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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复兴文集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肖复兴
往许多温情的回忆。他很想对她说几句。可是,说什么呢感谢这一整天,他自
己的灵魂受到了洗礼,或者说受到了震撼。命运,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它真的
能把人的一生浓缩在某一时刻,让人的灵魂迸发出光点来!过去的一切,呵,那十
几年前的一切,又都活蹦乱跳地呈现在了面前。十六年了!一个人能够有几个十六
年有时候,偶尔想想十七年的一切,显得那么遥远。而且又都发生在北大荒,便
越发显得遥远,仿佛远在天边。可是,今天,这一切却又都显得格外近,仿佛就发
生在昨天,发生在眼前!
生活中,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奖赏,还是惩罚;不管是升迁,还是
浮沉……都不可大意,都不要忘其自然,忘乎所以,忘却以往。因为不知什么时候,
被你轻易抛掷在天外的什么东西,也许就会突然又落在你的眼前,抽你的嘴巴,撕
你的心肺,让你难堪得无地自容。这正如俗话所讲的: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人
呵,千万别只管眼前,而忽略掉以前,哪怕有些事情是已经发生在很远、很远的以
前,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犹如在天边……
叶彩屏对林昕讲完,又嘱咐了一些照料胡琳的事情,就挽着吴天亮的胳膊,朝
医院门口走去。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了。临出门口时,吴天亮还回过头,冲林昕
大声招呼着:“有空儿到我家聊聊呵!”
林昕不知该对他们讲什么话。有时候,宽恕比责备,比痛骂还要令人难受。他
只是向他们挥着手。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要留着给自己的女儿讲了。那是她刚刚
落生的第一天。女儿多么幸运。她的第一天就遇上了这样的事!而他呢却是在整
整十六年之后。
当林昕向自己的妻子和新降临这个世界的小女儿走去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妻
子和女儿的命,都是吴天亮和叶彩屏抢救过来的,为了纪念这个日子,孩子的名字,
应该请他们起。让他和妻子,也让女儿永远记住。于是,他立刻向医院外追去。
他追出大门,却已经找不到叶彩屏和吴天亮了。浓重的夜色向他扑来,漫天星
星向他眨眼,即使那天边最远、最小的一颗星星,也分外明亮。每一颗星星都是一
个小生命……
写毕于北京





肖复兴文集 影壁

提起柳家大院,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倒退二十年,也就是在“文化大革命”
以前,在北京南城一带,柳家大院是颇有些名声的。说是大院,其实院子并不大,
不过是个四合院,座北朝南正房一共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而已。院子中央种着几
株海棠和柿树,一春一秋,开着花,红了叶,总是热热闹闹的。院子门也不算太大,
一座两扇门分别刻有“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对子。进了门,是一扇影壁,
遮挡住院内的一切。大院风光,仅此而已。但附近居住的老门老户提起柳家大院来,
却不住啧啧有声:“柳家大院!人家!好家伙喽……”掩饰不住夸赞和羡慕。
称其为大,主要是院主人的阔气。正所谓山有仙则名,水有龙则灵,柳家的钱
财便是那“仙”、那“龙”,使并不太大的院落声名陡震。
如果再具体些、左邻右舍说柳家大院“大”,更主要指的是院内的那扇影壁,
可以这样说,正因为有了那扇影壁,才使院子风光截然不同,令人肃然敬之。
那影壁其实也很平常。清一色灰砖对缝垒起。除了影壁顶端的瓦眉上有清朝著
名的四大金石家之一翁方钢的篆刻:“延年”二字之外,真是找不出任何一点与北
京城众多四合院中的影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使这扇影壁与众不同、鹤立鸡群的是有这样一段传闻:柳家祖辈在北京前门外
珠宝市经营金银首饰、玉石珠宝,赚的钱自然为数不小。上溯到柳家爷爷这一辈,
正是柳家发家的鼎盛之时。柳家爷爷的太太一直不生养,老爷子便娶了一房最为得
意、娇宠的年轻的姨太太。在南城这块稍稍偏僻的地方买下了这座小院,花重金将
院子重新改造一番。在垒这扇影壁之前,将一箱贵重的金银珠宝埋在影壁之下。一
是为安神土地爷,保佑柳家风水常在;二是为了给正怀着孕的姨太太和柳家后代留
下一笔万贯家私。只是,柳家爷爷并未告诉任何人埋藏金银珠宝的具体位置,即使
连心爱的姨太太也瞒着。老爷子看后代之中谁最有德有才,而且又最为孝顺,才告
之财宝的方位。
姨太太真行,给老爷子生下来一个儿子。儿子也不差,长大后继承父业,娶了
位肚子颇为好使的太太,第二年,给他生了个胖小子。除了已故的老太太,全家人
都喜上眉梢。老爷子自然对小孙子更为娇宠,亲自查辞书,为孙子起名叫柳嘉华。
谁知柳嘉华还没过百日,柳家闹翻了天。正给嘉华喂奶的太太没死没活的和全
家人吵,不管什么东西,逮什么摔什么。一气一急,奶水一下子全憋了回去像大旱
天一样一滴水都没有了。
原来是太太发现丈夫瞒着自己在外面娶一房姨太太。如果仅仅是娶,不过是玩
玩、解解闷倒也罢了,谁想到,那姨太太正正经经也生了一个胖小子,而且,仅仅
比嘉华小两个月。这还了得,以后谁是柳家继承人呢
太太大闹一场,结果中风而死。而姨太太却拔了萝卜地皮宽,一下子堂而皇之
的当上了柳家儿媳妇。全家上下都称她为太太了。
平心而论,这位太太不仅人长得要比死去的太太模样俊俏,而且知情达理,脾
气也比死去的太太要柔顺得多。不管是下人,还是老爷子,和她相处一段,都觉得
她要强过上一位。这么一来,她更名正言顺了。仿佛柳家本来的太太就是她,并没
有一个什么另外的人。
还是老爷子查的辞书,给仅仅比嘉华小两个月的孙子起的名字,读作嘉铭。
过了几年,太太又先后生下一女一男。只不过,这两次,老爷子再也不能给他
的小孙女,小孙子查辞书、起名字了。前两年,他脑溢血去世了。原因很简单,家
境渐衰,他心爱的姨太太先逝,老爷子身受双重打击,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
父亲彻底接过了柳家的担子。珠宝市街中心的买卖关门停了业,典当了房子,
换得现金,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一桩小生意。柳家风光远不如以前,但先后落世的
两个孩子着实让人高兴,让人觉得柳家人丁兴旺,发家的日子在后头,决不会就此
走下坡路。姐姐比弟弟大三岁。父亲做主,给两个孩子起了名字:姐姐叫嘉萍,弟
弟叫嘉宏。
兄弟四人渐渐大了,一直和睦相处,十分亲密,母亲性情好,从不对孩子们发
脾气,对大哥嘉华尤其好,生怕别人认为嘉华不是她生下的,说她另眼相看。嘉华
到长大成人,一直认为母亲便是自己的亲妈,对她也格外敬重,对两个弟弟,一个
妹妹真像亲哥哥一样,处处疼爱。
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前,嘉华和嘉铭早已经工作多年。两个人上中学时学习都不
错,只是家庭出身这一栏填上个资本家,大学便都没考上。他们早早结了婚,各自
有了孩子,各是一男一女,居家过日子,倒也安乐。嘉萍学习差了点,中学毕业就
参加工作,这时候刚刚结婚不久。唯独老疙瘩柳嘉宏还在上中学。文化大革命刚开
始时,他才上高一。二哥和姐姐结了婚,搬出去过了,只有大哥和他住在院子里,
和爹妈一起过,柳家的日子过得倒也红红火火。
只是,父亲对四个孩子均未提起过影壁之下埋藏珠宝这桩事。四个孩子早听过
这桩秘密,不过都心照不宣,从不问罢了。有几个好事的、好奇的、或与父亲过从
甚密的至交好友,也曾先后问过这桩往事。父亲都不置可否,颔首微笑而已。这更
增加了影壁的神秘。
总之,影壁一直是柳家大院谜光闪烁之地。

“文化大革命”一来,柳家大院最先引火烧身的是这扇影壁。
这时候影壁处于内外夹攻、腹背受敌的架势。一时间,它几乎成了附近居住的
人们眼中的众矢之的。“好家伙!柳家大院那扇影壁,还了得!那底下藏的金银财
宝都是人民的血汗呀!”
霎时间,影壁成了一个魔鬼,一个庞然大物,一个罪恶的化身。
这时候,柳嘉宏几次问父亲:“影壁底下究竟在哪儿藏着金银珠宝,你快主动
交待吧!”
父亲却几次回答:“哪里藏着什么金银珠宝,那都是人们的传闻,讹传罢了!”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父亲显然是怕失去这些金银珠宝。柳嘉宏这样认为,并以
此认清资本家唯利是图的嘴脸。当时,作为“狗崽子”,他正为加入不了红卫兵而
苦恼万分。在学校,在大院,进进出出,他都觉芒刺在背。他把这些苦闷统统倾在
父亲的身上。可以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父亲。
比他更憎恨父亲的是大哥嘉华。一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亲生的母亲早死
了,现在这位母亲不过是父亲的小老婆。在工厂,他觉得自己矮人一头。回到家,
面对妻子和两个孩子,他觉得更羞愧难当。他去找了父亲,不是为了什么影壁下的
宝贝。如果不是这些珠宝商家的宝贝坠着他死沉死沉往下跌,他早上去了,早上了
大学了!不至于混成这样子!他找父亲的目的很简单:断绝关系,从此一刀两断。
而且立刻带着孩子、老婆,搬出柳家大院,到岳父家去挤着住了。
大哥的举动对全家刺激很大,对嘉宏尤为强烈。嘉宏这时心理十分复杂。他既
恨大哥又羡慕大哥。自己能有这种举动吗不行。他没这份勇气,也没有大哥的那
种理由。于是,他便又想起那影壁下的宝贝。他一定要从父母嘴里探听出这桩秘密
来。这样,证明他与家庭划清了界限,即使依然加入不了红卫兵,总可以为这场史
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立下一功吧于是他又几次软磨硬泡问母亲。谁知母
亲与父亲如出一辙,回答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嘉宏!我跟你实说了吧,那都是
人们的传闻。你爷爷,你爸爸呢,也是为了增添家中的身份,从来没说穿罢了!这
么些年,才越传越邪乎……”
柳嘉宏心里这份气呀!他没想到平常那么温顺的母亲也同父亲一样,那么老顽
固,非要抱着花岗岩的脑袋去见上帝不可!
这几天,他已经听说,学校里的红卫兵和街道上的造反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起初,他自己还一再保证,一定要从父母那里问出影壁下面的秘密不可。现在,他
走道都不敢抬头了,他知道,有人在戳他的脊梁骨了,有人甚至骂他:“真是老子
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一点儿没错!”他的心像针扎一样难受。
这天晚上,他分别把二哥、姐姐叫到柳家大院。三个人集中兵力,轮番作战,
最后问一次父母这影壁底下的秘密。谁知,他们竟不为儿女之心所动,回答和从前
一样,依然矢口否认有什么宝藏可藏。问到最后,人困马乏,父亲索性靠在墙角,
闷头抽烟,来一个扎嘴的葫芦,一言不发了。母亲一个劲儿地掉眼泪,嘴里砸姜磨
蒜,反复唠叨着一句话:“你们要逼死我们怎么着呀怎么说,你们都不信呀…
…”
最后,柳嘉宏对哥哥、姐姐们说:“反正过两天,红卫兵也得进院把影壁推了!
我看还不如咱们自己先动手,说明我们也是革命的!”
哥哥、姐姐早想能像大哥一样有点儿革命行动呢,便都同意。“这时候,先下
手为强,要不咱们越来越被动!”姐姐说。“对!我看早该推了!”二哥说:“为
了这扇倒霉影壁,我在单位都抬不起头,回家还得受我们那口子的气!说干就干,
明天就推!”三人决定了。
只有爸爸不说话,妈妈不住地哭。
第二天上午,哥哥、姐姐分别打电话向单位造反派请假。一听说是为推倒影壁,
自然都批准,大力支持,这功夫,柳嘉宏已经用毛笔写完一张大字报,贴在院门口。
那大字报名字叫:“和资产阶级家庭彻底决裂推翻影壁闹革命,挖出财宝献人
民”。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尤其是左邻右舍早听说过影壁底下秘密的人们,把
院子挤得个水泄不通。
兄妹三人拿镐头、铁锨,砰砰向影壁砍去。不知是影壁建得实在结实,还是因
为兄妹三人都不是干体力活的人,那影壁虽遭几砍,却岿然不动,仿佛诚心向大家
示威,柳嘉宏一气之下,抡起镐头又是一砍,谁知这一砍没砍中影壁,却正砍在自
己的脚面上,顿时鲜血淋漓。这一下,激起众怒,大家纷纷拥上来,齐心合力,只
见影壁在摇颤,倾斜,最后轰隆隆散架一般倒碎在地上。人们竟拍手欢呼起来。
柳嘉宏顾不上脚伤,紧接着和大家在影壁底下拼命地刨了起来。一时间,镐声
铿锵,暴土扬尘,柳嘉宏和二哥、姐姐三个都已经汗流浃背了。
这时候,他们与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异常古怪。大家正义愤填膺。恨不得他们柳
家是个大大的资本家,是比荣毅仁、王光美家还大的大资本家,在这影壁之下不仅
挖出来金银珠宝,最好还挖出来电台、无线电发报纸、定时炸弹、中正剑、蒋介石
的委任状之类的东西来。大家格外想挖出个金娃娃来,爆出一个冷门,奏响一曲响
亮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凯歌!
柳家三兄弟则希望自己家这资本家越小越好,千万甭那么惹人眼目。事实上,
自从爷爷一死,柳家辉煌的日子已成为历史,到了解放前夕,父亲的小买卖业已倒
闭。解放后,父亲不过是每月拿着二十几元利息的资本家而已。他们庆幸着柳家的
衰落。如果不是影壁底下的东西作祟,大概他们柳家不至于如此惹起众怒。他们的
压力自然也就不会这么大。
此刻,柳嘉宏真恨不得一镐下去,“叮噹”一声,挖到那埋藏多年的宝贝。他
年轻,想得很单纯,只想立马奏效,以显示自己革命的立场。哥哥嘉铭和姐姐嘉萍
的心情与他不同,他们毕竟比他年纪大些,想得自然也就多些。他们心里很矛盾,
既想能挖出宝来,又不想挖出宝贝来。真像父母说的那样,一切不过是以讹传,子
虚乌有,父母的罪过不少点儿吗他们身上的负担不也就减轻了吗当然,如果真
挖出来了,他们可以立一大功。父母呢他们的罪过就更大了,他们恨大哥,他们
不能像大哥那样对父母绝情。话又说回来了,真挖出来,受罪的不仅仅是父母,他
们各自所背的家庭出身这包袱不也随之加重了吗可恶的影壁呀!到底是挖出宝贝
来好呢还是挖不出宝贝来好呢嘉铭和嘉萍下镐远不如嘉宏那样坚决,那样铿锵
有力……
挖到中午,除了挖出一堆砖头烂瓦,什么也没挖出来。昔日风光的影壁,现在
已经成了一片瓦砾场。人们回家吃饭去了,相邀下午接着来,继续作战。
柳嘉宏和哥哥、姐姐回到家,爸爸还在抽烟,弄得满屋烟雾腾腾,他像坐在烟
雾中,仿佛参禅一般。母亲已经给他们做熟了饭。因为没敢出去买菜,只好做了一
大锅挂面,用葱花爆锅,打入几个鸡蛋,倒入酱油,放了些盐,弄上点淀粉一勾芡,
就算作为面的卤。在柳家,一家三餐饭从来都是格外讲究的,根本没吃过这样简单
的饭。不过,这一顿中饭,柳嘉宏和哥哥、姐姐吃得格外香、格外多。
母亲给父亲端上一碗面,父亲没有吃。一家人,望着父亲,谁也没有讲话。
下午,红卫兵闻讯赶来助威。院子里,越发显得气氛热烈而且紧张起来。大家
齐心奋力,跃跃欲试,前面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在等待,便显得格外斗志昂扬。地底
下藏着的仿佛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座十三陵的地下宫殿或者是什么秦始皇的
兵马俑,大家格外舍得卖力气,又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一镐头下去,没留神碰伤了
哪块金枝玉叶。
挖到天都黑了,淡淡的月牙升了起来。地已经挖了两尺来深,依然什么也没有
发现。
红卫兵偃旗息鼓之前,闯进屋内,挥舞着刚刚挥镐头的手臂,朝父亲、母亲挥
动一顿皮带,结结实实地砸在二位老人的皮肉上,质问他们究竟把金银珠宝藏在了
什么地方老两口却不识时务,依然铁嘴钢牙咬死:“没有!确实没藏什么金银珠
宝,那都是旁人传说的……”他们越是这样说,红卫兵越是不信,皮带抡得就越多。
看着旁人抡着皮带打在自己父母的身上,做儿女的是什么心理嘉宏真想夺过
那皮带。可是,他不敢。嘉铭背过脸,索性不看。而嘉萍又累又怕,竟瘫在地上,
低低啜泣起来。
“哭什么哭!可怜臭资本家怎么着!”红卫兵的皮带又向嘉萍挥去。她咬着
嘴唇再不敢出声。
待红卫兵离去,全家鸦雀无声,一家几口,默默相对,彼此心里翻腾着。天已
落黑,谁也不去拉亮屋里的电灯。
二哥嘉铭准备要走了,叫了一声嘉萍,竟没有回声。嘉萍还瘫在地上没起来。
他便拉了她一把,才发现她昏了过去,把她拖到床上,呵!大家都看见了:她的裤
子上已经湮红了一大片血。地上也湮着腥红的血。
嘉萍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快送医院吧!”母亲忘记了刚才皮带抽打在身上的疼痛,叫了起来。
还是嘉宏有劲,把姐姐背到医院。流产!不流产还等着什么呢挖了一天,又
累、又怕、又紧张。一个女人怎么能承受得了
嘉铭在医院里守候,嘉宏赶紧向姐姐家跑去,告诉姐夫。姐夫还真不错,没有
责怪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骑上车向医院奔去。
嘉宏心里沉沉的。全家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如果明天还挖不出什么东西,真
太对不起姐姐了!他把一股子劲都对准了明天。仿佛明天一定会马到成功!
路上,嘉宏遇见了大哥嘉华。大老远,他就看见大哥向他走来。显然,大哥是
看见了他,特意向他走来的。
嘉华同父母提出断绝关系,心里也并不那么好受。不管怎么说,在柳家大院生
活了三十来年,这一搬走,挤在岳父家,寄人篱下,看人家眼色,并不那么舒坦。
尤其是老婆,整天数叨他,说找上他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两个孩子也跟着倒霉!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烦,又不敢当着老丈母娘的面同老婆翻脸。同父
母断绝关系,可以说一半是出于自己的想法,一半是出于老婆的撺掇。当初,由于
出身,好多姑娘不敢找他。这女人敢。也算是不容易才找到了老婆。他天生气短,
怕老婆。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家庭出身给闹的。
今天,嘉华听说了,弟弟和妹妹带头推翻了影壁,要挖地底下藏的宝贝。虽说
和这个家庭划清了界限,对这种传说的秘密,他不能不关心,很想知道今天究竟挖
出来什么结果。他向弟弟走来,叫了一声:“嘉宏!”
嘉宏根本没理他,装作没看见,拐了个弯儿,走了。
回到家,爸爸没作声,妈妈问他:“你姐怎么样了”他没应声,妈妈也不敢
再问,缩回头,只是不住眨动着眼睛,望着他,希望能从他身上望出一些好的征兆
来。
晚上睡觉脱鞋时,嘉宏才觉出格外疼,脚面肿成了一个小馒头。他后悔刚才送
姐姐到医院时没有给自己的脚也治治。
第二天,嘉宏早早起来,顾不上脚疼,挥镐立在院子中。嘉萍没有来,嘉铭和
红卫兵前后脚到。大家叮叮噹噹又挖了整整一天。影壁底下方圆一丈见方挖了有一
米多深,还是什么也没发现。照样,柳家老两口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皮带。
次日,大家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语录,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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