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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风送我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余竹
杂货铺内部空间昏暗,开灯作用寥寥,阮厌身边的瘦男人手机响起来,他笑了声:“这不就来了吗,别打了别打了。”
他出声,堆积着一堆杂物的前台后突然冒出个脑袋,男人放下座机的听筒:“哎呀,我还搁这催你呢,这么久不见了。”
他们上来拥抱一下,男人低头看见两个女生,不声不响地挂了个关门的牌子,把门从里面关上了,然后把她们丢在一边,只说了句:“泡面后面拿,其他别动。”
叁个男人便自顾自的说笑,看来不仅是熟人,而且是知道彼此在做什么的熟人。
白姗心有戚戚,抱着阮厌不知道怎么办。
阮厌没动,阮厌还盯着那个座机。
座机可以直接打手机号吗?或许做了呼叫转移?阮厌不知道,但这一刻,她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去试试,去试试!
她心跳得慌乱,她必须做点什么,她不知道还有多久到目的地,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阮厌不着痕迹地环视,这个杂货铺是窄长形状,男人们在前台对面摆了个桌子,正坐在一起唠嗑,前台摆着乱七八糟的货物,后排是一列列的货架,直接去拿座机是不可能的。
想办法,别慌,想办法。
阮厌牵着白姗去货架找方便面,眼风却一直往前台瞄,太好了,她发现前台的柜子垫在高台上,如果她猫着腰过去或许有可能,但前提是有什么掩护,而且这样她就够不到座机了。
阮厌轻声道:“白姗,你想回家吗?”
白姗惊呆:“什么?”
“我有个计划,很冒险,我需要你的帮忙。”
两个人拿了泡面,还顺了一根火腿,白姗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喊叔叔:“叔叔,我能问一下热水在哪里?”
“这不旁边就是。”
白姗哦了一声,反复张望许久,不知道在哪里倒热水,索性将热水放在前台旁边累迭的纸箱子上,这个动作让男人立刻警觉起来,他们齐齐望向白姗,但白姗只是侧着身子从一箱箱的矿泉水上面倒水,她弯着腰,这个姿势让她根本够不着座机。
她倒完,把泡面放到一边,问后面的阮厌:“你要不要……”
“你别靠过来!”
阮厌惊叫一声,眼见着白姗把高到胸前的箱子推倒,摔在自己身上,痛呼着把箱子摆好,两个人相互责备,几乎要吵起来,还被走上前的男人大骂傻货,看见矿泉水没有损坏,揪着她们,不许她们再跑。
并没看见有几个箱子的摆放位置变了。
阮厌不再找事,跟白姗蹲在水泥地上吃完了晚饭,还帮另一个女孩留了一桶,两个女生眼见着男人们的丰盛菜肴渐渐见底,阮厌低低地出声:“叔叔,我想上个厕所。”
那人嗤笑一声:“厕所在里面,这里没别的门。”
阮厌神色尴尬,并不反驳,白姗紧跟着说:“我也去。”
她们两个从货架后面绕着去,逼仄的厕所只容一个人进去,这太好了,白姗挡在门外面,眼风看见男人没有往这里瞥,推了推阮厌,焦急道:“快去,没时间了。”
阮厌便一路猫着腰蹲在前台,在矿泉水箱子的掩护下够到座机。
她从未如此紧张过。
阮厌拿着座机,她高考都没有手抖过,她小臂上的毛发根根倒立,阮厌眼睛模糊,她几乎辨别不出号码的位置。
好容易按下号码,正在通话的嘟嘟声传到阮厌耳中。
阮厌眼张失落,她无暇顾及环境,只死死地盯着号码,大气都不敢喘,杂货铺陈旧的霉味都好像消散了。
几乎在接通的那一刻——
“姐姐,你好了没啊,我等不及了!”
纪炅洙坐在警局内,看着阮厌被拐卖的监控,这监控警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但查出这是套牌车,再加上捕捉不到嫌犯信息后,案子就被搁置了。
“这不是北京今日发生的第一起拐卖案。但这起到现在还没有线索。”
纪炅洙冷着脸,把监控一点点倒退,从头看。
岑期迎着夜色跑进公安局,跟人说明了情况,看见纪炅洙的模样叹了口气:“小纪,别费劲了,监控真的找不到什么。”
纪炅洙问:“前后几天的监控呢,也看了?”
“看了,他们真的就只出现了这一次。”徐丰瑞在旁边纳罕,“不正常啊,怎么会有不踩点直接绑架的情况呢?不怕绑错人吗?”
岑期捅他一下,给他使眼色。
“要不,小纪你歇歇,明天再来,邢家给局里打过招呼的。”
纪炅洙抬起头,靠在椅子上,少年背靠缀满星空的夜晚,弯月在他头顶高悬,衬得他面容清隽,但他神色憔悴,眼睛红血色多得吓人,是几天不睡的表现。
饶是如此,他吐字清晰:“不行。”
徐丰瑞咧了嘴,赶紧打圆场:“那你吃药了吗,别再犯病。”
“我很清晰。”
他说话很慢,但情绪很平和,或者说那叫疲累,他闭眼揉了揉眉心,乱麻似的脑子渐渐坠落一场大雪。
纯白,却也茫茫不剩。
纪炅洙咬紧牙根,他直起身板,抬头对他们说:“我在这就行,你们回去吧。”
但他们怎么放心他,杵在原地磨磨唧唧不肯走,旁边的警员提醒他们快要关门了,毕竟不是在职人员,不便留在这里。
纪炅洙说句抱歉。
他像丢了灵魂,表情都漂浮,正起身,发现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而且是个座机号,正要按接听,那边马上挂断了。
“?”
岑期凑过来:“打错了吧,或者是推销电话,我接到过好多这种号码。”
纪炅洙嗯了声,正要放下手机,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非常微妙的预感,直觉让他打了回去,而且开了免提。
“喂?”
“喂?”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纪炅洙皱起眉,“请问你……”
“你打电话干嘛?”
男人听起来非常戒备,说完又问:“你是不是打错人了?”
看来是打错了,纪炅洙正要顺着说对不起,然后,他清晰地听见对方旁边传来熟悉不过的女声:“叔叔,我能把这个买下来吗?”





何风送我归 枯风(四)
是阮厌。
短暂的瞬间,纪炅洙没有呼吸。
他甚至发不出声音。
纪炅洙抬起手,努力地让自己张开嘴,但出口的只有微弱的,激动到极致的喉音,他眼前一片朦胧。
“喂?”
男人不知骂了句什么,马上要挂电话时,纪炅洙像是从时间静止里挣扎出来,飞快地开口:“是我啊,我不是还欠着你的钱没还吗?”
“什么?”提到钱总格外让人敏感,男人愣了愣,但他依旧谨慎,“你是谁啊,你什么时候欠我钱了?”
阮厌在那边,再次询问了一遍:“叔叔,我可以买杂货铺里的东西吗?”
“滚开。”男人不耐烦地赶她走。
纪炅洙扶住警局的桌子,仿佛下一刻就能瘫倒:“我上个月出差到了你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看见你这个杂货铺,我忘了吗,我屯了好多东西,结果没带钱,没办法了求你,求了好久就差下跪了,你说让我赊账,让我回去打电话还钱来着,你怎么都忘了?哦,还有。”
他看见警员在旁边飞快地递过来纸条,试图用庞杂的信息量延缓他的思考能力:“河南……对,我就是去河南那边,买了好几百的东西,咱都是老实人,不做昧良心的事,但你要是这个钱不要,那我就不给了,你看行不?”
“等一下?”
男人被他乱七八糟的话砸得头晕眼花:“什么河南河北,我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你说啥呢,你是不是成心找事?”
“啊,不是你吗?”
说话间,阮厌的声音也在陆陆续续传过来,她似乎被骂怕了,百般聊赖地在一边哼歌,但哼歌不哼歌词,而是唱着很简单的简谱音符,调子变幻无常,音符却来来回回的重复。
纪炅洙根本没听男人的回复,他专心于阮厌的声音,心里一道灵光。
“啊,对不起,应该是我打错人了。”
“神经病啊!”男人骂骂咧咧挂掉了电话。
纪炅洙心里回想那几个音符,他急喘几口气,神情激动:“快走,阮厌说了经纬度,我知道她在哪里。”
阮厌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她太能找事了,虽然叁番五次没出问题,但不停出麻烦让两个人非常反感,干脆把她锁在车里,压根不放下来。
但阮厌表现反常,她几乎看不见紧张的情绪了,甚至语气都变得轻松起来。
昨天更是一觉睡到醒,但睁眼之时,她看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姗,和白姗怀里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的女孩子。
“她……”
“流血了。”白姗说,“她好多血,她怎么这么多血啊……”
阮厌神色剧变,站起身把女生抱起来,刚碰她就如一盆冰雪浇到头顶,这个女孩身体已经凉透了。
“操!”男人在门外打着电话咒骂,眉心拧成结,“你怎么找的人?啊,你找一个病秧子死在我这,赔钱还晦气!”
阮厌木然地看着她腰侧流出的血渍,她这才知道女孩刚做过手术不久,现在应该在恢复期,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烧,和死亡。
如果她没有被拐卖……
阮厌看着沾满血渍的手,她想自己何尝不是凶手啊,她一直都欺骗女孩要忍耐,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她回家了吗?
她坐在座椅上,呆滞地,任由血迹擦到自己的衣服。
男人们之间商量着计策,啧啧叹着气回到车上,不得已入了官道拐到附近一个湖泊里,副驾的男人弯腰把死去的女孩抱起来,嫌恶地说晦气。
白姗拽住他:“你干什么,你要是抛尸吗?”
“撒手!”
男人打她:“让你撒手,拽着个死人干什么!”
阮厌在背后一起帮忙,痛恨男人的冷血:“这是一条人命,你害死的!”
另一个男人一手牵制住两个女生,他们两个已经很不耐烦了,跑这一趟单子出了很多意外:“人都死了,什么命啊!”
阮厌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摔在后座,眼睁睁看着人被抱起来,朝着深不见底的死湖走去,然后她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界上。
是啊,人都死了。
阮厌悲哀地发现,原来人命是这样轻贱的东西。
白姗在一旁无声地流泪,她这时却想上厕所,生理的需求和心理的反差让她有种羞耻的绝望,但她不得不去,余下的男人犹豫地看着阮厌,这女孩不得不防,因此拔下车钥匙,关上车门,推着白姗往后面小树林走。
阮厌躺在皮椅上一动不动,两眼无神,连衣衫沾血都浑然不觉。
没一会儿,白姗回来了,她远远瞧着阮厌在后座空隙弯着腰藏着什么,但走近一瞧,阮厌还是原来的姿势,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但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可见哭得厉害。
是她的错觉?
白姗没有多想,她坐进车里,叫了声姐姐,阮厌蜷起身子,靠在半开的车玻璃上,只觉平地踏空,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我错了。”她说,“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抱住头,身体颤抖,白姗于心不忍,看着看着,自己的眼泪也冒出来,此时她已不知道是在哭一个悄然逝去的生命,还是在哭逃不开的未来。
黄昏了。
夕阳藏在橘红的云后,映得西侧天幕如同洒了金光的油画,赤红浓郁,这是这几天最好的黄昏,可白姗毫无心思观赏,因为前面的人说,快到目的地了。
最迟今晚,现在已经快到晚上。
倘若说先前还有一丝获救的希望,现在白姗只剩下摸不到底的沉重,她闭上眼就能想象到日后被拐卖的深山里惨无人道的日子,连屋门都出不去,讲话也没人理的日子,试图逃跑然后被抓回来打断腿的日子……
白姗一个冷战,她心如坠千斤,已经开始想如何自杀,还能落得个体面。
想来想去,又是流泪。
她哭着看向阮厌,她却是一脸平静,只是平静,寻不见欢也寻不见悲,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瓷娃娃,见白姗转头,抬起头眼神询问。
“……我想吃糖。”
找不到话题的白姗想起来阮厌买的叁包冰糖,别说冰糖,以后只怕彼此都不会再见到,或许被岁月摧残后,就成了两个被贫瘠洗脑的恶毒女人,开始寻找别的被拐卖的女生了。
她不要这样,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阮厌淡淡的:“不知道放哪里了。”
往常白姗也就作罢,但临到末路,她急需要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于是开始在后座寻找,阮厌并不帮忙,白姗也不气恼,弯着腰往椅子下面寻,顺着血迹,她看到叁包只剩下皮的冰糖袋,上面还沾着血。
叁包,全空了?
白姗不可思议,她惊愕道:“你两天全都吃完了?”
阮厌低低嗯一声,闭着眼睛,不再跟白姗进行交流。
不会吧,吃那么多不会得糖尿病吗?而且水没有少,她是干嚼的吗,这样不会腻死吗?
白姗百思不得其解,她抓着椅背坐起来,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不是她的问题,是车的问题,车停了。
到地方了?白姗心狠狠一跳,但看着还在山路中间,白姗心道是不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却见男人砸向方向盘:“靠,油箱废了。”
“不是加油了?”
副驾驶的男人奇怪地皱眉。
“不是油的事,油箱故障,熄火了。”
他把车停下,走过去检查油箱,阮厌这时突然说:“我想上厕所。”
“忍着。”
“还不知道修车要多久,万一弄脏了车,你们怎么开啊。”阮厌说,“就一小会儿,求求了。”
“懒驴上套。”男人只好下车,“快点。”
阮厌却没有立马下车,而是对白姗道:“一起去吧,省得你再浪费时间。”
白珊说不急,但阮厌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坚定得诡异:“一起去,听我的。”
白姗只好被拉下车。
剩下的男人开后备箱,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冷风朝脸上吹拂,因为快到地方又出意外,他心情非常不好,已经到发飙的极限,心里直骂娘,一边开了油箱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油箱黑漆漆,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男人摸着身上的口袋找手机照明,但不知怎的,怎么也摸不到,只摸出个打火机。
他去前座寻,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心里暴怒,倚在车门上点了一根烟,粗暴地踹了一脚车,恨恨地往油箱处走,低头看工具箱有没有手电筒。
火星在烟草的残屑里杀气腾腾。
男人扒拉出一个小型手电,然后,凑近油箱。
爆炸发生得猝不及防。
“跑!”
白姗根本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被巨大的轰鸣声震在原地,脑子只有懵,然后在几乎同时,阮厌抓着她的手,疯狂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白姗茫然地追随阮厌,她只看见阮厌头发随着风一跳一跳,她肩膀后面还带着血迹,而她脸上只是无所谓的冷漠,她平淡得仿佛根本不想去深究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或者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男人的暴喝在身后响起,又越来越远,他为什么不追过来?
白姗不知道,她看见烟雾滚滚而上,她们原来所在的位置只剩下被烈火灼烧的残骸,如果她没有下车,那么她也是残骸里的一员。
白姗依旧搞不清楚事情的状况,她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办成这样的,眼睛让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仿佛雪花屏闪烁,但她又在这混乱里看到自己——看到自己朝着回家的路上奔去。
白姗心怦怦直跳,她青筋都露出来,她仿佛末日的幸存者,在世界大战后站在山峰的顶端,听警钟长鸣。
……警钟。
白姗转过身去,她真的听到了警笛声!
她好似傻子一样看见一辆辆警车停在她的面前,车门走出制服肃然的警方人员,她看着他们,仿佛看见天神降临。
但这是怎么回事?
白姗无法思考,她看向阮厌的眼神惶恐又无措,她不理解阮厌的冷静从哪里来,她甚至都不惊讶。
不,她惊讶。
白姗看着阮厌睁大眼睛,短短几秒,这个女生的面部表情突然生动起来,眼泪的潮润蓄积在她明亮的小鹿眼里,然后白姗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阮厌向前,扑进一个年轻男人的怀抱里。




何风送我归 枯风(五)
阮厌一直在哭。
她很难吐字,因此警察没有多问,阮厌便始终窝在纪炅洙怀里,眼泪不要钱似的流。
也不是非哭到力竭,只是她太容易流眼泪,好在哭到一半就变成抽泣,分出心听警察说的话,纪炅洙的存在给了她很大安全感,交往以来这是男朋友最有用的一次。
纪炅洙大概知道,虽然自己也心慌,握着她的手控制不住在抖,但还是装着冷静安慰小姑娘。
“还有一个。”
阮厌磕磕巴巴地指出那个淹没女孩的湖泊位置,车开了几十公里,中间弯弯绕绕的小路很多,但阮厌记住了目标地点旁边的路标。
他们绕了相当长的远路。
湖水飘着数不清的海藻,湖面还堆着垃圾,看起来很脏,当地警察派遣了专门的刑警小组穿防护服下湖捞人:“泡了一天,估计人不成样了。”
纪炅洙捂住阮厌的眼睛:“别看。”
阮厌说了句没事,她嗓子已经哭哑了:“渴。”
一直没说话的白姗从前面拿了矿泉水:“姐姐,喝水。”
纪炅洙看着女孩子,她怯怯地缩在一边,大概十五六岁,身上同样脏兮兮,虽然也流泪,但现在已经哭完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姗。姗姗来迟的那个姗。”
纪炅洙哦一声,说了声谢谢,然后问:“你家人知道你的消息吗?”
“嗯。”白姗点点头,“我给爸爸打过电话了,他在赶来的路上,叔叔们说要是来不及就把我送回北京。”
“这事没那么快完,尤其还有一个给跑了。”纪炅洙想了想,“这个案子在北京立案,收集证据后也要走流程移交原公安局审理,但案发和尸体都在这边,按理说这边也有案件管辖权。”
所以如果要协商办案,那在这里呆得会更久。
白姗漫不经心地答应,她的注意力不在这,她偷偷瞄阮厌一眼。
……为什么这么巧合?
为什么警察来得这样巧?为什么她们刚刚下车,就发生了爆炸?为什么阮厌表情并不像惊讶?她那时到底在藏什么?
但她不会把这些疑问说出来,不管有关无关,她知道阮厌在帮她,她不做落井下石的缺德事。
阮厌看出她的疑问,但她没有回答:“我们能不能把她也救出来?”
“谁?”
“在我醒之前就被买走的女生。”这是阮厌心头一根刺,她没办法坐视不理,“人贩子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我不知道那个女生是在哪里被拐卖的,现在知道内情的只有你了。”
白姗面露难色,不是她不想,而是她那时太恐慌了,压根没敢往外看。
“我只知道是在白天,大概下午两叁点,但我不知道具体位置。”
“那你听到他们聊天了吗?”
白姗愧疚道:“我听不懂。”
“不需要你听懂。”纪炅洙在旁边说,“你能听出来买家大概的口音吗?通常来讲,人贩子的交易圈子是连通的,一个村子如果有人是买家,那么村子里其他人大概率也是,买卖双方会认识,看情况他们本来打算把你们一起卖,既然敢提前出手,说明是熟客。”
“……”
白姗手抓住沙发,努力地回想:“不,是这边人的口音,很凶的普通话。”
她一路都在想这件事,快要魔怔,快到地方时突然很兴奋地拍拍阮厌的手:“我有点记忆,他们好像说了那个村的名字,什么‘你按着原来把她送到俺们那边’……”
于是又分出人手去救人质。
此时已经凌晨,阮厌要做笔录,但她太困了,提不起精神,警局多数人已经下班,最快也要一两个小时,没必要把受害者往询问室按,于是约好了明早来。
纪炅洙帮两个女孩子订酒店,白珊的父母刚刚入省,着急见女儿,于是白姗先去了警局,阮厌跟她分手时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她眼睛扫过警察,纠结一瞬间,没有选择开口。
直到进了房间,她才脱力似的倒在地上。
纪炅洙心揪起来,蹲在地上把她抱怀里,没说话。
阮厌也不说话,她眼神都是飘的。
她只静静看着天花板的吊灯,目光虚无地下移,仿佛看着恶魔从上面跳下来,许久才道:“我没事。”
“我要去洗澡。”阮厌说,“你能不能帮我找身衣服,或者吃的,我有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纪炅洙答应,他再叁确定阮厌情绪恢复了些许才敢出门。
旁边的店都关门了,交通工具一概没有,纪炅洙费了好多功夫才找到24小时的便利店,这时他才有时间通知大家阮厌被找到,另两只没有回复,想来都睡了。
纪炅洙领着大包小包走出来,看着空荡的街道,半天才迎着晚风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落回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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