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错姑娘
还想往下说,发现名医似乎被她的话吓呆了,此时目光空洞地盯着她的脸。
罢了。还是写下来保险。
正欲到处寻找纸笔,转身间却捕捉到了聂意寒一双俊眸里极快掩去的那抹痛楚——池净心里突地一咯噔,想起墙上的画像里那名貌若天仙的高位截肢女子,顿时遍体通寒。
不会就是活活痛死的吧…
…
一直飘回到居住的茅庐里,名医依然还是那般三魂不见七魄的模样。
池姑娘轻而易举地把他梦寐以求的药方给了他,临走时他似乎还忘了道谢。或许道过谢也道过别了,但他如堕梦境,记不太清楚了。只觉得怀里的纸轻飘飘的,他人也轻飘飘的,恍若漫步云端。
羊踯躅镇痛,驱风,治跌打损伤,亦治言语蹇涩,有毒。
茉莉根祛头疼,可安眠,有毒。
菖蒲治惊厥,癫狂,能驱虫,有毒。
当归偏又温补得恰到好处。
还有那其他几味药…已经顾不上怀疑真假,名医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药方。难道是以毒攻毒么?这是什么药理?用药大胆,药性霸道…
“公子,请喝茶。”一声叫唤让名医的神智稍微回来了些,“喔,是赵童啊。”原来是侏儒赵童啊。
池姑娘并没有见过赵童,却一口咬定赵童肯定有三十岁以上,还让他切记提防赵童。名医打量着赵童的手,腰,腿,脸。除却了身高,这确实是一名壮年男子该有的身体。迟钝如他,竟没有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侏儒存在,并且还让他遇上了。
身体结构异于常人,赵童这些年来一定遭受了不少非人的待遇,一定很苦吧。既然池姑娘说他会在雪山上加害于自己,那么在登雪山寻药之前,就暂且容他在此生活罢。
“公子,是我。您怎么啦?出去一趟门回来,跟丢了魂儿似的。”赵童好奇地问道,像山下其他同龄的七八岁孩童般,比常人大上许多的大脑袋微微一歪,仰望着名医的眼神里充满了恭敬。
仰望,除了面对一些黄口小儿,而立之年的他不管看着谁都需要仰望。
“没什么,我今天,出去,接诊了。”名医极慢地说道,喉咙比往常更干涩难忍,才记起今日在罗刹楼滴水未进。
看到名医不假思索地将茶往嘴里送,赵童笑得更欢快了。
篆刻着一抹青竹的温热茶杯到了嘴边的时候,名医忽又匆匆地把茶水搁下,起身往药圃方向走去,边走还边喃喃自语着什么茉莉根之类的药方。
赵童笑着看看案几上的茶杯,又笑着看看他的背影,习以为常地温和一笑,开始如往日般静静地打扫起这间简陋的药庐来。
他真幸运,随便在山里晕倒都能晕倒在一名大夫的门前。
他真不幸,隐居在山里都能遇上晕倒在他门前的他。
遇上曾发誓要好好地“报答”世间所有大夫的赵童。
赵童缓缓挥动着手里的笤帚,握着笤帚的手越收越紧,手臂上因隐忍而凸显出一条条青筋。
但他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无害的,童真的,无邪的笑容。
…
池净是在晚膳前回到无华院的,由聂意寒护送着回到了院门外。其实算算她不过也离开了几个时辰而已。
玉瓶坐在无华院门前的石阶上,像块望夫石似的望着街的方向动也不动,甚至直至池净站到自己面前也没有反应。池净眨了眨眼睛,等了又等,发现她没有起身,也没有让出路来让她进去。
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玉瓶,你在这做什么?“
玉瓶抬起头来,无神的瞳孔开始慢慢聚焦,看到熟悉的脸,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蓝以墨听到声音,从里屋跑了出来,见池净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外,紧绷了大半天的心神松弛,也跟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池净无奈地把玉瓶从地上扶起来,再掏出汗帕把二人的眼泪一一抹去,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手拖着一个,往院内走进去。
”别哭了啊,我这不是没事了嘛,安全回来了,还哭什么呢。吓坏了吧?“
”没什么,是一个朋友请我去做客呢,没来得及通知你们罢了...“
“是是是,没有下次了,我知道你们担心。以墨你真别哭了啊,再哭眼睛就不好看了,我可是因为你这一双眼睛才收留你的啊...“
清冷如她,永远敌不过家庭的温情。
三人进去后不久,院内灯火通明,抽泣的声音不再,隐约转来几声笑语。
灰影隐匿于假山旁,没有急着回去向主子汇报。他闻着院里传来阵阵菜香,望着天空弥漫散开的片片暮色,如入定僧人般不言不语。
聂意寒从无华院对面一转角处现身,看着那紧闭的木门,似乎也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垂下视线盯着地上良久,慢慢转身没入夕阳的余晖里。
池净 第32章 食色
东方乐走进来便看见他们三人其乐融融地在用餐,猝不及防地目光冷了下来。池净眼尖地先看到了他,打了个招呼,遂使个眼色让玉瓶赶紧再去厨房添双碗筷。
碗筷拿来后,不待他开口,池净又先给他夹了一块颜色鲜艳的沾着些许白色粉末的红肉条。
“侯爷,您快尝尝,包您满意。“她献宝似的眼睛如此亮晶晶地看着他,东方乐心里的怨气当然也褪了大半。
调了一批人马过来正准备大肆搜查营救之际,却发现那人完好无缺地坐在自个儿家中有说有笑,看到他来了还若无其事地只字不提。任凭谁也会气急败坏地甩袖而去吧?而他没有这样做,那是因为他有肚量。
东方乐一边愤愤不平地嚼着嘴里的肉条,一边继续腹诽道:他没有狠下心来转身离开,绝不是因为这院里飘出来奇怪的味道!
对,就是这阵奇怪的味道!他眼里迸出奇异的火花,没等嘴里的肉条——不,那不能被称之为肉条,这些年尝遍了人间美味的他怎能尝不出那并不是肉。但那到底是什么,他亦形容不上来,只知道闻起来有很浓郁的辛辣香料味,也很有嚼劲。他从未尝过这般味道奇特又麻又辣又过瘾的食物,甚至不需要配饭或其他菜,独独就这么吃着这一道感觉已经很满足。
东方乐自发地又夹一块。三两口又吃完了,似乎停不下来地又夹了一块。
直到盘里余下的十几块伪红肉条全进了他的肚子,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没有看池净。”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本侯爷。动不动就会失踪的合伙人,我觉得我们合资这事还有待商榷。“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她是想要笼络他当靠山呢。
难不成她完好无缺地归来,他还生气不成?这东方乐怎么像个时刻需要人哄的别扭小孩似的,初见他的时候那一身的清冷都到哪去了?
池净思索了片刻道:”侯爷,自今天开始十天起,我让玉瓶每天每顿不一样的菜色,并且保证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待你满意后我们再来重新商讨合资开酒楼的事,如何?“
东方乐咽了咽口水,吃货本色再也遮掩不住:”此话当真?“
”绝不食言!“池净胸有成竹地道,与玉瓶偷偷交换了个无奈的眼色。说到底这都怪聂意寒,在拟定合作条约的重要关头因为一个破藏宝图把她劫走,害她如今还得花时间花精力来讨好东方乐。
“这盘肉...素肉,叫什么名?”东方乐兴致勃勃地问道。
池净目光有些迷离,脸上浮现一抹怀念的神色。“它啊,叫——辣条。”
...
当年她和承宗因为爱吃辣条,被妈妈训斥过不少次,说是因为辣条极不卫生。他们俩实在抵挡不住诱惑只好偷偷地躲起来吃,到头来还是瞒不过机智的池妈妈。妈妈买来了许多食谱,开始与她一起研究着自制起美食来,其中就包含了这一味改良的卫生干净的辣条。
但不得不承认人无论做什么,天赋这种东西都极其重要。池净智商奇高,凡事可以轻易参透甚至举一反三,无奈唯独对烹饪是束手无措。她可以把整本食谱背下来,但真正动起手来操作的时候——
”净净,这是你做的蛋糕?怎么全焦了?还是咸的?“
”净净,这是你煲的汤?天呐,我喝完了才看到,汤底怎么会有虫子?你是不是放错了什么?‘
“碱粉要放五克,五克,啊呀,你放太多了...”
“净净,翻炒,翻炒,你的手不要那么僵硬,靠近一点,它不会爆炸的。”
是因为生来怕火吧,所以即使她知道这些美食如何烹制,却无法亲手成功做出过一道好吃的菜来。
因爆炸死在火里,虽又因火的烙印而涅槃重生,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让自己惨遭祝融了。
...
送走了东方乐,池净便把玉瓶叫来打算跟她商量明天该先做哪道菜,奇怪的是,玉瓶并不在房内。
自她回到无华院那一刻她便觉得玉瓶有事瞒着她,但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加上折腾了大半天,她也有些困乏了,便早早回房歇息。
然而两天后,这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玉瓶时不时不见人影,毕竟人嘛,都有自己的隐私,她也不便过问太多。但蓝以墨这个七八岁的小孩,怎么也时常躲在房里不见人呢?
“以墨。”敲了敲蓝以墨的房门,侧耳细听,发现里面传来一阵异响,像慌忙中打碎了什么东西。
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蓝以墨才过来打开了门,脸上带着未完全收起的一丝慌张。
“你在做什么呢?”池净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外。
“姑娘,我,我在看书。”蓝以墨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她。
“看什么书?”她现在可以确定不止玉瓶,连蓝以墨也有事瞒着她。到底他们在她消失的这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池净拢起了眉。
“在看、看《论语》!”他支支吾吾地应道。
池净狐疑地盯着他。这么明显的谎话,他当真以为她听不出来?
正要迈步走进他的房里,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正朝这边走过来的玉瓶。她心思一转,便收回迈了一半的步子,改变主意朝玉瓶走去。
先从玉瓶盘问起好了。
可当玉瓶完全走了过来,脸色略带潮红地立在她面前,强作淡定地问:“姑娘,你在找我吗?”
这时候,池净却是半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
满怀心事地回到自已的房里,池净拿起书,翻了几页,注意力全不在这上面。
吻痕啊,她看到了玉瓶脖子上竟有一丝吻痕。本来她不会注意到的,玉瓶一边行走一边下意识地扯起衣领遮挡的不自然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所以当她站定在她面前,她也就一眼看出了那点痕迹。
她可是从小生活在有着开放观念的二十一新世纪女性,没嫁过人不代表她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玉瓶这是在...现代说法是谈恋爱,古代说法是有了两情相悦的人?
池净又记起了蓝以墨那遮遮掩掩的慌张神色,联想到一个极大的可能性...天呐。素来外国的小孩就比天朝的早熟,当时幸好没迈进他的房里。她把脸埋进手心里,发出尴尬的低吟。
这小孩子该不会真的是在关起门来看春宫册吧...
(双更,周未愉快。)
池净 第33章 雇匠
事实证明要彻底征服东方乐这刁钻的吃货根本不需要用到十天。
第五天的时候,嘴里一边咬着臭豆腐,一边因美食而感动到热泪盈眶的永乐侯爷便迫不及待地甩出几张银票:“开,开,开!酒楼赶紧开起来!呜呜呜这是唇齿留臭啊好臭啊本侯爷有生之年竟还能吃上如此美味珍馐——”
臭豆腐闻起来极臭,一开始其实他是拒绝的。最后在池净的再三保证下,他捏着鼻子咬了一小口,瞬时,味蕾被冲击的感觉令他背脊泛起阵阵酥麻,这阵酥麻直窜大脑。莫名地,他便有点眼眶发热鼻子发酸,仿佛因等待而持续了数千年的空虚,此刻终于圆满。
酥中带脆,脆中带软,软中带辣,辣中带着葱蒜香...就这一味,开分店一路开上京城都没问题!必须多招点人手,不然靠玉瓶一个人慢慢地翻炸着豆腐...远远不够塞牙缝...“还有吗还有吗,给本侯爷留几块...”
根本无人有空暇去收起那几张银票。玉瓶擦干了手,也用竹签戳起一块酥脆的豆腐放进嘴里,旋即惊喜地睁大了双眼。趁无人注意,偷偷地藏起来两块,脸微红装作无意地看了看外面。
不止东方乐和蓝以墨,池净也正忙着抢夺臭豆腐,一口一个赞不绝口,在这满室的臭味里强忍着乡愁。
乡愁啊乡愁。乡愁是故乡青秀的山,是故乡氤氲的水,更是故乡的水土培育酿制出来的珍馐百味。
...
侯爷不愧是侯爷。
池净喜滋滋地暗暗在心里夸着东方乐,找了这么一尊大佛做靠山真是最明智的选择。仅仅用了十天,短短的十天。从选址到落定,到店面布局,到置办再到择选开张的黄道吉日。东方乐派来的管家都一一办妥,除了雇佣木匠石匠这一件事外,池净提出了要求,她要亲自选人。
所有人排成一排,目不斜视地站着。雇佣匠人通常瞧的是手艺,人生得美丑,从无人去在意。头一回这样被人挑选,气氛难免有些严肃紧张,而在外依旧蒙着面纱的池净由此更添了几分神秘感。她在每个人面前走过,盯着对方眼睛看了一会儿,便去看下一个人的眼睛。她时而摇头,时而惋惜,时而又露出钦羡的目光来。
最后,池净走到侯府的管家旁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管家从袖里拿出几张纸十分恭敬地稍带谄媚地递了过去。作为侯府的老管家,此生阅人无数,早看出此女非池中物,对方虽蒙着脸但不管长相如何,能得到小侯爷的青睐与信任,他姿态低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小侯爷已经二十有余。但不知是否因为家里女眷太多,物极必反的缘故总之侯爷如今仍孑然一身,平时不近女色,独来独往。哪怕偶尔出门在外交了朋友,也是男子居多。为此,府里的人可没少长白发——东方家人丁凋零,一脉单传到了这一代,小侯爷不会是个断袖吧...
天可怜见他身边总算出现了位女子。管家忍住内心激动,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
池净并不知这位老管家有着如此丰富的内心戏,只见她从这些纸上审阅片刻后,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管家神情微微讶异,很快又回复平静。他用着对待当家主母般的态度倍加恭敬地对池净垂头称是,随后徐徐来到众人跟前,伸出手点了其中几个:“你,你,你,还有你,可以不用来了。”
众人顿时一阵喧哗。
没有理会身后的一团混乱,池净带着玉瓶径自离去。
“姑娘,为何独独不雇佣那几人?”玉瓶完全看不出被指名剔除的几人与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她知道姑娘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只是这些匠人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如今还公开遭人嫌弃,匠人的尊严不会允许他们忍气吞声。
“因为我从他们的吃相里发现这几人品德不太好。”池净应道,玉瓶这才明白为何姑娘坚持要先请匠人们用过午膳再来决定他们的去留,姑娘这招还真是...
“仅仅因为吃相?”仅仅因为吃相问题,姑娘就不怕得罪这些匠人?玉瓶虽没有过多接触过,但平时关于这些匠人们的坊间八卦也是没少听说。
她仍在万家时,就曾听其他婢女说起过其乡下曾有一大户人家,行帮工匠食礼的时候不知如何得罪了其中一位泥匠,这位泥匠又偏生是位心胸狭窄锱铢必较的人,趁着半夜无人之际使一些旁门左道之术,将一些死人堆里挖出的晦气的葬丧之物埋进这户人家的地基里,便破了人家原有的好风水与旺运势。
不出数年,这户人家便死的死,疯的疯,最后还断了香火。若不是那匠人一次酒后说漏了出来,那些纯朴的乡民们谁能料到世上竟有如此心思狠毒的歹人?然人活一世,平安为上,乡民们从此面对这些匠人更是唯唯喏喏,不敢吭声。
如今那户人家气派的楼房仍在,只是人去楼空还传出闹鬼的传闻,即使艳阳高照的青天白日,路过的行人还会觉得一阵阴森森的冷风吹过...
玉瓶忙搓了搓手臂,浑身升起一阵鸡皮疙瘩。
“嗯,是的。先前我已经留意到了,穿绿色布衣的那人吃饭时总是把大块的肉全夹自己的碗里,小块的肉留给别人,这样的人为人行事也贪得无厌。”池净一本正经地道,“另一黄色上衣的匠人用膳时也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他每夹一块菜放进嘴里,便会将筷子含在嘴里回味片刻又去继续夹菜。这样的人做事只求自己随心所欲,不顾及别人感受,也不可取。”
又列举了别些人的几种吃相,玉瓶直听得恶心连连,顿时觉得姑娘句句在理。原来从进食的礼节里还能看出一个人的品德好坏!玉瓶受教地记在心里,遂又不自禁地想起,不知与那人同台用膳是何等感觉...俏脸又微红。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吃相不好了!更因为那几人皆会在近期死于楼房坍塌的断壁残垣之间,池净在心里道。
未开张的酒楼如果闹出人命来,她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那几人横竖也是死,不该死在她的酒楼里,不然即使她出品了再美味的食物,吃起来也如鲠在喉。
或许她可以在这期间派人轮番保护这几人,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可是一来她没有救过人,不确定能不能改变这几人命运的情况下她并不想用无华楼的名声来冒这个险,二来嘛那几人吃相不好也确是事实,面相上看也全是奸诈之人。
她不能坦然地对众人说出这番话来,否则那才真正会招人怨恨。于是,池净把对候府管家用的措辞同样对玉瓶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池净 第34章 应验
“那半蒙着脸的娘们说,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几人八字与这酒楼的老板八字犯冲。”被撵走的木匠之一——张三愤愤不平地说道,一双三角眼里净是怨毒。
“他们说这单买卖起码每天比其他地方贵了八文钱呢。还是按日结算!”他们匠人工钱鲜少有按日结算的,通常是年结,更别提每天多了八文钱,一月下来,相当于他们少赚了两百多文钱呐!李四扼腕长叹。
“怎么就我们哥们儿几个八字犯冲呢!”尖嘴猴腮的王五抚着下巴思考,世事怎会这么巧,别的人都没问题,偏就他们几个被排除在外?
“五哥你意思是…”听王五这么一说,赵六也开始觉得这并不是偶然的事件。“难道那娘们发现了什么?”
“她能发现什么?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动手。”张三在背后狠狠地敲了他的头,他痛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还手。
“算了,兴许是凑巧吧。”据说这几年不少雇主都讲究动土建宅上梁甚至搬迁之前皆先审视匠人八字,有犯冲的便不予雇用。相比其他三人,李四倒是还算看得开。
“都是你!当年若不是你喝多了说了出来,现在那些人会整这么一出来防着我们匠人么…”赵六突然跳了起来,指着李四便骂。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都过去多少年了还在吵,烦不烦?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忘了明天…”王五不耐烦地截住这个话头,看了眼不做声的李四。
“明天那些东西可准备妥当了?”说到明天,张三的三角眼里便漫上了一片贪婪之色。干了这一票,别说两百文钱,就是十两银子估计也不止。
赵六也有些兴奋,随即想到明天的活儿是李四揽过来的,又觉得自己语气方才确实有些冲了,便冲着李四讪讪一笑。
李四没有理会他,只是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心里有一丝不安。
…
无华楼已经建成了一半。
池净拿着算盘算来算去,怎么算,投入的资本都比当初预算的要多。
是了,当初预算之时玉瓶将材料价格一一报与她听,但她直觉里就是不想要那批货,总觉得过于便宜一定会出问题。俗话说便宜没好货——后来玉瓶又出门去寻了另一家商行,这回报上来的价格几乎是上一家的两倍,她却在听见价格的瞬间心安了。最终在玉瓶不赞同的眼神下交付了高额的定金。
预算有变,自然投入就跟着变多了。
君子问祸不问福。但毕竟是前世今生第一次当老板,池净还是没忍住给自己扔了一卦——
主卦大有,变卦为巽卦,求财辛苦啊。池净微微叹了口气,明明万事俱备,东风也来了,怎么卦象显示财星就是不旺呢。唉。
若是冬天春天求的卦倒是吉卦,可现下仍是仲夏…唉。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初学,看得不准?唉。
命里存不住钱啊。唉。
“姑娘,你已经叹了好久的气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玉瓶郁闷道:“还有以墨最近也是的,老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也不让看。”
当然是在鼓捣春宫册啊…
小小年纪怎能沉溺于这种,这种,这种荒淫无度的书籍里!
今天阳光正好,也是时候管管了!池净振作起来。戴好面纱,她嘱咐道:“玉瓶,若是侯爷来了就告诉他我出门了。”
“是。”玉瓶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姑娘最近出门留些神。”
“哦?此话何解?”池净带上帷帽,不解地问道。
“东街那边前些日有一座新起的楼无故坍塌了,衙门如今还在派人驻守调查。死了几个匠人,想来可真无辜。”玉瓶说着,见池净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又嘱咐一遍:“姑娘可真该上点心,走在路上别靠那些墙太近,谁晓得会不会又有楼塌了呢。”
呵呵,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上下五千年都逃不掉。那几个匠人肯定也不无辜,因为建筑的材质好不好,他们一摸就能摸出来。肯定没少中饱私囊。
慢着,死的那几个匠人,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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