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人当有敬畏之心,否则祸从口出,悔之晚矣。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九十三章 剑宗三代传承人
待到徐北游离去之后,一些萨满教的祭司萨满逐渐聚拢过来,其中也夹杂了几位道门大真人,看到这幅场景,尽皆沉默不语。黑炎启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让那名最先来到此地的祭司萨满去王帐向汗王禀报详情,他则亲自扶起那具无头尸体,面露哀切,以示自己的悲切之意。
徐北游离开草原大营,带着禄卫牦的头颅返回中都,交予张无病,张无病立时派人将此头颅高悬于城门之上,以挫草原大军锐气。
接下来徐北游再次离开中都,不过不是前往草原大营杀人,而是一路去了小丘陵,说起小丘陵,不得不说此地的特殊之处。当初萧煜与红娘子相斗,双方便在此地开战,后来萧煜称王校验大军,也是选在此地,甚至在萧煜称帝之后,偶有夏秋之际,还会率领诸王公前往此地围猎。
到了如今,西北大军悉数退入中都和陕州境内,以中都为分界线,形成西北大军和草原大军的对峙之势,所以小丘陵按照道理而言,也在草原大军的控制范围之内。
不过说到“控制”二字,对于寻常人而言,也许还算到位,可对于地仙境界的修士而言,便不好说了,此时徐北游就光明正大地来到小丘陵,而驻守于小丘陵的草原士兵却对他“视而不见”,根本不知道有一位大剑仙已经驾临此地。
徐北游之所以来到此地,主要是因为他在草原大营杀人的时候,感觉到此地有一缕故意泄漏出来的气机,似是邀他前来此地。徐北游也不怕有什么埋伏,毕竟以他如今的境界,除非是道门玄都或是佛门祖庭那样的千年大阵,否则都可视为土鸡瓦狗,就算他接连经历了两场战事,也仍是如此。
平心而论,与微尘这位货真价实的十八楼地仙一战,还能算是耗费气力颇多,可斩杀白水段和禄卫牦,只能算是随手为之,其轻松程度,甚至都有些出乎徐北游自己的意料之外。论起根由,除了他在接连成就大宝瓶身和得到天道机缘之外,那股连战连胜而凝聚起来的心气,也让他无形中比起同境地仙,再高出一截。
正如他先前和微尘的一战,此战中,微尘受困于错失飞升之机的心结,当年又曾败于上官仙尘之手,虽然本身已有死志,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无必胜把握所致,心境蒙尘。反观徐北游,飞升之机已定,自修为大成以来,还未尝一败,其心境犹如百胜之军,从这一点上来说,两者云泥之别,高下已分。
如今的徐北游与当年巅峰时的上官仙尘相比较,只是稍逊半筹而已。徐北游之所以能屡屡越境而战,无外乎几点,剑修本身一途,天下第一攻伐重器诛仙,以及玄妙难言的剑三十六,可上官仙尘同样是剑修出身,同样通晓诛仙四重变化和剑三十六的,就算徐北游拥有大宝瓶身,可当年的上官仙尘也有十八楼境界的武夫体魄,两者大致是旗鼓相当,再说与人对敌经验,徐北游在四年之中,杀遍了大江南北,可上官仙尘也毫不逊色。
所以,两人想要比较高低,最终还是要比较其境界修为,如今的徐北游是十八楼巅峰的境界修为,上官仙尘在巅峰时,已经迈过与天齐高的门槛,是为十八楼之上。
说到上官仙尘之死,不是死于九重雷劫,他已经以剑三十六开天一剑扛下了九重雷劫,也不是死于萧煜的天子剑,他也已经以剑三十五辟地一剑扛下了萧煜挟大势而来的天子一剑,他的死,说到底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心高之人,最是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也最是咽不下那一口气。
他不愿退一步,反而还要更进一步,忤逆天道,忤逆人间大势,于是就只能死了。
正因为上官仙尘的不退,这才有了后来公孙仲谋的处处忍让,可公孙仲谋毕竟是上官仙尘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所以在最后的碧游岛莲花峰一战,退了一辈子的公孙仲谋面对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秋叶,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宁死不退。
从这一点上来说,徐北游与上官仙尘有相似之处,与公孙仲谋也有相似之处,他更像是师祖和师父的两个缩影融合在了一起,既有上官仙尘的锋芒毕露和杀伐果断,又有公孙仲谋的与人为善和道理规矩,由此便成了剑宗的三代传承。
三代人,见证了剑宗的兴衰起伏,从由盛转衰,再由衰转盛,曾屹立山巅,也曾跌落低谷,最终还是从万丈深渊之下,一点点地爬了上来。
小丘陵其实不高,若不是曾经在此地发生过如此多的大事,可能就是个小土包而已,正应了那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此时这座小丘陵上,也有一位“仙人”。
此时这位“仙人”就坐在小丘陵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刚刚大败微尘又斩杀白水段的大剑仙。
徐北游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也抬头望着这位老人。
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白发苍苍,不修边幅,原本是盘膝而坐,此时缓缓起身,说道:“这么多年以来,能把逼到道门逼到如此地步的人,不多。”
老人的语气很是平静,就像一个事外之人,可他既然出现在了此地,身周又有如此多的草原兵士,想来其身份绝不会是一个事外之人。
徐北游沉声道:“虽然徐某不清楚老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如果老前辈也想做一回入局之人,那么徐某不介意送老前辈一程。”
老人毫不在意,微笑道:“徐北游,你当真要杀光道门中人?”
徐北游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老人笑道:“你猜?”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前辈应该是道门中人,不得不说,道门当年能胜过剑宗,不是没有道理的,单纯以底蕴而论,实是胜过剑宗良多。”
老人打了个稽首,道:“贫道溪尘,见过徐宗主。”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九十四章 避世未必求长生
溪尘,上任天玑峰峰主,道门八老之一。以年龄来论,排在第四位,只在紫尘、青尘、无尘之后。以境界修为而论,排在第五位,在紫尘、天尘、青尘、微尘之后。
屈指算来,除去已经飞升的紫尘和天尘,以及早早坐化而亡的无尘,剩余的道门五老中,徐北游已经陆续见过青尘、微尘、玉尘、溪尘四人,只剩下年龄和修为都是排名最后的清尘还未见过。
在甲子之前,道门八老带领道门几乎主导了整个天下大势,叱咤风云,无人可挡。甲子之后,飞升或是身死者四人,其余四人陆续避世隐居,到了道门危急存亡的时刻,四人再次出世,竟是无一人能够阻挡徐北游的剑锋所指。
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不过不同于来势汹汹的微尘,此时的溪尘却是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敌意,而且还是主动邀请徐北游来到此地,所以徐北游并未立刻出手,只是静待老人下文。
老人笑了笑,说道:“老道我资质驽钝,比不了紫尘、青尘二位师兄,也比不了微尘、天尘二位师弟,此生飞升无望,卸去天玑峰峰主之位的这些年来,说是闭关求长生,其实是游历四方,自得其乐。这次掌教真人以掌教谕令将我强行‘拘’来,要我再为道门出力,不管怎么说,我终究还是道门中人,也是不得不听命行事。”
徐北游脸上终于是有了些笑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前辈所言个中意思,徐某理会得。”
老人感慨道:“徐宗主先前在天上与微尘师弟交手时,说了好些规矩和道理,微尘师弟如何想,老道不清楚,可老道却是对此深以为然,于是就改变了看法,觉得徐宗主与曾经的剑宗之人大不一样,是个愿意讲道理之人,这才主动请徐宗主前来。”
徐北游问道:“不知老前辈有何教诲,徐某洗耳恭听。”
溪尘摆手道:“早成者未必有成,晚达者未必不达。长生路上,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徐宗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飞升有望,老朽痴活百余年,庸碌一生,哪敢言及‘教诲’二字,只是说些自以为是的话语,还望徐宗主莫要见笑。”
徐北游仍是恭谨礼让,“老前辈请讲。”
溪尘侧身伸手,做出请客人进门的姿态,“还是徐宗主先请。”
徐北游也不怕有诈,迈步上了小丘陵。
小丘陵上空空荡荡,两人对坐。
溪尘这才缓缓开口道:“剑宗和道门本是一家,只是因为各自祖辈们的缘故,撕破了脸皮,又闹起了分家,老死不相来往,后来之人又因为祖辈们的缘故,互相仇视,千年以来,血债加血债,成了一笔谁也算不清的糊涂账,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剑宗和道门这本账,就算是老天爷来了,恐怕也难以分辨清楚,徐宗主以为然否?”
徐北游点头道:“老前辈所言极是。”
老人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继续说道:“所谓宗门,最早的时候,不成气候,可以视为一家,后来成了气候,便可以视为一国,可家国本是一体,难以分割,所以在贫道看来,这宗门也罢,朝堂也罢,说白了就是个家。国家为大家,自家为小家。在我们道门呢,掌教真人就是这一家之主,我们这些峰主则是分家出去的旁支,而首徒就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现在家主老了,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不过偏房旁支们了各自的利益,对于下任家主的人选又有不同的看法,当家的家主既要一碗水端平,又想看看自己这个嫡长子能不能扛起这个家,一直冷眼旁观,所以如今的道门是一片乱象。”
徐北游不置可否道:“据徐某所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老掌教紫尘在世时,早早便立下首徒,可如今的掌教秋叶却是多年不立首徒,以至于首徒之位空悬多年,这才引得几大弟子争夺不休,甚至有传言说,秋叶是打算将掌教大位传于女儿齐仙云,使道门成为一家之道门。”
溪尘轻声道:“这便是老道今日来见徐宗主的用意所在。”
徐北游望向溪尘。
溪尘轻轻说道:“道门不是哪个人的道门,虽说不该将罪责强加于一名女子头上,但此事的罪魁祸首,却是少不了慕容萱的推波助澜,秋叶自误到如此地步,更是少不了这名女子的一再怂恿,至于齐仙云之事,道门内部同样有很多声音,并不赞同秋叶的做法,也正是这些声音,才逼得秋叶迟迟没有立下首徒,或者说没有立齐仙云为首徒。”
徐北游想了想,点头道:“懂了,想来老前辈便是这些声音中的其中之一了。”
溪尘叹息一声,道:“我说宗门如一家,又说宗门如一国,这两句话其实都对。说它如国,是因为里面未必都是人情世故,少不了攀附倾轧那一套,当年紫尘和青尘两位师兄争夺掌教大位是一例,青尘打压秋叶是一例,后来天尘以主事峰主之尊压过掌教秋叶执掌道门大权又是一例。天尘在世之时,秋叶尚不敢如何,待到天尘飞升之后,他便开始打压我们这些老人,你以为那些老人们一个个归隐,当真是避世求长生?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都心里明白,就像微尘,他的确是闭关求长生,可老道我这种的,就是避世躲祸事了。”
徐北游微微一怔,问道:“老前辈此话怎讲?”
溪尘反问道:“徐宗主,世人都说你一人一剑屠戮了道门镇魔殿,可徐宗主,你扪心自问,若是镇魔殿三十六位大执事加上一位镇魔殿殿主一起围攻你,你还能屠戮镇魔殿吗?”
徐北游摇头道:“不能。”
溪尘又问道:“徐宗主的境界修为与青尘相较,如何?”
徐北游略作思量之后,回答道:“仅以战力而论,徐某比起青尘大真人只高不低。”
溪尘轻轻一拍膝盖,冷笑道:“这就是了,徐宗主尚且不敢说一人一剑屠尽镇魔殿,可战力尚且不如徐宗主的青尘,又是如何能在贺牢山一战中将一个偌大的镇魔殿屠戮殆尽?”
徐北游愕然无言。
溪尘轻声道:“老辈家伙,又不愿意主动退去,就只有落得明尘这样的下场,甚至明尘不明不白地死在那位公主殿下的手中,老道也觉得颇多可疑之处,所以老道说,避世未必是求长生,也可以是躲祸事。”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且听老道从头说
徐北游道:“对于道门过往,徐某略有所知,明尘当年也是跟随秋叶入世辅佐萧煜之人,算是曾经的首徒一党,按照俗世庙堂的说法,那便是从龙功臣,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溪尘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膝盖,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明尘自诩聪明人,可他的聪明,尽是些小聪明,不知进退,不识时务,不懂明哲保身的谋身之道,却有取死之道。”
徐北游略微沉默之后说道:“倒也未必就是如此,在徐某看来,明尘也许是那种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之人。”
溪尘不置可否道:“这都是老道的片面之词,毕竟明尘被誉为道门卿相,自是有其过人独到之处,老道说的这些,也只是一家之言,不能一言概之。”
徐北游问道:“敢问老前辈,您以为道门之所以会走到如此地步,根本原因在于何处?”
溪尘略微沉吟后缓缓说道:“历朝历代,不乏昏君无道却将罪责加在一名女子头上的事情,可也不能否认,历朝历代,更不乏后宫干政和太后专权之事,姑且不说干政的结果是好是坏,本朝的太后林银屏便是一例,放眼我道门,又是一例。”
徐北游道:“老前辈是说慕容夫人了。”
“正是慕容萱。”溪尘的眼神渐渐转冷,“慕容萱,出身于慕容世家,祖上曾经出过慕容龙城和慕容凤皇,乃父慕容渊也是当时俊杰,这么一个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子,当得起钟灵毓秀的四字评语,可女子太聪明,是好事也是坏事,我们道门娶回来的是一个掌教夫人,可掌教夫人就只能是掌教夫人,永远也不能是掌教真人。”
徐北游轻轻感慨道:“人到高处,眼界自开,心自然也就大了。”
溪尘说道:“徐宗主这话说的不错,可归根究底,也是秋叶放权之故,他打压了一众老人之后,自己的弟子还不成气候,一众师兄弟又因为天尘当年的大肆株连之故,呈现出青黄不接之势,除了一个尘叶,再无可当大用之人,于是他只能将手中大权暂交于慕容萱之手,这就为日后慕容萱擅权埋下了伏笔,才会引出后来的种种祸事。”
徐北游既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问道:“老前辈认为只要除去慕容萱就能保证道门安稳?”
溪尘摇头道:“以前或许还可以,可道门走到如今这等地步,已经不再是一个慕容萱的问题了,就算真能除去慕容萱,骑虎难下的道门还是进退不得。”
徐北游一针见血道:“若不能未雨绸缪,待到大雨落下,已经淋湿衣裳,再去撑伞已是于事无补。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撑伞,就这么被大雨淋浇,总会伤及内里根本。”
溪尘闻言,双眼中顿时透出光来,甚至稍稍拔高了语调音量,“这便是老道今日请徐宗主前来的目的,道门的千秋基业不能毁在秋叶和慕容萱的手里,正如徐宗主方才所说,道门就像是一个被大雨淋着的人,就算身体强健,长此以往下去,今日不病,明日不病,后日必定得病,一旦得病,那便是病来如山倒的局面,顷刻间便会天塌地陷,不可收拾。”
徐北游望着溪尘,说道:“这样的事情,老前辈似乎不宜对我这样一个外人说起,尤其我还是道门死敌,是剑宗宗主。”
溪尘也望着徐北游:“徐宗主是在说内外之别了,这个道理,老道懂得,只是如今内里已经腐败朽烂,再想要从内里去下药调治,已是不可行,非常之时须行非常之事,这个道理,徐宗主也应明白才是。”
“这是自然。”徐北游笑了笑,“依照老前辈的意思,如今已经是非常之时,徐某便要请教,又该行何等非常之事?”
溪尘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着徐北游,满眼真诚之意,轻声说道:“徐宗主,接下来老道要说的话语包含了天大的干系,甚至会影响到天下大势,所以老道恳请徐宗主,您听完之后,不管答应与否,都不要向外泄漏半句,否则老道和一干晚辈弟子们,恐有性命之忧。”
“请老前辈放心。”徐北游闻言之后,立刻正了神色,沉声道:“不管老前辈所言何事,也不管徐某能否答应,徐某以剑宗宗主的名义保证,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眼。”
溪尘重重点头,然后缓缓起身,环顾四周。
徐北游依旧是安坐不动。
溪尘深吸一口气,一抖大袖,继而单掌一圈,空中有真火自燃,初始星星点点,继而密密麻麻,堪比夜晚星空,似是白日现繁星。
溪尘再一挥大袖。
星星点点开始随之移形换位,如是一方棋盘。
两人此时所在位置刚好处于棋盘的天元位。
溪尘双手结出一个个繁复难明的指诀,白日青天之下,竟是勾勒出一副夜幕下才会有的浩瀚星空,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星空中,其中有星辰幻灭,斗转星移,随着溪尘真人的驾驭,一颗颗星辰开始不断变化位置,看似毫无规则可循,但所到之处,光线随之转淡,就连声音也就此寂灭。
这是一方大阵!且与剑宗的剑三十四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整个小丘陵自成一方小千世界。
徐北游环顾四周,赞了一声:“老前辈好手段。”
“在徐宗主面前献丑了。”溪尘重新坐下之后,摆手道:“只是事关重大,老道不得不谨慎行事。”
徐北游道:“理会得。”
溪尘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话说到这个份上,老道我就不再说些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将老道我知道的、能做的、望徐宗主援手的、所希望的事情,通通说与徐宗主听。”
“老前辈请讲。”徐北游将双手分别置于双膝之上,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溪尘深吸一口气,略微沉吟之后,缓缓开口道:“那老道就从头说起。”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九十六章 原来根本已是错
溪尘缓缓道:“徐宗主,事情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从根上就错了。”
“根上?”徐北游把“根上”二字咬得略重,接着又望向溪尘,“老前辈所说的这个‘根上’,可是要从十年逐鹿开始算起?”
溪尘道:“还要更早,从十年逐鹿往前再算二十年,正是你家师祖上官仙尘第一次渡海登岸的时候。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你家师祖大杀一通也好,无尘师兄受创坠境也罢,都不是影响大局的事情,真正影响大局之事,是你家师祖与我家掌教师兄有过一次秘密会晤,这次会晤,结成了剑道两家的一次联手,两家一起联手灭去了北方两大宗门摩轮寺和玄教的魁首人物,使得摩轮寺和玄教在接下来几十年中因为内斗而四分五裂,无力染指中原大势。”
“这些我的确有所耳闻。”徐北游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毕竟是后来之人,对于其中内幕,自然不如老前辈这位当年的亲历之人。”
溪尘接着说道:“此事之后,世人皆知上官仙尘返回剑冢岛画地为牢,却少有人知,掌教师兄也去了魏国,他去了魏国叶氏的祖宅,见了当时的叶氏家主叶重,然后将叶家的小公子叶秋收入门下。”
“其实,在当初青尘师兄对此颇有微词的时候我就看出些许端倪。但转念一想,这是掌教师兄亲自定下的事情,总不成掌教师兄还能错了,因此便打消了疑虑,实心实意地遵从掌教师兄的意思,将这个小家伙尊为我们道门的下任掌教人选。可等到二十年后逐鹿天下的时候,青尘师兄为了掌教尊位而叛出道门,我才发现,掌教师兄未必是全知全能,他也是人,是人,就有犯错的时候。”
徐北游问道:“老掌教错在何处?”
溪尘垂下眼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道:“徐宗主知道,秋叶原名叶秋,乃是出身于魏国豪阀叶氏的世家子弟。自古以来,世家门阀与各大宗门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纠葛,宗门与世家联手,世家子弟拜入宗门,双方互相借力,互相扶持,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可是最忌讳让世家子弟坐到宗门之主的位置上。”
徐北游想了想,问道:“是怕徇私之故?”
“这只是其一。”溪尘伸出两根手指,依次区起,说道:“老道还是给徐宗主举两个例子,剑宗宗主上官仙尘和玄教教主完颜北月。当年上官仙尘出身于魏国豪阀上官氏,成为剑宗宗主之后,使得上官氏成为剑宗附庸,对于宗门而言,姑且还能算是好事。可再看完颜北月,却是使玄教成为后建附庸,对于宗门而言,便是坏事了。”
溪尘轻叹一声,“之所以如此,其实道理也很简单,世外之人也是人,是人就很难割舍血亲之情,所谓太上忘情,终究是道祖才有的境界,非是我等凡人可以奢求。”
徐北游望着溪尘,静待下文。
溪尘继续说道:“当年掌教师兄收下秋叶的用意,一则因为秋叶本身就是谪仙大材,二则因为秋叶身后有叶家和慕容家两大世家的鼎力支持,为了道门日后的千年大计,也在情理之中。可凡事有利就有弊,掌教师兄扶起了秋叶,让秋叶成为我道门的掌教真人,与叶秋大有关系的叶家和慕容家便有了依仗,又自恃有功于我道门的千年大计,便将对道门的索求无度视之为理所当然。试想,如果没有叶秋这位掌教真人,叶家和慕容家还敢这样吗?老道说句难听的话,他们不用伸手,仅仅是张嘴,都是在找死。可有了秋叶,那就大不一样了,道门非但不能把他们如何,还要以礼相待。”
徐北游若有所思道:“是这么个道理。秋叶呢?他身为道门掌教就对此不管不问?”
溪尘道:“秋叶此人,若说修道炼玄,自是当之无愧的世间顶尖之人,可要说到执掌宗门,便不尽人意了。若仅是如此,那也不算什么,两不想帮便是,他只要不表态,底下的几大峰主和十二殿五阁之主,自会将此事处理地干净利索,万不会弄到今日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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