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风送我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余竹
“自由什么啊,北京都出不去,周围都逛遍了,实在无聊。”阮厌哀怨地回头盯纪炅洙,“所以你为什么要去前线。”
即使她多么不舍得,纪炅洙还是准时上了飞机。
阮厌捡着时间一边学法语一边捞兼职,然后商量着要把阮清清接过来,但阮清清只要安稳就生惰性,坚决不去北京跟他们住在一起。
“我还年轻,还能再赚些钱,你有空过来看看就行,我又不是瘫痪了。”
“但你一个人……”阮厌哽住,“我来照顾你不行吗?”
阮清清不给阮厌解释的机会,拿疫情敷衍女儿:“再说我去你那里能干什么啊,人生地不熟,你们自己还养不活自己呢,等你将来结婚怀了孩子,你叫我,我再跑过去给你看孩子,妈不在其他地方麻烦你。”
阮厌被她噎住,咬了唇犹豫好半天,终于还是没反驳。
她回到久违的单身生活没有几天,陈柯就不辞辛苦地打电话要她过去玩:“我要送你一只猫,我们家不养了,你快过来。”
阮厌抱着叁花奶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这么早就怀孕了?”
事实上,陈柯每一步都在阮厌预料之外,她看起来一直单身,结果毕了业几个月就闪婚领证,每天都为挂科补考焦头烂额,结果大四公考一举进入体制内,前些时候要买猫,买完第二天就查出怀孕,让阮厌啧啧称奇。
她的人生不仅顺遂,而且像是开了x2倍速。
因为公婆怕伤身子坚持不要,所以只能拜托阮厌,陈柯想了想:“你家让养吗,伺候猫很麻烦,不然我直接卖了?”
阮厌看正在熟睡的小猫,它跟主人还没有养出感情,所以不排斥阮厌的靠近,反而睡得更香:“不用,我挺喜欢,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太皮了,天天跑上跑下,长大了更不得了。”
阮厌顺了几下猫毛:“你买这猫多少钱,我转给你,还有猫粮猫爬架猫砂盆,都一块给我吧。”
“……你这是明算账还是薅羊毛?”
陈柯的老公在陈柯跟阮厌聊天的时候一直收拾房间,此刻见缝插针:“对了阮厌,要拜托你一件事。下个月陈柯她要进行第一次产检,但我那个时候要出长差,我爸妈现在都在疫情区赶不过来,所以她产检你能不能帮忙一起去?”
阮厌愣了一下。
陈柯翻白眼:“你家就一家叁口啊,产检还要我闺蜜陪着去。”
先生知道触她逆鳞,紧赶慢赶着安慰她:“我要是能推掉当然早就推掉了,这不是周转不过来,让别人去我也确实不放心,好歹是你的朋友,到时候管管你的毛病,好说歹说也不能让你气着医生。”
“你什么意思?是在嫌我说话难听吗?”
疫情期间医院管的很严,陈柯走的内推私人医院,人不多,而且可以提供胎儿性别,虽然陈柯才怀孕叁个月胎儿还没分化,但已经能看出是对双胞胎。
“……两个?”
陈柯张着嘴衡量自己的肚子:“那我后期得长胖多少?”
她不愿意就坐着干聊天,磕了瓶1l的矿泉水后询问产房的位置,跟已经准备待产的妈妈们交流孕期注意事项,产房有个新生儿被放在保温箱里,陈柯探头去看:“你看,她还咬手指。”
阮厌低下头:“是早产儿吗,看起来很瘦小。”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陈柯立马抬起头,一惊一乍地打量阮厌,“你不是还没恢复好吗,小纪就敢让你怀孕啊。”
“不是啊,他不是在妇产科实习过吗?”阮厌莫名其妙,“我看起来像怀孕吗?”
“你看起来很想怀孕,不是一直吵着要去复查吗?”
“不是一回事。”
阮厌是为自己的生育功能担惊受怕,出院后她做了两次检查,可喜可贺,卵巢的伤不影响她怀孕,但是否影响卵细胞或者性激素还未可知。
反正那道口子永远地留在了她身体里。
“哦,你是担心怀孩子不正常?别怕啦,你遇到的糟糕事情已经够多了,再倒霉也有到头的时候,总不能老天就看你不顺眼吧。”
“你这个安慰没什么作用。”
“别拆穿我。”陈柯扒拉阮厌几下,跟她没头没尾地聊天,突然哎哟一声,“不行我憋不住了,你赶紧带我去拍片儿,快点快点我要尿裤子了。”
纪炅洙是最早一批去和最后一批回来的,回来后自觉隔离,等阮厌看到他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
晚春还未完全褪去料峭的寒意,瘦削的青年穿着卡其色的风衣,笑吟吟地在半是枯败半是新生的花树下冲她招手。
始料未及。阮厌愣了一下,立刻她就相信了陈柯说的“倒霉会到头”的话,站起身冲他跑过去。
纪炅洙把她抱起来:“看,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吧。”
“……但是。”阮厌盯着他的脸,脸上的欣喜淡去了,“你看起来很憔悴,无精打采,黑眼圈特别深……你是不是天天熬大夜,是不是,是不是?”
纪炅洙被她不停追问:“没事啦,本来我也睡不着。”
话是这么说,回家他还是困得沾床入眠,一觉睡到了天黑,即使自然醒也很困乏,生物钟调节还需要段时间,幸好现在还是个没实习的学生,在家跟着把课上完就行。
纪炅洙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岑期和徐丰瑞知道纪炅洙回来,在叁人小群里不停轰炸,约着偷偷摸摸出来玩,可见一个两个都闲得要命。
纪炅洙懒得翻99+的消息,跟他们约了时间,被他们抓进游戏里五排,从游戏里晕乎乎出来才察觉客厅一直没声响。
“厌厌?”
阮厌趿拉着拖鞋跑进来:“你终于醒了。”
“嗯,累过头了,估计晚上睡不着。”纪炅洙半睁着眼走到客厅,“哎对了,你之前跟我说什么事情……”
他话说到一半倏忽顿住,要拿马克杯的手停滞在半空,跟一只毛茸茸的猫爪子大眼瞪小眼。
纪炅洙诧异地挑高眉头:“你养猫了?”
“对,因为你在那边太忙了,就没浪费时间跟你说。”阮厌把叁花猫抱起来,两叁个月它已经胖了一圈,埋在阮厌臂弯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纪炅洙看,“是只叁花小母猫,我们跟叁花猫好有缘分。”
她把事情和纪炅洙说明白,小猫跟阮厌养出了感情,窝在她怀里,仍是懵懂地看着陌生男人,像是确认他的味道,半晌踩着阮厌的手肘站起来,喵呜叫了声,晃了晃脑袋。
“它看起来不怎么喜欢我。”
纪炅洙无奈地笑笑,把撸猫的心思按下去:“起名字了吗?”
“还没有,没有满意的。”
阮厌把猫往纪炅洙怀里送,小东西脖子一伸,跳到了男主人的腿上,把纪炅洙搞了个手足无措,微微伸手又放弃,怕它跑掉,但小猫已经不客气地坐下来。
“看,它很喜欢你。”
阮厌撸它下巴,看它舒服地闭上眼呼噜:“应该是闻你的味道吧,它刚来的时候特别爱玩,天天往你书房里跑,肯定记住你的味道了,现在学乖了,除了爱掉毛什么毛病都没有。”
纪炅洙看着小猫,依旧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摸了摸它的脑袋,见小猫不躲,顿时放下心来,握着它的前爪抱起来。
“那你现在叫它什么?”
“不知道,就叫小猫。”阮厌耸了耸肩,试探性地问,“我搞不定这么文艺的东西,要不你给了她起一个?”
纪炅洙抬眼瞥阮厌,思忖道:“你什么时候把它领过来的,那干脆就叫一月好了。”
“……这么草率?”
“我也不会起名字。”
纪炅洙睁眼说瞎话,伸手撸猫肚子:“你饿了没,要不带你出去吃?”
“不要,我长胖了好几斤。”阮厌义正严词,迟疑地看他,“真不叫它晏晏?”
“它又不是谁的替身。”
阮厌不服气地站起来,跟着他往卫生间走:“可是这个名字相差好多,总角之宴,言笑晏晏,这个名字总比一月二月好吧?”
“作者不让。”纪炅洙把猫扔给她,半笑不笑地,“你要陪我洗澡吗?”
“……”
阮厌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受到了威胁,她平时在家一月是很乖的,从不在自己洗澡的时候挠玻璃,怎么纪炅洙在的时候就不安分,难道因为是母猫?
“你给我过来。”
阮厌把一月抱离浴室门,心疼地看着贴上去的透明磨砂纸被抓花,低头看喵呜不停的小猫咪:“这是怎么了,你刚刚不还很喜欢我的男朋友吗?”
她半蹲下来摸砂纸,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难道它也想上厕所?但不对啊,之前也没往卫生间跑过。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久前问陈柯为什么要养猫,陈柯说“养狗防人,养猫防鬼”,心里跳了跳,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提高声音:“小纪少爷,你在里面吗?”
过了会儿,纪炅洙从里面打开门:“怎么了?”
沐浴后的湿润雾气混着清香扑面而来,阮厌看着眼前的男人恍了下神,愣愣地说:“没事,它一直在挠门。”
“听见了。”纪炅洙看了眼虎头虎脑的家伙,“是发情了吧,你没做绝育?”
“什么呀,它太小了,还没发育好,怎么会发情。”
“这可说不定。”纪炅洙弯着眼睛,视线落到阮厌身上,一边单手关了门,“我十七八岁就知道怎么把你往床上推了。”
阮厌接收到他的暗示,忍了忍,没忍住,咬着嘴唇扭过头:“非要这个时候吗?”
“不然厌厌以为,我洗澡是为了什么?”纪炅洙暖饱思淫欲,揽住她要逃的腰肢,“胃和身子,你总得喂饱一个吧?”
“可猫……”
“别管它。”
“喵!”
阮厌被迫缠住纪炅洙的腰,她确实很久没做爱了,生理反应触底反弹,瘙痒从里面密密麻麻地缠绕上每一根神经。
堕落的欲望像睡意,无缘无故侵袭大脑。
纪炅洙捏着她的下巴,他吻技越来越娴熟,咬着唇反复研磨,勾着她的舌尖交缠,倘若分开些,只怕就要拉出银丝来,阮厌可不想那么激烈,夹着他的腰微微侧头躲了躲,却被纪炅洙误会,将她抵在门上:“你这是玩腻我了?”
“什么?”她果然皱起眉来,有点疑惑地盯着他看,“你就不能当我害羞吗?”
空间并不逼仄,但水汽氤氲,镜面被熏得朦胧,只隐隐窥见两个潮湿的影子。
泾渭分明,又被看不见的欲望裹挟在一起。
她穿着睡裙,其实一扯就开了,纪炅洙偏要从裙底探进去,他即使刚洗过澡手也微凉,阮厌被他摸得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叫了一声,气音从喉管里含糊地冒出来,像撒娇。
“我信了。”纪炅洙一路吻下去,“你湿得咬我手。”
阮厌直起腰,臀似迎合似逃脱地贴着门玻璃,她脸皮薄,当然不肯学他百无禁忌,但身体诚实,搂着他的脖子,小雀啄食般地亲他锁骨,手从他的脊骨一路滑下去。
纪炅洙也知道她的小心思,手指探进蜜道,滑溜溜全是水,尚未扩张的软肉齐齐上阵,要将他折煞在细软的战场。
“看来今天是场恶仗。”
他调情自是高手,抽插却不爱用技巧,在阮厌艳欲郝色的推搡里终于心软,换了真枪实弹,阮厌见他拆了避孕套,不知道怎的,话就冒了出来:“可以不用的。”
“不行。”
性器强硬地挤开内壁,把她还未出口的反驳,逼成眼波潋滟的呻吟。
随后就在进退间撞成难以拒绝的快感。
阮厌的思绪完全乱了,他说憋坏不是假的,那条粗长的棒状物每次都深深往里冲,被撑满的触感比身体的快乐还要真实,撤却非常敷衍,草草退一点,便又兴奋地往宫颈撞。
“啊……”
阮厌本就没有缓冲时间,更逞论被直接刺激子宫口,如同触电似的刺激如泼盆大雨,又想着放松,又不自觉夹紧,反复拉扯的矛盾折磨着她的身心,女孩子除了叫不再剩什么了。
但这声音不是在呼痛,那就只能做催情剂。
冲撞间,卫生间的门跟着两人的动作一起震动,发出细微的声响,贴着磨砂纸的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小的影子,蹲在门外挠玻璃。
阮厌撑着墙,但墙上凝着湿滑的水珠,她不知道要先做什么:“你,别让它挠了。”
她声音含含糊糊,跟猫叫混在一起,颇稀奇。
“那我开门?”
纪炅洙捏着她的乳,鲜红的凸起从他指尖露出来,他话音明显也乱了:“让它看看你现在被我干成什么样了,人胜桃花,叫得比它还娇滴滴。”
阮厌恼了,要推他,手却先从墙上滑落,整个人落在他怀里,腿根的肌肉本能绷紧,绞得他低低喘。
浴室的温度降了,但她还是热的,浑身烫,无法自控。
后来做了几次,阮厌浑浑噩噩忘了个干净,总不能去数他用了几个套吧。
放在桌上的饭菜也凉了,被一月偷吃了好几口,它叫到最后也累了,大概意识到阮厌没事,索性趴窝去睡觉了。
阮厌洗了个澡,困倦地躺在床上,怀疑是后半夜,纪炅洙却是人清气爽,看来今天下午就不该让他睡足。
“但是,你知道吧。”
阮厌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陈柯怀孕了。”
“喔,那恭喜她。”拉窗帘的人语气平淡。
阮厌张了张嘴,她觉得这个年纪计划这些确实太早,但不说出来,胸口便觉被什么咯着:“是我陪她做的产检,但其实那天,就我回来的路上,偶然看见了一家福利院,就进去瞧了瞧……”
纪炅洙动作停下来,眼神幽深地盯着阮厌,深海在他眼眸里浮沉。
“阮厌,我不会考虑这种方法。”
有关代孕,试管,还有领养诸如此类的词都在纪炅洙的雷区里,他深恶痛绝,阮厌知道,而且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
想来他是生气了,阮厌斟酌了一下词汇:“我不是这个意思……就,你没想过要个孩子吗?”
大概是没有,纪炅洙的避孕意识真的强过绝大部分男人,交往四五年以来,他从来没有一次内射过,从来。哪怕他从前开玩笑要阮厌给他生崽子。仿佛那只是玩笑话,而不生孩子才是他的打算。
这很好,但阮厌心里堵得慌,没有缘由。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想要,是真的不想。”
纪炅洙冷淡地回绝,但很快意识到这还是阮厌的心结,不由得叹了口气,跟着她一起躺到床上。
“厌厌,我现在病情稳定,不代表永远稳定,从我的角度来讲,我不确定我的双相是否遗传或者影响到我的孩子,从你的角度,我害怕怀孕让你身体受到些另外的损伤,就算都没有,我也觉得,在一个健康环境下成长,远比有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父亲很好。”
“可是,即使有风险,你还是选择了神经外科。”
“你也还是选择了我。”纪炅洙微微勾唇,又恢复了严肃,“但怀孕是我们的选择,不是孩子的。”
阮厌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是我现在的想法,且没有动摇过。”他捕捉到阮厌神色的变化,只得找补,“或许,再过几年我会改变主意。”
听他这么讲,阮厌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我是想说,我确实有领养的念头来着。”阮厌回想起那个泛着橘红色的黄昏,一群孩子拘谨地看着她,“但是,我发现,当我有这个念头时,我面前就不是孩子,而是可供选择的商品。”
一旦可供选择,就总不由自主地去选最好的,是不是可以更漂亮,更乖巧,更聪明……那不是一个母亲的心态。
或许当母亲的乐趣,有一部分也来自于未知,因为不知道自己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所以对此充满期待。
阮厌是从那时真正想生一个孩子的。
“但是,确实太早了,我只是怕你不同意,才明里暗里跟你提起。”阮厌先认错,然后得寸进尺,探着脑袋凑近他,“但是这个分歧我们会有办法解决的吧,如果我真的想要,你不会拒绝吧。”
“家里有只猫还不够?”
饶是如此,纪炅洙伸出了小拇指:“那么,拉勾。”
女孩一双小鹿眼顿时亮了,仿佛月光穿过了透明的玻璃,照到了她眼底。
“拉勾,一辈子不许变。”
纪炅洙也就笑起来:“那就一辈子。”
何风送我归 番外:旁观者
“昨晚睡得怎么样?”
我看了一眼医生,她今日剪了短发,穿着雪白无瑕的大褂,一只黑色的钢笔夹在上衣口袋处,她手上拿着我的病历本,有点折角,一半都是难以辨认的病情描述。
“我没有做噩梦。”我说。
我几乎不再梦到韩冰洁,或者说,一整个学生时代都渐渐被我忘却,成为空白的背景板,这不是大脑的选择,这是我的选择。
我叫周驰,没什么可谈的,反正是个没人爱的孩子。
更别问我的人生,路人甲而已,毫无值得炫耀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
平庸的人过着平庸的日子,有一对活着但跟死了也没区别的父母,和所有人都一样的九年义务教育,上过学,认过字,吃过饭,睡过觉,有过老师,写过作业,抽过烟,还想活下去——不是流水账,我的人生就是这样,毫无看点。
——你不是个混蛋嘛。
哦,对,我还是个混蛋,但我不会承认,没家教的孩子走上迷途,烂大街的剧本,怪不到我头上。
可以结束了,你不该从一个路人甲身上找人生道理。
——那噩梦呢?
……
我不喜欢我的高中。
我很难从已经模糊的,只剩下一些片段的回忆里拼凑我真实的高中生活,但它应该很乏味,我这样的除了琐碎日常就只有上学和打架的人,就连想起曾经都单薄又费力,我连一页日记都没留下。
我偶尔能回忆起课上跟老师争执然后摔门而出,或者突然把书包摔在课桌上说“你给我等着”,回忆起揪着人的领子把他扔在墙里,或者笑嘻嘻躲在厕所抽烟的片段,但也只是片段,我联想不起前因后果,不知道当事人都有哪些,所有的疑问都要交给浑浊的梦境,和梦醒来时的两叁分钟。
然后它们像烟雾一样散去了。
这个遗忘速度不合理,当然,我知道,是因为我想遗忘。
我不喜欢我的人生,我的回忆,和那个嚣张的,以为打一架就可以得到尊重的我。
我没有从良,我只是想骂自己傻叉。
因为好巧不巧,我就是在高中的时候,突然有一天醒悟过来,我走的是条黑道,可我没有当黑道老大的命,我卡在了岔道口中间。
有些人走什么样的人生那是老天爷给定好的,我已经忘掉我为什么会变成别人口中的“混社会”,和一些不务正业,没有未来的哥哥姐姐称兄道弟,背着没有课本的书包,打人,勒索,喝酒,在ktv里跟未成年的女生上床,天女散花似的说我爱你,还觉得自己用情至深。
我用不着你说教,我分得清对错。
但我觉得那是正常的,不需要问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做,人是追求快感的生物,被一众小弟喊大哥和看着鼻青脸肿的弱者求饶,都能获得成就感。
“校园暴力”不对?
我知道不对,但我意识不到那是校园暴力,我只是觉得为了当成熟的社会人去欺负几个人无所谓,没有人扇我巴掌说我该死,自然,我也根本无法共情那些倒霉孩子的心理。
反正被揍的人不是我。
韩冰洁是我的前女友,一个跟我一样的垃圾。
她行为处事远比我高调,听说刚上高中谈了男朋友,就纹上他的名字,没过一个月分手了,分得很难看,硬生生激光洗了五次,差点把皮给烧掉,可见是个狠人。
可我那时候没发现,我就觉得卧槽她真牛叉。
高叁的提过她的名字,好几个都是她前男友,情史丰富得可以组个足球队,不过我没认识她,不太漂亮,没兴趣。
是她主动来找的我,或者我的哥们帮忙,说是有个小婊子惹她,要把她打一顿,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无聊斗争,懒得掺和,我只在当天晚上点开了他们发的视频,想看看是哪个浓妆艳抹的妖精。
但这是个单纯欺负人的视频。
因为她是阮厌。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阮厌。
好吧,我承认,她很漂亮,而且是很对我胃口的漂亮,她五官都是秀气的温柔,尤其是眼睛,垂着眼睛显得睫毛又长又密,睁着眼睛就显得瞳孔清澈透亮。
我是混蛋,这是个霸凌视频,但我看了很多遍。
他们说这是个妓女,是个男人都能上,我想这上起来岂不是要爽翻了。
所以我是个混蛋,我看他们扒她衣服,打她巴掌,揪她头发,我能看硬。
所以韩冰洁追我,我答应了,她真是我所有女朋友里最拿不出手的一个,但能怎么样呢,有了女朋友就得拿出样来,我可是搭了不少情话在里面。
我经常去她们班级,也经常看到阮厌。
她坐在后排,很少离开座位,大部分时间不声不响地翻着生涩晦暗的试题本,或者默默背英语单词,她安静地过分,一般打断她安静的都是韩冰洁,或许还有一些突发情况。
我时常看她皱着眉头从桌洞里扯出些嚼过的口香糖,或者从书包里拿出一只死老鼠,找着可能扔进垃圾桶的试卷,或者翻开课本发现上面写满了骂人的话,大部分时间她都面无表情处理掉,如果情况频繁,她才有些绝望地想哭的裂痕,但我从没见她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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