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坞纸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樱桃煎
三人一愣,云飞噢了声:“没甚么没甚么……只该巡逻的都巡逻了,可是该回去钓鱼了?”
这日阿显得假,两个小少年跟着兄长姐姐来城中一是帮着辗转各铺巡视巡视,二便是想拖亲拽友到竹坞里钓鱼去。
显然,闻慎便是那个友。
至于亲么……
长街上,为避闲言碎语特意抓来云飞走在后头的霍沉问道:“你二哥呢?”
“起得晚了,在罗婆婆那儿吃馄饨。”
“……”
“是了。”云飞想起一事,抬眼看看前面走着的少女,又仰头看向身旁的人,“当时闻大哥也在那儿,他说,今日好容易不用办案,也想跟我们去顽会子。”
霍沉:“……”可他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霍老板硬了(拳头硬了
下回预告:小学生春游,小学鸡开窍!
我今天下午一直在著名b姓视频平台看民国天后清纯佳人白玫瑰的演唱会,太感人了,《船》《离别的车站》《烟雨濛濛》都都都太好听啦,然后就很想穿书(穿电视剧),做一瓶的歌迷(好淳朴的梦想(稍微不淳朴点就是,想穿成民国千金大小姐,和白玫瑰做朋友hhhhhhhhhh
然后我的新笔终于到了,我又可以快乐写字快乐画画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琚年 1瓶。
第34章 湖畔春
仓庚喈鸣, 绿茵茵的竹海伴风摇曳,满耳沙啦啦声响。
一群少年人缘溪而行,各自拿着根钓竿,或刨刨岸边野草, 或逗逗溪底游鱼, 不时顽笑几句。
令约慢掂掂跟在最后, 悠悠忽忽地想着事儿:几时起她也变得贪玩儿了?受邀去钓鱼时竟没半点回绝的意思。
试想她生在竹坞, 却从未钓过鱼, 多无趣。
“嘶——”
思量间, 她霍的吸口凉气, 眼睁睁见一块石子从脚下飞了出去, 继而险险擦过霍沉衣裾, 结结实实撞到闻恪腿上。
令约:“……”
抬头看去, 两人都已停下步子,满脸无辜回觑她。
“咳, ”她心虚指了指闻恪脚边的石子,“无意冒犯, 方才没留心脚下, 踢飞了它。”
闻恪笑意温和:“无妨,贺姑娘足尖可有大碍?”
少女没醒过神,呆呆晃了晃头。
倒是霍沉眉头深拧,回头看闻恪时略为恼躁:“闻大人做知县想必是屈才了。”
竟管去姑娘家脚上,未免太宽。
他语气不善,引得前面几人纷纷驻足回身,场面一时凝滞,只闻恪还笑着:“见渊说笑,在下并非以知县名义关心贺姑娘, 而是朋友,倘使方才踢到石子的是见渊你,在下也会这般询问。”
言语真诚,霍沉额角抽了抽,臭着脸瞧令约一眼。
“……”令约缩了缩下巴。
若她先前还摸不着头脑、不知霍沉为何会与闻恪呛声的话,这会儿教人一盯,便甚么都通透了。
这人眼底分明写着“赌气”二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那样同她撒娇。
恍惚间,她似是又回到元夕那日,当即难为情地别开眼,弱弱提议:“走罢,早去早回。”
几个小少年觑觑然收回目光,也没再闹,只互相附耳低语些甚么,付云扬则满脸幸灾乐祸,似有调侃地等在原地。
令约瞥尔垂眸,深怕再踢飞甚么惹事端,走得极慢,一边又尤为在意地琢磨起霍沉那个眼神……
这事难道不是他先挑的头么,怎到头来他自己先赌起气?她没替他“出头”,这会儿又该同她怄气了罢?
她忽尔清明得跟明镜似的,忍不住撩了眼皮子,可惜只一道背影甚么也瞧不出。
……
蜻蜓湖虽被称做湖,可藏在竹坞里,顶多算汪潭,紧挨猫竹山山脚,细眼山泉汇入潭中,另端又连通溪流,潺湲有声,更显宁谧清幽。
若非藏在清溪坞里,只怕也能引骚客流连。
“这儿好,改明儿来边上插枝柳,往后长棵细柳更有意思。”云飞搬来块平整石头放至岸边,一面感慨句。
竹坞纸家 第37节
“正是,长得壮些还能坐去树上钓鱼,还要有意思。”阿显异想天开附和他。
闻慎则蹲在岸边拨弄下潭面,弄皱几朵绿云才舒坦笑道:“我倒觉得空些好,几时我那抛石车做好,就推来这里顽儿,没准儿砸几条肥鱼。”
闻恪见机插话:“我虽不拦你造这造那,但你亦不该像前些日子那样日日逃学,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好大哥!你再念下去鱼恐怕也睡着来。”闻慎恹恹央他。
岸边渐渐热闹起来,付云扬也在一旁嫌弃起阿蒙:“这便是你挖了整早的蚯蚓?只差比鱼钩细。”
“可小的确乎挖了整早……”
“罢,分去他们那儿。”
“是。”
所有热闹中,只两人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过话,令约坐在阿显带来的小杌子上,掂着钓竿向右侧瞟上眼。
仲春湖畔,莠草杂花丛生,霍沉静坐其间,似乎比她还矮出截,腰际别了根玉笛,手随意扶在膝上,仍是那副不高兴的神情。
这人实在爱板着脸。
她想着,阿蒙那头已将鱼饵送来她这儿:“贺姑娘,鱼饵。”
话声引得霍沉侧首,只见令约眉眼低垂接过小竹筒,而后轻手轻脚地抖了抖竹筒,挑拣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蚯蚓。
霍沉:“……”
他无奈叹息声,叫道:“阿蒙。”
短短两字砸到阿蒙耳边,有如洪钟当头,登时一个激灵,震声道:“贺姑娘!”
令约教他吼得手一抖,蚯蚓落去杌子旁的石头上,颤巍巍蜷缩成一团,阿蒙仓忙拾起,另只手搂来半空中晃悠的鱼钩,道:“姑娘纤纤玉手怎能碰这腌臜东西,小的替您挂便是。”
令约:“……”
霍沉:“……”
众人:“……”
倒不必如此夸张。
“咳咳咳。”付云扬那端呛了几声,喉间似是按捺着笑意,扬声与几个少年道,“那便说定了,今日谁钓的最少,谁就簪——”
“厉害!闻大哥!”
“好肥的鱼!”
“说好君子坦荡荡,你竟背着我们先动手!”
闻恪凭一条鱼引来几个小少年的关注,一阵骚动后都急忙忙坐下,静心垂钓,被忽略的付云扬气结,但没道理发作,只好也掂着鱼竿坐至湖边。
风轻轻儿呼着,令约枕着双膝,托腮端视潭面,鬓边细碎的发微微颤袅。
近岸处水清见底,沙石偶教暗流冲散也看得一清二楚,再往深处去些,便只见山色与云影天光。
静谧许久,阿显那里忽然低赞声:“欸,有了。”
小少年欢喜提了竿,果真钓起一尾巴掌大的鱼儿,信手抛去脚边刨出的小水潭里。
水花溅得极高,令约欣羡瞅上眼,默默抬高自个儿的鱼竿,确认鱼饵尚在才又放下。
等啊等,日头一阵高过一阵,旁边不知是谁又提了竿,“咻”的声,又不知是谁将鱼抛下,“噗通”一声……
只知这声响一声接一声地响起,就好似湖底全是鱼。
久久没能钓到的人不免怀疑起甚么,难道说……是阿蒙手臭?
毕竟这岸边只她跟霍沉是阿蒙亲串的饵,也只他们连根水草也没捞起。
就在她预备推卸责任、诬陷阿蒙时,阿蒙忽也欢呼声,钓起属于卑微阿蒙的鱼。
霍沉:“……”
令约:“……”
难得贪玩一回,却落得如此境地,令约难堪收回眼,途径霍沉时有意多看他眼,果然捕捉到他臭得不能再臭的脸色。
唉,恐怕是气上添气,更气一筹了。
她正想着,无鱼问津的钓竿忽像是被重物拽了拽,登时醒素,头未回正手便猛的提竿,一条肥鱼在空中盘旋几圈,甩干鱼鳞上附着的水,最后晕晕乎乎坠进阿显脚边的小潭里。
“噫!”阿显两眼乍亮,朝兀自发懵的少女笑出口白牙,而后侧转过身,“是我们赢,我阿姊先钓着。”
付云扬闻言支长脖颈,越过几个少年看那两人眼,含糊嘀咕句甚么,令约听不清明,但也知他们几个在背后拿他们做赌,无奈何撇撇嘴角。
这下可好,只剩霍沉一人未开张了。
令约回身,阿蒙竟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替她挂好了鱼饵,她哭笑不得地谢过,抛了钩。
一旁的霍沉不时瞟向左侧,发觉某人总是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忍不住彻底偏过头。
四目相对,话到嘴边的令约又生生将话吞了回去。她本意是想让霍沉高兴些,不然浑身罩着阴云,鱼儿哪儿肯上钩,可一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又恐说完这话他更怄。
难。
少女心底百般为难,面上功夫更要做足,索性漾开抹微笑,冲霍沉弯了弯杏眼。
霍沉握竿的手微微撤力,鱼钩被咬拽也无动于衷。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笑——她虽性子浅,但遇着有趣的事总会解颐赏笑,唯独这回,没人逗她,她仅对着他一人冁然展颜。
霍沉无处安放的左手慢慢圈住腰间玉笛,尽管她笑了那么一瞬后就若无其事地回过眼,他仍是抑制不住地悸动,若无这身躯壳阻挠,恐怕心已跳去云端。
一朝霁朗,霍沉再看湖底的云时也不觉堵得慌,反觉得它们胀鼓鼓又皱巴巴的样子像极先前了自己,有些可笑。
“咻——”
旁侧的少女转眼间竟又提起一竿鱼,霍沉眼快收敛好笑意,似是被定住,怔怔举着空竿。
令约这儿则是一回生二回熟,将鱼甩了两圈后稳稳接来手里,鱼身滑腻,摘钩时好费了番气力,偏偏它还挣扎得厉害。
应付之际,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个绝妙的主意哄霍沉。
只见她侧身搁下钓竿,双手摘下鱼,随后不着痕迹地向前抛了截,噗通一声,鱼跌进霍沉身旁的小潭里。
霍沉摸了摸溅来脸畔的水,僵硬低头,一条鱼正浑身不自在地游来窜去,激得水有些浑浊。
他又抬起头,眼前的少女没有像方才那样笑,而是捏了捏空无一物的耳垂,慢声慢语解释:“是它自己飞过去的。”
好容易认命的鱼:“……”
“想来是上错了钩,见是我,就忙不迭找你来。”她继续道,言语间甚至解释起他为何一条也没钓着,委实贴心。
氛围正好,闻慎却十足不懂事地感慨来:“霍大哥还用漂亮姐姐哄吗?”
云飞闻声惊恐扭头,拽了拽他衣角。虽、虽他说的是事实,但这不应当,三哥只是被贺姐姐哄,又非觍着脸求贺姐姐哄,不同的。
“阿慎。”闻恪也不赞同地叫他声,他坐在尽头,虽未听清那边人说甚么,但听见闻慎淘气就不自觉想管束句。
闻慎闭嘴,装作无事发生,令约则是心虚垂了垂额,不愿面对霍沉的脸。
她哪里料得到闻慎会跳出来起哄,这下好,恐怕是又冒犯到他了。
见众人各有所思,付云扬与阿蒙遥遥对望眼,从彼此眼中读出同样的意思:这位会恼才怪。
果然,霍沉似是被闻慎这话点醒,憬悟到她这是在哄自己,一时间又膨胀起来,单凭这副躯壳再挡不住甚么,灵魂也出了窍。
他将钓竿插去石块间不管顾,而后抽出玉笛夷悦吹起来。
笛声盘桓于溪湖边畔,流丽悠扬,似与竹涛、泉涓、鱼浪声融为一体,全然惊扰不到湖中觅食的鱼,该它上钩时仍旧上钩,并不会因岸边笛声停止自投罗网。
令约清悄听着,忆起冬日里坐在溪畔听笛的事,那回他的笛声是呜呜咽咽的,和今日不同……她浸没在思绪中,和从前一样,觉得似乎忘记些甚么。
左右也钓不起第三条鱼,她干脆也撂下钓竿,伏低脑袋在脚边捋些野花跟莠草玩儿,霍沉眼望着她,越发慊足。
待到午初,一行人总算优哉优哉地收了场子,几人中钓最多的无疑是先发制人的闻大人,此时这位年轻的知县高兴吟上两句诗,随后便计划起犒劳手下的事。
几个少年也攀比得上劲儿,不单数量要比,个头也没落下,争执不下便请闻大人做主,只付云扬一人记得最初下好的约——谁钓的最少,谁就簪着野花儿过剩下半日。
霍沉闻言,从飘忽云端跌落,乜斜眼睇他。
付云扬背对令约冲他挤挤眼,其后笑转向令约:“贺姑娘手中花环可有用处?”
嗯?
令约愣了瞬,垂头看手里东西……野草编成的草环,凌乱插上几朵粉黄野花,丑得别出心裁。
想明白他是想把这草环戴去霍沉头上,不觉歪头觑向霍沉,见他薄唇轻抿,面上没半点不情愿,蓦然间想到甚么,举起花环挡住唇边的笑。
等笑意收敛妥当,再才亲自递给他。
“多谢。”
受罚之人礼貌谢过,混不介意花环有多丑,直接将它顶到头上,心里想的是,有朝一日,他也要给她扣一顶花环,和她一般好看的。
回到竹坞,溪边浣衣闲谈的两个妇人瞧见头顶花环的人,憋笑半晌。
也因这个,郁菀家去后又替霍沉添了笔好,不好颜面,是个真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戴点草。
回头看这章似乎太含蓄了些_(:_」∠)_总之,论撒娇的重要性,阿约对霍老板开启了宠溺模式,但是霍沉还要作一波(?我真的没有给错剧本吗
好在闻大人对阿约是父母(官)爱,不然看见亲弟弟助攻别人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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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闲窗影
花朝晴明, 初阳探窗时,令约正坐在妆镜台前任由郁菀打扮。
每年生辰时都会被压住来这么遭,从首饰到衣裙样样崭新,她也习惯来, 只是不知何至于此。
她又非甚么老人家, 哪儿用过什么生日?小时候么, 尚且会为漂亮衣衫流露欢喜, 如今么, 穿着新衣总有两分不自在。
“娘——”
郁菀正替她绾发, 听她开口以为是她坐不住, 连声许诺:“快了快了。”
令约默了默, 又瞅眼镜中人。
世人常说女大十八变, 这话放在她身上半点不假, 从前那个面黄肌瘦、被伙伴笑话成丑八怪、瘦猴儿的小丫头竟不知不觉间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竹坞纸家 第38节
好、好看是好看,就是……
她垂下眼帘, 扫过上衣褙子,又扫去裙摆, 通身都是浅绯色、浅杏色、浅丁香色……看过后试图仰头, 却被郁菀按住脑袋:“别动,就快了。”
“娘,”令约平视着镜面,委婉问,“这么穿可是太粉嫩了些?”
及笄那年她便被扮成鹅黄色,后来两年又是月白、水绿,统统都是浅嫩颜色,如今她也满了十八,又拢上一身粉, 教人瞧去,岂不徒惹难堪?
“姑娘家合该粉嫩嫩的,前日去轻罗巷取衣裳,店家娘子不还说你平日穿得素么?作何为这事儿脸薄?”
“……”令约背对她鼓鼓腮,全不像素日里当惯姐姐的人,默尔片刻与她打商量,“那明年能不穿么?”
届时十九,再不想穿成小丫头模样了。
郁菀听后弯了弯唇角,温柔笑道:“倘若你明年还在家中,我便依你,你乐意穿甚么便穿甚么。”
少女不禁一愣,呆邓邓问她:“我为何不在家?”话落,当即恍然,不可思议地瞪圆杏眼,不须臾道,“娘少胡说。”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郁菀瞥见她耳尖变粉,没再说话,笑吟吟将发髻簪好,扶她起身:“转两圈教我瞧瞧。”
令约依言转上圈,心下大抵还为那话乱着,瞧着呆呆儿的,还不及陀螺转得好看。
好在身段瘦窄,最是衬这衣裙的,浅绯色旋袄教人绣成桃花领抹,六幅罗裙一搦纤腰,腰间系以杏粉绸带,坠挂只香囊,袅袅盈盈。
郁菀笑抃,转身去镜台前寻耳坠,令约本还愣着,直到郁菀手伸向某个小方匣时,脑袋里嗡嗡响了两声。
记忆倏地被唤醒,她一掌覆去木匣上,顾不得掌心疼,僵声道:“娘去底下瞧着爹爹罢,免得他又烧了灶台。”
“……”
虽说贺无量的确烧过灶台,但那已是三年前她及笄时的事,此时听她提起,郁菀眉梢轻动。
罢,好容易见她家姑娘害羞,便不过问。
郁菀循着她那拙劣借口离了阁楼,人远去,令约才懊恼吹了吹手心。
是有些疼。
不待掌心麻酥酥的感觉褪去,令约便打开那只木匣,里头确实装着几副耳坠,但底下还塞了封小信——当初咕噜送来澄清霍沉清白的信。
彼时难堪,她也不知如何处理这信,烧也不是丢也不是,只好将它搁进这方匣里,这一搁便搁来今日。
她抿了抿唇,随意取出对小坠儿挂去耳垂上,而后心不在焉地瞥那信纸两眼,终于,一个没忍住教它重见了天日。
再读这信时,心境全然不同于当日,那时误以为他有断袖之癖,见此澄清无比赧然,今日再看,似乎能透过信纸、穿梭数月光阴,清清楚楚地见着霍沉写信时的神情。
觉察到自己有笑,令约伸手轻按住嘴巴,默默收起信纸走去窗边。
室外的光总算得偿所愿探进窗内,令约像平常那样挂好陶响球,垂眼看去霍沉的院子里。
如今的院落里已搭起架竹椽,沿着东侧篱笆,正是他们下棋时霍沉量的那块,只不过竹椽尚空,不曾扶枝。
而霍沉此时正浇着院西的玫瑰,隐隐感知到什么,偏首抬眼。
一抹杏粉色从窗畔消失,他捏了捏眉心,当做眼花。
险险避过他目光的少女松了口气,又低头扫一遍自己,最后捂着半边脸下阁楼去,默念道:太粉嫩了些!
“阿姊!”
阿显今日特允了假,见她高呼声,乐颠颠冲来她跟前,献宝似的捧出两个瓷罐儿,一黑一白。
令约再顾不上恼衣裳,而是挟笑揶揄声:“年年都送这个,好没新意。”
打她及笄那年起,阿显就从几个小同窗那儿听来姑娘家需用面霜、手膏的事,为此,他掏出积蓄买来几罐做她的生辰礼。
他并不知这些东西有郁菀替姑娘家备,还当是新鲜玩意儿,日日提醒令约涂,尤其手膏,总说她造纸易伤了手,故而每早上学前都要摸摸嗅嗅自家姐姐手背,确信她用过才欢喜去。
往后每年生辰时,小少年都会送面脂、手膏给她。
此时阿显听她揶揄,骄傲扬了扬下巴:“这回不同,这两罐却非从胭脂坊买来,而是在那个京人那儿买的,旁的姐姐用过都说好!”
令约好奇,揭盖瞧了瞧,如实评价道:“瞧着、闻着都没甚么不同。”
“怎会!”可比从前买的贵上两倍。
只这话阿显没说出来,又小声补充:“京城里的姑娘都喜欢,自然好得很。”
他近来也冒出变声征兆,说话时嗓音沙沙的,只有小声说话时还像从前那样,令约听了将两罐花药膏搁去台几上,笑意粲然拍了拍他脑袋。
“多谢。”
阿显笑得傻乎乎,不客气地应承下,没后听她问起:“你说的京人可是捉弄过付公子的那位?”
阿显点头,疑惑:“阿姊也知此事?”
“单听云飞提过一句,再细的就不知。”她说完挑眉,“你不是爱抱打不平么,怎么还去他那儿买东西?”
阿显不好意思地刮刮耳廓,嘴甜道:“比起付二哥,阿姊更要紧。”
令约失笑,然而想夸他嘴抹了蜜也不成,毕竟他想吃口蜜都得央告好几日。正替他遗憾,厨里钻出两人,贺无量一脸希冀地端着碗寿面,招她坐去桌边。
如今这天底下,给姑娘做寿面的父亲大约没几个,不过贺家历来如此,便不觉奇怪,几人开轩围坐,郁菀说起想带她去买钗花的话,令约想到自己这身衣裳,忙回她不去,遂才作罢。
吃过寿面不多时,院里来人唤了几声,房门敞着,众人闻声偏头,潘雯已提着两包东西走来门边。
“阿雯来啦。”郁菀笑着请她进屋。
潘雯偷觑眼令约,低了低头,将东西往郁菀手中塞:“爹娘教我送来的,都是些吃食,还望叔婶别弃嫌。”
“甚么话,好巧家里还有两条活鱼儿,走时你带回家。”说完便留她坐下。
潘雯私底下气性大,但在长辈面前多少收敛,这时安安静静坐到令约边上,见她未施粉黛、笑容清清浅浅,止不住难堪。
三日前碧岩街上,那个霍沉为她又是踢人又是威胁,恐怕他们现今要好得紧……那些话霍沉指不定也同她说了罢。
可他们说的全是实话,又非有意编排她。
潘雯冥顽不灵地想着,令约却忽将手摊来她眼底,一看,手心里躺着块儿芝麻糖,她蓦地烧红脸颊,弱声言谢。
听她说谢,令约诧异瞧上眼,没说话。
与此同时,同贺无量远远坐在窗下的阿显也古怪歪了歪脑袋,吐出两字:“奇怪。”
贺无量正想着事儿,随口问:“甚么奇怪?”
自然是潘雯奇怪,往常她见了阿姊,恨不得时时盯着看,今日却头也不抬,更像是做了亏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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