州为中心,设置了北庭都护府,将两镇的职能重新加以规划,域外、漠北方向上的防务,在很大程度上,都归于了它们。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北庭各地的戍军,便成为了各地行商拉拢的重点,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靠着这些商人的孝敬,过关时抽取的油水,日子过得比别处还要安逸些,像王惟良那等重要的职位,自然便会是多方争逐的焦点。
没有哪个愿意无故开罪他,特别是即将到来的通商大潮。
长久以来,在这条商路往来行走最多的,是粟特人,也就所谓的“昭武九姓”,不要看他们大都拥有一个形似汉人的姓氏,却是不折不扣的异族人,这些粟特人,仿佛天生有着从商的天赋,他们嗅觉灵敏、敢想敢做,早在大唐立国之前,就成为了这条路上最主要的行商者,哪怕在西域最动荡的那些日子里,也阻止不了一颗冒险的心。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汉人,还不曾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同样不乏冒险精神,他们离开关中陇右那等富庶之地,前往边塞从军最后定居下来,便存了一分搏命之心,王惟良如此,白孝节相信,这位做事出格,胆大妄为的刘五郎,亦是如此。
“五郎,这便是我方才问你,此番战后,是返来安西,还是留在北庭的原由。”
白孝节坦然说道:“你出身安西,我等只当你是安西人,战后你和你的人将归属北庭建制,可是在之前你已经恶了他们,到时候无论任职何地,都不会有好日子过,除非......”
说到这里,他拿起那个早就空了的杯子,在手里转了转,一道光亮在刘稷眼中闪过,他这才看清楚,自己席上所用的器具,竟然全都是金子打造的。
“除非,北庭掌握在自家手中。”
这句话,是刘稷替他们说出来的,白孝节嘿嘿一笑,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句,此子比他想像得还要敏锐。
在此之前,王正见出身太原王氏,是所谓的五姓七门之一,大唐的顶级世家,五姓之间互有通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任职北庭十余年,这条商路便一直掌握在那些世家高门手中,包括后来的身兼两镇,都是世家背后使力的结果,为的就是垄断整个西域的商路。
这样一来,势必会与当地的势力发生冲突,在关外,五姓也好,七门也罢,都不如白氏、裴氏、龙氏、尉迟氏的名头响亮,因为他们才是西域的高门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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