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傅延之心底转过几个念头, 笑着同万老爷子道:“阿鱼妹妹后来去了太子府, 今日估计是太子殿下带她过来的。”
万老爷子抚了抚胡须, “太子?”
傅延之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殿下八成是看上咱们阿鱼了。”
万老爷子知道阿鱼从小就许给了傅延之, 便觉得这中间忽然冒出一个太子十分荒谬。他摇了摇头:“那怎么行!”
说话间,阿鱼已经走过来了。在门外就瞧见了万老爷子, 扶着门框没有进门,眼泪却一点点蓄满了眼眶。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把眼泪憋回去, 跟小鸟一样飞扑到万老爷子怀里, 却又忍不住呜呜地哭了出来。
万老爷子望着她这副与二女儿极其肖似的面容,心潮也如海浪般起伏跌宕。他拍了拍阿鱼的背,苍老年迈的声音中透出几许欣慰与知足,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傅延之的目光几乎缠在了阿鱼身上 。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过阿鱼了,这一年谢怀璟防他跟防贼一样,他连阿鱼的影子都见不到。
他向一旁的丫头讨了面帕子,递给阿鱼,“妹妹快把眼泪擦擦。”
谢怀璟本想让阿鱼和外祖父单独相处一会儿,所以站在门外没进来,恍然间听见傅延之的声音,还当自己听错了。
然而下一刻便听见阿鱼抽抽噎噎地说了句:“谢谢二哥哥。”
谢怀璟愣了愣,转头一看,果真瞧见傅延之那厮就坐在堂屋,还拿着帕子给阿鱼擦眼泪。
这人不好好待在燕京,来江宁干什么!
谢怀璟立马进了屋。傅延之瞧见了,心道“果然如此”,恭恭敬敬地俯身见礼:“见过殿下。”
万老爷子没有官身,又并非出身世族,见了储君,按理要跪下磕三个头,但他才打算下跪,谢怀璟便止住了他的动作,温润笑道:“您是长辈,不必多礼。”
偏头望向傅延之的时候,脸色便没有那么好看了,“傅卿怎么不在燕京替安王叔筹备婚事,到江宁来干什么?”
傅延之道:“殿下有所不知,安王殿下的婚礼诸事已经筹备妥当,入冬之后,便能与忠阳伯之女完婚。”
谢怀璟说:“成王叔奉召进京,接风宴、仪仗、宫舍可都备下了?”
傅延之不卑不亢:“回殿下的话,都备下了。”
谢怀璟:“……”就算我让你干的活儿你都干完了,谁许你来江宁了啊!
“那傅卿此来江宁,所为何事?”
“不瞒殿下,外祖父寿辰将至,臣是来给老人家贺寿的。”
谢怀璟凝噎。多么正当的理由啊!本朝重孝,傅延之不远万里奔赴江宁,给长辈祝寿,他应当多加赞赏才是。
谢怀璟干巴巴地夸了一句:“傅卿倒是孝心尤嘉。”
傅延之笑了笑:“殿下谬赞了。”
阿鱼离家早,只记得万老爷子的寿辰在夏天,具体哪一日却记不清了。不由问了句:“外祖父的生辰是哪一天?”
傅延之道:“就是后日。”
谢怀璟忽然意识到,傅延之的外祖父,不就是阿鱼的外祖父?
在他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见到了阿鱼母家长辈的时候,傅延之早在十几年前见过阿鱼所有家人!
这个认知让谢怀璟好一阵不爽快。就像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了脚,一颗心都是凉飕飕的。
“妹妹若在江宁多留几日,还能赶上外祖父的寿宴,到时候有妹妹喜欢吃的鸡丝凉面和烤鸭手卷。”
阿鱼差点就要应承下来,但总算还是想起今天是太子带她过来的,于是诚实地同傅延之道:“这还要看殿下的意思。”
谢怀璟简直想把阿鱼揪过来——你要看我的意思,你望着傅延之说什么啊!你倒是看着我说啊!
而后便见傅延之朝自己拱了拱手:“还请殿下成全。”
谢怀璟微微一默。
若万家没有傅延之,他定不介意阿鱼在此多留几日。
谢怀璟本能地不想让阿鱼和傅延之见面。但阿鱼眼中的期待又是那样分明。她已经四年没有回江宁了,难道只让她在万府待一时半刻就带她走吗?那对阿鱼来说也未免太残忍了。
于是谢怀璟就在“对自己残忍”和“对阿鱼残忍”之间来回犹疑。
万老爷子静悄悄地望着谢怀璟。适才听傅延之说,太子八成瞧上了阿鱼,所以自太子进屋之后,他就一直偷偷打量着太子。平心而论,太子长相出色,气度也是一流,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又是那样贵重的身份,按理应是良配。但显贵的人家规矩多,姬妾也多,大万氏嫁去了定远侯府固然人人称羡,但个中妻妾相争的辛酸苦楚,外人哪里知道?也就是表面看着风光罢了。
何况阿鱼还是罪臣之后,太子妃的位置肯定轮不到她。大万氏坐着正妻之位,尚且那般不如意,若阿鱼果真嫁给了太子,只能当太子嫔,上要受主母欺压,下要同姬妾斗艳,阿鱼从小就是榆木脑袋,肯定应付不来那些内宅手段,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
万老爷子觉得,阿鱼还是嫁给傅延之比较好。俩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幼便比寻常兄妹亲昵些。婚约暂且不提,傅延之的人品才学都十分出彩,肯定不会错待阿鱼,万氏也不会亏待这个儿媳妇。
万老爷子这般想着,看太子就有几分不顺眼了。
自然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傅延之见谢怀璟沉默良久没有吱声,又道:“外祖父经年未见阿鱼,还望殿下怜悯,容外祖父一享天伦之乐。”
阿鱼在一旁乖巧地点头,“我也许久没有见二哥哥了。”
谢怀璟正打算答应,听了这话又抿起了嘴。阿鱼诚然是无心之语,可就是因为这份天真坦然的“无心”,使得他再度觉出了她与傅延之之间的熟稔——也只有足够熟悉且信赖,才会这样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良久,谢怀璟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敢情你们表兄妹是一家人,我反倒是个外人了。”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31节
傅延之:“……”您本来就是外人啊,太子殿下!
谢怀璟走到阿鱼近前,妥协道:“留在万府小住几日未尝不可。舟车劳顿了这么些天,歇几天也无妨。”
阿鱼立马点点头。
傅延之没想到太子当真允了。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太子命仆从将他的衣物送来了,随侍的宫人也来了几个。
太子这是打算和阿鱼一起住在万府啊。
于是,傅延之诚恳地劝谏道:“殿下,臣外祖家不过一介商户,您屈尊前来已是施恩,再住在万府未免太过荣宠了。您出了大门往前走三个巷子,正是江宁知府的宅子,您暂住在那儿,于情于理都合适。”
谢怀璟反问他:“万家当真是你的外家?怎么我施以万家恩宠,你反倒不乐意了?”
傅延之道:“臣只是担心殿下住得不习惯,反倒要责怪外祖家的不是。”
谢怀璟淡漠地“哦”了一声:“用不着傅卿担心。”
等他回京之后,他一定要把傅延之调任到外地,没个三五载不许回燕京。
***
阿鱼歇在幼时住过的小阁楼,谢怀璟便挑了阁楼对面的厢房住下。若傅延之去找阿鱼,他一眼就能瞧见。
傅延之的确去找阿鱼了——拐了阁楼后面的小径,轻车熟路地绕到阁楼的后门,入夏之后,阁楼闷热,这个门就一直没关,留作通风之用。
“妹妹,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傅延之提着一食盒的点心喊道。
阿鱼听见声音,立时高高兴兴地下了楼梯。
谢怀璟还没有认识到江南宅院的错综精巧——若要去阿鱼暂住的阁楼,远不止他眼前这一条路可以走。所以此刻的傅延之和阿鱼,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见面了。
阿鱼美滋滋地将食盒打开。双层的食盒,装的都是刚做好的点心,上面一层有晶莹可爱的藕粉桂花糖糕、才从烤炉里出来的蟹粉酥、炸得香香脆脆的海棠花饼。下面一层是一碗冰湃了的杏仁酪和一碗奶香味四溢的牛乳冻,两碗都是冰冰凉凉的,正适宜夏天吃。
阿鱼把点心盘子挨个儿拿出来,笑吟吟道:“这么多我也吃不下,二哥哥和我一起吃吧。”
“妹妹先吃。”傅延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阿鱼的头,随后又想到如今的阿鱼已经长大了,他若再像从前那样揉她的脑袋,虽然是出于爱怜和呵护的本心,但也十分唐突失礼。
傅延之收回了手,却不觉笑了。
阿鱼将那碗杏仁酪端到面前。杏仁酪凝固着,如同羊脂美玉,上面撒了一层核桃碎、红皮花生、瓜子仁儿,阿鱼挖了一勺填进嘴里,满口都是清香的杏仁味儿。口味稍稍偏甜些——前朝贵族嗜甜,皇室南迁之后,江南一带的百姓也都爱上了甜食,便是前朝覆灭、本朝建国百载有余,江南人吃甜口的东西仍旧习惯多放一些糖。
阿鱼也嗜甜,这碗杏仁酪便吃得十分尽兴。
忽然听见傅延之问她:“妹妹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阿鱼才拈了一片桂花糖糕,闻言笑问:“这话怎么说?”
傅延之便又问:“妹妹觉得殿下性情如何?待你如何?”
阿鱼说:“殿下是良善之人,坦诚温润,也不自矜身份,挺好相处的。”她想到平日太子给她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不由抿唇而笑,“殿下待我也是很好的。”
傅延之想到朝堂上果决冷厉,甚至有些狠辣的当朝太子,当真不能把他和良善、坦诚、温润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
太子在阿鱼面前隐藏了自己阴暗戾睢的一面。
傅延之有些发愁。阿鱼娘温善可亲,也将阿鱼教导得真诚正直,常常告诉她“人性本善”,不许阿鱼用恶意去揣度别人。阿鱼同旁人相处,首先看见的定然是那人身上美好的地方,便是相处日久,觉出对方还有许多不容忽视的缺陷,她也会坦然地、尽力地去接纳。
对诸人诸事抱有善意,原本是一件很好的事,倘若对象换成生杀予夺的太子,便不是十分稳妥了。
尤其太子还有意地在阿鱼面前伪装自己。
第40章 玫瑰露 ...
阿鱼吃完一块桂花糖糕, 略有些口干, 傅延之顺手给她倒了一盏玫瑰露。玫瑰都挑了大朵的,花瓣层层叠叠, 颜色鲜而艳, 封在绵如白雪的蜂蜜里,吃的时候便拿木勺舀一朵沾着蜜的玫瑰出来, 蘸土豆饼吃或是泡水喝。玫瑰一入水就悄然绽放了, 喝起来也是清清甜甜的滋味。
傅延之不疾不徐地问阿鱼:“殿下怎么待你好了?”
“殿下许我陪他用膳,给我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傅延之愣了一下,无可奈何道:“这便是待你好了?”
阿鱼想不通太子的意图,傅延之却明白太子的用意——他就是想让阿鱼一直陪着他罢了, 偏阿鱼还欣欣然地以为这是太子的恩典。
太子当真用心险恶!阿鱼妹妹单纯善良, 哪儿比得过太子这种混迹朝堂、翻覆云雨的人精?他是看准了妹妹贪爱吃喝, 就拿这个讨好、诱哄她。妹妹还当他是多么良善的好人。
“殿下还带我回江宁了。”阿鱼又道。这件事阿鱼打心眼儿里感激。要不然她现在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傅延之忽然问道:“那妹妹觉得,我和殿下谁待你更好些?”
阿鱼安安静静地喝着玫瑰露。泡玫瑰花蜜的水是冰镇过的, 凉丝丝的很解渴,在这样炎热黏腻的夏季啜饮, 十分清凉解暑。
阿鱼道:“自然是二哥哥待我更好!”太子向来不许她吃寒凉的东西,她已经许久没喝过凉丝丝的冰水了,也很少吃冰凉的点心。二哥哥就不一样了, 给她吃的杏仁酪和牛乳冻都事先用冰湃了, 还给她喝沁凉的玫瑰露——夏天就应该这样过嘛!
傅延之无声一笑,又问她:“那妹妹喜欢太子殿下吗?”
话一出口,傅延之心里便是一阵焦躁。他到底想求证什么呢?难道阿鱼说“喜欢”, 他就要成全她与太子吗?难道阿鱼说“不喜欢”,太子就会放她离开吗?
阿鱼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不如喜欢二哥哥那样喜欢太子殿下。”
傅延之竟松了口气。下一刻便听阿鱼道:“但殿下说他喜欢我。”
傅延之一怔。阿鱼能将太子的心意坦白地告诉他,说明他在阿鱼心中是值得信赖的,但转瞬他又意识到,兴许阿鱼还没有彻底明白“喜欢”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会把这种值得珍藏的情感这般随意地说出来。
傅延之道:“那倘若让你在殿下身边待一辈子,你可愿意?”
阿鱼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就凭太子夏天不给她吃冷饮这一点,她就不想在太子身边待一辈子。
傅延之说:“可殿下是储君,不论你愿不愿意,只要他愿意,你就得一直待在他身边。”
阿鱼睁大眼睛,有些无措地望了过来。
傅延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沈家家风朴实清明,素来没有门第之见,也不看重士庶贵贱之分,阿鱼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长大,便从没有觉得出身簪缨世族的自己高人一等,获罪入宫,沦落为宫婢之后,也没有觉得自己低人一头。
只怕在她心里,太子固然身份尊贵,但她自己也没有尤其卑弱。所以她能那样自然而然地接受太子的喜爱,并不以为那是多大的恩赐与宠幸。
她还没有认识到皇族的权势究竟象征着什么。
傅延之便缓声道:“我听说,妹妹先前在宫中,险些被徐妃赐死?”
日子隔得太久,阿鱼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傅延之说的是当年徐贵妃丧子,拿司膳房出气的事。
阿鱼点点头。
傅延之循循善诱道:“妹妹,皇室中人生来便有这种生杀予夺的权利。他们若想让你死,你便一刻也不能活。对他们来说,杀一两个妹妹这样不打眼的侍女,根本不是罪过。自然,若太子殿下果真想把你留在身边,你就一定哪里都去不了。其实太子殿下也算不得良配,自古帝王多薄情——殿下现在说喜欢你,以后就未必了。况且殿下心机深沉,未必是妹妹以为的温润良善之人。”
傅延之说罢,略微有点后悔。他为人臣子,妄议主君终究不妥。但话已出口,自然不能收回。
阿鱼听得入神,顾不上言语。一时两相静默。
许久,傅延之笑了一笑,道:“妹妹也不用过于在意。”太子拘着阿鱼,阿鱼又没有脱身的法子,他同她说这些,反倒令她烦恼了。
他把还未动过的海棠花饼推到阿鱼面前,道:“妹妹吃吧。”
阿鱼没法子脱身,他替她想法子便是。
***
三日后,阿鱼给万老爷子贺了寿,谢怀璟便带她离开了江宁,继续乘船,沿运河南下。
唯有赵长侍留在了江宁。谢怀璟怀疑沈家获罪,同徐康也有关联,便让赵长侍留下来暗中查探。
谢怀璟一行人在苏杭滞留了个把月。直到七月初秋风乍起,才启程返京。
秋高气爽。阿鱼常常走到船舱外看沿岸的风景,运河宽阔,偶有一两只沙鸥点水飞过,便恍如在素净的水墨画中添了一抹灵动的亮色。北雁南飞,凉风轻拂而来,颇令人心旷神怡。
谢怀璟发现阿鱼最近不太对劲,同他相处的时候,再不似从前那般自如了——离开江宁之后,她就变成了这样。谢怀璟自然不会想到傅延之那样贵雅端正、鸿俦鹤侣的人物会在背后说他的不是,只当阿鱼是眷恋家乡罢了。
顾念着阿鱼晕船,谢怀璟特意吩咐驾船的宫人走慢一些,所以船行得并不快。阿鱼这几日一直待在船舱外头吹风,发现后头有一艘小船一直跟着他们,便顺口跟谢怀璟说了。
谢怀璟道:“许是同样要北上的船只。”
阿鱼觉得奇怪:“可是我们的船行得这样慢,他们竟然也没越过去,而且我们抛锚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停下……兴许是看我们坐的福船高大,想趁机劫一笔横财。”
这么听来,确实有些反常。谢怀璟也不知道对方是何意图,但他相信阿鱼,便命船上的护卫们加强了戒备。
这天晚上,天黑无月,晚风还有些凉,像是要下雨了。阿鱼早早地回了船舱,点了油灯,拿出一小罐桃脯吃。桃脯是从杭州带回来的,和着白糖熬煮了半个时辰,才拿去沥净晒干。晒干之后便是琥珀般的颜色,虽不似新鲜桃肉那般软乎,却也有一股清甜的桃子香。
谢怀璟就坐在阿鱼对面看书。偶尔抬头看一眼阿鱼,见她吃得专心,就继续低头翻书,却不由自主地勾唇微笑。
就在这时,船身重重一晃,阿鱼手中的桃脯罐子差点飞出去,连忙抓紧了揣在怀里。面前的油灯却歪歪斜斜地倒下了。阿鱼正要伸手去扶,谢怀璟便道:“别烫了手。”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地把油灯扶了起来。
船舱外渐渐传来纷乱嘈杂的声音。阿鱼疑惑道:“外头怎么了?”
谢怀璟的神色变得严肃而警惕,倒没有直接开门一探究竟,而是拿屋里的匕首在木板门上挖了个小孔,借着这个小孔向外张望,便见十来个蒙面黑衣的人泅水上了船,一人拿着一把佩刀,分头踹开几间船舱门,旋即便有惨叫声传出来。
动作流畅、利索,毫不拖泥带水。谢怀璟心头冷笑——还真被阿鱼说中了,一直跟在后头的那条船有问题,搭载的倒不是贪图钱财的盗匪,而是有备而来的刺客。
幸而谢怀璟事先安排了护卫守在周围,已有护卫拔剑斩杀了几个刺客,外头渐渐乱成一团。谢怀璟回身去看阿鱼,见她抱着桃脯罐子不知所措,心头便是一软。
“只是几个不长眼的刺客,不用害怕。”谢怀璟走到阿鱼面前,冲她笑了一笑,“护卫都在外面挡着,我们人手多,事先也有提防,很快就没事了。”
谢怀璟所料不差,很快船上的护卫就把那些刺客斩杀得干干净净。护卫首领前来请罪:“殿下,卑职失职,让殿下受惊了。”
谢怀璟沉声道:“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
“是!”
刺客的尸首都丢进了运河。阿鱼总觉得船舱内有股血腥气,便推门出去吹了会儿风。天际的乌云连成一片,黑压压暗沉沉地聚在一起,夜色黯淡无光。没多久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起先还是柔柔润润的细雨,很快雨势渐大,渐有倾盆之势。
阿鱼只好折回船舱。
谢怀璟见她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些,便取了布巾给她擦头发。阿鱼道:“不劳烦殿下,我自己来就行。”
正说着,忽然听见刀剑破风而出的声音。阿鱼回头去看,那尖锐的刀锋却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屋里竟然还藏着一个刺客!
“阿鱼!”谢怀璟急忙把阿鱼拉开,护着她往外走,“快来人护驾!”
护卫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围堵住那个刺客。
刺客俨然武艺出众之辈,纵使遭众人围攻,也能一招一式有条不紊地抵挡还击,但他先前就受了伤,此刻自然力有不逮,没过多久就落了下风。
护卫们团团围住这个刺客。护卫首领走来请示谢怀璟的意思:“殿下,您看这人是就地斩杀还是留个活口,仔细盘问盘问?”
谢怀璟揽紧了阿鱼,心有余悸道:“杀,直接斩杀!”
这时,刺客忽然举起手中的长刀,朝谢怀璟掷了过来——外头下着雨,谢怀璟担心阿鱼淋了雨着凉,便拉着她站在房门口,没有出船舱。于是那长刀就在电光火石间飞到了两人面前,门外夹杂着雨丝的秋风自门缝吹了进来,长刀微微向右一偏,几乎抵到了阿鱼的额头。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只在瞬息之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阿鱼吓得腿软,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却抵上了门板。
门怎么是关的啊!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32节
阿鱼彻底懵了,脑中一片空白。就在这时,谢怀璟忽然抱紧她转了个身。刀锋入肉的声音传来,谢怀璟闷哼了一声。阿鱼话都说不出来了,无声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颤音:“殿,殿下……”
“我没事,阿鱼。”谢怀璟从容笑道。长刀扎进了他的肩膀,虽然痛得厉害,但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虞。对上阿鱼担忧的眼神,他心里还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满足。他忽然想到,他喜欢阿鱼这么久了,还没有亲过她,便低下头,想亲一亲她的脸。
但他一低头,就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只好亲了亲阿鱼的发顶。随后镇定自若地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去把随行的太医喊过来。”
第41章 蜜三刀 ...
今夜风波频起, 太医还不曾歇下, 知道太子传唤,立马赶过来替他处理了伤势, 恭恭敬敬地俯首道:“殿下不用担心, 刀伤未及筋骨,按时敷药, 稍稍休养一两月便是了。”
谢怀璟颔首。
太医又道:“只是船上药材不齐全, 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就近靠岸,找最好的药材来医治为好。”
谢怀璟“嗯”了一声,问道:“现在到哪儿了?”
“快到徐州了。”
——已走了一半路程。谢怀璟道:“不必停了, 先回燕京, 以后再慢慢养伤。”
众人应了一声。
太医也没反对。太子的伤势看着严重, 但其实都是皮肉伤,不怎么打紧, 船上没有上好的金疮药,寻常治跌打损伤的药还是有的, 太子又值身强体壮的年纪,很快就能养好了。
谢怀璟抬眼望了一圈,没瞧见阿鱼, 便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把阿鱼叫进来。”
***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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