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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风送我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余竹
阮厌明白过来了:“我。”
纪炅洙眼神就变了,他撩了眼皮,看她像在看仇人,阮厌瞥见他握紧了拳头。
她有点奇怪:“是你的猫?”
她从没有在这里看见过纪炅洙。
“丁叔答应让我养晏晏,我是来抱它回家的。”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地,死盯她,“它原本,应该是,我的猫。”
“晏晏?”
“它的名字。”
说来惭愧,阮厌这才想起来,相处那么久都没有给它起一个名字,好不容易有一个,还是在它死后才知道的。
可它还不是他的猫啊,也不是她的。
阮厌没说这话,她也没有解释,淡淡问:“那你还要吗?你要我还给你。”
“给我。”
阮厌把猫给他,纪炅洙手有点抖,咬住下嘴唇里面的肉,几乎要咬破了,抱着叁花猫不再看阮厌。
阮厌也无所谓,不认识的陌生人,干嘛上心?
很久以后,阮厌才知道那只叁花猫是公的,公叁花猫很罕见,但都是因为基因异常,常常伴随生殖障碍。
所以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再次遗弃了它。
你看,跟别人不一样就是要遭受指责,是人是猫都如此。
阮厌更讨厌活着了。





何风送我归 晨风(三)
很久以后,阮厌才知道那只叁花猫是公的,公叁花猫很罕见,但都是因为基因异常,常常伴随生殖障碍。
所以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再次遗弃了它。
你看,跟别人不一样就是要遭受指责,是人是猫都如此。
阮厌更讨厌活着了。
月考完了就是周末,放假了,高二没那么严格,但阮厌还是六点钟起床了,她不喜欢在家里呆着。
妈妈阮清清听见她起床的动静,推开门,低声问:“厌厌,周末也要出门吗?”
阮厌停了停,转过头来,有点嘲讽的:“你还接客吗?你不接我就不出去。”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阮清清脸色不太好看,她眨了眨眼,低着头转移了话题:“要不要我给你做点早点?”
“不用了,有吃的。”阮厌说,“老规矩,别进我的房间,也别动我的东西。”
阮厌随母姓。
原因很简单,她妈是个妓女,她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亲。
这事说起来很难启齿,但也不难,但凡跟阮清清做邻居的,都知道她家里天天有不同的男人进出,流言蜚语多了,阮厌就知道她妈是做这行的。
那时她还小。
七八岁吧,她妈未成年就生了她,那时还是花一样的年纪,清水出芙蓉,浓眉俏眼,每次接客都对阮厌说“这是妈妈的朋友,你先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阮厌一开始信,后来就不信了,她不信妈妈有这么多的朋友,还都是男的。
有一天,她的小学同学突然凑到她面前,指着她说:“阮厌,我妈说你妈是个婊子,不让我跟你玩,是不是真的啊?”
阮厌被大家伙看着,像被当众扒了衣服。
她不解释,就哭,只是哭,哭到放学都没人了,一个人从后门跑到操场上去,只觉得恨死阮清清了。
大人说闲话,小孩子消息灵通,很快大家都不和阮厌玩了。
他们暗地里说她是妓女的女儿,将来也要做妓女的,大人们嫌脏让他们离阮厌远点,远点的意思就是能欺负。
那是阮厌被校园暴力的开始。
起初阮厌还是哭,忍着,后来招数见多了,知道哭没用,就装着毫不在意,也不跟阮清清说。
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被欺负,没朋友,从来如此。
她不在乎了,独来独往,像个看破红尘的大人。
哭?不会,没泪了。
所以天下哪里来的早熟呢,早熟都是被逼出来的。
阮厌出了门。
她家周遭学校还挺多,周末有空的时候会去附近一个中学食堂打零工,一个小时七块钱,管吃,离得也不远,一公里多点,那里也没人认识她,没人说闲话。
不回家还清静,何乐不为?
天还没有完全白,路灯尚未熄灭,空盈地引着蛾子,学生都不上学了,街道就更没多少人,只有环卫工人打扫卫生,街道很安静,路边树上冒出新的芽。
阮厌打了个哈欠,路过那个十字路口,看见地上的血。
她停下来,心里还是难受,拿出纸巾就着水一点点把血迹擦干净了,看着那块地发呆。
她没有梦到它,却疑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谁都没有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吧。
她只是觉得它不该痛苦地死去。
忙到晚上接近八点,阮厌拿着几十块钱,去超市买了点食材,打算坐公交回家。
今天风很大,刮得树叶哗啦哗啦响。
阮厌站在马路牙子上等公交,瞧见公交来了,正要抬脚,背后倏忽一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栽到公交车轮下落个残疾。
阮厌回头看去,一个男孩子戴着帽子走远了,阮厌只见个背影,有点莫名其妙的预感。等公交的人挺多,还有学生,她不知道是谁推了她,再说人家也许不是故意的。
思及此,到底她没叫住他。
回家时,家里还是只有阮清清一个人,躺在床上,似乎累极了,连阮厌回来也没有说话。
家里还是那个样子,都没有打扫,锅碗瓢盆也没动,想来这个女人怕是一天都没吃东西。
阮厌很讨厌她,可又心疼她,开了锅,做了菜和小粥,端到阮清清房里去:“起来吃饭,会死人的。”
阮清清叫了声厌厌,半天,撑着起来。
阮厌看见她胸前有乱七八糟的抓痕,有的都破皮了,微微抿了唇,眼神就凉飕飕的:“谁给你抓的,不是说以后别找乱七八糟的男人了吗,你们圈子里谁不能接你不知道?”
阮清清见她生气,笑了笑:“把桌子上的钱收起来,放小抽屉里,你高叁的学费够了。”
阮厌哽住。
她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掐了腰,皱着眉头提高声音:“你不干不行吗?天底下哪里没有活干,你非糟践自己?”
阮清清咳嗽一声:“脱不了身了。”又对着阮厌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知道分寸。”
阮厌摔门就走了。
半天写不出个水解方程式,阮厌心烦意乱把草稿纸划破了,随后把笔一甩,拿了药磕在桌子上:“别动。”
她扒开阮清清的被子给她上药,把台灯抬高点,语调冷冰冰的:“低头,我看看背上有没有。”
“没事……”
“低头。”阮厌扯她手,很不耐烦地啧了声,“明天能歇着吗?我不差那几百块钱,你别折腾了行吗?”
“我明天要去你张姨那里……”
阮厌瞪她。
阮清清笑:“你张姨病了,去看看,不接活了。”
做了这么长时间,圈子里会互相介绍,也算半个老鸨,更何况阮清清这个年龄圈子的,互相都认识。
阮厌更气了:“你笑什么笑,很高兴吗?”
阮清清摸摸她的头:“我笑我们厌厌长大了。”
阮厌瞥开她的手,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痕,然后收拾碗筷,简单打扫了房间就继续回屋写作业,这时她反而能静下心了。
她跟阮清清从来都是这样的关系,说恨特别恨,吵架也天天吵,可还是亲妈,血缘的羁绊是无法抹除的。
阮清清脾气好,从来都温和地笑,时不时给阮厌买东西,搞得阮厌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她心里打定主意考上大学就出去打工,考不上也打,总之她不需要阮清清用这种方式挣钱。




何风送我归 晨风(四)
第二天阮厌刚出门,就被人堵了。
相逢无心,堵人是有意的。
同班同学韩冰洁蹬在别人自行车后座上,看见阮厌,哎呀了一声,眉开眼笑:“你住这里啊,小妓女。”
她叫她小妓女,她的朋友也都那么叫。
她们是欺负她的主力军,但阮厌不跟她一般见识。
被挑衅的时候阮厌都不说话,这让韩冰洁觉得很无趣,而且会很起火,她默认这是阮厌无声的反抗,这才觉得心里舒服:“让我猜猜你住在哪幢楼,啧,我瞧哪幢都配不上你呀。”
这小区是阮清清十好几年前趁着便宜买下来的,有些年头了,各项设施都有点陈旧,落后,甚至可以说是穷,阮厌站立的地方排着一排乱七八糟的自行车,电动车,锁都懒得上。
过道就有点狭窄,阮厌绕不过去。
“麻烦,让一下。”
阮厌轻声地,木着脸,听不出坏情绪。
“不让。”韩冰洁伸着手指,戳她肩胛骨,恶狠狠地,“你拿我怎样?”
也不能怎样。
老实讲,韩冰洁并不是莫名其妙欺负她的,原因她知道,虽然她的行为没有逻辑支撑,阮厌依旧觉得她可怜,所以能不起争执就不要起。
她想了想,擦着韩冰洁的肩膀从自行车后座跨过去,韩冰洁恼了,揪着她的衣领往地上摔:“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啪的一声。
一个花盆在他们眼前碎裂。
土壤溅在阮厌脸上,泥腥味呛鼻子。
阮厌几乎立马就往上看,但六点多的早晨空茫茫的,她什么也没看见。
阮厌也不急,他们小区不像是电视剧,一个长长过道扔完就能跑,一单元只有中间一条楼梯,总能留下点蛛丝马迹。
可惜韩冰洁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把阮厌拽起来,呸了好几口:“倒霉催的,看见你就没好事发生,刚才就该让花盆砸死你。”
阮厌抬了下头,她想,韩冰洁说对了,这就是有人想要砸死她。
要不是韩冰洁拽她,花盆会正好掉在她头上,她虽然口碑不好,但还不会有人大早上没事拿个花盆随手扔还能扔她头顶上。
那种奇怪的预感又来了,阮厌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到底还是打发了韩冰洁,她没带帮手,原本也不是专门来找阮厌的,就是冷嘲热讽也没观众,就只好放过她。
阮厌照例去食堂打工,她有意观察周围,又觉得谁都不像。
周末的作业还没有做完,阮厌提前回去,把一迭卷子甩在桌子上,先做一定会收的科目,再做课上会讲或会抽查提问的卷子,大概率不交或者不喜欢的科目就压到了最后。
……所以最后果然剩下了物理。
当初分科阮厌犹豫的点就是她物理相对来说薄弱,然而她又太讨厌政史地每场考试都忙不迭地扣知识点填满整张卷子,右手指节因此起了茧子,握笔姿势不正确,茧在大拇指下面,有时阮厌会撕着玩。
不疼,解压罢了。
断断续续折腾到了八九点,总算差不多了,阮厌伸了个懒腰,见阮清清还没回来,心里就有点担心。
其实也没什么担心的,可人总是这样,一旦有了羁绊就要患得患失。
家里没有冰箱,阮厌挑了挑厨房的菜,为了省事,她一次买两叁天的量,幸而未入春,还放得住,小姑娘随便做了菜,等阮清清回家。
阮清清没回来。
阮钊钊过来了。
“你妈说晚上不回来了。”阮钊钊拿钥匙开了门,“咦,做饭了。”
阮厌站在客厅里,她没手机,也只能是阮钊钊通知她,但他上门就让阮厌很讨厌:“嗯,舅舅吃了没,一块吗?”
阮钊钊进了厨房:“舅舅看你做了什么……”
阮厌趁机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动作轻又快,熟练得很。
阮钊钊搓了搓手,他身上有轻微的酒气,想来昨天喝酒了,一身派克服外边的领口衣边已经脏成了黑色,裤子也磨得不像话了,皱纹在脸上延伸,早年阮厌觉得还不错的皮相,此刻被烟酒熏得市侩又浑浊。
他们姐弟长得其实好看,连带阮厌也是个一见可回眸的小美人。
阮钊钊自来熟地自己盛饭,招呼阮厌过来,被阮厌冷冰冰地拒绝:“舅,还没洗手呢。”
阮钊钊搓了搓裤子边:“这有什么的。”
阮厌不说话。
阮清清愿意被自己亲弟弟吸血,她不愿意。
外甥女再亲那也是要隔一层的,阮钊钊到底跟阮厌说不上亲近,便讪讪地听话,回来坐在沙发上,不客气地夹菜吃:“你考试了?”




何风送我归 晨风(五)
阮钊钊没吃相,吧唧嘴,又一副饿死鬼相,动不动就呛到,阮厌不想跟他一起吃饭,皱了眉头在一边站着,没去端饭:“嗯。”
“考怎么样?”
“不知道。”阮厌实话实话,“没成绩呢。”
“你回回都说不知道,那题难不难,你会不会做你不知道啊。”阮钊钊拿筷子头敲桌子,教训人的长辈范就这么起来了,“你高考出来也说不知道啊,你到时候怎么考大学?”
阮厌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看他肤色蜡黄的脸,沉默着。
阮钊钊也没教训下去,大口大口夹菜,几乎没给阮厌留,吃完了打个饱嗝,舒服地倚在沙发上:“家里还有多少钱?”
“没钱。”
阮钊钊瞪着眼睛,坐直了:“我这么久没来,你们都没攒点钱?”
阮钊钊以前天天来这里蹭饭。
但蹭饭就免不了碰着男人,阮清清接客的时间点又不固定,常常没有做饭,阮钊钊虽嫌弃姐姐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样儿,但毕竟自己工资少,要指着阮清清活,耽误了就没钱拿了,之后就回父母留下的房子去,不怎么来了。
来回路费也是钱呢。
“真没钱。”阮厌扯了扯自己的校服,面不改色地撒谎,“前些天学校让报补习班,还有要做冬季的校服,还有老师让买的习题册……家里也要用钱,真的都没了。”
她揣了揣自己的兜儿,从里面拿出今天剩的二十来块钱,颤巍巍地攥着:“就这些了,妈妈说要用到月底。”
家里钱一般是阮厌管,这个阮钊钊知道,男人看着那点钱嗤笑了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谁,但想来的确是挤不出什么来:“算了,你好好学习,舅舅还有活,歇会儿就走。”
阮厌默不作声地收拾碗筷,洗碗回来发现阮钊钊鬼鬼祟祟地从阮清清卧室出来了,手里攥着些什么。
阮厌能管钱,阮清清都把大钱给她,但阮清清兜里肯定也时常拿着几百块钱,这钱数目也不小。
“舅舅。”阮厌有点着急,“你手里拿着什么?”
她说着什么,却直接来抢了,阮钊钊不很耐烦地搪塞她:“你妈让我拿的小物件,你抢什么?”
傻子才看不出里面红彤彤的家伙是什么,阮厌掐着阮钊钊的手腕,难得脸上带了些肉眼可见的哀求:“不行的,舅舅,我们家就这么点钱了,你拿了我们两个怎么过日子啊。”
“让你妈再找几个男人不就行了……”阮厌虽然弱,死死握着,竟叫阮钊钊掰不开,他也有点急眼了,“你放手,舅舅要去干正事!”
“赌博算正事?”
阮厌不放,声线开始崩:“家都让你败光了,你怎么还去赌?”
“放开!”
阮钊钊叁十好几的大男人,招架不住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子上特别难看,此时也顾不得阮厌是他外甥女了,生来就是一巴掌。
“大人的事你掺和什么!”阮钊钊啐了口,“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妈妈死床上,你瞎操什么心。”
阮厌捂着脸,前半句还没什么,后半句直接上脚了:“你说什么?”
她身体弱,哪里比得上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阮钊钊被她再叁阻拦,还被顶撞,心里顿起无名之火,抓着她的头发往沙发角上磕:“小婊子,连舅舅都敢打,反了你了!”
阮厌脑子嗡得一下,眼前顿时黑了,剧痛让她啊了声,尖锐的刺入感在她神经里游荡,她下意识就要挣扎,抽搐的大腿不知道踹向了哪里,随后听见阮钊钊痛地骂了句极脏的话,拳头就落了下来。
被校园暴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多精神层面,单纯的殴打少。
第一次被实打实的暴力攻击,对方还是自己亲舅舅。
这他妈什么低眉倒运的人生。
她叫不出来了,像是过山车,喊声上了最高点就倏然溃落,阮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落泪,反正肯定是流血了。
她全无反抗的气力,四肢被压在地上,也说不清哪里被打了,好像那里都疼,阮厌脑子一阵阵地发晕,也不知过了多久,阮钊钊终于起身,提了提裤子,拿着几百块钱走了,也不管阮厌是不是死了。
阮厌还活着,意识混乱,趴在地上一声声的大喘气。
手脚使不上劲,头上似乎流血了,衣服皱巴巴的,胸腔随着呼吸震得疼,唯一可庆幸她还能活着回到学校,没让她抱憾而死。
阮厌想歇歇,再歇歇,恢复点力气。
可是奇怪了,手脚一直刺痛,就是动不了。
粘稠的东西流到她的眼角,阮厌尽可能轻缓地喘气,先试着伸一根手指,觉得可以动了再多加一指,直到一条手臂可能挪动了,阮厌心想还好上帝没放弃她,盯着半边的痛麻翻了个身子,要去拿桌子上的纸巾擦血。
入眼却是双卡其色的休闲鞋,看起来似乎很贵的样子。
阮厌其实头很疼,可她现在要清醒了,刚刚只顾着自己身子,她并没有注意门外有什么声音,第一反应就是阮钊钊回来了。
当然不是,阮钊钊没有这样干净俊俏的穿着打扮。
像个少年。
阮厌收起手臂,想要借个力,然而她起不来,反倒是少年看穿她的心思,大方蹲下来,拿刀刃挑起她的下巴:“是我。”
那个看起来有一点难言的接近于暗黑阴郁气质的少年,周身上下都有着世界毁灭也与我无关的疏冷感。
阮厌愣了下,好半天想起来,对面是纪炅洙。
她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家,也不知道他怎么来了这里,更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明明是两条不该相交的平行线,怎么发展成他拿着刀找上她……
等等。
拿刀?
阮厌原本就没血色的嘴唇更白了,她突然明白这些天的倒霉是怎么来的。
纪炅洙用的刀刃,稍微一转方向,就能刺入她的动脉。
他问:“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阮厌嗓子干干的:“你要杀就杀。”
纪炅洙怎么回答的,阮厌不晓得,她说完就晕了。
希望是晕吧,希望她还能醒来。




何风送我归 轻风(一)
阮厌觉得她还没死。
在有点意识但还没有睁眼的黑色里,女孩子听到长风敲窗的呜呜铮鸣,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弥漫着,手背上因为液体的输送感觉到微凉。
她倦倦睁了眼睛,看清是在附近的诊所里。
晚风有些冷,被子里是暖的,她本能缩了下,房间没有开灯,阮厌很快看见站在门边上,借着走廊亮灯看手上纸张的少年。
他迭穿着衬衫,外面一件藏青卫衣,然后是件短外套,下面是宽松的休闲裤,阮厌不认识什么大牌子,但他明显比一众校服外裹着大衣的学生会穿衣服。
他头发有点长,做着不太明显的,听同学说,是锡纸烫,发量稠密,软软地垂在眉线处。
纪炅洙长得很有辨识度,他是完全亚洲人的长相,但却没有亚洲普遍颧骨高和凸嘴的缺点,他骨相相当优越,从头到下巴一气呵成,简直是上帝拿尺子比出来的叁庭五眼。
尤其是内双的眼皮和眼尾微垂的眼睛,过分独特,唇角也有点下撇,这才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颓废气质。
阮厌是一眼就记住的。
说熟悉,根本算不上。
纪炅洙高叁,和她不是一个教学楼,平常见不上面,他只活在她周围的闲言碎语里。
他们说他家挺有钱的,自己住在个很大的宅子里,有个没见过的管家,妈妈身体不好,几年前去世了,爸爸……也是一个谁都不知道是谁的家伙。
纪炅洙长得挺帅,大家都挺看脸的,按理来说,他不该被校园暴力。可他性子怪怪的,也不内向,就是不交朋友,哪有人不靠朋友活下去呢?
谈不上谁孤立谁,渐渐就传开了,阮厌上高中听他们打听学长八卦,负面人物的列表上,纪炅洙赫然在列。
女孩子传他坏话,男孩子嘛,一般直接动手了。
有一天,阮厌上体育课,还没集合,她听见身后女孩突然兴奋地压低声音跟同伴指:“哎,那个就是纪炅洙。”
阮厌跟着看过去,那应该是她第一次见他吧,男孩子把校服系在腰上,露出里面套头的衬衫,被一个高个子男孩子往墙上怼。
他不反抗,被骂也就听着,不声不响,像个聋子。
到底没有打起来,少年被丢在一旁,抬了一只脚蹬在后面的墙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好半天,听着老师在那边要点名了,少年才慢悠悠地走过去,老远体育委员就高声喊了句:“纪炅洙!”
他就停下步子,无所谓又懒洋洋地回答了句到,不归队,直接回教室去了。
体育老师喊了他两句,纪炅洙不回头不转身,抬起手来:“有伤,请假。”
就再不听别人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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