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拜托了绫子小姐的小说
童葭瑶哭得说不出话来,只呜呜咽咽地暂时应下。
傍晚,童业恒像是早知道童葭瑶在廊嬅园,从衙门下职回来,就去后院找她。
“看不出来啊,瑶妹儿,你胆子可真大。”
他在圆桌另一头坐下,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瞧得她直犯恶心。
“你想怎样。”她冷着脸,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好说,我有个朋友,仰慕你已久,今日托我帮个小忙,愿你赏脸去亭珍饭店一起吃个便饭。明日下午六点,要是见不着人,那后天的报纸可就有的看了。”
说完,他放浪地大笑起来,大摇大摆地就往门外走。
听见屋里瓷器破碎的声音,童业恒只觉心中畅快不少,想起繁梨的事,又回过头,阴狠地朝屋里望了一眼。
觞雀 变故
眼看就到了下午五点,军委处衙门里,刘兹函叫来童业恒,郑重地问道。
“最后确定一遍,我和童小姐的事真的能成?”
“您就去吧,万无一失。”童业恒一脸谄媚,信誓旦旦地回道。
这刘兹函是童业恒的上司,也是家里寻了门路谋来个参事的职位,不久他就要调职,参事一职便空了出来。
“我听说那位郝少校升为中校,不日就回,他和童小姐都订婚了,我还能有机会?”刘兹函又追问道。
童业恒一插兜,抖起腿来,胸有成竹地说道。
“放心吧,就是郝中校回来,童葭瑶也得乖乖进您家的门。”随后又阿谀奉承地暗示道,“那刘参事您一走,我升职的事……”
“若抱得美人归,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说完,两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互相溜须拍马。
六点,童葭瑶准时到了饭店,进去才知,这刘兹函竟将整个饭店都包下来了,可真舍得下本钱,她嘲弄地笑笑,去了楼上。
这顿饭,她几乎没有动筷。饭菜的味道全部被刘兹函身上的香水味所掩盖,也有可能是他刻意讨好的姿态令她作呕。
总之,这顿饭,实在难以下咽。
不一会儿,一位侍者走到钢琴前,弹起一首欢快的曲子。大厅中已关掉吊灯,只剩下几盏壁灯微弱地亮起,罗曼蒂克的气氛烘托得十分到位。
刘兹函紧张兮兮地走到她面前,弯腰伸出手,颤巍巍地问道。
“童小姐,可否赏脸跳支舞。”
身体的厌恶与头脑的考量,使她纠结许久,眉毛都为难地蹙起。若不是身影隐在黑暗中,此刻都能看到她的表情有多扭曲。
刚要咬牙妥协,‘砰’地一声,大门从外被人一脚踹开,吊灯滋地全部亮起,晃得她急忙闭上眼。
再睁开眼,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头发梳地一丝不苟,凤目睚眦,深灰蓝的军装平整利落,看上去更加英姿飒爽。
“怎么,刘参事为了请我的未婚妻跳支舞,这般郑重其事。”
来人勾起嘴角,停在童葭瑶身边,言笑晏晏。
“郝少校,不是,中校您误会了。这一切都是童业恒出的主意,跟我没关系,真的。”刘兹函都快要跪下了,额头的汗顺着太阳穴滑下来。
郝玙绅士地拉过椅子,请童葭瑶坐好,胳膊搭上椅背,彬彬有礼地冲他威胁道。
“那就请吧,不送。”紧接着又添了一句,“记得嘴巴严实点。”
刘兹函吓得腿软,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碍事的走了,他俯身弯下腰,语气轻柔地问她。
“怎么回事。”
也不知该怎样跟他解释,她只觉羞愧难当,便捂着脸,声泪泣下。
“我实在没有颜面见你,更不知该怎么开口,跟你说我钟情了别人。”
听见这样的话,他沉下脸,凤眼含着厉色,手不自觉地扒上桌边,手下的桌布似乎都要被撕裂,却还是温和地安慰她,又追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童葭瑶不愿瞒他,将照片的事情从头到尾地告知,只是隐去了童阁的姓名。
松开手,桌布挤上深深的褶皱,他叫来副手,吩咐了些事情。摒退众人后,在她腿边蹲下来,满含期待地请求道。
“我们结婚吧。”
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只见他一双眸子里全是深情和期许,心头像插上一把刀,眼泪簌地溢了出来,哽咽拒道。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现在形势缓和了些,如果休婚假,最多能有半个月。而且,我说要护你一生周全,就一定要做到。明日,我就登门提亲。”他倒自顾自地又说起来,好似没听到她的拒绝。
“为什么?”
帮她擦去眼泪,他又拉过她的手,搭在膝上。
“我不想你难做,不想你被人非议,被人指指点点,如果要彻底解决这件事,现在,我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这对你不公平。”她又掩面而泣。
“无所谓,就当我爱惨了你吧。”
他半开玩笑般地说道,见她破涕为笑,便一起商议起婚礼来。
半夜,廊嬅园前院闹得鸡飞狗跳。一队士兵突然闯进童业恒院子里,将他和那卷底片一起带到了郝玙面前。
‘嗖’地一声,底片稳稳当当被抛进温茶的火盆中,火苗迅速舔上来,亮起微弱的蓝色焰火。
上下搓搓手,他又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起手指来,凤眼半垂,微露凶光,却看似随意地吩咐道。
“夏季炎热,请童少爷去护城河里冲冲凉,记得仔细些,别被冲走了。”继而冲童业恒笑笑,又道,“他不想认我这个姐夫,我可不能不顾及他这个小舅子。”
第二日一早,郝玙带着聘礼上门来访。
抬来的箱子礼品快把会客厅都要摆满。
童易听闻,特地叫上童葭瑶,在书房等待他过来。
人到齐后,童易挥退下人,清清嗓子,同他细细交代起来。
“铭城啊,若你是我的儿子,我定引以为傲,可你要做我的女婿,我却不很满意。一来,你母亲规矩繁多,葭瑶自小没了她母亲,任性随意惯了,去你家中少不得要受些委屈,我是不大甘愿的。而且,听闻你出门前还与你母亲大吵一架,婆媳之间,日后必多嫌隙。二来,你终年累月地留于疆场,万一有个好歹,她日后孤儿寡母,如何生活呢。”
一番话,说得她心中酸涩,好似一口水卡在喉间,怎么也咽不下去。
倒是郝玙,收起往日的威严,软着性子,正色道。
“伯父您放心,这一,我在北平曾分到一座府邸,是王府宅子,虽旧了些,却也雅致,婚后我带葭瑶过去住,既名正言顺地避开我母亲,也落个清净。这二,我舍不了疆场,却定会拼尽全力,回到她身边。若我真的遇上不测,也会安排好一切,让她能圆圆满满地过完这一生。我对葭瑶,天地可鉴。”
“罢了罢了,你们之间的事,也随你们去吧。”童易摆摆手,闭目靠在沙发上,半天没回声。
七月流火,秋高气爽。
两人婚礼简单得很,郝玙与她都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又因时间紧迫,并未大办。城里现在是越发不太平,专门行刺、训练有素的杀手也多起来。童葭瑶担心他的安危,连宴席也没敢多摆几桌。
还有一件事,她结婚的消息,家里给童阁发去电报,他却一直没有回信。
她实在不敢想象,他知道后会是何种心情。可如今,若没有郝玙的庇护,她与他的事被抖落出来,确实棘手得难以收场。
一时间,她也不知这选择,是对是错。
觞雀 无解
这宅子原是醇亲王府,府里随处可见雕梁画栋的廊子、错落有致的景观、古朴典雅的居室,即使褪去了艳丽的颜色,仍旧能从余影中窥见曾经的鼎盛辉煌。
在他们婚礼前,郝玙叫人重新修缮了一番,保留了中式的装潢,添了些西式的家具。对女子生活一类的东西,他并不大懂,只照着郝珊的意见挑了许多舶来品,还准备了些洋装的衣裙。待她来后,吩咐人把她新作的衣服一齐挂进柜中。
衣柜里,洋装旗袍泾渭分明,她看后哭笑不得,遂问道。
“你不是提倡女子穿旗袍吗,为何给我买的都是洋装?”
郝玙站在她身旁,阳光洒在脸上,眼底都透出笑意。
“你爱洋装,我自然以你为先。倒是你,怎作了这样多的旗袍。”
“本就对你十分歉疚,便想着在这些小事上讨你欢心些,也算一个新的开始吧。”
她坦然地回答,却见他转过头,平和地正色道。
“不用这样,只要是你,无论穿洋装还是穿旗袍,我都喜欢。”
光照进他眸子里,棕褐色的瞳仁鲜亮清澈,她喉头一噎,说不出话。
之后,在他面前,她自始至终都是旗袍,再没穿过洋装。
傍晚,吃过晚饭后,与她说了会子话,他便独身去厢房休息。新婚夜时,她虽闭口不谈,可为了让她安心,他主动提出要去厢房睡。
直到现在,夜夜如此。
秋日的雨总是格外多,夜里就下将起来。
窗外,雨打在檐上,滴答直响,她翻过身,缓缓睁开眼,一片昏暗,只窗子处透着光亮,外面雾霭沉沉,阴冷潮湿。
叫来云遮,倒了杯热茶,喝了几口,才有些热乎气,辗转一夜,她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童阁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以后,她又该怎么办才好。
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郝玙早早就要回去,见她害了风寒,嘱咐云遮好好照看,又叫郝珊过来陪她,直到下属过来催,才一脸忧心地同她辞别,走之前还留了一队亲兵,守宅护院,供她差遣。
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东北的电报来了好几封,都是郝玙发来问候她的。
这日,阴雨绵绵。郝珊带林蒲一起过来,探望她。
趁着郝珊出去拿药的功夫,林蒲试探地问她,“这婚,你是自愿的吗?”
显然,童阁与她的事,他是知情的。
“自愿如何,不自愿又如何。”隔着纱帐,她慢慢坐起,看向桌旁,有气无力地反问他,“你们隔着世俗偏见,可我们隔着难以跨越的道德血缘……”
“既然决定了在一起,那就不要轻言放弃。”林蒲站起身打断她,又劝慰道,“再高的山,也有翻过去的那一天。”
“我不能。我不像郝珊,做好了随时跟你走的准备。”她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能不顾虑我的父亲,还有我的祖母,我不能陷他们于不义。”
“抱歉,你的难处我帮不上忙。”林蒲歉疚地道,“可如果你向他解释清楚,他一定会回来找你,你不需要把担子全部压在自己身上。”
“那你呢,”她不再咳嗽,只是脸憋得微红,又向他发问,“如果前面是条死路,你还愿意带郝珊一起冒险吗?”
见他眉头紧锁,沉默良久,她又笑着自言自语。
“你不愿意,所以,我也不愿意。”
雨势渐大,郝珊送走他,在童葭瑶床边坐下来,手指拨弄起床沿那排并蒂莲的流苏穗子,如同平时那样,宛然笑起,跟她悄悄分享道。
“你看,如今你嫁给我哥哥,我也找到了意中人,可真是花开并蒂,喜事连连。”
瞧着郝珊满面春色,她也跟着笑起来,两人说着,天色也渐渐黑了。
梅雨季总算过去,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出来,晒得人暖洋洋。
她的病已大好,恰好前几日收到电报,说郝玙明日就回,便吩咐下人将被子拿出来晒晒太阳。
廊下,云遮快步过来,悄声禀她,说郝珊意欲和他人私奔,被郝严礼发现关在家里,思理见机跑来,找她拿拿主意。
等她匆匆到了郝家才知,郝珊早就被关了起来,昨夜去赴约时没有门路,一时心急便翻墙而出,结果她跳下来,落红了。
那位格格婆母一时气上心头,到现在还晕着。郝严礼将这件事瞒下来,因而现下只有他们叁人知道。
童葭瑶上前出了个主意,得了郝严礼的许可,赶忙把郝珊送到医院里。
北平的火车站外,一个人抱着膝盖蜷缩在树下,像是冻僵了一般,从路灯亮起直到路灯熄灭。
这一夜,童葭瑶一直守在病床前。
这一夜,林蒲一直等在火车站外。
见已至黎明破晓,他摇摇头,慢慢扶着树干一点一点起身。
待身体活泛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将北平的天空刻进脑海,然后跟随人群走进了车站。
火车上,他木然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虽枯等一夜,却想来种种。门第,阶级,现实,这些都不是他们一段奋不顾身的爱情就能跨域的。
这一路走来,自己信奉的思想主义都更迭、颠覆了几遍,更何况,将面临一条履险蹈危,十荡十决的未知之路。搭上自己也就罢了,为何还让她也跟着一起涉险。
有时候,感情的力量确实强大,可也脆弱得可怕。
万丈高楼平地起,如今,却被一粒沙石压垮。
医院里,郝珊抢救了一夜。幸好,人没事,只是动了胎气,要好好将养。
护士小姐过来,为郝珊打上吊针,顺便拿着笔登记信息,边写边问。
“病人叫什么名字?”
“童葭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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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咪咪问一句,各位观众老爷,能给郝屿安排肘子吗,要是不行的话,我单写个番外。因为我刚才看了看大纲,接下来只有弟弟能吃一回肉,然后就没有船戏了。
没人说话,代表默认啊。
觞雀 福祸
王府的菊花开得正好,又因郝玙最爱菊,下人们便格外花心思。醉太白、紫云香、一把雪、梨香菊按颜色整整齐齐排在两廊边,凌霜傲雪,绝世独立。
这菊景,他回来时正好看见。
童葭瑶进屋,见他回来,急忙拉着人进了内室,说有要事同他商量。
他心中咯噔一下,只觉一根神经从脚提到头,捏着茶杯的手也紧了几分力道。
眼睛酸乏,她眨了几下,凑过去,悄声道。
“郝珊怀孕了。”
没想到,他倒不似预料中那般震怒,反而还松了一口气,应声顺道。
“是谁的。”
“那不重要,父亲将消息拦了下来,现下只我们几个知道。若谎称医院里是我,将孩子养在我们名下,你觉得可以吗?”
她面带倦容,眼睛熬得通红,徐徐道来。
紧接着,他放下杯子,凤眼半垂,轻快接道。
“当然,你的决定我都赞同。”
“还有,母亲气坏了,昨天我去时还晕着,你既回来了,就早点过去瞧瞧。”
说着说着,她眼皮子直打架,思绪也不知飞向哪去,说话颠叁倒四。
“我晓得了,你快去歇着吧。”
他伸出手掌,盖在她眼皮上,粗粝的皮肤磨得她睁不开眼,便推开手起身去床上,沾枕头就着了。
见她睡下,那只手又凑在脸庞上,轻轻地抚过她的眼睛、鼻子,却又很快抽走,跟着主人一起转身离去。
重阳节,儿子要回家,郝太太吩咐下人准备了许多菊花摆在院中。因着郝珊还在医院,童葭瑶也没什么心思瞧,只挽着郝玙的胳膊一道坐下来,听他们母子聊天。
桌上,一碟豌豆黄引起了她的注意,夹一块放嘴里,味道与之前大相径庭。看来,他们连最后的一点牵扯都断开了。
回去的路上,见她心不在焉,郝玙干脆叫汽车夫开去北海公园,将人拉下车一起散散心。
凉风一吹,她似乎清醒了一些,环顾四周,僻静得很,人也少得可怜。可他却饶有兴致,坐在长椅上,跷起腿,胳膊搭在椅背边,和煦地笑道。
“我们很久没有出来逛逛了。”
周围越发安静,她警惕地扫视一圈,不安地催他。
“我心里总毛毛的,咱们回去罢。”
“别怕,有我呢。”
话音刚落,草丛中秫秫地响起鞋底与泥土交杂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消音枪的闷响直冲他而来。他反应迅速地挡在她面前,揽进怀里。
子弹擦着他的胳膊划过,钉进椅子后的一棵树干里。
周围的士兵听见动静,纷纷赶来,将这儿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吓坏了,软着身子挣出来,来回查看他的伤势。
右肘上方一处,皮肉向两边翻开,血从中间汩汩地窜出,他一声不吭地捂上伤口,血又从指缝中流出来。
明明只是擦伤,可血却止不住地往外流。她哆嗦着扶他一起上车,赶去医院,缝了几针包扎好,回到家里。
“真的没事吗?”她在床边涮手巾,交搓拧干水,走过来递给他。
帐帘里一只手伸出来,他接过巾子,忍着痛安慰她道,“没事的,你快去睡吧。”
时不时传出的闷哼声,揪着她的心,怎么也安不下。
“我来吧。”她拧干手巾,走过去撩起帐子。
见她突然进来,他惊讶一眼又转过身,背朝外。
曾经,他也是个白净清秀的翩翩少年。如今,责任和岁月给他添上些坚毅和硬朗,袒露的后背一道道,全是刀疤枪伤,触目惊心。
鼻子一酸,她眼泪马上要兜不住,还是被他及时推出去,才又咽下来。
夜里,她披上薄毯,轻着手脚从妆匣底层捧出那个蓝色云锦盒。
这是现在她手里,唯一与童阁有关的实实在在摸得着的东西。她舍不得将它留在公馆里,也舍不得忘掉童阁。
从盒中将觞杯拿出来,她用手指来回磨蹭光滑的瓷面。
之前童阁说过,这杯子,就是为她而准备的。
可现在,倒觉得,若她是杯中那只鸟,郝玙才是那盏坚固的瓷釉,他和万千将士用身体替她,替这北平城铸了一道墙,将刀林剑雨、烈日风霜挡在外,替人们谋来短暂的安居乐业。
家国情怀与儿女真情,她都不敢辜负。
只是,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才初秋,天气并未转凉,可郝玙平躺在床,却觉一股冷意涌上心头,再向手脚处散开。
眼前,隔着一层纱幔,帘外窈窕纤柔的背影一晃一晃的,一只手伸进来,柔弱无骨,白皙嫩滑。
拽上那只手,一把捞进来,温香软玉抱了满怀。女人跌坐在他腿上,惊慌地嗔道。
“铭城。”
童葭瑶探上他的额头,滚烫得很,又怎么也叫不醒他,只好伸手推了一把。却不想,他朦胧地睁开眼,疑惑地呢喃。
“你还在我梦里吗?”
说着,像梦里那般,将她拉进怀里,嘴唇迫不及待地贴上去,却被她转头避开,印在了下颌处。
她惊慌地挣开,不可思议地喊道。
“铭城。”
不像梦里那样娇娇媚媚,他一下清醒过来,手指捏上眉心,歉疚地同她道。
“抱歉,我越矩了。”
医生来家里给他打过针,她才放心地回去。等第二日再过去时,他已经去东北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郝珊临盆后,童葭瑶把她接进府来。家里上上下下封锁消息,瞒得滴水不漏。
待月子做完,郝玙也没回来。反倒是,童老太太和童易过来探望,送了好些补品。
车子走后,没一会儿,云遮大惊失色地跑来,一个踉跄跌在她跟前,哭唧唧地说道。
“老爷,在华灯街口,遇害了。”
她死死抓着桌边,听到父亲被刺杀的消息后,眼一翻,不省人事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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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弟弟就回来了。
觞雀 灵堂
葬礼第五天时,童阁回来了。
眼下正是凛冬时节,童葭瑶昨日守了一夜,郝玙催她回去休息,两人一时并未相见。
最伤心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太太,一大把年纪却还要主持丧礼,童葭瑶不忍,搀上她,一起去客房歇一会子。
灵堂中,现下只剩郝玙,零零星星偶尔有几个人前来吊唁,也是看在郝中尉的面子上。
树倒猢狲散,官场中的人最会审情度势,没了部长,次长顶上,只怕这会子应该都在郝家庆贺郝部长呢。
几近凌晨,童葭瑶过来劝走老太太,接替她守夜。
东北形势不太乐观,郝玙临走前过来辞行。给她披好大衣,又系上扣子,将她冰凉的手握紧,关心地说道。
“夜里冷,注意些身体,一有闲暇,我立马回来。”他四处张望,见云遮在一旁打盹,又冲她警醒道,“照顾好太太,时刻备着热茶,若她再染风寒,你也去外院做粗活。”
待他走后,童葭瑶喊来云遮,“忙了一天,累坏了吧,你也回去歇着吧。”
云遮将热茶候在小炉上,委委屈屈地回去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进来,看着女人瘦削的背影,只觉恍若隔世。
她头发盘髻梳在脑后,耳后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菊。一身墨色云锦的旗袍,蝴蝶盘扣从颈子前一直排布到膝侧的开叉缝,只将手腕露在外头,好似夏末荷塘里两节白菱露出水面。
印象中,她很少穿得这样端庄娴静,连他都怀疑起,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中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好久不见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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