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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克妻皇帝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山间人
“女儿自然万般不愿!”郑潇迟疑再三,总算咬牙同意,“也罢,横竖是死,不妨试一试。只是,阿拂那边——”
林氏见她同意了,方松了口气:“你暂别露风声,娘自有办法。”
……
转眼便至册礼之日,郑府上下早早做了准备。
慕容檀虽被降为侯,却仍系先帝亲子,建弘帝为显皇恩,特许燕侯婚礼遵照亲王仪制。
郑承义一早便穿戴出府,同文武百官一起,于奉天殿听赞礼官宣制,拜内廷所设之燕侯夫人凤轿仪仗。
其余人等则留在府中,于大门外设南向幕次,正厅设香案拜位,静待正副册使至。
眼看时辰将近,老夫人与林氏都已穿戴整齐,唯郑潇房中迟迟不见动静,派人催问,却见伺候郑潇的小丫头惊慌失措的跑来,扑通跪道:“老夫人,夫人,姑娘……她……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老夫人惊得连连后退,颤巍巍伸手指着丫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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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克妻皇帝 第3节
丫头失了魂,哭道:“方才婢请姑娘梳妆,姑娘才走了两步,就一头栽倒了!”
林氏未说话,已先哭起来:“我的儿,册使就要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宋之拂赶紧搀住老夫人,将她带到座上。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记忆中郑潇虽百般抗拒,册礼时却并无这一出。
老夫人缓了口气,转头吩咐小丫头:“请大夫了吗?赶紧派人去知会老爷,若能拖一拖最好,若不能,快到时也派人回来知会一声,咱们好做准备。”
小丫头唯唯诺诺出去,屋里三人赶紧去看郑潇。
郑潇房中丫头仆妇正乱成一团,妆台边还放着新制的翟衣。架子床上,郑潇面色灰白,双目紧闭的躺着,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大夫急匆匆赶来看诊后,冲三人道:“姑娘积郁成疾,忧思入肺腑,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便是醒来了,也得好生照看,万不可在伤心过度,否则难保要有不测。”
林氏哭得愈加响亮,冲婆母道:“我儿命苦!母亲,咱们该怎么办?”
正当此时,出门报信的小厮也气喘吁吁回来:“老夫人,夫人,老爷……老爷说了,事急从权,万不可误了吉时!”
老夫人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林氏双目一转,止住嚎啕,屏退下人,抽噎道:“母亲,儿媳有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她说罢,眸光一闪,看向宋之拂。
宋之拂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母亲,能否让阿拂替潇儿这一回?”
此话一出,老夫人立即连连摇头:“这怎么行?天家的婚仪,出不得差错,怎可让旁人代替?”
“母亲,只是权宜之计,若册礼出了差错,咱们谁也脱不了干系呀!”林氏又转向宋之拂,垂泪哀求道,“阿拂,你就帮你姐姐这一回吧!过了今日,待她好了,咱们便只当这一切没发生……你横竖是要嫁进郑家的,舅母自待你如前!”
宋之拂咬唇为难道:“舅母,并非我不愿,只是……女子名声要紧,今日我替了姐姐,还不知旁人会如何说。”
林氏急道:“你放心,旁人不会知晓,舅母从来将你当亲女关爱,绝不让你蒙羞!”她见宋之拂仍是不情愿,竟扑通一声跪下,哭道,“阿拂,就当舅母求你了!”
宋之拂吓了一跳,赶紧侧身避了避,要去将林氏扶起。
老夫人心中也百般不愿,可另一边也是亲孙女,火烧眉毛的事,由不得一点差错。她呆坐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罢了,阿拂,你便帮这一回吧。”
宋之拂也知此事已箭在弦上,外祖母已发话,只好压下心中抗拒,垂首默认。
林氏立即欢天喜地,拉着宋之拂要让下人替她梳妆。
老夫人又再三交代:“要让下人们都退到外头去,别让人瞧见阿拂!”
林氏赶紧道:“母亲说的是,儿媳保证,旁人绝不会知晓,这几日一定尽心照顾潇儿,教她早日好起来!”
……
妆镜前,宋之拂匆匆沐浴而出,任由仆妇替她除下裹身的大巾,换上亲王妃翟衣,戴上九翚四凤冠,描眉涂脂,清婉端丽的面容渐渐明媚浓丽,教人移不开眼。
替她梳妆的仆妇是林氏身边的,望着镜中的娇人不由赞道:“表姑娘真真是相貌好,戴上这凤冠,竟真像个天家的王妃。”
宋之拂心头总还不安,闻言止住她道:“嬷嬷慎言,这些都是姐姐的,我不过替一替。”
仆妇眼神一闪,赶紧捂住嘴,躬身道:“是婢妄言!”
不一会儿,林氏便来唤她:“阿拂可好了?册使已至!”
宋之拂应声而出,至内庭,垂眸静候女官。府中下人已全数被遣到外间。
正堂中,礼官与正副册使宣读圣旨,赞礼官赞四拜后,便有女官捧册入内,宣读册文:“维建弘元年二月初八,皇帝制曰:‘朕惟□□高皇帝之制,封建诸王必选贤女为之配。朕叔燕侯,年已长成,尔郑氏乃监察院左佥都御史郑承义之女,今特授以金册立为燕侯夫人,尔尚谨遵妇道,内助家邦,敬哉。”
宋之拂跪地,双手接过女官手中的银鎏金封册,赞四拜后,才礼毕起身,升座待皇宫内侍鱼贯将册封礼物送入府中。
折腾许久,册礼方结束。
女官与册使相继离开,宋之拂正欲起身回房,换下这身行头,庭外却忽有脚步声,只见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里,一众身着礼服的外官命妇们竟是在府中下人的引领下,列队而来!
宋之拂心下大惊,转头望向林氏,低声质问:“舅母,这是怎么回事?”
林氏眼神闪躲,不敢面对外甥女,只讷讷道:“这……我方才竟忘了,早几日便给各府递了帖子……”
她早便想好了,那些个外官命妇都是要参加婚礼的,到时还得拜见新夫人,此刻教她们都瞧见了阿拂的样貌,便做实了这件事,断不能再改。
“你!”老夫人听了大怒,连连拍桌,怒指林氏道,“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事到如今,她哪还能不明白?她这儿媳,分明是打着让阿拂替女儿出嫁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册文参考明宣德年间梁王妃魏氏的册文。
第4章 木已成舟
宋之拂想起数日前她还悉心安慰表姐,今日却被舅母一通算计,不禁心乱如麻,怒火中烧。
眼看命妇们已至跟前,便是此刻再换,也已来不及了。她只得颓然跌回座上,接受众人拜礼道贺。
众命妇边拜边悄悄打量这位燕侯夫人,心中皆是又庆幸,又惋惜。
庆幸的是嫁给朝不保夕还克妻的慕容檀之人,不是自家女儿,惋惜的是这么一个雪肤花貌的娇娇女,才入京城就遭此横祸。
郑府这三人皆脸色不愉,众命妇只当她们不满婚事,忧虑前程,当下也不强留叙话,礼毕后说完贺词,留下贺礼,便告退离去。
老夫人脸色这才彻底冷下,一面令下人引宋之拂去换装,一面往自己屋里去,指着林氏厉声道:“你,跟我进来!”
“母亲,您听儿媳说——”林氏进屋便想辩解,却被座上的婆母拍案制止。
“你怎么敢——做出这等猪油蒙了心的事!我道你怎么近来不愿提阿拂与子文的婚事,原来早就算计好了,你眼里真真是没我这个母亲!”
林氏跪在婆母脚边连连磕头,哭道:“母亲,儿媳不忍潇儿遭罪才出此下策,潇儿也是您的亲孙女,您忍心瞧她就这样嫁出去吗?”
老夫人忍不住狠狠的戳林氏脑袋:“糊涂啊!你分明是欺负阿拂没娘疼!这可是欺君的大罪,我倒要看看,待老爷回来,你如何向他交代!”
林氏委委屈屈掀起眼皮,嗫嚅道:“老爷……也是知晓的,前几日儿媳已同老爷说过……”
“你……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和阿拂!”老夫人闻言,双目怒瞪,指着林氏的手颤抖不已,竟是一口气没缓过来,昏了过去,引起一阵轰乱。
……
宋之拂换下翟衣凤冠出来,按捺不住心中的纷乱,屏退丫头,独自往隔壁去。
郑潇的屋子门窗紧闭,她走近两步,才要推门而入,却听里头传来私语声。
“姑娘,可以起来了,婢方才去庭中瞧过了,命妇们已见过表姑娘,此事已成了!”
“当真?太好了!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只是对不起阿拂……”这声音,分明是本该昏迷不醒的郑潇!
宋之拂听得心神剧颤,恨不得仰天冷笑三声。
她冷下脸推门而入,面无表情望着才从床榻上起身的郑潇:“不知姐姐可曾想过,姐姐不愿嫁的人,妹妹又如何愿意?我将姐姐当作亲人,姐姐却如此算计。”
郑潇惊慌的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讷讷道:“阿拂,你……别怪我,那日我问你,若是你嫁会如何,你说得那样好……我便想,若真的是你,定过得比我好……”
宋之拂顿时觉得一阵好笑,当日她的安慰鼓励之言,今日竟成她推卸责任的借口。果然是一家人,她的表兄与表姐,真真是如出一辙!
突然,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匆匆来报:“表姑娘,老夫人怒极攻心,此刻晕得不省人事!”
……
宋之拂和郑潇赶到时,郑承义已经回来了,正和林氏两个跪在床边不敢言语。大夫入内替老夫人诊脉施针,许久才将人唤醒。
老夫人满是愧疚,冲外孙女无力伸手,默默垂泪道:“我可怜的阿拂……是外祖母对不住你,养了这样的白眼狼,将亲外甥女推进火坑……”
郑承义和林氏两个赶紧冲母亲磕头:“儿不孝,愧对母亲!”
“咚咚”两下,二人又转向宋之拂,头磕得愈发响亮,“阿拂,舅父舅母求求你,救救潇儿,救救我郑家一门吧!”
郑潇先是惊得不知所措,此刻也赶紧跟着父母一同跪下哀求宋之拂:“阿拂,姐姐求你!”
林氏道:“木已成舟,那样多朝廷命妇都见到了你,大婚日若换做潇儿……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宋之拂侧身避让,含泪咬唇道:“阿拂是孤女,是晚辈,受不得如此大礼。舅父舅母既知这是欺君的大罪,又为何明知故犯?”
老夫人卧床难起,见自己的儿子一家如此不争气,愈发怒极:“你们……还要如此逼迫阿拂……”她说着,竟是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老夫人安顿好,退出门外,不敢再打扰。
林氏仍期期艾艾拉着宋之拂低声道:“阿拂,你外祖母已再经不起打击了,舅母晓得你是孝顺的孩子,便是为了你外祖母,就答应了这一回吧!”
宋之拂中烧的怒火已然平息,此时只剩荒唐与无措。
前世林氏没想出这样的法子,只因那时她已是郑子文妻,林氏还等着她旺郑子文的官运。如今她嫁不成郑子文,自然被她拿来替郑潇挡灾。
她别开眼不愿看林氏:“舅母无须多言,且让我想想吧。”
宋之拂闷在房中整整三日,听着外头林氏进进出出张罗婚事的动静,心里又委屈,又气愤。
只是此刻她哪还有选择?
一头是将错就错,嫁给慕容檀,另一头则是死路一条,她,郑家,没一个逃得过。前者兴许还能捱过两三年,后者却是立即赴死。
若她一人也就罢了,舅父舅母分明是拿上全家的姓名逼她就范!旁人尚可不顾,外祖母如何能不顾?那是这世上仅有的对她真心实意的亲人。
这婚事,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如今躲在房中,不过是不愿见那起子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宋之拂不是个爱为难自己的人,消沉三日后,便彻底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安心待嫁。
屋门打开的那一瞬,这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双眼睛都盯着。
林氏得了耳报神,头一个赶来,扯着袖,含着泪,可怜巴巴道:“阿拂,你……你可算是出来了,舅母都急坏了,生怕你想不开。”
宋之拂本不想同她多说,可瞧她这虚伪的模样,仍是忍不下心头的气,但只冷笑:“舅母担心的,只怕是没了我,再寻不到能替表姐出嫁的人了吧?”
林氏养尊处优惯了,一时脸色便难看了不少,只一想到宋之拂即将出嫁,这几日须得好生供着,方忍下火气,陪着笑脸扯话:“外甥女说的哪里话?舅母自然疼你,这不,你的嫁妆也都备好了,那可是满满当当十大车!便是放到这遍地王侯的金陵城里,也不比谁逊色。”
这话不假,只是那份嫁妆里,除了皇帝赏的,宋家原有的,又有多少是郑家给的?须知宋家祖上是商贾巨富,虽到宋之拂父亲这一辈,已不是显赫皇商,到底家底仍厚实,多年来,宋家的家底都由老夫人攥在手里,方能安安稳稳给宋之拂添作嫁妆。
宋之拂不愿再同她多言,敛目清冷道:“舅母不必多言,阿拂应了便是。”说罢,只从林氏手中抽回衣袖,背过身道,“阿拂还要去探望外祖母,便不叨扰舅母了。”
林氏一听她亲口答应,登时觉得心头大石落下,哪还有不允的道理?当下陪着笑脸道:“阿拂只管去,你外祖母这几日调养着已然好了不少,只一心记挂着你呢,如今你想通了,你外祖母定然能大好了!”
宋之拂只觉荒唐,荒唐得她双目沁出眼泪,却又不敢教人看出她软弱,只挺直脊背,快步离去。
……
王氏起先还担心着宋之拂,却瞧她不哭不闹,每日来屋里请安侍疾,除了更娴静些,便是闭口再不提此事,只安心待嫁,方才舒了口气,这几日吊着的精神也渐渐缓过来。
她心疼外孙女,却更恨自己无法解了这困局,只能从自己的私房银子里拿出大半,贴补进宋之拂的嫁妆里。
宋之拂原想请外祖母留着将来养老,可为安老太太的心,只好勉强受之。
册礼与大婚日间只一月整,大婚前三日,郑子文特意向国子监告假,欲回门替妹妹送嫁,可谁知回到家中才知,要出嫁的不是妹妹郑潇,却是他心尖尖上的表妹宋之拂。
郑子文当日便在家中大闹,说什么也不肯让表妹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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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克妻皇帝 第4节
郑承义生怕闹出动静来,让旁人探听到此事,当即命人将儿子堵住嘴,打了一顿,关在屋里不许放出来。
林氏心疼儿子,哭着要求情,郑承义却压着嗓子气急败坏低喝:“你养的好儿子,若教他捅破了窗户纸,咱们全家都得被你这馊主意累得活不成!”
林氏一下偃旗息鼓,讷讷不敢言。
……
大婚前夜,宋之拂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半梦半醒间,总仿佛看见前世纷扰。
捱到寅时,却忽听窗格上传来“笃笃”的敲击声,随后便是压着嗓子的低呼:“阿拂妹妹,阿拂——”
那声音,不是郑子文又是谁?
宋之拂双眉微蹙,披衣起身至窗边,却不开窗,只隔着纱窗低声道:“夜已深了,表哥快快请回吧。”
郑子文好容易才从屋里逃出来见她一见,哪肯罢休?他急道:“阿拂,我就是趁着夜深才赶来。母亲说你看重燕侯是皇亲国戚,位高权重,便自愿嫁给他,我,我不信,阿拂,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
宋之拂望着那道焦躁不安的身影,冷然道:“表哥请回吧,便是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表哥又当如何?难道表哥愿为了阿拂,葬送全家人的性命吗?”
郑子文突然静了,半晌说不出话。宋之拂的话便如给他当头棒喝,教他不知所措。
他这犹豫不决,当断不断的性子,越发教宋之拂心寒。正当此时,外间榻上守夜的小丫头半梦半醒的嘟囔了一声,宋之拂便压低声音道:“阿拂乏了,明日便要出嫁,须得好眠,表哥也请回吧,教人瞧见了,只怕又要挨舅父的打。”
说罢,她先移步回去。
郑子文仍立在纱窗外踟蹰片刻,才低声赌咒道:“阿拂,我,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你等着。”
宋之拂双目紧闭,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第5章 洞房花烛
第二日三月十六,便是燕侯亲迎的日子。
一大早,外头的街道便已清扫干净,郑府大门洞开,处处红绸高挂,喜气难掩,外头厅堂更是挤满了郑家远近的亲戚们,不论真心假意,面上皆是一派和气。
宋之拂这处,一屋子的宫里来的仆婢将她团团围住,簇拥着沐浴梳头。
只见少女如出水芙蓉,亭亭而立,身量匀称,双臂舒展,越显四肢纤长,身段玲珑;巴掌大的俏脸因水汽熏蒸,浮起粉霞,琼鼻朱唇,目如点漆,娇而俏,柔而媚,风姿楚楚,饶是周遭见惯宫廷美人的仆婢都不禁直了眼。
擦干身,绞干发,一袭火红丝绸对襟曳地大衫,两条深青织金缀珠凤纹霞帔,配以珠翠金凤九翟冠,娇柔少女立时变得端丽华贵。
吉时将至,老夫人双目含泪,望着盈盈拜别的宋之拂,哽咽许久方低声嘱咐道:“我的心肝儿,到了燕地也要常往家中报信,咱们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族,到底也是世代官宦,若受了委屈抑或短了吃穿,千万不必太过忍气吞声。若是将来……你舅父到底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我断会令他保全你……”
宋之拂亦含泪点头,一一应了。她心知老夫人未说出口的话,便是将来燕侯倒了,便让舅父向陛下求情说,勿连累她这个燕侯夫人。
郑承义与林氏坐在一旁,面上讪讪,不敢开口。幸而此时有女官入内,言吉时已到,二人方故作心疼状,示意她快些出门。
循礼,燕侯当亲迎。
宋之拂行至厅堂处,便见众人目光皆望着门外一处。府门外仪仗逶迤,大乐吹奏,喧闹不已。
她抬眸望去,便远远瞧见一男子,手持玉圭,顶九毓冕,青衣纁裳,大带玉佩,一副亲王冕服,立于高大华丽的迎亲彩车之上,正是已降为燕侯的慕容檀。
慕容檀身形颀长,肩背宽阔,气宇轩昂,轮廓深邃如刀刻,眉目俊朗似星辰,虽非凶神恶煞之徒,却有英武不凡之气,不愧为边疆沙场上真刀实枪磨砺过的。
他自彩车上步下,穿过重重人群,渐渐靠近,最终于两步外驻足,向她伸手。
许是燕侯身上有不同其他金陵王孙公子的肃然之气,周遭围作一团的人们竟不约而同噤声,数十只眼睛齐刷刷望着二人。
宋之拂只觉一颗心砰砰跳着喘不过气,双颊绯红,大着胆子抬眼直视慕容檀,方才远远的未能瞧见他面容,此刻但见他薄唇紧抿,不辨喜怒,只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未见一丝喜悦。
她些微悸动的心渐渐凉下,原本如小鹿乱撞,此刻已静如止水。
强扭的瓜不甜,强牵的姻缘更是苦不堪言。更何况,御史言官之女,那是新皇给燕侯上的一道枷锁。
如此一桩婚事,有几人真心祝福?
她低下眉眼,静静伸手放入慕容檀带着薄茧的掌中,随他步出厅堂,踏出大门,最后在司礼官高呼下跨上凤轿。
这一路上,亲王仪仗逶迤,大乐连绵不绝,声势浩大,看来新皇给足了燕侯脸面,然众人皆心知肚明,这只怕是皇帝最后的恩惠,便如上断头台前的最后一顿饱餐,天家的儿女亲情向来脆弱不堪。
燕侯之国就藩已近十年,原金陵燕王府规制甚小,又年久失修,因婚仪在此,才匆忙重整装点。
一行人至王府时,王与妃座已升,其余观礼者也皆列座两侧,翘首望着洞开的大门。
人人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如此可怜,配给燕侯这般穷途末路的天煞孤星,尤其想知道,这位新妇能否摆脱过去三位王妃的命运,过得去这洞房花烛之夜。
仪仗,彩车并凤轿入府,司礼女官掀开凤轿帘,将宋之拂引至慕容檀身侧。
前方列座人群的嘈杂议论之声已然传入耳中,慕容檀面上却依旧波澜不兴,仿佛对旁人的议论全不挂怀。
宋之拂也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教养出的女儿,虽未见过此等婚仪场面,到底前世也曾身为皇妃,面对四面八方或好奇,或窥伺,或嘲讽的目光与议论,只垂眸深吸一口气,平缓心绪,再抬头时,已是面露微笑,端华殊丽,风姿绰约,昂首挺胸的跟在慕容檀身侧,缓缓步入厅内。
慕容檀此时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新妇,于人群瞩目,议论纷纷中能面不改色,倒是令人刮目,只可惜了出身……
却说厅内众人,自二人入内便渐渐止了声,只将目光都放在这二人身上。郑承义入京不久,众人原未听过关于郑家姑娘的传闻,如今一瞧,当真是颜色姝丽,华彩照人,更可叹——天妒红颜……
堂内王与妃拜位已就,司礼官引二人至,慕容檀两拜,宋之拂四拜,礼毕后入座,于众人目光中取金爵盏饮合卺酒,便算礼成。
一众婢女簇拥着宋之拂,将她送入寝房,直至她端坐于床上,有婢子入前厅报“夫人已安坐”,众人方大大松口气——总算这第四位新娘平安入了洞房。
慕容檀微微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今夜的第一抹笑意,一面接受四方祝福,一面举起酒樽与人同饮。
……
却说宋之拂入了寝房,便由婢子们搀扶着坐在床塌边静候。
这间屋子陈旧而朴素,却洒扫得一尘不染,一道六折漆边彩绘描金江海流云屏风将屋子隔成内外两室,外室设案几座椅与博古架,内室置黄花梨蝠云描金四柱架子床,红烛罗帐旁是漆木圆桌,墙侧有妆台并银锤揲牡丹团花芝草纹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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