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就在张士弘包下的一处别院正堂中,叶罪与孤燕两人相对而坐,相比起孤燕的妩媚妖娆,叶罪难免显得有些古板而不近人情,魏国叶阀的出身让他一举一动都一板一眼,哪怕杀人也是如此。
叶罪缓缓开口,带着一股子仿佛从镇魔井中刚刚爬出来的腐朽味道,一字一句道:“听说暗卫死了很多人,死了五个内侍卫,还死了一个正四品巡察使和一个从四品都尉。”
孤燕表情平静,一点也不惊讶于叶罪会知道的如此详细,语气轻淡,嗓音中带有成熟女子历经沧桑后的颓废之感,“这几位大人之所以会死,还不是因为你们道门镇魔殿办事不利,剿了这么多年的剑宗余孽,没有一点成效,现在竟然还有剑宗余孽敢公然在世间行凶。”
叶罪面无表情,声音仍旧是没有分毫起伏,“我们镇魔殿如何,轮不到你们暗卫分说,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杀了你们这么多人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孤燕冷笑一声,“杀掉百余暗卫而不伤分毫的高人,我们是没办法,难道你有办法?叫出三十六位大执事还差不多!”
叶罪平静道:“我道门底蕴如何,想必不用多费口舌,镇魔井内更不乏所谓高人,该出手时自然会有人出手,这点不劳你费心。”
孤燕呵呵一笑,“不愧是道门出来的人物,口气就是不一般,哪怕是剑仙人物也不放在眼中。”
在听到剑仙二字时,叶罪的瞳孔微微一缩,不过脸上表情还是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冷冷道:“我只想听你一句话,那人的身份,知道还是不知道?就这么简单。”
孤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干脆道:“不知道。”
叶罪毫不犹豫地从座上起身,打算离去。
“叶执事先别急着走。”孤燕同样起身道:“虽然我暗卫还没查出真凶到底是谁,但根据府中高手的勘探,此事系剑宗之人所为无疑,而且还是一条大鱼。”
叶罪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何以见得?”
孤燕微微一笑,“剑三十六重现世间,算不算大鱼?”
这一次叶罪终于无法保持面上的平静,震惊道:“当真是剑三十六?”
“如假包换。”女子笑意晏晏,“剑宗三十六,剑剑不相同。下则决浮云,上则日月星。一步一出剑,步步天下横。”
叶罪喃喃道:“会剑三十六的人不多,必须是上官仙尘亲近信任的嫡系之人,纵观剑宗上下,众剑奴之首的大剑奴随上官仙尘赴死,剑皇张重光亡于我道门微尘师祖之手,卫国公主张雪瑶因为与掌教真人有旧的缘故而不受牵连,如今隐居江都,不问世事,剩下的人里面,唯有当年的剑宗首徒和几位长老。”
孤燕平淡道:“无论是谁,都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可以插手的。”
在寻常百姓的眼中,知府大人和一朝首辅都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对于百姓来说,都惹不起,更触及不到,似乎差别不大。但在事实上,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许多常人眼中的大人物,其实也是小人物。对于真正的大人物来说,小人物和比小人物还要渺小的存在,差别也不太大。
接下来叶罪的一句话让孤燕感到无以复加的震惊,哪怕她早有预料。
“殿主已经亲自赶赴西北。”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二十章 十年之前定今朝
徐北游攀升至三品修为后,三人一路平安无事地到了西凉州首府敦煌城附近,天色将暗,三人便在一处黄土高坡上宿夜,正值夏日,夜凉如水,天为被地为席,倒也算不上太大的苦头。
老人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壶蛇胆酒,青幽幽的酒液在月光下散发出如梦幻一般的多彩琉璃之色,坐在一块高耸的岩石上面,佐以满天繁星下酒,这酒喝出了一个恣意的仙人风采,让一旁的徐北游好生羡慕。
蛇胆酒不可多饮,若是饮用过量,寻常人的身体难免消受不起,只是老人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不多一会儿,酒壶便已空空如也。
老人品味着嘴里的蛇胆酒余韵,微微眯起眼,想起十余年前的一桩旧事。
其实早在他第一次见到徐北游的时候,他就想带着徐北游离开小方寨,只不过在临行前,一名被徐北游称作是先生的老书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人自然看得出来,这个把徐北游养大的老书生不是寻常人物,所以在那一次,两名年龄加起来超过两甲子的老人展开了一场决定徐北游何去何从的对话。
就在小方寨后的断崖处,老书生首先开口道:“看得出来,尊驾是有修为在身的,不是那种一品二品的纸糊高手,而是实实在在登堂入室的大高手,哪怕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有一席之地,又何必来这苦寒西北,与一个垂垂老朽争夺一个孩子?”
老人平淡回答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要没走到举世无敌的那一步,终究不得自由,你说自己是垂垂老朽,我又何尝不是?待到百年之后,免不了归于尘土,在此之前,总要寻一个承接衣钵之人。”
老书生摇头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年轻俊彦,更不缺所谓的惊采绝艳之人,你这位伯乐又何必非要抓住老朽相中的这匹小马驹不放?”
老人眯了眯眼,笑道:“能让韩文壁相中的人,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谁又能想到当年的齐初三杰之首,竟会藏在这么个小地方。”
“尊驾是如何看出老朽身份的?”老书生有片刻的愕然,转瞬归于平静,心中起惊雷而面如静湖,兴许这就是所谓的城府。
老人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去小方寨的最根本目的,正是为了这位曾经的庙堂公卿,至于徐北游,则是意外之喜。老人在亡国又亡家之后,走遍大半个天下,联络了许多志同道合之人,慕容玄阴便是其中之一,而这位被老人称呼为韩文壁的老书生,也是老人的联络目标之一。
老书生见老人不言语,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韩瑄,字文壁,是个读书人,师从大儒王恺之,在及冠之年偶遇当时由西平郡王改封为西北王的萧煜,自此投入萧煜麾下。
他先是就职于王相府,在王相萧瑾手下任职,虽然没有赶上东北军和西北军的西河原大战,但参与了接下来的西北军北伐后建,与徐琰、端木睿晟两人一起被萧煜看重提拔,故被并称为三杰。
其后韩瑄辗转于暗卫府任职,曾前往东都,亲自策反了当时的东都禁军首领萧公鱼。萧煜入主东都之后,携天子而令诸侯,韩瑄受封内阁中书,在萧煜登基称帝之后,又辗转于户部和吏部,分别任侍郎和尚书,最终在太平二十五年,以天官之官身登阁拜相,成为内阁次辅,仅次于首辅蓝玉。
再然后,萧煜驾崩,朝堂上变换连连。
在此期间,韩瑄被蓝玉打落凡尘,再无翻身之日,只能躲在小方寨中苟且而生。
在老人看来,也正是因为此事,韩瑄从一条家狗变为了野狗。
野狗与家狗的战争从未停歇,不断有野狗被驯化为家狗,也不断有家狗失去存身之所而变为野狗。
如果说老人是一只四处游荡的野狗,那么韩瑄就是一只躲起来****伤口的野狗。
都是野狗,自然应该志同道合。
两名老人互相沉默着,韩瑄知道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负剑老者。
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不多,蓝玉算一个,只是这位曾经与道宗掌教真人齐名的相爷不屑于去痛打落水狗,在那位蓝相爷看来,即便你身为次辅时,我也能在翻手之间将你打落尘埃,现在你只是一个半分权柄也无的穷酸书生,难道我还会怕你东山再起?即便是东山再起了,又能如何?
新皇也知道,可惜韩瑄与新皇之间没有太多的香火情分,新皇也就在情理之中地对他不理不睬。
至于其他人,韩瑄就真的想不出来了。
最后,韩瑄说道:“你的那条船,想要横渡苦海,注定要经历太多的风浪,兴许看不到彼岸就要沉没,北游还是个孩子,我不想替这孩子做出抉择,也不想让你替这孩子做出抉择。所以,再等十年,十年之后让他自己来选择。”
老人同意了,他给徐北游留下一把天岚剑和一部剑典,飘然而去。
本来韩瑄有五成把握让徐北游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接下来的路,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名骑着飒露紫的女子闯进了徐北游的世界,如果说十年前的老者只是在徐北游的心底种下了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那么十年后的女子,则是让这颗种子真正在徐北游的心底破土生根。
于是,不再甘于方寸之地的徐北游决意要走出去,跳出这方井口,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在徐北游走进韩瑄的家中向他道别时,韩瑄便知道是自己输了。
富贵富贵,放下放下,韩瑄曾经拿起过,所以他可以放下。而徐北游未曾拿起,又何谈放下?
既然放不下,那就要拿起来。
在徐北游走后,韩瑄按照约定通过当年老者留下的方式传信给他,这才有了老者在崇龙观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徐北游和知云。
两位老人之间的对话和谋划,徐北游丝毫不知情,在他看来,自己的经历更像是一次又一次的奇遇,殊不知,所谓的奇遇早就在别人的筹谋之中,不是偶然,是必然。
老人缓缓收回思绪,看了眼已经互相依偎着睡去的小男女,轻叹一口气。
一个人老了,就喜欢栽培有意思的年轻后辈,这就像儒门的大儒们,功成名就之后,越来越注重门第门生,哪怕是庙堂一品公卿,也莫不是求一个门生故吏遍朝堂。毕竟自己终究有离去的那一天,身前没来得及的事做以及身后事还是要靠衣钵传人去完成。
即便是当年举世无敌的道门上代掌教紫尘,在飞升之前仍是没能看到道门千年大计功成,还不是要依靠自己的徒弟要做完剩下的事情,这才有了今日的巍巍道门。
道门上代掌教紫尘收的那个徒弟,担负起了一个道门。
剑宗末代宗主上官仙尘收的那个徒弟,却没能担负起一个剑宗。
至于自己收的这个徒弟,能否肩负起属于他的重担?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二十一章 金丹道途龙共虎
第二天,徐北游一行人继续向北,在路上徐北游按照师父教给他的一套口诀开始调理自身气机,一步一呼,一步一吸,呼为虎啸,吸为龙吟,龙虎相得,天衣无缝,抱而成丹,圆转如意。金丹成,孕婴儿,龙共虎,应声裂。
这其实道门丹诀的一部分,经过老人的修改之后,传给徐北游。
徐北游按照老人教给他的丹诀运行体内元气已经有三日,现在逐渐可以感觉到体内下丹田气海处有一团雄厚气机虎踞,四肢百骸则是有游龙行于其间,正合师父所言的龙虎之道,虽然他现在距离在中丹田气府结成一颗金丹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在行龙虎之道的过程中也有一种懵懵懂懂的模糊感受,若是真能做到“龙共虎,应声裂”的那一层境界,那么破碎金丹之中会有婴儿生出,打开上丹田紫府,三大丹田贯通一体,成就地仙境界。
这种感应十分玄妙,徐北游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就好似僧人面壁悟道,没有道理地突然悟了。
走在徐北游身边的老人轻声说道:“这套丹诀只有三个境界,抱元守丹,见神不坏,裂丹成婴。其实说白了一品境界才刚刚登堂入室,所谓鬼仙也不过是完成第一个境界,到了人仙境界转而修炼体魄,差不多便是武夫的极致,攀升到这个境界的武夫,体魄强横至极,堪称不漏,一些歪门邪道的采补之术在不漏之身面前就是个笑话,与人对战,打破虚空,可以见神,硬若金刚难伤,即便是有所损伤也恢复极快,故所谓见神不坏。当然其他宗门也各有不同,佛门有不败金身,道门有无垢之身,佛门的两个旁支摩轮寺有不动金身,金刚寺有不坏金身,还有魔门的不灭金身,各有侧重,各有优劣,但为师还是希望你能走武夫的路子。”
徐北游沉声道:“我听师父的。”
老人欣慰的点点头,接着说道:“当年萧煜便是走了不漏之身的路子,一身气焰跋扈嚣张至极,不过他也的确有那个资格,在人仙境界时号称同境无敌手,甚至寻常地仙也不敢掠其锋芒,等真正踏足了地仙境界,更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一剑劈死已经触及神仙境界的白莲教教主,远胜我等庸碌之辈。”
徐北游听得悠然神往。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修行,老人对徐北游这个徒儿也越发满意,徐北游的根骨的确算不上好,他用了十年也不过是介于五品六品之间的境界,从这点上就能看出一二,不过有十二名剑来弥补,也不算什么。关键在于徐北游的心性极佳,许多东西一点就透,又有过去十年练剑的老底子,在短短十几天内已经从剑四学到剑七,要知道即便是以老人的卓绝天资,当初学这四剑,也是足足用了两年的时间。
西凉州,从名字上就透露出一股子荒凉苍凉的味道,放眼望去,除了大漠黄沙,便是戈壁胡杨,一行人走了两天的时间,再有一天就能抵达敦煌城。
不过一场巨大的风沙也不期而至,这样的天气,老人自然穿行无碍,事实上若是不要顾及徐北游和知云,对于老人而言,千里不过咫尺。可徐北游和知云却是不成,三人只得向着最近处的人烟所在行去。
都说望山跑死马,三人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看到人烟处那杆高高竖起的大旗,在越来越疾的风沙中,大旗猎猎作响,上书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龙门客栈。
这座西北塞外的客栈与中原的客栈有很大不同,主体是用黄土堆砌成的二层小楼,容纳百余人不成问题,小楼外面又有两进院子,可以放杂物和马匹,看样子八成还会有地窖,毕竟西北风沙极重,若是真遇到了可以掀垮房屋的沙暴,也可藏到地窖中暂避。
徐北游用自己勉强过关的江湖经验呢喃了一句,“怎么看都像一家黑店啊。”
老人一笑置之,带着徐北游和知云走进客栈。
老人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行走天下,自然知道什么是黑,什么又是白,亦或是介于黑白之间的那一抹灰。
只是这样的体悟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更是教不会的,只能是自己慢慢体味,他之所以带着徐北游徒步而行,而不是像神仙高人那般飞来飞去,正是要让他看遍世情,入得俗世又能出得俗世,看破红尘又不厌倦红尘,如此方能有一颗不输于圣人佛陀的琉璃之心。
进了客栈,不出意外是一间夫妻店,掌柜的面貌清奇,身形清瘦,一身道袍穿在身上晃晃荡荡,掌柜娘子却是身形丰腴,看上去比掌柜的还要“壮硕”几分,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再加上那张略施粉黛的美艳脸蛋,整个人完美诠释了一个熟透妇人该是怎么样的。一举一动之间带着一股子让男人生出许多别样想法的风流,若是简短地总结为一个字,那便是个骚字。
未经人事的徐北游还真有点不敢去看。
对于这副情景,老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真正达到了视红粉如骷髅的高妙境界,跟掌柜的要了两个房间,仍旧是他自己一间,徐北游和知云一间。
对此徐北游有着深深的怨念,知云每次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他和知云同处一室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是枯坐一宿,这样知云不痛快,他也不痛快,何必呢?
可不管徐北游如何怨念,在这个师道尊严的世道,师父怎么说,徐北游就得怎么做,他只能背起老人的剑匣,无奈地领着一路沉默的知云了先去了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只剩下老人留在一楼大堂中。
因为西北多风沙的缘故,客栈窗口开得极小,所以此时的大堂中昏暗无比,清瘦的掌柜与美艳的掌柜娘子站在柜台后的阴影里,脸上蒙了一层阴翳,让人看不清真切神情,恍惚间仿佛是一对从地底下爬上来的厉鬼。
老人轻声开口道:“掌柜的,生意兴隆。”
清瘦掌柜缓缓望向老人,眼睛中泛出淡淡幽绿光泽,在昏暗视线中仿佛夜里猫狗的眼睛那般渗人,嗓音嘶哑道:“借您吉言。”
就在这时,客栈的大门忽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汹涌的风沙滚进大堂,将老人满头不曾以发带或是簪子束缚的白发吹动,遮住了大半个面庞。
接着,一行人在风沙中缓缓走进客栈。
乌纱,锦袍,黑靴,佩刀。
暗卫。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二十二章 龙门客栈风云动
一共二十余名暗卫鱼贯走进客栈,为首之人正是孤燕。
客栈内的气氛有了短暂的凝滞,没有人说话,没有一丝声响,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好像一副静态的画。
然后随着掌柜娘子的一声娇笑,一切又生动起来。小二掌了灯,驱散了屋内的阴霾,掌柜娘子笑着迎上前去,招呼客人,掌柜仍是站在柜台后面,只是不再如厉鬼,眼中也不再泛着绿光。
孤燕没有理会老板娘,而是望向老人,轻声问道:“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阁下?”
老人轻笑道:“本是江湖人,何处不相逢,兴许是有的,不过多半是萍水相逢。”
孤燕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老人望向清瘦掌柜,笑道:“掌柜的,给我来两壶酒,上好的汾酒,掺水的不要,酒不好不给钱。”
掌柜的语气有些阴森渗人,木然道:“店小利薄,没有白吃的道理。”
掌柜娘子赶忙过来打圆场道:“客官放心便是,我们这店虽小,但却是实诚买卖人,绝不会干出酒里掺水的缺德事。”
说话间,掌柜娘子手脚麻利地从柜台后提出两个中等大小的酒坛。
老人接过酒坛,一手一个,然后轻轻抖袖,袖中便飞出一块银裸子,刚好落在掌柜面前的柜台上,滴溜溜地打旋,“这是房钱和酒钱。”
掌柜娘子眼疾手快地收起银子,眉开眼笑。
老人提着两壶酒悠悠然向楼上走去,状若无意地感叹道:“夙夜宿醉酒难消,方寸之间见金刀。本应山外仙家客,何必蜗壳画地牢?”
掌柜娘子的笑脸微不可察地有了瞬息僵硬,掌柜的更是目光幽深地望向老人背影。
就在老人上楼之后没多久,客栈的大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迈道人孤身走进大堂。
孤燕的瞳孔骤然一缩。
镇魔殿有七十二执事,也有三十六大执事,这一百零八人不以本来姓名相称,就拿叶罪来说,他出身叶家是真,但是本名却不是一个“罪”字,七十二执事多半以如此,而三十六大执事却是仿照酆都地府,从位列第一的地藏王到十殿阎罗,以此为代号相称。
此番来人正是位列大执事第二十三位的查察判官,在其上还有赏善判官、罚恶判官、阴律判官,四人并称为四大判官。
不管是四大判官,还是整个三十六位大执事,都是实实在在的鬼仙高手,就像老人刚刚拿走的那两壶酒,不掺丝毫水分。
这时孤燕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难道叶罪没有骗我,镇魔殿殿主真要亲临西北?!
查察判官的目光在狭小客栈内扫视一周,在掌柜夫妻的身上略微停顿,最后停留在孤燕的身上。
孤燕那张妩媚天成的脸蛋上挤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硬着头皮开口道:“小女子西北暗卫府孤燕,见过查察判官。”
查察判官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倒是巧了,在这儿竟能遇到你们这帮萧皇爪牙,若是依着老夫前些年的性子,就该把你们全部宰了扔到外面喂狼才能泄恨。小丫头也别急着否认,有些事我们两边都是心知肚明,上面那些大人物的刀光剑影,老夫看不懂,也不想懂,老夫只知道杀人偿命是最天底下最直白的道理。”
老人的话语可谓是揭开了遮羞布,捅破了窗户纸,不留半点情面。
无奈形势比人强,这位美艳女暗卫只能敢怒不敢言。
楼上,透过窗户缝隙,徐北游和老人望向大堂里的情景。
老人单手提着酒坛,一口一口慢饮,丝毫不顾及酒里可以迷倒一品高手的迷药,轻声道:“什么是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庙堂之外便是江湖,江湖险恶不是一句大而空的话语,而是许多先辈用血泪总结出来的金玉良言。这次暗卫和镇魔殿的人齐聚这儿不是偶然,说不定还会有一些散仙人物也要插上一脚,你若想要在这个世上有三分立足之地,一分说话底气,那么首先就要走进江湖,现在你下楼,多看多听。”
徐北游点点头,老老实实地下楼。
他自然能体会到师父的良苦用心,若不是因为他徐北游,一个经历了无数波澜壮阔的老人,一个本该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会在意这底层的江湖?若不是因为他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一个本该属于天上另外一个世界的剑仙人物,会睁开眼睛瞧瞧这些地上小人物的悲欢离合?
正如天上苍鹰,从不会在意两窝蚂蚁的内斗。
徐北游沿着楼梯一步步走进一楼大堂,先是看了看笑靥如花的掌柜娘子和消瘦如人皮骷髅的掌柜,然后视线掠过坐在一个角落的二十余名暗卫,最后落在那名绰号查察判官的老道人身上,没有敢过多停留,一扫而过。
老道人抬了抬眼皮,没有在意这个小人物的窥视。
徐北游找了个角落坐下,向小二要了一盘牛肉和一碗清水。说来也是好笑,在韩瑄的教导下,徐北游从不饮酒,也不嗜茶,只喝清水。
徐北游吃一口牛肉,饮一口清水,一盘牛肉吃完,也刚好喝完碗中清水。
就在此时,小小客栈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一男一女两人走了进来。
男的年纪不大,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是一表人才,一身锦绣白衣更将他衬托得玉树临风,手持一柄象牙扇骨折扇,最关键的一点,他与徐北游勉强算是半个熟人,正是那位雇佣徐北游做向导的帝都贵公子端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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