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刚刚太医为了给太子处理伤口,拿剪子把太子的上衣剪碎了,阿鱼瞟了一眼, 没敢多看,便走出了船舱。
她拣了个小板凳坐下,双手撑着脸,眼神飘忽地望着黑夜下宁静的河水。
那把长刀原是朝她飞过来的,是太子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下了。幸亏只是伤在肩上,若再往下移三四寸……阿鱼打了个寒颤,都不敢细想。
这时有个宫人走过来,笑眯眯地唤她:“阿鱼姑娘,殿下让你进去呢。”
宫人的态度倒比往常热络了许多。适才千钧一发的时刻,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呢,太子殿下倒肯以身替阿鱼挡刀,怎么看都不是寻常的情分。
还是趁阿鱼现在身份不显,多亲近些为好。
阿鱼问道:“殿下如何了?”
宫人笑着说:“好着呢。咱们殿下是什么人?那是天命太子,真龙之身,能出什么事?太医说了,只是伤了皮肉,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殿下现在还是神采奕奕的,就跟没受过伤一样。”
阿鱼放心了不少,起身走进船舱。谢怀璟正坐在床头翻一本棋谱,听见阿鱼进门的动静,立马把棋谱往枕头底下一塞,在床榻上躺好。
阿鱼走近几步,唤了声:“殿下。”
谢怀璟气息微弱:“阿鱼,太医说我伤得可重了。”
阿鱼有些懵,“刚刚……刚刚王公公跟我说,殿下只是受了皮肉伤。”
谢怀璟:“……”这多嘴多舌的奴才!
阿鱼走到谢怀璟面前,见他面色苍白,紧紧皱着眉头,似乎疼痛难忍,心底自然更信他一些。于是愧疚地低下头:“要不是为了救我,殿下也不至于这样。”
谢怀璟抬眼看她。阿鱼眼中都是歉意,菱唇轻抿,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谢怀璟伸长胳膊一捞,把阿鱼拉进了一些,抬起手轻轻地摩挲她的眉眼和脸颊。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奋不顾身地救下阿鱼。在他内心深处,阿鱼或许比他自己都要重要。
阿鱼顾及谢怀璟肩上的伤势,怕他一直抬着手吃力,便微微低下头俯就着他的手。
谢怀璟心情大好,揉了把阿鱼的脸颊,缓声笑道:“阿鱼,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救了你一命,你拿什么还我?”
阿鱼认真思考起来。先前太子说喜欢她,她自觉没有办法“以德报德”,如今太子又说“投桃报李”,她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偿报这份恩情。
她觉得自己欠了好多债啊!
这时,有个宫人在外头敲门,“殿下,药煎好了。”
阿鱼端了药过来,把脑中纷乱的思绪扔到一边,捧着药碗道:“殿下,是养伤的汤药。”
谢怀璟虚弱道:“肩上痛得厉害,怕是不能坐起来进汤药。”
阿鱼把药碗搁在一旁,想把谢怀璟扶起来,谢怀璟却摇了摇头,道:“阿鱼,要不你喂我喝吧?”
阿鱼觉得谢怀璟的提议合情合理——她小时候生了病,也是丫头们伺候着喝药的。再说了,谢怀璟因为她才受了伤,且伤得这样重,她辛苦一些也是应当。
于是十分顺从地端起药碗和汤勺,一勺一勺地喂给谢怀璟。谢怀璟也不嫌汤药苦,喝得十分缓慢,一碗喝完仍旧意犹未尽。
明天要找太医再开两剂药!
阿鱼还拿了桃脯罐子来,问他:“殿下要用些蜜饯吗?良药苦口,吃些蜜饯把苦味盖过去就好了。”
喝完药吃蜜饯是那些后妃公主的做派,谢怀璟向来是不屑的。但望着阿鱼明星点点的眼睛,谢怀璟话音一转,道:“好……喂我。”
***
翌日一早,护卫统领呈上几柄长刀,道:“请殿下过目。”
“这不是昨晚那些刺客的兵器吗?”谢怀璟道,“有何不妥?”
护卫统领说:“殿下请看刀柄的背面,都有一个徽记……好像是清远伯府的族徽。”
清远伯府是贤妃的娘家。贤妃因为生了十皇子,一跃坐上了妃位。她家境原先不显,太后有意给她恩典,便让天子赏了她父亲一个伯爵,可世袭三代。十皇子的母家也算是清贵了不少。
谢怀璟翻来覆去地看着刀柄,沉默不语。昨夜那场刺杀显然是冲着他这个太子来的,幕后主使之人多半也是为了储君之位,贤妃膝下育有十皇子,天子又正值盛年,也难保她不生出这种心思。
但谢怀璟又隐隐觉得贤妃不是这种人。当年徐贵妃横行后宫,把他赶去了崇恩殿,那时贤妃还是秦昭仪,偷偷让侍女给谢怀璟送过好几次点心。当年那样良善悯弱的人,如今却派人刺杀他……谢怀璟不愿意相信。
但也说不准,后宫是个染缸,越是纯白的人越容易沾一身颜色。兴许贤妃现在身处高位,心就大了呢?再说了,便是她不肯走这一步,她身后的家族也会推着她往前走——倘若将来皇位上坐的是十皇子,清远伯府可就不止世袭三代了。
但刺杀这种事最忌讳留下把柄,那些刺客大可以用毫无纹路雕饰的凶器,为何偏偏要用刻着贤妃娘家徽记的长刀?
倒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所为,嫁祸清远伯府与贤妃。倘若事成,便除掉了他这个太子;若功败垂成,也能让他疑心贤妃、警惕十皇子。
谢怀璟思来想去,却猜不到还有谁想置他于死地,再取而代之。
许是他想多了,就是贤妃指派人刺杀了他。
谢怀璟沉吟片刻,吩咐道:“传令下去,靠岸停船。”
“是。”
谢怀璟缓慢地勾起微笑,“派人快马赶回燕京,就说我遭逢刺杀,重伤不治,危在旦夕。”
***
一行人还是在徐州靠岸了。
太医也不知道谢怀璟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决定靠岸休养,但还是去当地医馆抓了几副名贵的补药,外敷的内服的都有。
过了半个月,谢怀璟的手臂肩膀就能活动自如了。
正是“轻罗小扇扑流萤”的时节。晴空万里,秋风沁凉。谢怀璟和阿鱼坐着马车,闲适自在地沿着街巷逛了一圈。
街上常卖一种名唤“蜜三刀”的点心。方方正正的一小个,裹着金黄色的糖浆,星星点点地撒了几粒白芝麻。酥皮表面浅浅地划了三刀,所以得了这个名儿。看着像是油里炸过的,阿鱼便以为是脆脆的口感,没想到吃到嘴里却十分绵软香甜,像在吃一朵沾着蜜的云。还尤其填肚子,看上去只是小小的一枚,但阿鱼吃两三个就觉得饱了。
谢怀璟算了算日子,京中也该得知他遇刺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蜜三刀”这种糕点是苏轼起的名字。
苏轼,一个贬到杭州就发明东坡肉、贬到惠州就变成荔枝狂魔、贬到儋州就高高兴兴吃牡蛎的,文学家。
第42章 云片糕 ...
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节。谢怀璟派去报信的人已经到了禁宫。
才是黎明时分, 天子刚换好朝服, 闻言神色一变,“你说什么?”
来人道:“就是忽然来了十几个刺客, 举着刀冲着殿下去了。那晚下了好大的雨, 人都看不清,臣等救驾不及, 殿下他……”那人顿了一顿, 痛心疾首道,“殿下他挨了一刀,太医都束手无策,只怕是……凶多吉少。”
太子遇刺, 重伤, 快死了。
旒珠半遮着天子的脸, 清晨的日光照在一串串旒珠上,投下浅浅淡淡的暗影。天子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忽然想起了嘉懿皇后慕容氏, 他死去的发妻。慕容氏美貌贤淑,他初时也是喜欢的, 但慕容氏有孕后总爱使小性子,不许他去侧妃屋里,他若临时起意幸了个侍女, 慕容氏也不肯给人家名分。还经常仗着有孕, 闹到太后跟前。久而久之,天子就没那么喜欢慕容氏了。
虽然他没有十分爱重她,但她生下的嫡长子, 当今的太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
太子沉稳果敢,胜过他这个父皇太多了,他心里也时常忌惮着太子,但此刻听闻太子性命垂危,他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但很快天子就开始暗恨自己优柔寡断。太子没了,他膝下还有十皇子,后宫的丽嫔也怀有身孕。难道国朝少了太子,就后继无人了?
太子若果真捱不过去,就是他命中有此一劫,是他母后想他了叫他过去!活下来自然最好,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天子阔步朝外走去,漫不经心地坐上御辇。
虽然谢怀璟的“伤情”都是密奏于天子,但御前没有真正的秘密,总会有一些风声流泻出来,有能耐的人家自然会使银子打听。
于是知道太子“重伤不治,危在旦夕”的人渐渐多了,后来越传越离谱,竟有风声说太子已经薨在了路上。于是朝野上下各怀心事。
忠君一派还是该干啥干啥。他们永远只效忠高坐龙椅的那个人,谁当太子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等有朝一日,太子变成天子,那才是他们要拼死效命的主子。
太子|党则是心急如焚。他们只知道太子遇刺,却不知道太子在何时何地遇刺,现在又在何处养伤。简直想派一队车马往南走,一府一州地找过来。
还有一批人却是大喜过望。太子敏锐聪慧,处事又有自己的主张,还一直提拔寒门,这中间不知挡了多少人的利益。若太子果真薨了,他们倒可以推更“合适”的人上去了。
朝中的局势无声无息地有了变化。太子那儿迟迟不见消息,天子派人去寻,竟杳无音讯,也不知太子是生是死。朝中渐渐有人提起十皇子,说他虽然年幼,但也是时候启蒙了。还有一批人说起即将进京觐贺中秋的成王,奏请天子给成王长子一个郡王爵位。
要不是先帝忽然暴毙,当今龙椅上坐的应是成王。天子忌讳这一点,所以把成王远远地打发去了岭南,每隔三五年才召回燕京演一场兄友弟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子就是不待见成王,成王长子都长到十六岁了,按理应当加封郡王,天子却迟迟未行封赏。众人只能不尴不尬地称呼为“小王爷”。
趁这次成王携子回朝觐见,好心的大臣替这位“小王爷”讨个名副其实的爵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
那些心思各异的人自然不会想到,此刻的太子身体安康,神清气爽,还有心思携美人泛舟湖上。
谢怀璟毕竟“伤重不治”,靠岸之后便不曾表明身份,而是谎称自己是东宫属臣,暂住于徐州知州的家宅。那知州也不曾见过谢怀璟,见他拿出了东宫的印鉴便立时信了,恭恭敬敬地请他入府,稍事歇息。
谢怀璟已经在这儿待了大半个月,一应政务都不理会,只管带着阿鱼四处游玩。前几日已把城中的大街小巷逛遍了,今日便出了城,雇了一个船家,兴致盎然地游湖赏景。
夏天虽然过去了,但正午时分的日光仍然灼烈得刺眼,照在万顷碧波之上,折出潋滟粼粼的湖光。西风卷着水汽拂面而来,谢怀璟给阿鱼套了件绸面披风,阿鱼摇着头说:“用不着披风……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她觉得这风吹在身上虽然有些冷,但也凉爽得很。
谢怀璟却没理会她,一意孤行地替她系上披风的飘带,扎了个蝴蝶扣,偏着头打量了几眼,笑道:“好看。”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33节
阿鱼十分受用,便不觉得披风冗余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条云片糕,一片片地撕着吃。近来桂树飘香,做云片糕的师傅也讨了巧,在糕里添了不少鲜桂花,吃来便是一嘴软甜软甜的桂花香。
阿鱼一边吃一边望着水面倒映的云朵,忽然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燕京啊?”
谢怀璟笑道:“怎么?想回燕京了?”
阿鱼小声道:“再不走……就赶不上中秋节了。司膳房做的蛋黄心月饼可好吃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吃啊!谢怀璟却不忍拒绝。再想想此时朝中也分出了派别,哪些人是真心实意地效忠他,哪些人只是同他虚与委蛇,已然分出了究竟。其实他心里也有数,毕竟梦中时常会出现一些看似忠心耿耿的大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此番伪装重病不治,暂时远离朝堂,就是为了印证那些真情或是假意的臣子。不过梦里的他不曾带阿鱼去江宁,所以他还无法窥知到底是谁派人行刺。
他也是时候回去主持大局了。
便笑道:“今天来不及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回去。”
船夫听不太懂他们说的官话,只隐约听见“回去”两个字,便猛地抡起船桨掉头。船身剧烈地一晃,阿鱼跟着向旁边一歪,正好倒在了谢怀璟的怀里。
谢怀璟便顺势揽住了她,镇定自若道:“小心。”
察觉到阿鱼想挣开,谢怀璟又一本正经地说:“还是让我抱着吧,免得你又跌下去。”
他说得严肃认真,阿鱼就乖乖坐着不动了,低着头撕云片糕吃。
软玉温香盈怀,谢怀璟忽然又觉得阿鱼身上的披风碍事了。他缓慢地收紧手臂,把阿鱼抱得更紧了些,阿鱼的后背便紧紧贴在他的胸膛。阿鱼觉得勒得难受,回头去看谢怀璟,一双桃花眼好像含着柔缓的水光,却比周遭的湖水还要明澈。谢怀璟心头一颤,蓦地低头亲了阿鱼一口。
阿鱼手上的云片糕都吓掉了。
谢怀璟亲的是她的眼角,她不知所措地去摸自己的眼睛。她觉得这样的举止冒昧、失礼,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总之不应当是太子对她做的事。
谢怀璟望着阿鱼茫然又委屈的眼神,忽然不敢看她,便移开了眼,转头望着一旁的湖光。幸而没过多久,小舟便靠岸了。谢怀璟牵着阿鱼上岸,随手扔了个金锭给船夫,“赏你的。”
***
回到暂住的屋子,谢怀璟神态自若地递给阿鱼一只秋梨。阿鱼没接。她还记着刚刚的事,静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睁大眼睛控诉道:“殿下轻薄我……”
谢怀璟耐心地同阿鱼解释:“阿鱼,我不是轻薄你,只是情之所至,一时难以自抑罢了。你若不喜欢,以后我……”谢怀璟停了停,发现自己也无法做出什么“不轻薄”的承诺。
再看着阿鱼亮若星辰的眼眸,谢怀璟忽然欺身上前,捧着阿鱼的脸亲了亲左右两边脸颊,神色骄矜了起来,“我就轻薄你了。”
阿鱼愣了好久,呜的一声哭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外跑。谢怀璟连忙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来,恍然间觉得自己过于强势了,就略微放轻了手上的力道,阿鱼却哭得更凶了。
谢怀璟一边给阿鱼拭眼泪,一边放缓声音安抚她,“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对,以后不这样对你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让你亲回来,亲多久都行。”
阿鱼抬眸看他,才哭过的眼睛里水汪汪的,眼眶也是红的,谢怀璟瞧见这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又忍不住想亲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把阿鱼纳入怀抱,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几近自语地说:“这样就委屈得哭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
次日,谢怀璟一行人换了一艘不起眼的船只,继续沿运河北上。八月十二日,将近五更天的时候,终于抵达燕京。
谢怀璟回府换了衣裳,径直去了早朝。满朝文武惊疑不定、或喜或忧地看着他,规规矩矩地跪下行了礼。
这天恰好也是成王携子进京的日子。于是谢怀璟和成王在朝堂上碰面了。
天子还没过来。成王笑呵呵地说:“听说太子在回京途中遇刺,身负重伤,如今看着倒没什么大碍。”
谢怀璟谦和道:“劳皇叔挂心,我确实受了伤,已休养了好一段时日。”说着又牵起一抹微笑来,“本以为皇叔远在岭南,对京中诸事都不甚了解,没想到我遇刺伤重的事皇叔也知道。”
“我也是昨晚才听说了这回事。”成王慈爱笑道,“太子平安无事就好。我听闻你现在处事极有章法,果真是长大了。”不等谢怀璟接话,成王又添了一句,“鸿儿是个不争气的,他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才干,我就心满意足了。”
第43章 驴打滚 ...
成王长子谢亦鸿, 也确实不成气候。
谢亦鸿是成王妃拼死生下的孩子, 他甫一出生,成王妃就因难产撒手人寰。成王是情深义重之人, 王妃死后, 他就再没有续娶,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抚养嫡长子。
哪知道这个孩子越长越不争气, 自懂事后, 就喜欢和侍女们待在一起玩耍,还经常拿侍女的胭脂往脸上嘴上涂抹,时不时让侍女替他梳女子发式。偏他生了一副好相貌,兼又年幼, 若作女子打扮, 就果真冰雪可爱如同女郎。
侍女们知道将小王爷打扮成这样十分不妥, 却也不敢不听谢亦鸿的吩咐,只好顺从地替他梳妆, 但每每不到两刻钟,便要替他把发髻拆了, 妆容洗了,免得被人瞧去了到成王跟前说嘴。
但还是没能瞒住——谢亦鸿十岁那年,才换了一身粉艳艳的袄裙, 成王忽然过来考较他的功课, 见到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通身的女子装扮,气得差点晕过去。料想必定是那些服侍的丫头们作怪,见谢亦鸿年幼可欺, 就把他打扮成这样捉弄取笑。
成王立刻将伺候谢亦鸿的侍女通通打发了出去,换了一批侍女进来。再无人敢替谢亦鸿涂脂抹粉了。
谢亦鸿扮不了女子,心里就像有只猫爪子在挠,只好让小厮去街上买了身漂亮衣裙,自己换上过过干瘾。他总觉得没有女子发式和妆容,便是换了女装也不完满,于是平日侍女梳妆的时候,他就在旁观察,渐渐也学会了描眉画眼,傅粉施朱。
他这个年纪的儿郎,清秀耐看,脸上的轮廓也不立体,梳起百合髻,描黛眉,贴花钿,轻抹口脂,淡扫腮红,竟和平日着男装的他全无半点相似,活脱脱一个标志美人。就连王府的下人也认不出换装后的他。
谢亦鸿便时常换上女装,大摇大摆地出府游玩。
成王过了好久才发现这回事,把谢亦鸿的衣裙脂粉都扔了出去,狠狠训了他一通。
谢亦鸿却道:“古有花木兰女扮男装从军,我如何扮不得女装?”
儿子屡教不改,成王气得头疼。又后悔自己没有续娶一位王妃——家里没有主母管教,儿子长歪了也是在所难免。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成王长子谢亦鸿喜扮女装的事渐渐传到了京中。前些日子,有臣子奏请加封谢亦鸿为郡王,天子只笑道:“他哪有郡王的样子?”就这么轻飘飘地驳回来了。
***
谢亦鸿的事,谢怀璟也听说过一些,此刻听成王说这儿子“不争气”,心下也觉得成王没有说错。但他是晚辈,总不能应和“皇叔说得对,您儿子确实不肖”,只好微微展出笑意,不作应答。
恰在这时候,天子驾临。文武百官停下彼此的寒暄,齐刷刷地下拜行礼。
天子的目光自谢怀璟和成王身上淡淡扫过。
来早朝之前,已有人将太子回朝的事禀报于他,所以此刻天子见到谢怀璟并没有十分惊讶。
他就知道,太子能耐大得很,没那么容易死。
刚刚谢怀璟和成王的对话他也听了一耳朵,心下也是得意的——当初你差点登上帝位又如何?你的儿子那么不成器,可比朕的儿子差远了。
这么一想,看太子就没那么不顺眼了。天子望着谢怀璟,温和问道:“伤什么时候养好了?也不派人回京禀报一声。”
谢怀璟恭顺道:“托父皇洪福,儿臣近日才免了性命之忧。”说着神色一肃,“此番遇刺蹊跷至极,儿臣一定要仔细追查。”
显然天子对太子只是表面的关怀,闻言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细问太子的伤情。
不过谢怀璟也不稀罕天子的挂心。
***
早朝后,成王进宫拜见太后。
他和天子一母同胞,也是太后的嫡亲儿子。又好容易才回京一趟,太后见了自然欢喜,连忙让宫娥过来沏茶倒水,慈祥问道:“如今还是一个人过吗?”
成王点点头,略微苦涩地笑道:“她死了以后,我心里就装不下别人了。”
太后本想劝他再娶一位续弦,好过于这样孤零零地过日子,听了这话,反倒不好开口了。半晌才叹了口气:“你倒是个痴情种,皇帝却是个滥情的。你们俩要是能彼此添减添减就好了。”
徐氏死后,天子痛悔了好一段时日,如今却是故态复萌地荒淫了起来。上个月还瞧上了柔则公主跟前一个姓苏的宫女,担心别人说他连女儿身边的人都惦记,便先将那宫女调到正仪殿当差,前几天才册封为美人。
成王笑了笑:“皇兄这般才算是风流人物,多妻妾多儿女也是福气。”
这话说得在理,太后轻轻颔首,又道:“说起妻妾儿女,我倒想起来了,亦泓还没娶亲吧?”
成王愁眉一锁:“倒不是没给他挑夫人,只是这孩子眼光高,谁都瞧不上。”
其实谢亦鸿原话说的是“她们都没我好看,我才不娶呢”。这话荒唐无稽,成王自然不会告诉太后。
太后道:“岭南地处偏远,哪有出挑的闺秀?这样吧,你们暂且在京中住下,我给亦泓掌掌眼,一定给他挑个可心的妻子。”
成王求之不得,呵呵笑道:“那就劳烦母后了。”
太后年岁大了,最喜欢看孙辈的孩子一个个成家立业。柔则公主的驸马还没有着落,先替谢亦鸿挑一门亲事也好。
太后絮絮说道:“怀璟也该娶妃纳妾了,他也是个没有母亲操持的,这回给亦泓挑老婆,倒能顺便帮他选一选太子妃。”
成王一听急了——谢亦鸿若和太子一起选妻,有什么好姑娘肯定先紧着太子啊!虽然他儿子不比太子尊贵卓然,甚至有些不着调,但他委实不乐意自己儿子娶太子挑剩下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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