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等他利落地收拾好东西匆匆跑开,王笑这才又向那块木雕说道:“陛下,继续祭祀吧……”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太庙大殿的正门处。
别的礼官都是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侧门出入,唯有这个人,就那么站大门正中央,挡住了光线,十分显眼。
有人轻声提醒了道:“汝庄王,你这是做什么,陛下还在祭祀……”
王笑回过头,目光落在那‘汝庄王’身上,他不认识对方,却知道这是楚朝的藩王。
自天下大乱以来,各地藩王遭起义军洗劫,到如今,在北方,这些肥羊……不是,那些还有地位的藩王已经所剩不多了。
王笑到了山东之后,又刻意打压宗室,把闲散宗室都安排去做各种各样的活计,因此这两年宗室力量在北楚十分不起眼。
毕竟连堂堂天子在朝堂中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何况亲戚。
不过,去年收复了河南各地之后,又有一些宗室归附到北楚。
王笑不愿继续给这些人封地建藩,全部都招回济南,依旧打发到各处办事。个别几位亲王不好处理,无非花一点点小钱闲养着。
这在他眼里只是小事,平素不常过问,今天看来,这位汝庄王便是其中之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王笑没有说话,但浑身气势不怒自威。
虽然明知道自己要做的荒唐事,必然会招致别人揭穿,免不了要杀鸡儆猴,但王笑还是希望少流一点血。
然而,站在门口的那位汝庄王虽然在王笑的威势下显得有些害怕,最后却还是开口了。
“此鹿耶?马耶?!王笑,你想作赵高不成?!”
……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022章 弑君者(求月票求订阅)
宗室的人多了,难免各式各样的都有,有荒淫无度终日混吃等死的,也有怀着一腔热血想要为国效力的。比如曾经有次建虏入塞、兵围京师,便有宗室子弟召集兵马赶到京师勤王,事后延光帝一怒之下,把这名宗室子弟砍了脑袋……
而汝庄王名叫周翰亘,他既不荒淫无度,也没有一腔热血,算是中人之资。
安逸的生活给了周翰亘痴肥的体态,难得的是他也肯读书,读得还算不错,但毕竟不用考科举、不用谋生活,也就是“不求甚解”的水平。
他比一般的藩王要聪明一些。
流寇攻打汝州时,他带着一部分家财逃了。
天下大乱这些年,因为南楚对待宗室比较好,别的楚朝宗亲大多都南下投奔南楚。周翰亘却看得明白,这种乱世之中,南楚没有前途。
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主动投奔北楚的藩王之一。
可到了济南之后,周翰亘才发现,王笑有严令,禁止眷养宗亲,因此他的日子过得很差,除了多些颜面,与普通人家无异。
这两年有不少宗亲受不了北楚的苛待逃走了,他却不逃。
终于,周翰亘等到了北楚收复中原,他随迁都队伍一起北上,盼着往后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第一天进京,他就被安排在宗亲之中,在太庙的大殿之外参加祭祀,忽然听到大殿里面有动静,他跑过去一看,便看到……陛下成了块木头?!
“这……”
在周翰亘眼里,王笑是一个可怕的年轻人,抄孔府、杀俘、清洗朝堂等事他都听说过,实在不愿意触王笑的霉头。
但今天这事不一样。
赵高指鹿为马的典故是怎么说的?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
关键就在于这‘为乱’二字,欲谋朝篡位。
周翰亘身为宗室子弟,遇到这样的情况,哪怕再害怕王笑,也不得不站出来。
一开始,他声音还有些颤抖,但随着第一句话出口,为社稷效死的勇气终于支撑住了他。
“王笑!你把陛下怎么了?!”
“汝庄王何出此言?陛下就在这里,安然无恙。”
周翰亘简直不敢相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王笑竟然还在胡说八道。
“你……你……你说这块木头是陛下不成?!”
王笑皱了皱眉,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说陛下是木头。”
他没有像周翰亘那样暴跳如雷,但平平淡淡一句话,威势就已远远盖过周翰亘。
整个太庙都安静下来,大殿上的官员头埋得更低。
周翰亘看着殿中那块披着龙袍的木头,只觉得……疯了!
他抬手指着王笑,气得浑身哆嗦,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王笑,你……你要谋朝篡位!你把陛下弄到哪里去了……你……你……”
他又有点害怕,惊慌地转头向殿中的宗亲与大臣们看去,喊道:“你们都是大楚的栋梁,倒是说句话啊,这明明是一块木头,怎么会是陛下?!”
“汝庄王,你眼花了不成?陛下不就好端端地在这里吗?”有人应道。
“是啊,汝庄王眼花了。”
还有人好意提醒了一句:“陛下正在祭祀,你快退下去吧,耽误了祭祀可是大罪……”
大殿外面,夏向维眯了眯眼,看着殿门处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老师说的‘保护他们’是什么意思。
——“如罗德元那等人今日若在京城,必死无疑……”
~~
周翰亘只觉一阵凉意从背上升起,如坠冰窟。
青天白日的,他却不停哆嗦着。
他已经明白过来,这大殿内的人都是被王笑筛选过的,岂会承认皇帝就是一块木头?
“王笑反了!王笑要造反了!”
他想把这句话喊出来,但心里的恐惧让他喉咙都沙哑了。
他知道现在承认那块木头就是陛下,自己也许还能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但身为周氏宗亲,难道要在祖先牌位面前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王笑篡夺大楚社稷吗?
果然,王笑淡淡道:“汝庄王,你还不向陛下告罪?我是为你好。”
这是他的承诺——你承认这块木头就是皇帝,我不杀你。
这一句话之后,是死还是活,他把选择交给了周翰亘……
好一会,周翰亘闭上眼,像是在心里给自己鼓气,终于,他很硬气地喊了一句。
“这块木头不是陛下,王笑,你把陛下交出来,否则就是谋逆大罪!”
……
王笑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周翰亘,仿佛第一天……他确实就是第一天认识周翰亘。
就是这个白白胖胖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居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破了这个可笑的谎言。
“你们都下去。”王笑道,“我与汝庄王单独……陛下与我,要和汝庄王聊一聊。”
“是,臣等告退。”
大殿内的群臣向木雕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殿门被关上,只留下周翰亘与王笑。
周翰亘更害怕了,但还是强撑着,梗起他圆圆的脑袋,挤出气势来,道:“陛……陛下呢?”
王笑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开玩笑,道:“我若说陛下变成了一块木头,你信吗?”
“晋王,你真要谋朝篡位吗?”
眼看殿上没有人了,周翰亘反而不再对王笑直呼其名,语气软了不少,带着劝说的口吻道:“你现在把陛下交出来还来得及,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陛下逃了。”王笑道。
“你说什么?”
“六天前,陛下逃脱了北上的队伍,离开了。”
“晋王,你是在逗我不成?!”周翰亘胖胖的身子几乎要跳起来,但跳不动。
这件事荒唐到让他忘记了恐惧。
王笑道:“我需要逗你?”
周翰亘大怒,终于吼道:“我是大楚的宗室、汝庄王!我有权知道陛下在哪里!”
“我告诉过你,他走了。”
“我不信……我不信……陛下为何要走?没有理由要走。”
王笑闭上眼,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走。”
“是你害了陛下,你害死了他,你要篡楚!”
周翰亘又怒又怕,脸上的肉不停晃动着,嘴里不停道:“你不会成功的,你不会成功的……”
“够了。我若要篡位,一个活着的陛下,岂比不是比一块木头好用?”
“因为陛下不答应禅位给你,所以你弑君……对,一定是这样,你自以为收复中原是大功,妄图篡位……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弑君……”
王笑脸色渐冷,道:“我的耐心有限,最后再告诉你一遍,陛下走了,他自己走的。”
“那也是因为他知道你要弑君!所以才逃走了……”
“住口。”
周翰亘停下来唠叨,眼睛却已发红,瞪着王笑。
王笑道:“刚才你在门外喊叫,许多官员都听到了。一会你走出去,告诉他们你看错了,大殿内的就是陛下,没有什么木头。如此,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否则呢?”
“否则我只能杖毙你……不承认这块木头是陛下的人,只有死。”
周翰亘喃喃道:“为什么?”
“因为有一个人开口说了‘这不是皇帝’之后,他若不死,马上就会有第二个人开口说。”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笑道:“我做什么,需要向你解释吗?”
周翰亘愣了愣,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大殿上供奉的牌位。
他看了一会,才低声道:“你要杀我,就该给我一个解释。”
王笑默然了一下,像是有些惊讶于这个大白胖子的选择。
他从来没把这些宗亲放在眼里过,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手中的权力,他杀掉周翰亘就像杀掉一头猪一样简单。
一个被当成猪养大的人,能有什么实力?
但王笑还是给了周翰亘两次机会,甚至摒退旁人,亲自向他解释。
因为王笑认为,这是自己的工作失误,都在南苑行宫准备了好几天,但还是有人指出“这个木头不是皇帝”,原本今天是可以做的更好的……
当然,这事必然要杀人,也许要杀很多很多人,避免不了。
他只是希望这次能少杀一点。
没想到周翰亘再次做了选择,愿成为第一个死的。
……
“我为什么这么做?”王笑道,“因为周衍逃走了,他说好了要继续当皇帝,但还是逃走了,我只好找人来顶替他。”
“呵呵。”周翰亘哂笑起来,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楚朝历代君王的牌位上。
仿佛只有它们能给他勇气。
“你都要杀我了,还在逗我玩吗?”
“我认真的。”王笑道:“要找人来顶替周衍当皇帝有两个办法。再立一个新皇帝、或者找个人假扮周衍。但我想来想去,这两个方法都不好,还是木头最好。”
他聊天的兴致渐渐上来,又道:“我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蛮高兴的。木头真是太好用了,它听话,不会出任何意外,从长远来看,这是最省事,也是最省人命的办法。而且,它还不会生孩子……”
周翰亘反问道:“你是个疯子?”
“是吗?你不觉得这很方便吗?就算是一个活的皇帝,和木头有什么区别?”
周翰亘倒是愣了一下,道:“你在耍我们玩?为什么要这样?哪怕你自己篡位……”
——哪怕你自己篡位,我都不会觉得这么羞辱。
“篡位当皇帝吗?”王笑道:“太晚了啊。”
他看向周翰亘,但瞳孔渐渐不再聚焦,像是看到了别的地方。
“如果再早一百年,我就自己当皇帝了,但现在已经是十七世纪中叶了,太晚了。”
周翰亘不明白。
但王笑已不是在和他说,他已经把他当成一个死人了。
“在这一两百年前,布鲁诺已经被烧死了,因为他说地球是绕着太阳绕的;而麦哲伦也环游了世界,证实了地球是圆的……那么,在我眼里,皇帝这个东西的理论基础已经开始崩塌。
所谓‘天子’,授命于天,替上天牧四海之民。但现在天呢?天都没了,何来天子?
你也生而为人,我也生而为人,为何你是皇帝,我是庶民?哦,因为你受命于天?我去你娘的吧,地球是圆的,傻子才相信你这一套。
当然,傻子总是不缺的,不管过多少年都有傻子,那也就有皇帝。”
王笑沉吟了一下,不理会周翰亘那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又说道:“但我不愿我的子孙像你们一样……活得像猪。”
周翰亘又是一愣,脸上泛起怒意,可是发作不出来。
“我认真的,你活的像猪。而且,我也不愿我的子孙,一代一代被关在这紫禁城中,一代比一代不能生育,一代比一代短命,最后活成阳萎,像小丑一样被万世围观、耻笑,被人当成傀儡一样掌控。
或者他们永远只懂得享受着我给他留下的……过分的馈赠,一辈子只会在皇权日渐衰落的年代里恐惧着失去那些他们本不配拥有的一切。
大航海、启蒙运动、工业革命,天翻地覆的浪潮已经开始,它会日新月异,速度快到让人无法想像。我希望我的子孙后代能投身其中,而不是害怕,害怕科学会剥夺他们的皇权。
我不希望他们为了维护皇权而去禁锢科学。因为,科学必然会毁灭皇权。
若一定要有人一生窘于权力,困守于皇帝的椅子,我希望到我为止。但我也会把这块木头放在椅子上,不管它是死的,还是活的。
因为只有我自己不坐上去,我的子孙才坐不上去。木头真是太好了,它不会生孩子,比周衍好用。
我知道,这会死更多人,会有更大的阵痛。但变革必会流血、必有阵痛。默守陈规的安全感只会把所有人拖进消亡……”
王笑拍了拍那个披着龙袍的木雕,像是在拍在皇帝的脑袋。
他又看向了周翰亘。
“你想做第一个为此流血的人,可以。你的牺牲会有价值。”
“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
“不,我是一个痴呆……好吧,这是开玩笑的。”
王笑又道:“我很开心能和你说这么多,我很少能跟人说这些。虽然我们是第一天认识,但我把你当成可以聊心里话的朋友。”
周翰亘更恐惧王笑了,但也更加硬气,大吼道:“你去死吧!你去死!”
“你为什么这么愤怒?”
“王笑,你去死!你不仅要篡夺大楚的社稷,你还要毁掉它!你怎么敢?!怎么敢当着我大楚列祖列宗的面说这些?!
你不可能得逞的!你会像王莽一样,被万世唾弃,众叛亲离!你死之后,你的脑袋会被做成酒壶,要被万剑刺穿才能镇压你的疯狂!去死啊你……”
周翰亘疯狂地嘶吼着,却不敢上前,他知道自己打不过王笑,反而退后了两步,一跤摔在地上。
王笑却还是很平静,道:“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毁掉这个封建王朝,我必然会毁掉它的。”
他更有兴趣与周翰亘聊一聊了,于是走上前一步。
“我和你说说我的计划吧……我要让这块木头代替周衍当皇帝,可惜我一开始居然没想到,如果想到了,周衍的腿或许不会断。
总之,木头当了皇帝后,肯定要死很多人,就像你。但没办法,不过我会尽量控制这个范围。所以我调走了很多官员,能想到的那些冥顽不灵的,我都调走了。
你没被调走,很抱歉,因为我不认识你。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翰亘吼道:“你去死啊!”
“我不会死啊。”王笑道:“我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我二十二日就知道陛下不见了,于是下令停在南苑,到今天二十八日,我一直都在做准备工作,皇宫里、京城里,全是我的人。
你看,太庙里的人全都已经接受了这位……木头皇帝。你呢?你有什么?”
“痴呆,你果然是个痴呆……疯子……”
周翰亘坐在地上往后爬了一点。
他又喊道:“你回头看一看啊!看看我的列祖列宗,他们会把你碾成粉齑!”
王笑如没听到一般,继续道:“我会让这块木头成皇帝,慢慢让所有人都承认它。荒唐吧?可惜,你没听说过一个故事,叫《皇帝的新衣》。但你应该能猜到,很快朝满文武就会把它当成皇帝。
然后,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五年、十年,哪怕更久,五十年、一百年,终有一日,又会有人不畏惧我的权威,振臂高呼‘这是一块木头,这不是皇帝’,就像你今天一样。但你知道不一样的是什么吗?”
王笑很认真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周翰亘居然愣了一下,想了一想。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去想一个疯子的问题。
于是,周翰亘不回答。
王笑只好自言自语道:“和你不同的是,到那时他们会发现,皇帝是活人还是木头都是一样的。
他们还会发现,没有皇帝也可以,没有皇帝更好。
知道吗?我等着那一天,等着有人来劈碎这块木头、劈碎这个皇帝。到那时,我才算是成为了弑君者……”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023章 朝天阙(求月票求订阅)
曲阳县。
这是河北的一座小县城,直隶于京师、为定州所辖。
与京城不同,曲阳县是北楚从清朝手中直接收复的,百姓都很高兴,加上马上就要过年了,一派热闹欢腾景象。
长街上,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手里捧着一张年画,蹦蹦跳跳地跑过,忽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手里年画裂开。
那孩子愣了愣,低头一看,隔了好一会才忽然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知是摔疼了还是心疼手里裂掉的年画。
忽然他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有人问道:“你哭什么?”
还在抹泪的孩子转头一看,见到一个俊秀的年轻人坐在轮椅上,身后还跟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推着轮椅。
孩子停止了哭泣,怯怯地低下头。
他不是害怕这位公子,对方看起来很和善,他只是觉得对方是贵人,不敢搭腔。
但他又听到了轻微的‘哒哒’声,心里好奇,抬头瞥去,只见这年轻人一只手里握着两个极漂亮的红色核桃,正在缓缓转动着。
孩子一看,登时就直了眼。
“受伤了吗?”轮椅上的年轻人又问道。
孩子吱吱唔唔道:“没有没有……就是年画坏了。”
“马彦,你去给他再买一张。”
“可是……”
“无妨,铁豹子在那边,我很安全。”
“是。”
孩子怯怯地吮了吮手指头,低声道:“可以买这个……年年有鱼的画吗?”
“当然可以。”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此交谈起来,从年画说到鞭炮,说到许多民间习俗。
小孩子说的含含糊糊,十分不清楚,但这年轻人却听得很认真,很感兴趣的样子。
不一会,那个名叫‘马彦’的中年男子买了年画回来,交给那孩子,又细声细声地交代道:“小孩,你别再摔了呀。”
“谢谢公子,谢谢这位大伯,我把这个给你们吧……”
孩子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狗尾巴草做成的小狗,已干枯得不成样子。
年轻人笑了笑,伸手接过。
等那孩子捧着年画消失在巷子口,他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念叨道:“这种草我还是第一次见,有意思……”
马彦应了一声“是”,推着他重新回到街对面的一家面摊。
面摊上,一个书生和一个样貌粗豪的大汉正坐在那吃面。
等马彦推着轮椅过来,粗豪大汉径直道:“我们被包围了。”
轮椅上的年轻人像是愣了一下,露出遗憾地表情,默默把手里的狗尾巴草收进袖子里。
他的气势在这一瞬间变得完全不同,道:“放心,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
小柴禾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从一辆拉货的板车后面出来,走到了面摊前。
他看向坐在那轮椅上的年轻人,拱手,深深行了一礼。
他动作很恭敬,眼神中却有些不易察觉的不满。
任谁在这大过年出来办差,都不会太高兴……
几个同样是布衣打扮的锦衣卫番子也围了上来。
都到年边了,出来吃面的食客并不多,见了这些汉子,都迅速唆了碗里的面,忙不迭跑开。
小柴禾这才道:“见过陛下。”
周衍道:“王珰没事吧?这件事是我逼他做的,你回去以后让姐夫放过他。”
“五公子如今在诏狱。”小柴禾道:“卑职听五公子说,陛下不想再当天子?”
“是,我不再当天子了,往后这江山社稷如何,你让姐夫看着办吧。你把王珰放了,事是我逼他做的。他谨遵圣命,何错之有?”
“陛下既说不想当天子,又说五公子是遵圣命?”
周衍道:“当时我还是天子,如今不是。你就当是我最后一道中旨吧,连这都不肯听吗?”
小柴禾道:“此事,卑职实是做不了主。”
周衍苦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这天子我当得有什么意思?不如大家都放过对方。”
他缓缓转动手中的核桃,又道:“你告诉姐夫,我是周氏子孙,没办法做到主动禅位给他。但也不想继续当傀儡了,所以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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