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累金铄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付一钱
谢过她,富酬拿出另一张地图面向草薙:“你知道怎么去这个世界吗?”
“我们的世界和那隔着大片海域,飞机不行,世界之间磁场不稳定。”草薙在地图上比划,“你可以坐船,大概一天就能到,这离西边最近港口只有半小时。”
富酬在地图上标记了位置和路线。
“虽然有夜班船,已经零点了,你这就走?”
“嗯。”
“我能问你为什么找这个叫酷拉皮卡的人吗?”草薙听这名字像异域异族的人,“没什么目的,不方便就不用回答。”
“他是我最后的同族。”
望着他转开的蓝绿色眼睛,草薙不明就里的点点头,目送他孑然一身的推开店门,连夜前往港口。
[综]累金铄骨 二三章
买票,过海关,登船,弄点吃的咽下去,找张床睡下,富酬顺利的一项项完成。
一天一夜的船乘,尽可以睡到终点,可凌晨两点他躺在船舱客房发潮的被子上,身体疲惫的恨不得立即睡去,头脑仍旧清醒,把些无关紧要的事想了又想。
鼻端萦绕海水的咸味和木板霉味,海的沉吟,隔音不好的隔壁人声。
“米佳,米佳……”
很远的地方有个孩子大喊。
“米哈伊洛!”
他醒来,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
“你看那,是不是着火了。”
卡佳的指的位置是沉在黑夜中的很远很远的村庄,他站在洒满阳光的芳草如茵的高岗边凝神细望那里,浓烟之下是跳跃闪烁着的猩红火光。
“今天是族里的春日祭典,点起了篝火,别管它。”
“你父亲是大祭司,你得去帮他的忙。”
“大祭司……父亲。”他奇怪卡佳为什么这么说,“他死了,那伙强盗还剜了他的眼睛。”
卡佳的金发在温暖的春风中飘摇,阳光下清澈如水的蓝绿色瞳仁变为愤怒痛心的红色。
“我要去!”
黑色的幕布罩下,仿佛死神的镰刀劈下,四野骤然变红,他们已处在火光和血泊之中,在大石和灌木的阴影中。
半秒之内,他感到心悸,无比可怕,捂住他的嘴把他按进灌木丛里,自己走出大石后,迎面碰上前来查看动静的强盗。
他越过他们,跨过族人断肢,淌过血汇聚的溪流,他火红色的眼里流出泪,跪倒在父亲残破的尸身。
一柄刀轻飘飘的刺来,按其中一个强盗的话说是适合杀孩子的力度。
他用手挡了,刀刺穿手掌,刀身摩擦过他细幼的骨骼,他知觉麻木的拔下它,用伤手从父亲脖子扯下挂坠紧握,他听到有人说:团长,他不是金发,血统不纯,名字也没在族谱上,这双火红眼不要也行。
“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突然闯来,无冤无仇,杀光整个村子所有人,剜下他们的眼睛,他实在不明白。
“为了这些美丽的火红睛。”被叫做团长的人微笑着回答。
听起来,似乎美丽就理当不得好死。
“我们的命,是被钱买走的吗?”
“是的,孩子。”
团长言毕,不再开口。
其他人的话带着笑声回响。
“财富!”
“黄金!”
“钱能买到一切!”
“世界上人有钱就够了!”
富酬睁开眼睛,萧条的光线让他的瞳仁呈冷蓝。
这些年就这两个乱七八糟的梦翻来覆去的做。
心里有事,睡不沉也睡不下去,富酬披衣出门走上甲板,船在海上飘摇。
正值黎明,日将出,万物都在升腾,富酬低头望着被船破开的海浪和沉淀在海浪深处幽魅的暗色。
船在进入另一个世界前最后一个港口缓缓靠岸,涌上来一批船客。
他旁边靠着船栏的人们挥泪告别亲友,大声向岸上的人交代着什么,感情充沛,人情味熏得富酬不得不另寻他处,他向船舱走去时,看到角落有个小丑装扮的红发的健壮男人在玩扑克牌。
富酬记得他曾是蜘蛛旅团的四号,名字叫西索。
“你好,”富酬站在他跟前,垂下眼睛看他,睫毛的阴影投下,遮了瞳仁,单刀直入的问道,“你知道酷拉皮卡吗?”
富酬弱的让西索提不起兴趣,随便答道:“我知道那小子。”
“所以你知道他在哪吗?”
“不,我不知道酷拉皮卡所在,除了蜘蛛头子没人可能知道,更也许连他都不知道,啊,我倒是知道库洛洛在哪。”
“也好。”富酬抬起眼略一思索,说,“库洛洛.鲁西鲁的位置,随你开价。”
“蓝绿色的眼睛,和那眼睛里的不共戴天之恨,”西索恍然,“你是窟卢塔族人?”
他动动手指,转动的扑克牌高速擦过富酬眼角,留下一道细短的血痕。
“不,不是金发,眼睛也不会变红。”
“我血统不纯。”
“还是很有趣啊,他的位置我这就告诉你,不需要付代价。”
西索接着对他说。
“库洛洛对世界融合充满好奇,正探索世界,四处做哲学和宗教的研究,最近他在那个世界。
“那是个妖怪、恶灵和除妖师、超能力者的世界。
“天照官﹑创造之榭﹑轮回会﹑究极未来研究会、笑等宗教组织百花齐放,他应该会在那停留好一阵子,其他就不清楚了。
“祝好运。”
下次靠岸时富酬下船,前往另一个港口,乘船去向另一个世界。
在船上他收到一张传单,三天后会有一名著名的神学大师在那个世界的伊藤市举行一场讲座。
两天后他下了船,日夜兼程赶到伊藤市,总算赶上了讲座开场。
但是三小时的讲座直到结束他也没看到任何疑似库洛洛的人。
他出了讲座会场,在人潮中茫然若失,目光所及的每个人脸上都带有情绪,欢笑、感动、难过、气愤、连冷漠都显得生气勃勃有血有肉,而他从街边明净的橱窗中看到自己的脸,险些以为那是一副面具,挂满了空白无谓的线条,被石子砸到会裂开口子,被雨水冲刷面具漆上的色彩会混成一片,黑白和蓝绿,没有红色;没有火红眼,剥离了本族血脉,是您期盼的吧,父亲,不会再令您蒙羞了。
片刻后,富酬决定五天内找不到就前往友克鑫市从那找起。
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正对的橱窗是一所独立风格装潢的画廊的,里面正在展出各类摄影雕塑艺术品,他被其中陈列一幅画吸引了,不由得走进去。
画上是一个看似开放实则闭合的空间,空间中百态交杂,繁琐而空旷,混乱而凄冷,色彩对比强烈,构图隐约让人看到一张无喜无悲的脸,俯视着一切。
“这幅画叫《宿命》。”
身边一个人为他介绍说。
“画的作者不明,几次卖出都被退回,因为尽管技法和情感无与伦比,却莫名压抑,看久了会令人心里产生极大负担。”
他曾无数次梦到这个声音,转头,看到库洛洛站在他身旁,正平和的望着他。
“你是当年那孩子,你已经没有火红眼了。”
“是。”
富酬并没有见到仇敌的激动。
“不是找我报仇?”
“我能按捺情绪,理智告诉我,一方面我杀不了你,另一方面你死一万遍都对我和我的目标无济于事。”
“那么,我能帮你什么?”
“找酷拉皮卡。”
“好,我帮你。”
他有数个旅团成员死在酷拉皮卡手下,竟不迁怒富酬。
“你有什么理由帮我?”
“我带你去找他,前提是你告诉我找他的原因。”
富酬不想在扯皮上多花半秒钟时间。
“世界都在融合了,我告诉你存在神也不稀奇吧。”
“真神?”这倒是新奇事物。
“不清楚。我们祖先和他立了不可违的誓,即他不可与窟卢塔族人交易,而持有这条挂坠的窟卢塔族人可以和他交易三次,交易不等价,祖先只用了一次,换来全族百年隐居世外桃源,后人便阴差阳错的奉他为神明。”
库洛洛很快想清楚:“你用火红眼和他换了什么?”
“穿梭各世界的能力。”
“原因?”
“因为一样交易需要三十万吨黄金。”
单个世界里黄金总额有限度,个人能收敛的钱财有绝对极限,他想达到这个数目必须前往其他世界,当时他一无所有,能拿来交易的只有火红眼。
而以三十万吨黄金为条件,以一个有正统窟卢塔族血脉的人为媒介,这个天文数字可以换来什么?
“我能知道吗?你不复仇,究竟想要什么。”
少顷,库洛洛听到他僵硬的吐出那三个字。
“窟卢塔。”
他像个残酷又疯狂的鬼魂,背负着永无终结的诅咒,一路用善良的意图铺垫成通往地狱的路,只为让他的理想乡归来,全族人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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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在被订上十字架前一天说:
“上帝啊,求你让那被打倒在围墙旁的人复活吧,求你将这可怕的杯撤去。”
[综]累金铄骨 二四章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法庭的正中央,整个法庭没有门,窗在很高的位置,四周光线昏沉,暗红木的证物桌、证人席、观众席空空荡荡,但最上首首席法官的位置的暗影中有一个人影。
“米佳。”
有人叫他小名,声音好似数个男声的合成。
“你是谁?”他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人样貌,依稀看到一袭法官袍,“你是法官吗?”
一系列资本和利益问题,他虽然在这第二个世界通过种种手段筹措到七百吨黄金,却也被某国银行起诉上国际法庭。
他想放弃了,三十万吨黄金是怎样一个概念,他坚持不下去也做不到,太累太累。
“不,我不是法官。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如此一说,他竟当真觉得自己认识他。
“我想和你聊聊。”那人又说。
“聊什么?”
“世界上曾有一个地方,风光旖旎,精彩浪漫,是世外桃源,那里安静祥和,空气洁净,依山傍水,巍巍山峰林木苍郁,常年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中,人们淳朴善良,热情如火,虔诚的信奉一位女神,她救苦救难,赐人信念……但这一切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了。”
他突然已站在了原告席,而上首男人的话音混合着学堂的伙伴、琳娜大婶的丈夫、村里的樵夫甚至大祭司,好似黑暗中有他们的鬼影。
那个声音问:“你甘心吗?”
“不甘心。”
“想报仇吗?”
“不,不想。”
“为什么?”
“仇人死光,我也见不到父……大祭司,和学堂的朋友,窟卢塔也仍旧不复存在。”
“所以你想要它回来,你的故乡,和故乡的族人。你用火红眼换了你根本不想要的能力用以敛财,那么米哈伊洛,你现在受挫就想放弃了吗?”
不知为何他站在被告席上,这一发现令他慌乱又委屈,那个合成的声音中似乎加进了库洛洛、预审的法官甚至他在第一个世界遇见的奴隶主。
“不放弃又能怎样?两个世界以来我几乎献出了一切,身体、精力、时间,费尽苦心,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又谁能合法的筹措到三十万吨黄金,这些世界一吨黄金最低2.7亿元,三十万吨,81万亿,正常人怎么能合法的在有生之年赚到这么多?何况我最多只有二十年,酷拉皮卡他为了报仇练了减寿的念力,我没办法,实在没有……”
“你其实知道你能做到。你说合法的情况下不行,那么为什么要合法?”
“我有信仰,不可偷盗,不义之财皆为偷盗!”
“那你就去信仰金钱!那个叫嚣着等价交换、出什么价码的疯婆子出现,你的信仰已经崩塌了,别再自欺欺人了。
你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你只有信仰钱才能活下去,怎么办?你那充满信仰又被清空信仰的心灵里总得依靠点什么。”
“父亲不会容许我的,信仰金钱,人怎么可能那么物质,我会变得轻浮,毫无仁慈。”
“你能变成那样表明你终于长大了。”
“可长大不该是那样的。”
“还有你的父亲!你叫他父亲,大祭司他认你吗?”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年轻时犯戒律心不诚,跟外族女人通奸生下你,你母亲抛下你不要远走,没有一个族人嫌弃你外族标志的黑发,反倒只有你口中的父亲把你视为罪孽,直到族灭人亡你都没等到他一个正眼,更别说一句承认,你就不想他活过来,正视带回全族的你?”
“我……”他动摇了。
“所以你必须挣钱,不然现实有什么可以换的回窟卢塔。”
那人温柔而亲切,掏心置肺的告诉他。
“你才尽于此,分明另一条路才是你擅长的,只要拐个弯就能步上坦途,你知道有多少人毕生都找不到那条顺畅的路,而那条路现在就在召唤你。”
“顺应天赋去走顺畅好走的路,肯定有它的骗局,适合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吗?这过程中我肯定会伤害别人……”
“你以为你有什么自由选择的权力?”
他怔住,又站在了庭中央,黑暗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
“故乡,族人,那片土地,土地上的麦子和玉米,古树环绕的天空,充沛温柔的阳光,让那一切归来,你不在乎牺牲自己,又在乎牺牲别人做什么?你以为凭你又能伤害谁?
“况且这牺牲里难道不掺杂一丝自我感动,亦或是对你那大祭司父亲迟来的叛逆、反抗与报复?
“世界、世道、社会、人心,亘古不变,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勿以善小而不为,勿恶小而为之不是在你穷则独善其身时该考虑的。不与君子斗名,不与小人斗利。不与权贵斗势,不与天地斗巧。时间,最重要的只有这个。
等事情结束了,你就能兼济天下了,到时尽情赎罪,只要你记得初心,你是好孩子不是么,你会记得的。至于现在,你要接受这个族地不复族人全亡的事实吗?”
“不。”他摇头,“因为这种无由来的灭顶之灾本来就不该由敬神的窟卢塔族遭受,毫无道理,毫无公正可言,神本不可能允许的事竟这样发生了。”
即便背离神,罔顾神的旨意他也不能接受这种现实。
卑劣的自私的情绪存在,但最后占据一切上风的是一个高尚而善良的纯粹的信念——
让窟卢塔归来。
尘埃落定,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那是他的脸,但那比他成熟得多的面孔上是一双阴森可怖的漆黑眼睛。
“你可以叫我富酬,”富酬向他伸出一只手,“而我可以成为你。”
他缓缓的将手递了过去。
他当时没注意为何是“富酬”,为何是“复仇”,他是他极端纠结下精神的分裂,是他的潜意识。
很久以后他才想通,他所做的是经受巨变和一系列在外界社会的恶待后,愤慨之下的反抗,偏激的心态中甚至包括对集体、善良和公正的反抗。
他的那种源自父亲强行灌输的责任感令他厌烦,但又因这是对的而不得不从,最终他便通过负起无望的责任来作践自己,辱没品格,散布不公,掠夺钱财,以向他的博爱世人唯不爱他的大祭司父亲报复。
但同时,他内心深处有个理想乡,那片崇高的故土只存在美好的品格,他怎么可能真正信仰金钱,可那片理想乡是虚无之地,他无法在那上面立足。
不全身心把信仰寄托在金钱上他又怎么活下去呢?不活下去又怎么找回他崇高的故土?
而世间最大的讽刺就在此:想找回梦想,就拿物质来换。
但没人告诉他,当物质让他丧失了梦想的资格,梦想也归于虚无之时,报复心使他成了被困在过去的没有未来的人,他又该怎么活下去。
[综]累金铄骨 二五章
旅程中富酬和库洛洛几乎没有交流,他们是在赶路而不是旅游。
预计五天抵达终点,四天在船上,第三天船遭遇风浪,推迟了行程。
也只有那天乘客们焦虑烦躁,百无聊赖,库洛洛和富酬进行了唯一一次谈话。
“我很好奇,你和酷拉皮卡经历了同样的事,为何你走上了和他截然不同的道路。是本性还是信仰使然,对我的神学和人类学研究很有帮助。”
库洛洛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有人说寄托信仰即是断送人生,教人逆来顺受,徒有善心无力抗争。也有说毫无信仰是虚度人生。”
不知为何,他对富酬提过的可能存在的“神”避而不谈。
“你对个人的怨愤很浅,反而对大众的恨意深沉,我能感到你的信仰十分强烈,这应该是你能实际行动,做到这个地步的原因。”
“就像我的血脉一样,我的信仰也不纯。”富酬回答,“你感到的应该是我对信仰的恨意。”
经历了多个世界的半生,他一面在资本、利益和交易中堕落,一面对人类、社会和世界的本质认识更加清晰。
“窟卢塔族的无妄之灾,你是直接的罪过,根源该是那些器官收藏家的扭曲趣味和流星街的存在。”
“那你想过即使你让窟卢塔全盘复原,他们万一再遭不幸……”
“想过。”
富酬眸中无光,唯执着惊人。
“我不知道。”
第七天,库洛洛领富酬来到枯枯戮山东边的海域。
“他沉在这片深海底部。”
酷拉皮卡为了复仇练就了减寿的念力,早在世界开始融合以前,他就收集了全部族人的火红眼,携旅团成员的尸体沉进了深海,唯库洛洛活了下来。
富酬希望从库洛洛的叙述和神态中找到半分虚假,他失败了,库洛洛说的是真的。
他一时没有动作,还没明确认清此事的真实性。
因为他很多次梦到自己赚到了足够的数额,窟卢塔族最后的血脉却断绝了。眼下几乎重现了梦中的场景,他便怀疑这又是一场恐怖的噩梦,等他醒来还要继续努力赚钱,而酷拉皮卡会生动的出现,和他一起迎接归来的族人。
如果那片土地要不回来也没关系,只要人在,总能重建家园,只要人在。
但是,好像不可能了。
他不断思索,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窟卢塔族说不定还有未知幸存者。
他回想起签订第一次交易契约时自己问过神这个问题,他缓慢而笃定的摇了摇头。
前后穿梭的六个世界,八千个日夜不眠不休的学习和工作,九百多场蝇营狗苟查探案件唇枪舌战的官司,黑暗中挣来的三十万吨灿烂的黄金,都在那一摇头的恐怖中失去了。
“酷拉皮卡他,”富酬问,“他最后怎么样?解脱了吗?”
库洛洛给了肯定的回答。
“难道还是恨比较好吗?像酷拉皮卡那样,我该复仇,而非……”
“不一样,不是恨与复仇的问题,是他比较早遇见了好人……”
富酬不明白,也没听进去,他迟疑的在原地慢慢转了两圈,好像动作快了全身血液的流向都会错乱,他怎么会在仅剩一条血脉的不安定情况下一厢情愿的为交易忙来忙去?这就是问题了,这问题鬼影似的如影随形,他却有意忽略了。
他虔诚信仰神时,故乡和族人没有被庇佑,他改为信仰金钱,它却薄情寡义屁用不起,说到底信仰就是人尽可夫出尔反尔!
他脑子里一时空白一时充斥着种种疯狂念头,可坦白说来直到现在他都无比清醒,他已罔顾事实太久。还有某一刻,他竟为这种公道感到奇异的快慰,十字架倒坍血液流尽般到头了的轻松。
等价交换,世界唯在这方面是公平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
幸运的是他在不择手段接近那个天文数字变成这样之前,剥离了火红眼,没有辱没窟卢塔族血脉。
这个想法突然让他憎恨自己的天赋,所谓洞悉弱点聚敛钱财的天赋,不然他不用平白受这么多折磨,他会在听到三十万吨黄金这个数字后立刻另寻他法或绝望的自杀,不至于拖累至今。
然而最终的最终,像一个从悬崖坠落的贪恋生命的人那样,他感到难以承受的纯粹的痛苦和无边无际的绝望,他可以在大难之后那么快站起来,是他自欺欺人的深信可以凭一己之力让窟卢塔回来,他不过和族人们短暂告别离乡,很快,不说很快,他迟早能够会回去的。
如今,幻想彻底落空,思念层层翻涌,被痛苦的巨浪覆盖,再也无可慰藉。
过往已然死去,未来不可想象。
他回不去窟卢塔了,世上再没有一个窟卢塔族人,钱赎不回来命,事实如此。
他故作成熟的胡闹了太久,期间一直以来在物质上苛待刻薄自己如今都像是出吝啬鬼喜剧,包括那个不美丽但令他爱的女孩的死,如今想来他们都一样痴傻可笑……为何他笑不出来呢?
一息之间,他变得极衰老,又幼稚的年轻,像个极速变老的孩子,两种年龄的特质剧烈矛盾的共存在他身上。
世界连拖带拽的促他成长,告诉他一切都在彼岸,他跌跌撞撞头破血流,一身腥臭,终于到了那,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罢了又发现原来什么都在那,除了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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