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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九斛珠
“殿下是说,让我跟着北上议和?”伽罗愕然。
谢珩背对着她没说话,背影有些僵硬。
旁边一位男子应是东宫属官,上前解释道:“北凉派出议和的是王子鹰佐,他要我们带傅姑娘北上,才肯谈判。如今北边已无力应战,百姓受战乱之害苦不堪言,议和势在必行,还望姑娘以大局为重。若能促成议和,殿下自会奏请皇上,对贵府从轻落——姑娘可是与鹰佐相熟?”
伽罗摇头,“民女幼时虽曾在京城住过,十岁便去了淮南,从未去过北地,更没见过什么鹰佐王子。大人莫不是……弄错了?”
“鹰佐的亲笔书信,要的就是姑娘,绝不会错。”
“可我……”伽罗一时语塞。
自己跟鹰佐素昧平生,鹰佐却指名要她去议和,莫不是因祖父的缘故?可这回被掳走的朝臣不少,她在武安侯府中也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为何偏偏要她去?
这问题她想不通,谢珩显然也没想通。
他回身瞧着伽罗,示意侍女将她扶起。十四岁的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柔软裙衫之下,窈窕身姿初显。因伽罗的母亲是异族人,她的瞳孔稍见微蓝,顾盼间如有水波荡漾。浓长如同小扇的眼睫颤动,肌肤也比旁的姑娘柔白细腻许多。加之淮南气候温润,养得那肌肤吹弹可破,嵌上明亮的眸子,精巧的唇鼻,容貌极美。
这样的容貌,让男人心动并不意外。
可伽罗这几年除了年节回京外,几乎都在淮南,这一点谢珩是知道的。
鹰佐王子远在北凉,怎么会见过她?
若不是见色起意,鹰佐又为何指名要伽罗同去,将她跟议和这样要紧的事绑在一起?
谢珩的目光在伽罗脸上逡巡,看到她也是茫然而忐忑。
“先回府休息,明天我派人接你。”最终,他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进了内厅。那位东宫属官也不再耽搁,简略交代了几句北上的事,便命人送伽罗出府。
外面岚姑等得满心焦急,见伽罗毫无损的出来,暗暗念了句佛。
待上了马车,没了旁人,岚姑忙低声问道:“太子可曾为难姑娘?”
“没有。他丝毫未提旧日的事。”伽罗闭上眼睛,只觉倦极,“岚姑,我心里乱,想眯会儿。”
岚姑松了口气,便将伽罗揽在怀里,让她暂且睡上片刻。
东宫之内,太子詹事韩荀待伽罗去远了,便也转入内厅。
厅内静谧,谢珩面壁而立,跟前的檀木架上摆着柄剑,漆黑乌沉的剑身有一半已出鞘。他的手落在剑柄,似在沉思。
韩荀没敢打搅,半晌才听谢珩问道:“她走了?”
“已经送回武安侯府了。殿下当真要带她同去?”
“情势所迫。”谢珩回身,吩咐道:“准备辆舒适些的马车,调两个侍卫给她。”
韩荀诧异,“这回北上时间紧迫,皇上吩咐一切从简。当年王妃的死,前两年信王的死,都跟傅家、高家脱不了干系,臣记得清楚,殿下更不会忘记。殿下不计较旧仇已是宽宏,无需过于善待。何况这回鹰佐的要求蹊跷,未尝不会跟被掳走的傅玄有关,其中未必不会有阴谋,殿下何必……”
“我知道先生恨高家,当年兄长惨死,我只比先生更恨!”谢珩打断他,长剑铮然归入鞘中,“可男儿未能征战沙场,却要她弱女子去议和。这种事,总归是我辈的耻辱。”
韩荀微怔,半晌才道:“短短几年而已,国力就衰微至此……唉!”
他一声长叹,应命退出。
*
武安侯府外,春光洒满青石路面,两座铜铸的狮子威风凛凛。
数月之前,这里还是京城中排得上号的勋贵之家,世袭侯门,相爷府邸,令不知多少人艳羡。而今门上匾额被摘去,左右数名禁卫军怒目而立,不许任何人轻易出入,如同牢狱。
伽罗靠着东宫的手令得以入内,同岚姑赶往锦绣堂。
屋舍依旧恢弘,内里陈设还是从前的模样,却因空荡无人而显得冷清。虎阳关之败令举朝震惊,新帝登基之后,便以右相傅玄失职贻误战事等罪名夺了武安侯府的头衔。府中仆从皆被遣散,女眷弱子暂时看押在此,随时可能被赶出府邸,不过十数日,府中就现衰象。
伽罗纵然对这座府邸感情不深,见状也觉鼻头酸。
锦绣堂内,傅老夫人本已病倒在榻,听伽罗说了东宫的事,倒是打起精神来了。
“太子当真是这么说的?你随他北上议和,事成之后就会从轻处置?”
“他只说会奏请皇上从轻落。”
“那也很好了!”傅老夫人愁眉苦脸了半个月,总算展颜而笑,“我们伽罗生得好,那位鹰佐王子既然这样郑重其事的要你过去,必定会珍重善待。你祖父还在北凉人的手里,恐怕你父亲也是。伽罗,到了那边,可得设法搭救,务必让他们安然回来。”
伽罗咬唇,敷衍着应了一声。
长这么大,伽罗还是头一回听见傅老夫人夸自己,却是在这样的场合。她就认定鹰佐是看上了自己的容色,才会费这样的周折?她就这样期盼自己能以色侍人?
伽罗付之一笑。
她对北凉一无所知,想不透鹰佐要她北上的原因,更不敢想象议和之后会落入怎样的处境。忐忑与恐惧固然是有的,但她确实盼着尽快北上。
因为父亲所在的丹州地处汶北,已然被北凉占据。
伽罗不知他处境如何,唯有北上,才可能探到她想要的消息。
傅老夫人病了许久,神智难免恍惚,说话偶尔颠三倒四。
伽罗陪她坐了许久,断断续续的听她叮嘱,两位伯母闻讯,也赶来同她探问消息。伽罗也就势询问府里的消息,直至新月初上用完了饭,才回到住处梳洗。
熟悉的屋舍床榻,珠帘软帐,博古架上还摆着父亲给她搜罗的有趣物事,伽罗挨个把玩,总算寻回些许安慰。她极力不去想姚谦突然变脸,转而迎娶徐相之女的事,将屋中旧物摩挲,又取出长命锁握在手心。
那是娘亲留给她的东西,这些年伽罗总是贴身佩戴。
伽罗的父亲傅良绍是傅老侯爷的第三子,年轻时也曾是京华才俊,颇得老侯爷欢心。后来他游历北地,遇到了伽罗的母亲南风,执意要迎娶为妻。南风是异族人,来历不明,老侯爷夫妇不愿要这等儿媳,自然竭力反对。谁知傅良绍心志坚定,见父母执意不许,竟自作主张与南风结为夫妻,还给南风寻了个身份,便是伽罗外祖父高探微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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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人被围困,不过片刻被击倒在地。
就在伽罗满心以为他能被活捉时, 却听陈光蓦然一声怒吼, 重重踢在贼人身上。
她讶然望过去, 但见贼人被虽踢得晃动,却没任何反应,只管直挺挺躺在地上。
这竟然是个……死士?
她睁大眼睛, 下意识的看向谢珩。
夜色下谢珩背对着她, 虽不辨神情,后背却紧绷着, 怒气显而易见。
他喝命陈光将贼人带回, 旋即转身看向伽罗,脸色不善, 若有怀疑。
伽罗只好竭力起身, 微弓着腰腹走过去。
“多谢殿下相救!贼人身上有民女的东西, 能否容民女取回?”她抬头对上谢珩阴沉的目光, 见他并未阻止,大着胆子走到贼人身边。许是方才受惊不小,这会儿又有侍卫环立,伽罗竟未感到害怕, 径直从贼人腰间取出那枚珊瑚金针, 就着地下野草擦拭干净。
谢珩沉默而立, 待伽罗擦净了, 却忽然弓身,自她手中夺过细针。





帝阙春 第67节
他的声音与脸色同样阴沉,“是这个东西?”
“此针并无毒性。”伽罗一怔之后反应过来,匆忙解释,“方才民女为了脱身,以针刺穴,虽能令他剧痛松手,却也不至于取人性命。殿下若是不信,自可查验。”
谢珩将那珊瑚金针把玩,往伽罗脸上看了片刻,旋即丢回给伽罗,转身走了。
侍卫将那贼人抬上马背,紧随在后。
倒是陈光面带亏欠,“这回是我守护不力,叫姑娘受惊。郊外风大,姑娘不如先回驿站,贼人的事殿下自会处置。”他是个粗豪的汉子,瞧见伽罗面色苍白,只当是受惊之故,当下从同僚处借了匹追出来的马,扶伽罗上去。
伽罗骑马难下。
此处离城已远,她如今腹痛,不可能走回去,近处又无车驾可求,只能靠马代步。
好在谢珩的披风宽敞,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能遮住她所有窘态。
伽罗不敢坐实,踩着马镫保持半立的姿势,可减缓马背颠簸。
城郭遥远,伽罗捏紧了缰绳,咬牙忍耐。
*
回到临阳城中,驿站内甚是安谧。
伽罗被掳后,谢珩虽带人追来,却并未惊动旁人。此时驿站中众人都睡得很熟,唯有伽罗的屋中一灯如豆,岚姑立在门外焦急踱步。
见她归来,岚姑顾匆匆跑下阁楼,迎了过来。
伽罗此时又累又痛,惊吓之下受了冷风,只觉头脑昏沉,天旋地转。见着岚姑,便如溺水之人碰见救命的浮木,待岚姑走近,便无力的靠在她身上。
那贼人自有韩荀带人去处置,谢珩扫一眼伽罗,道:“跟我来。”
伽罗脚步虚浮,勉强跟着走了几步,一脚踩空如在云端,身子立时前倾。
幸得岚姑反应快,将她接在怀中。
见前面谢珩驻足,岚姑忙恳求道:“殿下,姑娘两颊滚烫,必定是受了寒,支撑不住晕过去了。方才屋里的事民妇已禀告过小将军,夜已深了,殿下能否先歇息,等姑娘醒了再问?”她手扶伽罗难以行礼,身体却是极恭敬的姿势,语气神态皆是祈求。
谢珩看一眼伽罗,未再多言,只吩咐陈光去寻个郎中,转身大步走了。
岚姑身体颇健壮,气喘吁吁的将伽罗抱回屋中,将寻来的几个手炉塞在伽罗怀里。
陈光自觉失职,甚是内疚,听岚姑讨要姜汤,忙安排人去煎熬。
这头姜汤才喝下去,便有郎中踏夜色匆匆赶来,岚姑总算稍松口气。
*
身上的冰凉渐渐退去,转而被温暖包围,小腹处痉挛般的疼痛也慢慢淡了。
伽罗醒来时脑中虽还昏沉,身上却舒服了许多,嘴里苦味还在,四肢百骸却十分舒泰。
她一睁眼,靠在床边的岚姑就醒了。
“姑娘觉得如何?”她伸手探了探伽罗额间温度,已不似昨晚烫热。
伽罗却牢记着昨晚的事,开口就道:“岚姑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岚姑扶着伽罗坐起来,不急着穿衣,先帮她慢慢按摩头皮,“昨夜我被开窗的动静惊醒,还没呼救就被那人打晕了。醒来后听侍卫说姑娘被掳走,可真吓得半死。幸好殿下救得及时——姑娘腹中还痛吗?”
伽罗摇摇头,“好多了。”
此时天光大亮,时辰不早,她还记着昨晚谢珩要问话的事,便忙起身穿衣。
驿站备有清粥小菜,伽罗迅速吃了,又喝碗姜汤暖腹。虽然风寒未愈,头脑依旧沉重,小腹处的痛却轻了许多,不会碍事。
谢珩的披风已被岚姑洗净,问驿站借炉火,稍加檀香烘干,叠整齐了放在床头。
伽罗寻干净缎面包着带过去,交给谢珩近侍,脱了帷帽让岚姑在外等候,求见谢珩。
谢珩在处理公务,听见伽罗拜见,口中谢他昨日搭救之恩,头也没抬。
他的眉头紧锁着,仿佛遇见了难事,狼豪勾勾画画,片刻后才道:“免礼——昨晚捉你的是西胡人。傅伽罗,你藏了什么,竟会招来死士?”
伽罗老实答道:“民女也不清楚那些人为何出现。”
“民女……”谢珩目光落在恭敬站立的伽罗身上,仿佛嘲弄,“从前可没见你这样自谦。”
伽罗愕然,正想开口,谢珩脸上又显出不耐烦的神色来,“昨晚怎么回事?”
“昨晚那人出现得突兀,抓了民女之后就往城外跑,中间不曾说话,也不曾做过什么,民女也不知他是何目的。”伽罗回想起来,心惊之余也是满头雾水,“殿下也知道民女身份低微,身上没什么贵重物事,至于旁的……”她沉吟片刻,实在想不出来那人捉她的原因。
谢珩扶着长案起身,目光如鹫,缓步往她走来,“你知道些关乎西胡的要紧事?”
伽罗想了想,摇头。
谢珩走近她,两道目光压过来,狐疑而审视。
他年近二十,身高体健,因自幼习武,肌肉仿佛总是紧绷的,剑眉之下双目略见阴沉,显然是为昨晚的事情极度不悦。
居高临下的俯视,威仪而压迫,换了心内藏奸之人,总难招架。跟前的少女却未露半分怯色,姿态固然恭敬,那双水波荡漾的眸中却无半点遮掩作伪之态。
春日的阳光自窗间洒进来,照得她肌肤柔白,细嫩如脂,她全然未觉,轻咬嫩唇似在思索。
这模样似曾相识。
只是彼时淮南天暖气清,满园春光,少女神态天真,不似如今忐忑忧愁。
谢珩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案前,“前路凶险,你若隐瞒要事,危及议和,我不会轻饶!”
“民女不敢欺瞒殿下!”伽罗忙屈膝行礼,郑重道:“这回民女随殿下北上,确实存了私心,是想借机打探家父的下落,除此之外绝无二心。”她试探般看向谢珩背影,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心中难免失望,续道:“那西胡人的来历民女半分不知,若往后能察觉端倪,必会如实禀报殿下。”
谢珩未答,也不看伽罗,面朝长案思索片刻,挥了挥手。
伽罗告退,待出了厅门,才觉手心腻腻的,全是湿汗。
才绕下楼梯,迎面竟又碰见了彭程,显然不是巧合。
他已然是整装待行的架势,见着伽罗,面露关切,“听闻傅姑娘昨晚受惊遇寒了?”
伽罗行礼拜见,尚未回答,就听阁楼上谢珩朗声吩咐起行。她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抬头瞧过去,就见谢珩负手立在栏边,正俯视着她。
隔着两丈的距离,他眼中的严厉与警告清晰可见,伽罗心中猛然狂跳,不敢再逗留,忙向彭程施礼告辞,回屋收拾行装。
胸腔中依旧咚咚跳个不停,伽罗满脑子都是方才谢珩那严厉一瞥。
他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她跟彭程暗中勾结?
而彭程盯她这样紧,又是在打算什么?
*
陈光将伽罗跟得更紧了,除了出恭如厕,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她两三步外。
晚间歇在驿站,他也亲自值守至半夜,而后换其他侍卫值守,防范严密了许多。
伽罗途中跟陈光闲谈,才知道那日谢珩还在暗处安排侍卫,虽搜出了两个西胡同伙,却也都是死士,无甚收获。
这般情势令伽罗心惊,行止愈发谨慎。
陈光的严防死守下,彭程也未能再靠近伽罗半步。
伽罗起初虽考虑过借彭程来打探消息,而今仔细斟酌,觉得此举殊为不智。然而心中担忧却难以消解,这晚左思右想,待漏深人静时,终于斗胆往谢珩屋外求见。
屋内灯火尚且摇曳,伽罗进去时,他还在伏案疾书,认真专注。
伽罗一时没敢打扰,站在那里,想等谢珩处理了手头事务再出声。
这处驿站地处荒僻,甚为简陋,谢珩宽肩阔腰坐在那狭窄的案几之后,落在伽罗眼中,竟自觉出心酸。
天下昌盛时,他父子二人被软禁在淮南,纵然身处温山软水中,却也难得自由,更别说尊享皇家富贵。而今山河动摇,他却得迎难而上,连日奔波还要深夜处理公务。等过了这难关,这皇位能否坐稳,却还是未知之数。
他其实生得英伟,虽时常冷脸相对,伽罗却难以否认,他其实很好看。
眉目俊朗、轮廓刚硬、身姿英挺,加之与生俱来的气度,当真衬得起人中龙凤之誉。从前他青衫磊落,沉默隐忍,如寒风中傲立的青竹。而今身份陡转,织金墨衫上绣着精致云纹,乌金珠冠束在顶心,愈显得气度卓然,威仪端贵。
昔日之折辱束缚,今日之临危受命,纵使出身尊贵,他所经历的磨难远胜旁人。
正自感叹,冷不丁却见谢珩猛然抬头,双目精光奕奕,径直望向她——
“看着我作甚?”
她愣着站了片刻,反应过来唐突之处,忙跪地道:“民女失礼,请殿下恕罪。” 浑身气血仿佛都因窘迫而涌到了脸颊,伽罗跪地颔首,只觉双颊发热。
谢珩搁下狼毫,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瞬息即逝。
“何事?”他略疲惫的靠向椅背。
伽罗头都不敢抬,只回道:“民女冒昧打搅殿下,是想问一问家父的消息。”她竭力镇定,双手落在冰凉的地砖,渐渐令神思清明,抬头对上谢珩的目光,“家父原本在丹州为官,听说北凉占了丹州,官民皆遭欺辱,民女心中实在担忧,又无计可施。殿下若有家父的消息,还望宽宏赐教,民女虽人微力轻,也将竭力报答。”
“是……傅良绍?”
“正是。”
“没有消息。”谢珩答得干脆。
伽罗掩不住的失望。
谢珩却还看着她,“竭力报答……你能如何报答?”
这话多少令伽罗燃起希望,当即道:“民女虽不知鹰佐为何如此行事,但既已随殿下同行,但凡殿下有命,必当遵从!”她极力让自己诚挚,谢珩却仿若未睹,两指揉了揉眉心,旋即道:“没有消息。退下吧。”
说罢,重拾狼毫,再度伏案。
伽罗稍稍燃起的火星被这态度浇灭,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微微塌陷下去,低声告了罪,便告辞而出。
正好碰见韩荀来找谢珩禀事,伽罗脸上的失望尚未收起,尽数被韩荀收入眼中。
他对高家仇恨颇深,待伽罗也甚冷淡,伽罗能感觉得到对方态度,便格外恭敬的行礼,匆匆离去。
里头谢珩见韩荀近前,将手边卷宗交给他,又道:“云中城消息如何?”
“鹰佐昨日进城,带了不少人随行,又去犒赏军队,北凉如今士气高涨。太上皇和官员们都送到了他们的石羊城中,看守严密,傅家的人和其他人锁在一起,没有任何优待。”
谢珩颔首,“只有傅玄和傅良嗣?”见韩荀点头称是,又问道:“傅良绍呢?”
“他并不在石羊城。”
“别处?”
“傅良绍官职不高,我们的人手又有限,倒没留意。先前殿下疑心鹰佐和傅玄勾结,如今看来不太像,恐怕背后另有原因。至于那傅良绍,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物,等定了大势,自可慢慢料理,殿下何必费神?”
“若有他的消息,尽快报给我。” 谢珩说罢,继续埋头整理文书。
韩荀愕然,想问问原因,终究忍住了,转而道:“那些西胡人并未走远,近日总在周围刺探,殿下的意思是除了还是留着?”见谢珩沉吟,便建议道:“西胡和鹰佐同时盯上傅伽罗,想必她有特殊之处。她既不肯交代,殿下何不借他人之手解惑?届时殿下心中有数,行事可更便宜。”




帝阙春 第68节
☆、61.061
此为比例最低的防盗章, 时间24小时,敬请支持正版^o^ 彭程是徐相的人,立场自然与谢珩不同。
伽罗先前权衡过利弊,此时又担心是谢珩故意设套, 更不敢轻易吐露,只行礼道:“多谢彭大人关怀。北凉虽然荒凉, 但此事既然是朝廷安排, 我也只能依命过去,或许还能为祖父和家父求得一线生机。至于将来打算,不过是尽力求生,还能如何呢。”
“姑娘当真这样想?”
“民女见识微薄, 还能如何。”伽罗叹气。
“令尊和傅相的处境,确实令人担忧。我出京前曾想去尊府探望,却未料禁军把守得严密, 不许闲人入内。其实尊府的显赫,京中谁人不知?这回战败,也未必就是傅相之过错。徐相与我虽然力争求情, 终究未能挽回,着实遗憾。”彭程叹息,续道:“姑娘担心令尊和傅相,徐相与我亦是如此。姑娘必定也希望他们能安然回京吧?”
“当然。”伽罗点头, 面带忧愁, “家道剧变, 若是祖父回不去, 恐怕真要一败涂地。”
这是实情,伽罗的忧心并非作伪。
彭程颔道:“谁都不愿看到傅相一败涂地。姑娘这回北上,想必是鹰佐王子所请?到了北凉,鹰佐王子自然会看重。虽说初到那边处境会艰难,但以姑娘的才貌,博得鹰佐王子的赏识绝非难事。届时姑娘极力劝说鹰佐王子放回徐相,与姑娘有利无害。”
伽罗屈膝行礼道:“还请彭大人指教。”
彭程被谢珩严防死守多日,想着明日就要议和,难得的良机下,自然要极力劝说。
他瞧过附近,见没旁人,便低声道:“傅相与当今皇上的恩怨,姑娘或许知道。要保傅家权势,必得太上皇归来,否则以当今皇上的行事,傅家上下必定性命不保。姑娘应当明白,当如何行事了?”
伽罗点点头,又皱眉道:“事关重大,又岂是我能左右?”
“姑娘自管劝说,旁的事我会安排。徐相府上的少夫人也在我临行前嘱托,务必照拂姑娘。我身在鸿胪寺卿之位,朝中还有徐相做主,必定能设法令姑娘在北凉过得很好——这是当今皇上和太子殿下绝不会做的。姑娘无需顾虑旁的事情,只管劝说鹰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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