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贪看飞花
十国行周
作者:贪看飞花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引子
龙争虎斗几春秋,五代梁唐晋汉周;
兴废风灯明灭里,易君变国若传邮。
自大唐王朝的最后一任皇帝唐哀帝李柷(chu)于公元907年被朱温逼迫禅位起,便标志着李唐作为封建史上最为辉煌的王朝之一,在国祚绵延二百八十九年,历经二十一帝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其时代的终结。
而随着唐祚尽竭,朱温篡唐并改国号为“梁”(史称后梁),另一个历史大混乱的时代——五代十国,也正式拉开了其纷乱变幻的序幕。
朱温虽在中原建立起后梁,却与前朝一样无法解决四方藩镇独立割据、战乱频仍的局面。在与盘踞河东(今山西)的军阀沙陀李氏相争十数年后,后梁也在公元923年被唐晋王、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之子李存勖所灭。李存勖继承唐统,仍称国号为“唐”(史称后唐)。
但
第一章 意哥儿
公元947年正月,契丹主耶律德光率契丹大军进入开封府的消息已经逐渐传遍了各地。石家在皇帝的宝座上还没捂上几个年头,就这样又被契丹人赶下来,连皇帝石重贵都被契丹主废为负义侯,对于本就依靠契丹才得以上位的石家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石晋虽已出局,但局势却不会就此消停。在南方,唐、蜀等国无不隔岸观火,等待着乘虚而入的机会。而在北方,各地军阀节度使的无数双眼睛,则都在紧紧盯着刚刚入主汴州的契丹主耶律德光,还有中原那座再次空荡下来的龙椅。
……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郭信就时常进入一个相同的梦境。
梦中的郭信没有躯壳,只是以某种灵魂的形式在天地之间游离,而天地则正处于黑夜。无穷无尽的大地上,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让他感受到自己也在被阴暗的气息所吞噬——连同着其他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一同沉没在寒冷的迷雾中。
不知时间是如何流逝,不觉间,郭信又开始感受到在天与地之间长久弥漫的阴霾正在遭受驱散——黎明渐渐近了。
极突然的一瞬间,一轮巨大的红日从穹顶尽头骤然跃出,随之带来的是一股强劲的烈风。四野的阴雾一息之间就被涤荡得无影无踪,世界也变得像水晶一般明亮剔透。
红日迸发出无数光芒,光芒刺破广阔的长空挥洒在无垠的原野上,又为辽阔的天地带来了新的光明与希望。
郭信从卧榻上坐起身来,感受到在自己浑身窜动的燥火,就像真的被梦中那轮红日炙烤过一样,心头一团乱麻似的思绪也像被烤卷了边一样变得更加混乱。
郭信抹去额头渗出的涔涔细汗,起身踢上靴子,套上一件圆袍便径直走向卧房的门。两扇门被郭信一手拉开,随着门枢转动发出“咯吱”的一声闷响,门外已经蛰伏了一夜的冷气便冲他扑面涌来。
寒气从领口和袖口卷入衣内,在粗布下所隐藏的精壮身体上遍体流动。不过郭信并不觉得寒冷,躁动的心思却因此又重新沉静了下来。
郭信抬起头来,视线越过院墙望向东边还未升到高处的太阳,深深地呼出一口粗气。炽热的气息在冬季里被呼成一朵稀薄的云,但很快又隐没在了冷淡的空气中。
今日是上元节,照例应是一年中少有的喜庆日子,只是去岁年间局势动荡,就连百姓们也没什么过节的心思。
其实汴州与契丹的大战并未太多波及河东,但整个太原府依旧被笼罩在一层紧张的氛围之中。据郭信所知,城北的节帅府里,掌握着整个河东军政大权的节度使刘知远正日夜与他的心腹们谋划时局——其中就有郭信的父亲郭威。
但时间不会因人们的心境而停止或跳转,就像石重贵只能在开封皇宫里战战兢兢地等待契丹铁骑汹涌而来,却已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一般。
郭信返身回房重新收拾了一番,想到今日刘知远应会按往年惯例宴请太原文武,父亲郭威估计过了午食就会动身去帅府,自己得早些去向父亲和“母亲”张氏问安。
张氏并非郭信的生母,郭信的生母杨氏刚来太原不久便病逝了,张氏是郭威后来所娶的继室。不过张氏与杨氏有同乡之亲,又未生子嗣,因而对自己也颇多照顾,郭信自然也要以生母相待。
郭信自己的厢院在郭府西边,郭威和张氏则住在东边,但两厢之间离得不远,原因很简单——郭府实在算不上大。倒并非因为郭威位卑人低住不起大宅,相反刘知远在十年前刚就任河东时就与郭威相好,如今郭威更是受其重用掌着河东的籍册,俨然是刘知远极亲近的心腹。只是郭威早年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因此持家向来勤俭,郭府在府宅的规模上也就远远不及太原府的诸多要员了。
郭信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毕竟比起后世的居所来……
“意哥儿恁早,要上哪儿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把郭信的思绪拉了回来。
意哥儿是郭信的小名,熟悉的人大多都这么叫他,府上的下人有时候也称他二郎,因为郭信头上还有个兄长郭侗。
郭信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府上的门房郭寿。
郭寿并非郭府普通的下人,而是
第二章 并不遥远
辞别了张氏和郭侗,郭信想了想,便决定先去找郭寿的儿子郭朴打听下外间的消息。
郭朴只比郭信年少两岁,除去爱跟在郭信后头外,就喜好在坊间厮混听闻趣事。大户人家中的奴仆们能做的事毕竟不多,互相传说各种韵事和风声就成了不可多得的消遣。
日头已经慢慢升了起来,郭信走在庭院间的廊庑上,暖阳的光芒正好晒在他身子上,让他不自觉放慢了步子好去感受这片刻的惬意。
郭信到了门房,却没寻到郭朴的影子,问过才知道郭朴跟着他爹去了北院帮着搬碳火。郭信只好又折身去北院,路过后厨时正遇上往里忙活的郭寿几人。
“意哥儿来了!”见着郭信,郭朴连忙跟他招呼,奈何肩上还荷着柴火,取也不是不取也不是,只好看向一旁的郭寿。郭寿抬眼见是郭信过来,便冲郭朴挥挥手,示意他放下手里的活。
郭朴得了准允,放下东西就朝郭信奔了过来。
“意哥儿今个准备干嘛早打听过了,今晚清水河那头的灯火最热闹!”
“整日光想着玩,也不看自己身上一身的脏。”郭信一边笑骂着,一边帮郭朴掸去身上的灰尘。
郭朴挠着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嬉笑道:“咱生来就是做苦的命,不能跟意哥儿比。”
郭信闻言却把脸一正,满脸严肃地盯着郭朴道:“记着,没谁的命是生来就定下的,不管生来怎么样,自己总不能先认了。”
郭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郭信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家的两个兄弟,郭威早年从柴家养下的大哥郭荣早就分去了府外住,在军中又有着差事,连见面的日子都不多,而亲兄弟郭侗又对自己这弟弟事事看不顺眼……反倒常和自己在一起厮混胡闹的郭朴让他更有兄弟相处的感觉。
两人没走几步,郭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犹豫着道:“可我爹说了,他的命是郭郎给的,我以后的命也是给意哥儿定下的。”
郭信顿时感到一阵无语:“这叫什么话,你的命怎么能算我头上”
“我爹说,过阵子意哥儿要去军伍给节帅效力,到时我便是意哥儿贴身的亲兵…”
郭信一愣,他倒还真未想过这回事,此时不禁从头到脚把郭朴打量了一遍。郭朴生的不算魁梧,个子也比自己矮了半头,但好歹在郭家不愁吃穿养了一副好身板,又因为常在马厩帮活,马术将将也算得不错……确实说得上是日后做武夫的好苗子。
于是他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年头毫无世道可言,自己投身军伍也是必然的事。而且现在谁都能看出中原马上又要变换大王旗,城西的节帅府里,掌握河东步骑五万大军的大帅刘知远整日闭门合户,显然是在酝酿什么动作。而郭信比别人更清楚,这皇帝的冠冕马上就要戴到刘家的头上去。自己若想早点混出品堂,此时跟着刘知远入主中原显然是最好的机会,更何况自家还有郭威和郭荣的门路……
想到此处郭信也感到兴奋莫名,胸中那团炙热的火再次涌动起来。他并不贪图什么富贵,只是觉得男儿在世,若不去搏些什么,未免太过空费年华。如今既然已彻底改换了命运,何必再做那籍籍无名之辈!
郭信心里装着事,默默在前头走着,郭朴也在后面默默跟着,走了许久,郭朴终于忍不住问道:“意哥儿刚有啥事找我”
郭信脚步一顿,这才一拍脑门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问郭朴道:“差点忘了这事,我问你,今早听到城外传来什么大事的消息没有”
郭朴憨憨一笑
第三章 春乐坊
“意哥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郭信叫得一愣,抬头疑惑地看向领头的骑士,背着日光却没认出到底是谁。直到骑士摘下头上的兜鍪,郭信才发现马背上的大汉竟是数月没见的大哥郭荣!
郭荣将兜鍪随手甩给身后的亲随,接着便娴熟的翻身下马,直接一把将郭信拥进怀里。
郭信被郭荣胸前的甲片铬得肉疼,却不好挣脱,所幸只一瞬郭荣便放开了他,紧接着却又用一双蒲扇似的大手在他两个膀子上拍了又拍。
“好小子!数月没见,倒是又壮实了不少。”郭荣嗓门响亮,浑身显露出一股特有的豪爽。
耸了耸像是要散架似的肩头,郭信也高兴地看着几月没见的郭荣:“大哥不是在麟州戍边,怎么回来了”
郭荣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这才凑近郭信悄声说道:“北边暂时无事,马步军都指挥使刘崇得了节帅之令已在来太原的路上,我得了都使之命,提前进城拜见节帅。”
刘崇是刘知远亲兄弟,显然是刘知远在为南下而调兵遣将早做准备,把手头的诸军向太原集结都是意料中事——毕竟契丹人不好对付。
见郭信听后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微微颔首。郭荣好奇心起:“大军月底才到,城里已经知道了”
郭信沉吟一番:“那倒不是,不过南边的事到了这个地步,大军还驻在北边反倒奇怪。”
“二郎如今很有见识。”郭荣面上露出赞赏的笑,接着又问:“父亲在家么我准备先回趟家里向父亲禀明。”
郭信摇摇头:“阿父一早就去了帅府,这会肯定还没回来。”
郭荣抚了抚胡须,犹豫了一番:“无妨,那我便直去帅府拜见。”
郭信拱手:“既然有正事在身,便不多耽误大哥功夫。”
郭荣点点头:“成,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再跟意哥儿聊聊。”说着又用力拍了拍郭信的肩膀,这才翻身上马。
将亲兵递来的兜鍪重新戴在头上,正要离去,郭荣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在马上俯下身来冲郭信招招手。
郭信见状附耳过去,只听郭荣悄声道:“我在军中听了风声,过阵子帅府准备编练辅军,回去我跟父亲说说,好让意哥儿也在军中领个差事。”
“多谢大哥!”郭信这下真是又惊又喜,自己早就想投身军伍,奈何张氏不愿,郭威也认为郭信尚且年轻不能服众——毕竟以自己的身份没法从底层士卒干起。可如今战事临近,河东扩军在即,又有极受器重的大哥郭荣给自己说话,料来应该没道理还要继续待在家中无所事事。
郭荣看见郭信一副喜悦的样子,也大笑了两声:“我跟意哥儿是自家兄弟。”说罢便呼啸一声,带两个亲兵绝尘而去。
郭信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郭荣,直到马背上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这才重新转回身来。
他的心情还未平复,旁边的郭朴也是满脸激动:“意哥儿要当大将军了!”
“去去去,什么大将军。”郭信笑骂道,“就算入了军伍,估计也得先从队正、十将这级干起。”
“那没意思。”郭朴看上去颇为失望地摇晃起脑袋,“照我看,以意哥儿的本事,带个千军万马还是成的。”
“尽瞎说。”郭信也笑了,“千军万马,我还怕将士们性命都砸在我手上。”
说笑间二人已到了郑家门口,郑家门房早就认识郭信,见他过来,忙恭敬地道:“小郎君留了口信,吩咐郭家二郎若来,便直去春乐坊寻他。”
&nb
第四章 艳词
郭信刚迈进屋里,就马上被正背对自己坐在中央的背影所吸引。背影的主人显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在锦纱之下,小娘腰间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即使是冬日厚实的面料也遮盖不住其窈窕的身段。
小娘身后两人都是乐师打扮,此时也都回头打量着郭信,各自怀抱一张琵琶和一面羯鼓,看来刚才传出的浅唱应该也正出自于那位小娘之口。
郭信快速环顾一圈,除去在屋中演唱的三人外,屋内剩下的都是男子,分两列对坐在正中小娘的两侧。其中除去朝他点头的郑谆外,其他大多也都是些郭信熟悉的面孔,唯一面生的是对门坐在上首的年轻郎君,应该就是李业无疑了。
除去背身端坐的小娘,屋里所有人都沉默地盯着郭信,叫他浑身好不自在,还好沉寂并未持续太久,李业很快就指着郭信,扭头向边上的人问道:“这就是郭家二郎”
得了肯定的答复,李业便一边拍手吩咐身后的仆人再添一个坐蒲,一边朝郭信挥手:“都是自家人,快坐吧。”
两列已经坐满了人,新添的座自然就位于末等。李业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已经让郭信反感,眼看自己要落在末座,更是皱眉不悦起来。
河东文武集团围绕着节度使刘知远有亲疏远近之别,各家的地位高低也自然代表了各自相处的秩序。而郭威在河东不说数一数二,好歹也是能在刘知远身边排得上号的人物,自己若真在那末等坐了,传出去必然有损郭家门面。
正想着是否立刻转身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亮起来:“我跟意哥儿亲近,意哥儿来坐我这。”
声音一出,郭信就知道是好友史德珫来替自己解围了。
史德珫一边朝郭信招呼,一边对身边的人耳语一番,那人也爽快地笑着起身给郭信让出了位子。
此时不是谦让的时候,郭信暗自出了一口气,稳当地在史德珫边上坐下。
李业见郭信落座,仿佛刚才无事发生一般,指着中间小娘嬉笑道:“接着唱!”
琵琶拨弦声和羯鼓击打声一同响了起来,小娘也继续跟着旋律唱了起来。屋内的气氛很快又恢复了起初的热络。
郭信从身前的案子倒了杯酒,端送给旁边的史德珫。史德珫也不客气,接过去便一口喝尽。
郭信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刚才那事谢过史郎。”
史德珫脸上不离唱和的小娘,嘴巴却动起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那厮是个小人,我早就看不过眼。”
郭信一愣,对史德珫的话有些意外,不过他知道史德珫这样说并非为了讨好自己,恐怕是真的讨厌李业。想着他也笑了起来,史德珫的爹是武节军都指挥使史弘肇,郭威不喜欢史弘肇行事的粗犷蛮横,自己倒是十分欣赏为人耿直的史德珫。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