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势若泰山压顶。
云开雾散,漫天云气被这一剑迫散开来,如仙人从中两分云海,滚滚云海一半向左退去,一半向右退去,留下中间宽有百丈的一道空白沟壑,便是剑痕。
徐北游手中的诛仙脱手而去,仍旧是谈不上惊天动地,诛仙如一道云气,混杂在四散云海之中,不见半分行迹。
剑二十六,御微之剑,以小破大,以点破面之剑。
这一剑没有半分凝滞地穿过穿过纯均剑,落在百丈法相的额头眉心之上。
一剑如一根鸿毛插在百丈法相的眉心上,看上去滑稽无比,但却自剑落之点延伸出无数裂缝,裂缝中有金光迸射。
同时,纯均剑也重重落下,斩在徐北游的身上。
在纯均法剑的百丈剑身面前,徐北游显得渺小无比。
他还是伸出一手,以手掌生生托住了这一剑的剑锋。
徐北游的身形猛地下沉,脚下的所有云雾瞬间散去,露出越来越清晰的中都雄城。
仍旧雄立于云海之上的百丈法相则是浑身颤抖,额头眉心上的裂纹继续蔓延,转眼间已经蔓延至整个脸庞。
微尘真人面无表情,继续保持双手握剑的姿势。
纯均法剑剑身上的光芒大盛,几乎如一轮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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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一幕情景,好似是当年情景再现,今日的徐北游与当日的上官仙尘如出一辙。
徐北游曾经不止一次听过当年师祖在帝都一剑独战三大峰主的故事,按照顺序,他接下来应该用出剑二十七一剑,破去微尘的金身法相。
只是徐北游觉得,一甲子的时间匆匆而过,微尘不再是当年的微尘,最起码不该是原地踏步才对。
所以他没有用剑二十七,而是直接改为剑三十二,斩龙一剑。
在他手中凭空生出一抹巨大剑芒,飞速延伸,转眼之间已经有足有十余里之长,横贯当空。
徐北游挥袖横臂,剑芒横掠。
纯均法剑所化的一轮耀日直接被这一剑从中拦腰斩断。
微尘果然没有预料到徐北游会中途变招,因为先前的几剑,徐北游都是按照当年上官仙尘的出剑顺序,可在这最后一剑,徐北游却是骤然一变,让他猝不及防。
纯均法剑化为点点流萤,重归天上。
徐北游大笑一声,身形前掠。
微尘无可抵挡,也无可躲避。
徐北游伸手握住了刺入金身法相眉心位置的诛仙剑柄。
顿时有无数紫青二色的剑气迸射开来。
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金身法相,如一张巨大无比的蛛网,将其整个笼罩。
一直不见喜怒的微尘在此生死攸关的一线之间,终于是张口怒喝一声,如雷声响彻于天地之间,他拼着燃烧自身已经为数不多的寿元,想要与徐北游做殊死一搏。
可惜徐北游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握住诛仙,然后一脚踏在法相之上,身形冲霄而起,同时也向上一提,将诛仙从金身法相的额头上拔出。
拔剑而已。
佛家说刹那,剑宗说刹那芳华。
下一刻,百丈金身法相寸寸崩解,化作一条金色沙河。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九十章 王霸兼具即圣贤
一条由“金沙”组成的长河悬浮于天幕之上,其中每一颗砂砾都极为分明,又都呈现出静止的状态。
长河静止不动,恢复了常人大小的微尘就躺在上面。
前一刻还如天神降世一般的大真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而且不再是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模样,满头白发,垂垂老矣,玄黑色的大真人道袍上处处血迹,他此时怔怔望着头顶的天空——随着二十八颗雷珠一一毁去,雷池不存,其凝聚而成的黑云也随之消失不见。
此时二人所在位置正是极高的九天之上,脚下是云,头顶便没有云,只有一片湛清的蓝天。
徐北游缓缓落在沙河之上,就站在微尘的旁边。
诛仙收敛了所有的剑气锋芒,静静地悬于徐北游的腰间。
徐北游不轻不重地开口道:“大真人。”
听到徐北游的声音,微尘这才回过神来,将视线转向徐北游,咳嗽了几声,从喉间又咳出几许鲜血,全都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将道袍上的暗色云纹,染得愈发深沉。
微尘重重地喘息了一声,就像一个破旧的风箱一般,也再也没有天地异象出现,再不会随着的大真人的一念之间而变化几多,再无呵气成风,怒喝为雷。
徐北游同样望着微尘,神态间有几许疲惫之色,却不见半分颓然之意,也无太多快意。
两人就这般对视良久,微尘终于是用很是吃力的声音打破沉默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徐北游略微斟酌言辞之后说道:“在交手之前,我们就谈了许多道理和规矩,在我看来,道理一事,要么就不讲,直接用拳头见大小,要么就全始全终。我先前说你来找我,是私仇,不管傅中天做了什么,也不管他如何大逆不道,他始终都是你的儿子,血脉之亲,人伦之理,割舍不断,所以你来找我为子报仇,合情也合理。”
微尘笑了笑,不过牵动伤势,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待到微尘恢复平静之后,徐北游继续说道:“既然合情合理,那就要按照道理来做。道祖言道德,佛祖说佛法,可俗世间的规矩和道理,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实在儒家一脉上。儒家圣人云,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圣人说的是以直报怨,而非是以怨报怨,何谓‘直’?其实就是‘值’,我觉得值得即可,所以我不杀你。”
微尘喃喃自语道:“我先前说你虽然是剑宗中人,但更像是儒家子弟,现在看来,这话没有说错。只是没想到临老了,却还要听一个年轻后生给我讲道理。”
徐北游笑道:“我曾经大梦春秋,在梦中所见,三教合一乃是大势所趋,又有仙人曾对我说过,上清止于十六,玉清止于十五,太清止于十四,到时便是三脉重新归一之时,既然儒释道有望归于一家,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微尘轻叹道:“儒释道三教归一?真是好大的气魄,只是不知谁人能担当起这份大任,我是看不到了。其实就算你不杀我,我也已经时日无多,如今又修为尽失,大概就在这一两年的工夫了。”
徐北游说道:“不管是天上天帝,还是人间帝王,都管不了自己的身后之事,儒生们高喊要为万世开太平,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又如何传至万世?后世如何,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操心的了。”
微尘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徐北游笑了笑,“所以日后是否三教合一,不是我该管的事情,我也管不了。我要做的,就是完成师父的遗愿,以全自己做弟子的本分,至于日后,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
这已经是婉言相劝了。
微尘苦笑一声,不复多言。
徐北游对于这位大真人并无太多恶感,当年十年逐鹿时,这位大真人也是为大齐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就算与剑宗有旧怨,也都是各为其主之故。古有帝王不计前嫌招纳敌将归降,他徐北游虽然不是帝王,但却是剑宗宗主,在不久之后,便要于碧游岛重立剑宗山门,他要为剑宗立起一块千年的牌坊,剑宗非是嗜杀成性,而是该出剑时才出剑,脚下立足之地,除了意气,也当有仁义二字。
今日的微尘,就算是牌坊上刻下的第一个字。
徐北游没有指望微尘夫妇二人会对自己感恩戴德,甚至就是一笑泯恩仇也没有半点可能,可若是为了一时之气,杀掉一个已经时日无多的微尘,这是逞一时之快,却是不利于剑宗日后声名,便是丢了大局。
其中孰轻孰重,徐北游自然分得清楚。
说完这些之后,徐北游双手交叠相握,冲着微尘拱手道:“送大真人。”
话音落下,原本凝滞不动的沙河竟是滚滚流动起来,就像一条悬浮于九天之上的长河,载着微尘,向着方才玉尘飞去的方向奔流而去。
一路之上,不断有金沙从金色沙河中洒落,就像是一片雾气蒙蒙的金色的雨。
其实每一粒金沙都是一块金身碎片,毕竟是十八楼地仙的金身,其中自是蕴含有莫大的气机,若是有修士能捡到这些金沙,聚少成多,未尝不是一份机缘。
徐北游独自一人停在原地,负手而立,目视着沙河远去,最终消失在天际尽头。
很多在暗中遥遥窥视此地的视线尽数离去,一个也不曾剩下。
谁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徐北游竟是强大了这等程度。
同境相争,最终结果却是徐北游毫发无损地胜过了一位同境大地仙,以修为境界而论,这是何等的霸道。
以行事而论,渐有王道气象。
王霸兼具,便是圣贤。
这让很多人不由想起当年剑宗五大剑道中最为罕见的圣道剑一途。
当年的上官仙尘不过是仙道剑,如今的冰尘也是仙道剑,公孙仲谋是王道剑,萧慎是霸道剑,难不成徐北游有望成为继上清大道君之后的又一把圣道剑?
中都城头。
张无病望着头顶的云卷云舒,感慨说道:“当年你师祖公孙仲谋曾经对我说过,弟子不必不如师,他的徒弟是个有大出息的,说不定能顶上两个公孙仲谋。”
李神通睁大了眼睛,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师祖真是这么说的?”
张无病叹道:“公孙仲谋,诚不欺我啊。”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九十一章 仗剑当空急急去
徐北游从空中落下,直直坠落在张无病和李神通的身边位置,没有想象中整段城墙轰然震动的景象,甚至没有带起半点风声,就连地上的灰尘,也没激起一分尘埃。
张无病轻声赞道:“举重若轻。”
徐北游没有接茬,而是直接问道:“你想要多久的休整时间?”
张无病一怔,反问道:“什么意思?”
徐北游说道:“两军交战,刀剑无眼,我虽然不能一剑退去百万大军,但是帮你杀几个人,以缓解西北大军的压力,拖延草原大军的脚步,这还是不成问题的。”
张无病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谢过了。”
徐北游摆手道:“理所应当之事,何来个谢字。”
张无病沉声道:“莫要逞强,以自己为重。”
徐北游一笑道:“我心中有数,放心便是。”
然后他又对李神通说道:“你留在张都督身边,莫要生事。”
李神通赶忙嗯了一声,又紧了紧背上的剑匣。
下一刻,徐北游一拍腰间诛仙,整个人当空而起,一掠而去。
几乎同时,有大笑声从空中落下:“先生先生貌狞恶,拔剑当空气云错。连喝三回急急去,欻然空里人头落。”
——草原大营,有一顶巨大的白色大毡帐,绘满了各种颜色的图案字符,其意义晦涩难明,草原语名为“乌尔格”,翻译成中原官话,便是“宫殿”之意,虽然这座帐篷名为宫殿,但却与中原的宫殿半点也沾不上干系,它其实是一座可移动的帐篷,由三十六匹骏马一起拉动,随着金帐汗王,一起游移在茫茫草原之上。
如今象征着草原之主的汗王金帐已经来到中都城外,那么乌尔格自然也随之而来。
帐篷中装点着红色与黄色的绸带,在面向门口的正位上,坐着的正是此地的主人,萨满教的大祭司,白水段。
白水段穿着一身普通的草原装束,面容苍老,没有身为一位大修士的法相森严,倒像是个普通的草原老人,实在是看不出半点大祭司的尊贵气象。
作为萨满教的主事之人,他其实对于大齐朝廷并不陌生。
当年草原汗王林远暴毙身亡,王妃红娘子与公主林银屏以及各自的支持者争夺王庭大权,王妃有摩轮寺和萨满教的支持,已经占据大势,可惜因为萧煜的缘故,道门入局。在首徒秋叶的牵线搭桥之下,掌教真人默许,主事峰主微尘亲自主持,道门悍然出手干预,先灭摩轮寺,再平萨满教,帮助萧煜和林银屏夫妇掌握草原王庭大权,这才有了后来世人所知的入主西北之事。
当年的萨满教有三位大祭司,分别是黑水万、青水冢、白水段,在平定萨满教的过程中,黑水万被秋叶所诛,青水冢被萧煜斩杀,白水段归降。再后来,萧煜又指派两位两人递补萨满教大祭司之位,分别是紫水阳、黄水泉。
此二人中,紫水阳是萧煜的心腹之人,在大齐立国之后归隐山林,不知所踪。黄水泉则是因为背叛谋反,被萧煜诛杀。如此一来,又只剩下白水段一人。
待到林寒成为王庭汗王,隐忍多年的白水段趁机断绝了与大齐朝廷的所有联系,彻底倒向林寒。
此时白水段的身前悬着一个金色圆盘,上面有一个银色小球在滴溜溜地旋转不停。
白水段凝目望向圆盘上的复杂纹络,再看小球的移动位置,测算天机。
一开始,大概还都在老人的意料之中,白水段的脸色也就不见如何,后来几次反复,可他仍是不觉得会是最坏的地步,最多只是皱眉,也未曾如何大惊失色。
直到那个银色小球猛地从金色圆满弹跳而起,然后又重重落下,将金色圆盘打翻在地,白水段这才脸色大变。
他顾不上金盘和银球,猛地抬头望向中都方向,脸色苍白,喃喃道:“怎么会如此?堂堂道门尘字辈大真人,怎会如此不济事?”
下一刻,他心中生出浓郁警兆之意,下意识地抬头向上望去。
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篷顶,但他还是看到了,同时耳畔也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伴随着呼啸如雷声的破空声响,有一道长虹划破长空,直奔此处而来。
白水段不敢有丝毫犹豫,顾不得这座相争着身份地位的“乌尔格”,果断以替身之法移形换位,逃离此地。
就在他离开帐篷的一瞬间,这道长虹已经落下。
先是摧枯拉朽地破开了这座经过精心炼制的帐篷蓬顶,就像剪刀裁布。
然后那具堪比金石的替身傀儡根本来不及任何反应,就在那股沛然莫御的剑气之中,从上而下,一丝丝、一寸寸地碎裂开来,无数碎块又瞬间化为齑粉。
这是一剑。
一剑破开“乌尔格”的蓬顶,又轻而易举地毁去一尊替身傀儡。
整座被驮在车上的帐篷骤然下沉。
轰然一声巨响。
烟尘与碎片四散乱飞,华丽的巨大帐篷变为乌有,激射而出的碎片,如一道道细微利剑,将帐篷周围的数十位萨满教祭祀射成了筛子。
白水段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只想着尽快远离此地。
只是一股森然剑意已然将他笼罩,心中大呼不妙的白水段就要用出神魂出窍之法,想着大不了舍弃这身皮囊,保住性命要紧。
可是还未等他神魂出窍,就被背后那个不知来人面目的不速之客,一剑刺穿后脑。
这一剑对于白水段来说,不足以致命,却将他的神魂牢牢地钉死在了这具躯体之中。
身后的不速之客问道:“大祭司白水段?”
白水段不敢答话。
结果他整个人就直接飞上了天空。
来人修长的五指依次合拢在腰间剑柄上,平淡道:“按照剑宗规矩,我让你知晓自己是死于何剑之下。记着,此剑名为诛仙。”
这一刻,天地间一切都变得静止不动。
能动的唯有来客手中之剑。
白水段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想要开口求饶,艰难张嘴却无声。
剑气直冲九霄。
好似一条白龙升空,然后在天空中炸开一团遮天蔽日的白色雾气。
萨满教大祭司白水段,从头到尾,没能开口说出半个字,就已经神形俱灭,尸骨无存。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九十二章 杀人之后复又返
在草原大营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很快就有草原高手陆续赶到,不过没有草原汗王林寒和四王子林术的身影,率先赶到此地的是萨满教第二大祭司,与威望深重的首席大祭司白水段相比,这位第二大祭司相对名声不显,而且也矮了一个辈分。他是黑水万的弟子,白水段的师侄,名为黑炎启,因为被林寒所看重,才得以成为第二大祭祀,平日里并不在萨满教祖庭,而是随侍王庭左右,算是林寒的心腹之人。
黑炎启赶到此地之后,没有看到想象中满地狼藉的画面,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干净,因为那座象征着首席大祭司威严的“乌尔格”也好,还是大祭司白水段本人也罢,此时通通已经消失不见,方圆百丈之内的所有物事,都在刚才那道冲天剑气之下,化为齑粉,所以此时这里只剩下一块平坦空地,若是从高空向下望去,就像是在密密麻麻的“田地庄稼”之间,突兀出现一块空白地带,十分显眼。
虽然刚才黑炎启并不在此地,但只是遥遥感受,便能体会到那道剑气的骇人之处,即使那位大祭司白水段境界修为高深,在此等剑气面前恐怕也逃不过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想到这里,黑炎启心中在后怕的同时,也不禁升起一股窃喜之意,若是白水段果真死在了这道剑气之下,萨满教的大权,便要落到他的手中。
不过黑炎启面上却是不显分毫,面沉如水,在眉宇间还略带有几分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忿怒之意,缓缓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名最先赶到此地的萨满教祭司萨满轻声回答道:“方才有人刺杀大祭司,大祭司虽然用出了替身之法,但还是被来人一剑毁去替身,又毁去乌尔格,大祭司曾经试图逃离此地,结果被那人一剑斩杀,神魂俱灭。”
黑炎启瞠目结舌,这次可就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感到震惊,顾不得掩饰,问道:“大祭司的替身傀儡也被毁去了?那尊替身傀儡可是我萨满教倾尽人力物力方才铸成,就算是那些一意修力的顶尖武夫也不可能毁去,怎么可能被人一剑毁去?傀儡残骸呢?快快取来!”
这名萨满教祭司萨满神情古怪,小心翼翼地说道:“若是属下没有猜错的话,那尊替身傀儡已经化为齑粉了,未曾有残骸留下……”
黑炎启猛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没有残骸!?”
这名萨满教祭司萨满教低眉敛目,“是,没有残骸留下。”
黑炎启感觉自己好似被一盆从极寒北海取来的冰水当头浇下,打了个寒颤,继而后背上又升起一股如芒在背的凉意,沿着脊椎一路直冲后脑,让他头皮发炸,先前那点窃喜之意早已是荡然无存,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虽然他喜好权势,但还没到嗜权如命的地步,权势再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当世之间,能有这份境界修为又是剑修出身的,唯有一人,就是那位凶名赫赫的剑宗宗主,此人是大齐朝廷的帝婿,且马上就要从帝婿变为帝夫,又与道门有深仇大恨,会对草原大军出手是在情理之中,若是他接任了白水段的位置,岂不是把自己放在火炉上去烤?说不定哪天就被那位大剑仙一剑收走人头,死得不能再死。
这让他如何不怕?
好在此时那位大剑仙已经离去,没有留在此地继续杀人的迹象,这也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此时看来,此话实乃金玉良言,白水段和摩轮寺的四大活佛就是前车之鉴,黑炎启在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在这等时刻,自己还是做一个缩头乌龟为好,出头的事情,让道门那些人做去,这天要塌下来,也让那些人顶着去。
正当黑炎启犹豫不决,想要推脱此事却又怕汗王问责的时候,有护卫汗王金帐之责的左大都尉率人赶到此地,此人也是王庭权贵之一,出身于十二部之一的禄时行部,本身就有台吉身份,又是林寒心腹,无论是在王庭金帐,还是在草原军中,其身份地位都是非同一般。
说起权势,这位左大都尉未必就比还未掌握萨满教真正实权的黑炎启小了。
黑炎启见到此人前来,心中一定,面上带出了些许笑意,主动开口道:“禄兄,你也来了。”
自大郑太祖皇帝北伐草原且与草原王庭定下城下之盟后,草原贵族纷纷改为中原姓氏,诸如草原汗王一系便改为林姓,其余还有黄姓、申姓、禄姓等几大姓氏,此时这位左大都尉便是姓禄名卫牦,与黑炎启不同,禄卫牦性子刚直,对于那位名声在外的剑宗宗主,没有什么惧意,哪怕刚才他也亲眼见到了那道直冲天际的磅礴剑意,仍是没有丝毫畏惧,直接开口问道:“可是徐北游那恶獠所为?”
脸色阴晴不定的黑炎启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正是此人。”
禄卫牦冷哼一声,“果然是此獠,待到攻下中原之后,定要扑杀此獠,占其妻女。”
此人,此獠,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就在此时,黑炎启忽然心生警兆,他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小步。
下一刻,又有一线剑气自天外而来,这一线剑气极为纤细,难以察觉,就好似是女子做女红时所用的细线。
事实上,除了修为最高的黑炎启,谁也没能察觉到这一线剑气,然后就见这一线剑气飞至禄卫牦的脖颈之间,轻轻一缠一绕,好似一条索命的上吊绳。
果不其然,这一线剑气在缠绕之后,猛地收紧,然后再往上一提。
先是一颗硕大的头颅凌空飞起,接着是一具无头尸体颓然倒地。
头颅没有落地,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仙人手掌抓住,径直飞往天外,最后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
见此一幕,黑炎启心底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是冷笑不止,天下皆知剑宗宗主想要跟道门掌教一战,既然徐北游敢于挑战秋叶,且不说能否打赢,只说他有挑战的资格,就可见其修为之深不可测,白水段之死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又岂是你我可以轻易挑衅的?如今你口出不逊,惹恼了此人,白白丢了性命,又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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