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所谓道侣,原是道门之语,本意是一起修行修炼的伙伴,不过后来却渐渐演变为修道两人结为情侣之意,等同于俗世中的夫妻。其中极为有名的道侣,有秋叶和慕容萱,以及公孙仲谋和张雪瑶等等。
正因如此,结成道侣的仪式便成了头等大事,如寻常人家成婚一般,要大办宴席,大宴宾朋。以这次“新人”的身份,能被发出请帖的,无一不是地位显赫之人,且都以此为荣。徐北游作为当今世间修士中的顶尖人物,又是剑宗宗主和大齐帝婿,很早就收到了宋青婴亲自送上的请帖,宋青婴毕竟是完颜北月极为器重的玄教权势人物,承了完颜北月好大人情的徐北游,自然不能扫了完颜北月和宋青婴的颜面。
人有高下之分,这是谁也不能否认之事。
这场喜宴也是如此,身份最为尊贵的完颜北月等人,当然不能与寻常宾客同席而坐,甚至不能与其同室而居,故而最终是徐北游、完颜北月、萧玥、慕容玄阴等寥寥几人一席,独居一室之内。
两名新人在外面敬酒,室内的气氛却多少有些不自在,毕竟是完颜北月和慕容玄阴这二人同居一室,两人同出一体,又敌对多年,其中的恩恩怨怨,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此时相对而坐,有些尴尬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徐北游这个外人还好,最为尴尬的还是萧玥,她是当今世上为数不多曾经见过完颜北月年轻相貌之人,慕容玄阴的相貌与年轻时的完颜北月相差无二,这就像是一老一少两名夫君同时站在自己的面前,其中滋味,可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除此之外,今日喜宴的酒食不可谓不用心,今日因为完颜北月和徐北游两人联袂而至的缘故,宋青婴和池青奴极为重视,夫妻两人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传自道门的素云宴,其中所用的珍稀食材,许多是世间闻所未闻之物,唯有各大宗门才有专门培育之法,还有部分多食材干脆就是以药材来替代,也就是财大气粗的玄教,才敢如此行事,换做是寻常门户,这一顿素云宴就要吃去一半家底。
素云宴起的名字也颇为有趣,分别是灵丹入鼎、长养圣胎、七返还丹、潜龙默渊、黄芽玉英、九转还丹、勿忘勿助,再加上两个汤菜饮刀圭和长生酒,共凑够七菜两汤,“七菜”都是出自道藏中的典故,“两汤”则都是实有其物,长生酒不必多说,既是修行法门,也是道门妙药,卧虎赵廷湖面对萧元婴时就曾凭借此物续命,饮刀圭更是大名鼎鼎,葛祖曾在《抱朴子》中有言,服之三刀圭,三尸九虫皆即消坏,百病皆愈也。
徐北游见气氛凝滞,便主动给盛了两碗“长生酒”,当然,此“长生酒”非是赵廷湖手中能活死人的长生酒,而是冰糖燕窝粥,然后将这两碗冰糖燕窝粥分别送到完颜北月和慕容玄阴的面前,笑道:“北游这次后建之行,可以说是不虚此行,说到底还是要仰赖两位前辈的不吝相助,所以北游借这次喜事,敬二位。”
完颜北月先是望向眼观鼻鼻观心的慕容玄阴,然后又看了眼满脸诚恳笑意的徐北游,伸手端起已经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那碗冰糖燕窝粥。
慕容玄阴见此情景,也随即端起位于自己面前的那一碗。
完颜北月轻呷了一口,缓缓说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你与我年轻时的性子极为相似,为人偏执,当年你为了对付我,可以与萧瑾、林寒搅在一起,那时候我便已经明白,不管你以后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惊喜’,我都不会意外,所以我才要将你囚禁在摘星楼中。”
慕容玄阴将自己的那碗冰糖燕窝粥一饮而尽,冷笑不语。
完颜北月继续说道:“其实遍观后建和玄教上下,你无论资历、能力都丝毫不逊色于我,只是性子太过执拗,就算我将玄教和后建都交到你的手中,怕是只能鼎盛一时,非是长远之道。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做的也不算太好,我的眼中只有修行大道,虽然性子还算坚韧,但却弱于权谋,失于变通。而宋青婴又少了大气,今生成就有限。还有池青奴等人,独挡一面已是极致,想要总掌全局却是力有不逮,不提也罢。至于那些年轻一辈的弟子,也许会有未来的扛鼎之人,但还是太过年轻,若是再有甲子的时间,当能顺利接过衣钵,执掌门户,不过在如此长的时间中,玄教整体却是要呈现出青黄不接之势。”
慕容玄阴默然不语。
作为曾经的玄教教主,完颜北月所说的这些,他又如何不懂,只是当初为了与完颜北月相斗,无暇也不愿去深思罢了。
完颜北月轻轻叹息一声:“如果你能与我一心,在我踏出最后一步之后,这偌大的玄教,也不是不能交到你的手中。”
慕容玄阴面无表情道:“事到如今,多言无益,如今的我已是一个废人,能否有重回巅峰的那一天,恐怕要看缘分,我已经不再强求。得也罢,不得也罢,终究是命数,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说这话时,慕容玄阴的表情中看不出半分对完颜北月的不满怨恨之意。
只是当今这世上,最了解慕容玄阴之人就是完颜北月,老人不置可否道:“前不久,南归问我,能否将你带走,去帝都也好,去江都也罢,亦或是未来有可能的碧游岛,总之是离开后建,给你一个安稳所在,我当时没有立刻答复他,今日将你从摘星楼中请出来,我且问你,你是否愿意?”
“若是愿意,你便随徐南归离去。若是不愿,便继续留在此地,我日后也会对你有所安排。”
慕容玄阴先是望向完颜北月,继而转头望向徐北游,沉默良久之后,轻声开口道:“完颜老子和徐小子,小的总比老的强。”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一十一章 承平二十四年冬
白帝城中,蓝玉端坐在主位上,死死盯着身前的沙盘,面色凝重。
就在此时,外头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孙少堂大步走进这处议事所在,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蓝玉见此情景,心中稍松一口气,问道:“辰酉谷战事的军情?”
孙少堂将一份刚刚送到的军情双手递上,蓝玉接过一看,感慨道:“不容易啊,这下老夫终于可以如释重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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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次战事的安排,名义上是剑阁行营和江陵行营两大行营磋商之后的结果,但在战场上最是忌讳犹豫寡断和令出多门,所在实际上是蓝玉一手安排,毕竟论起资历威权,便是韩瑄都不及他,魏无忌当然也不会忤逆这位老太师的意思。
可以说此次辰酉谷一战便是蓝玉的布置手笔,尤其是急调南中境内的闵淳驰援,和最后敲定六千人的数目,都让蓝玉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一旦战事不利,直接影响便是情势急转直下,从围困萧瑾变为被萧瑾反将一军,哪怕是蓝玉在过去甲子之间积攒下来的巨大威望,也要有所折损,在接下来的战事之中,也难以再去主导三大行营的整体走向,而且这些还都是小节,真正有碍大局的是,萧瑾会以蜀州为跳板,顺势进入西北境内,使得西北局势彻底糜烂不堪,同时也注定豫州等地陷入到危殆境地之中若真是到了如此境地,个人威望已经不算什么,大齐的整个天下都要受到影响。
孙少堂也是松了一口气,笑道:“仰赖老太师运筹帷幄,再加上诸位同僚的实心用事,最艰难的那段时候总算是熬过去了。前些日子,洞庭湖水战大败,两襄告急,南疆不稳,再加上西北那边的战局,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蓝玉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你手下的那个闵淳,还有禹匡手下的那个白玉,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可堪大用的人才,竟然真就挡住了上官郯这名沙场宿将,将他逼在辰酉谷中,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能死守,只待矢尽粮绝,便是死期。”
孙少堂点头赞同道:“两人拼命打出的好局势,不能轻易浪费,接下来还要收拾残局,以防萧瑾那边狗急跳墙。”
蓝玉想了想,沉吟道:“萧瑾必然会狗急跳墙,不过不会再在辰酉谷上多做文章,毕竟此地路途狭窄,纵使他有百万大军,也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过去,那么接下来,他能做文章的地方就只有两处,一则是继续攻打两襄,二则是退回江州去。”
孙少堂试探问道:“萧瑾会退回去?”
蓝玉反问道:“事到如今,他还退得了吗?”
……
承平二十四年,还有可能就会是承平年号的最后一年,待到来年,便要改元,所以在这最后一年的最后一个节气中,承平二十四年似乎并不甘心就如此轻易地离去,总想要留下点什么,好让以后的来人能在史册中见到它。故而这个承平二十四年的初冬时节,尤为多事。
首先便是大齐朝廷重新设立三大行营之事,这件事直接造就的后果,便是使得地方上有了割据一方的可能,所以朝廷的本意是要在尽可能快的前提下,解决掉江南战事,然后撤销行营,重新恢复地方衙门的三司建制。
在这等情形之下,大齐朝廷下令,由灵武郡王萧摩诃和梁武郡王萧去疾分别率领三万大军南下,这六万人马,是从赵无极手下的十万天子亲军中分出来的,本来应该是由赵无极亲自领军,不过帝都尚需大军拱卫,再加上刚刚收复东北三州之地,那边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他这位镇朔大将军亲自处理,所以在赵无极无暇分身的情形下,萧知南终于想起了萧氏的宗亲们,都说大齐是萧家的,如今大齐已在危急存亡的关头,你们身为萧氏之人,总不能作壁上观,于是老将萧摩诃和小将萧去疾也终于得以执掌兵权,独领一军。
这次驰援江南,总得来说是以萧摩诃这个长辈为主,萧去疾这个晚辈为辅,两人兵分两路,一路从齐州出发,途径徽州,一路从燕州出发,途径豫州,最终汇合,进入江州境内,配合湖州境内的大军,彻底阻断萧瑾大军的退路。
从整体上来看,朝廷一扫洞庭湖大败之后的颓势,已经从三面对萧瑾大军形成合围之势,只留了湘州方向的一道口子,可如果萧瑾决意套入湘州,那便是彻底陷入死地之中,既不能与林寒大军会师,又不能退回魏国,身在异地他乡,没有分毫根基,只能如当年的红巾军一般,慢慢等死罢了。
第二件大事,便是萧知南亲自赦免了牧氏一族,摆出了对东北战事既往不咎的态度,另外一边,又开始追封死于战事中的所有文臣武将,皆是破格美谥,对于其家族更是多加安抚,再加上愈发清晰明朗的战局走向,使得原本人心浮动的朝廷彻底稳定下来,再没有先前那般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气氛。
再有就是辰酉谷一役,名门之后的闵淳与一名原本籍籍无名的白姓武将,一举将上官郯率领的魏国精锐生生堵在了辰酉谷中,上官郯曾经多次舍命突围,但都无果,最终在坚守七天七夜之后,不见援兵,粮食、箭矢、火药、炮矢、弹丸悉数耗尽的情形之下,全军覆灭,为首之主将上官郯,在道门高手接应和鬼王宫高手的护卫下拼死突围,不过还是死于天机阁四位大匠造的联手埋伏,上官郯和一应高手葬身火海之中,尸骨无存。
此战成功将萧瑾的入蜀之路彻底堵死。
与此同时,在西北,张无病率领西北大军与林寒、林术父子二人在经过一系列的小规模战事之后,逐渐形成了决战之势。
这一战,将会决定接下来的西北局势走向,甚至是草原和大半个中原的局势,所以这一战,必然是真正的血战。
哪怕战场远在万里之外,远在后建的徐北游,也嗅到了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道。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一十二章 活着才能得逍遥
当辰酉谷的消息传来时,整个万石园都变得静悄悄的,来往之人都刻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点什么。
偌大一个万石园,偌大一个君岛,都寂然一片,甚至因为进入冬季枯水期的缘故,就连碧波拍岸之声也不闻半分。
好静,静得人反而耳鸣。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都如明镜一般,这是怕触了王上的眉头。万余精锐折在辰酉谷,甚至是军中大将上官郯身死,这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在于,如此一场惨败,真正断绝了大军的“去路”,而“来路”也已经被断,如今却是陷入到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之中。
如此境地,如此情形,王上再好的养气功夫,也要心生恼怒。
此时偌大一座温体斋中,一身漆黑蟒袍的萧瑾独自坐在书案后面的紫檀大椅上,正在闭目养神,他的双手分别置于双膝上,两只绣满龙蟒纹路的大袖柔顺地垂落下来,同时也遮住了他的手背,只露出雪白修长的十指。
这里本是萧玄的书房,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御书房”,因为需要君臣奏对的缘故,所以修建的极为宽敞,足以容纳几十人而不显拥挤。在当初君岛一战时,这里侥幸躲过一劫,未受太多损坏,待到萧瑾占据君岛,此地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书房。
现在这间“御书房”中唯有萧瑾一人,显得有些空空荡荡,让人心里发慌。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响起一声不算刺耳的“吱呀”开门声,声音着实不大,可在寂静一片的当下,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萧瑾没有睁眼,仍是合着眼睑,“什么事?”
来人正是服侍萧瑾多年的那位大宦官,在魏国的地位大致相当于大齐朝廷的司礼监掌印张百岁,此刻他上身微微前倾着,双手中托着一封信,轻声道:“回禀王上,道门的白云子大天师遣人送来了一封信。”
“白云子的信?”萧瑾终于是睁开双眼,嘴角微微上扯,透出一股子讥讽意味,“秋叶不愧是快要飞升的仙人,竟是不愿意搭理我这个在万丈红尘里摸爬滚打的俗人了?还是说,他打算传位给白云子,让他来做下一任道门掌教?”
大宦官闻言之后,身子立时伏得更低。
他跟随萧瑾多年,自然明白主子的脾性,虽然这时候面上不显,但心中多半已是恼了,恼怒于那位道门掌教真人在如此关头竟是不曾写下一封亲笔信,反而是让自己的弟子代为说话——毕竟这里头差着辈分呢,而且白云子的地位也有些不够,除非他是道门首徒,是板上钉钉下任道门掌教才行。
过了片刻之后,萧瑾的声音再度传来,“念。”
这位大宦立时直起身来,将手中那封还封着火漆的密信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笔极为工整的楷书,板板正正,恭恭敬敬,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修仙求道之人所写,这让大宦想起了那位曾经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天师,实在不像是仙风道骨的道家之人,倒像是满腹经纶的儒家志士,那种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儒家士子。
然后他开始不紧不慢地诵读起来。
这都是跟着萧瑾磨练出来的,他这位主子,生平最讨厌急躁二字,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也要讲究一个不疾不徐,所以底下的人也都是如此,遇到再大的事情,不能急,字句要说清楚。
“从黄龙二年魏王殿下封王就藩,到太平十年大齐太祖皇帝萧煜退位,共是二十八年,在这二十八年之间,魏王殿下处心积虑,落子无数,堪称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终是在承平初年,上演了那场京城大变,只可惜棋差一招,被林太后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化解,终是无功而返。”
大宦稍稍抬头看了眼萧瑾的表情,见他并无不虞之色,便又立刻低下头去,继续读道:“在此期间,道门并未有插手之意,只是听之任之。再由承平元年到承平二十年,共二十年之间,魏王殿下广开商路以积攒银钱,甚至不惜蓄养海贼水匪,又大力铸造火器,修建船只,编练军队,同时暗中联络草原、玄教等地,志在天下,所图所谋,不可谓不大。又因萧玄即位之后,对我道门逼迫之甚,与日俱增,故而在不得已之下,道门遂始与殿下相交,可追本溯源,也不过是互为助力,只求自保。”
“好一个只求自保。”萧瑾面无表情道:“其心可诛。”
大宦被王上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有些头皮发麻,但王上没有喊停,他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当年紫尘掌教真人、天尘大真人、秋叶掌教真人,三人助力萧煜共建大齐江山,倘使大齐朝廷不与道门生出间隙,使两者安然处之,何以有今日之祸事耶?正如当日大齐太祖皇帝所言,世外归于道门,世内归于朝廷,两者共治天下,安会至于如此境地?然大齐毕竟坐拥天下,民心所在,天命所归,虽有祸事劫数,但仍是大势所趋,必然能渡过难关,天下承平。故魏王殿下今日之处境皆意料中事,天意如此,人力难以违抗,诚劝魏王殿下,为魏王谋身计,为大齐谋国计,为天下苍生计,魏王殿下应当早日收兵罢手,退回魏国,尚且有一线生机,若是魏王殿下执迷不悟,仍旧宵想皇帝尊位,天意昭昭,大势滚滚,怕是难有善终之时……”
读到这里,这位也算是见过风浪的大宦已是声音发颤,两页薄薄信纸竟是仿佛有千钧之重,让他的双手微微颤抖。
萧瑾双手扶住扶手,从椅上缓缓起身,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晦暗如深,让人看不清其内心真实所想。
萧瑾绕过书案,来到大宦的面前,从他手中取过这两页信纸,扫了一眼之后,道:“道门不会来救我们了。”
“墙头芦苇,风往哪边吹,它便往哪边倒。这风,便是所谓的大势,道门就是这芦苇。如今道门看出局势艰难,便想着抽身而退,这就是真正的以求自保了。”
说到这里,萧瑾骤然冷笑起来,“只是他们也不想想,大齐朝廷可不是没有火气的泥菩萨,你想打就打,想不打就不打,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就算我倒了,也不过是先行一步,俟你们道门于九泉之下罢了。”
这位曾经的大齐诸王第一人眼神愈发阴冷,语气森寒道:“再者说了,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死了的人,只能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唯有活着的人,才能飞升仙都佛国,逍遥长生。”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一十三章 双手握一言为定
辰酉谷外,两队人马已经会师。
虽然已经击败了上官郯的大军,但六千精锐铁骑的损失也不可谓不惨重,从主将到最底层的普通士兵,几乎是人人带伤,战死之数近乎达五千人之巨,如今两队人加起来也不过才一千人左右。
白玉那边还好些,虽然面对车营的时候,死伤惨重,但是攻下之后便好了许多,毕竟是从后方包抄。可闵淳却是从正面直接面对上官郯大军,而且上官郯还曾亲率两营试图突围,这让闵淳的骑兵承受了极大压力,险些崩溃,若不是闵淳始终身先士卒,恐怕早已是兵败如山倒,而闵淳更是数次遭遇险境,在生死边缘走了两三个来回,若不是白玉及时杀穿了上官郯的后军,恐怕闵淳此时已经身死。
现在闵淳所部还剩下大概三百余人左右,正聚在一处休憩,浑身浴血的闵淳躺在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沐浴着从叶缝间透下的点点金斑,闭着双眼,昏昏欲睡。
这一战,赢得可谓是极为侥幸,若不是最后关头有天机阁修士赶到,从辰酉谷上方攻击,使得上官郯大军的军心溃散,最终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否则便要被他们冲出辰酉谷,甚至是满盘皆输。
不过好在是打赢了。
这让闵淳在心底长长松了一口气,不去说什么天下大势,只说眼前,他终究是没有辜负了蓝老相爷的重托,也没有让九泉之下的大都督和先祖失望。
只是有点可惜,此时无人能听他好好吹嘘一番,以前那个听自己说起边关战事就会拍手叫好的丫头,怕是在不久之后就要嫁作人妇了吧。
就在闵淳正迷迷糊糊想着乱七八糟心事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他猛地睁开双眼,从大青石上坐起身来,看到喊自己之人正是自己的亲卫,一个糙汉子,满脸胡子拉碴,一身在沙场上滚打出来的一品境界修为,就算是遇到鬼仙境界也有一战之力,打仗从不怕死,这次跟着他过来,也着实砍了不少人头,不过身上的伤势也不轻,怕是没个一年半载还修养不过来。
军队之中,可不是翰林院,没那么多礼数规矩,这种生死相托的袍泽之间,就更是如此,此时闵淳也不讲究世家公子那一套,直接了当地就是一脚,只是用了巧劲,不伤人,然后笑骂道:“鬼叫什么,没看到老子正在睡觉?”
那糙汉子也不以为意,拍了拍身上的脚印,说道:“将军,白将军过来看您了。”
“白将军?”闵淳闻言一愣,疑惑道:“哪个白将军?”
亲卫道:“就是江陵行营的白将军,前不久才跟咱们一起阻击上官郯……”
不等他把话说完,闵淳已然是回过神来,猛地从大青石上跳下,果不其然,看到在不远处,一道窈窕身影正茕茕而立。
闵淳立时挥手示意满脸坏笑的亲卫退下,顺带也不忘再赏他一脚,然后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着,这才走上前去。
女子仍是穿着那件紫色棉甲,不过此时已是多有破损之处,也沾染了不少血迹,那个在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夜叉面具被挂在腰间,再有就是那张名为阴阳破势的大弓,被女子负在背后,格外显眼刺目,更让闵淳印象深刻,他还记得,就是这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用这把弓一箭射穿了上官郯的肩头。
最让闵淳眼前一亮的是,女子将原本披散开来的满头白发草草扎了一个马尾,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上,显得英姿飒爽的同时,又有几分女子的娇柔。女子的相貌兴许不算是顶尖,可这份气态,却是举世罕有,这让见惯了所谓大家闺秀的闵淳,竟是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局促。
见到闵淳过来,白玉也主动上前一步,微笑道:“闵淳?”
这要是在帝都,直呼其名而不称字,几乎与骂人无异,可放在此时此地,闵淳却觉得就该如此,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点头道:“我是闵淳,你就是将军吧?先前你带着夜叉面具,我差点没敢认你,真是没想到白将军会是一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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