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嘴里没一句真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既既
往日在飞云峰,山上女弟子本就不多,且个个都深知赵既怀脾性,便无人敢亵渎这高岭之花,可这越城就不一样了。
钟白随赵既怀一路走来,路边的女子一见赵既怀,就如恶狼见了鹤,什么礼义廉耻,恪守妇道全都作了耳旁风,恨不得马上扑上来,将他浑身舔个遍。
而这仙鹤本人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也或是早已习惯了那些目光,只自顾行路,直直望着前方。
只钟白撇着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自家肥美的大白菜叫他人给盯上了似的。
忽的,一只温热掌心覆来,罩住了钟白的手,她愕然抬眼,却见大师兄勾着唇角,“想什么呢,要牵牵?”
“……”钟白红了脸,小声道,“大师兄,那都是几岁时说的话了!”
男人笑笑,兀自牵着她的手不放开。
他们挑了城中看起来最好的一家客栈,所幸其中还剩两间房。他们便一人一间回了屋,只见这屋中似是许久未住人,桌上落了不少灰尘。
赵既怀皱了皱眉,走到廊上唤小二。
这时,听见下方尖锐的抱怨声:
“哎呀,这客栈脏死了,我刚刚还见着那儿有几只肥老鼠呢,恶心死人了!”一个抱着乳儿的妇人嫌弃道。
老掌柜赔着笑脸道歉,“客官,咱这地势潮湿,今年又闹旱灾,城外的鼠虫都爬进城中了,谁家都挡不住啊,您若有吃食,便下楼吃,莫在房中留下饼屑,吸引了那老鼠,这样,我再给您打个对折,您看成吗?”
……
店小二闻声而来,问,“客官,您唤我?”
赵既怀朝他招了招手,“可有点心吃食?”
大师兄嘴里没一句真话 第19节
钟白正把包袱放下,便见得大师兄端了碟酥饼进来。
“哇,大师兄,你怎知我想吃这酥饼!”钟白惊喜地奔了过来。
这饼酥酥脆脆,一咬便掉成了渣落在嘴里,钟白便好这口。
赵既怀在她桌旁坐下,道,“太子在潜龙谷遇害,潜龙谷距离飞云峰近,太子又在飞云峰从师,出了这事,若是无法寻到凶手,飞云峰便要负责。”
“大师兄出身安阳候,闻余师兄出身武将世家,朝中党政纷争,唯你二家从不站队,皇上此番任命你二人,便是想借此机会扶持你二人入朝为官吧——”
话未说完,钟白便马上噤了声,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这番话实在与自己现下的身份不符,马上打了哈哈,笑道:“但这都是我往日在山上所听得的,具体如何,我便不知了。”
赵既怀望着她,目色意味深长,良久,应了句,“或许吧,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闻余明日应该能到。”
……
子夜,男人解了外袍,却并未立马上床,而是撑着脑袋坐在茶盏边,凤眸微吊着,似在等待什么。
客栈里寂静如许,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作祟,片刻后,邻屋一声尖叫,“啊——老鼠——”
赵既怀勾了唇角,眸光熠熠。
又过片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大师兄,我可以睡你这儿吗?”
第17章 梅开二度
屋中的男人讶异地看了眼钟白,欲言又止,神色稍显为难。
钟白想他定是因上次的事有了心理阴影,便再恳求道:“大师兄,我那房间有老鼠,实在不敢回去。我保证,今夜绝不会忽然爬上你的床的!”
“那……行吧。”
“咕……”屋外传来一声微弱的鸽叫,但钟白并没有听见,仍满心欢喜地跑进了大师兄屋中。
赵既怀挑眉望了眼廊下房梁,与那抹亮色对视。
啪。
他关了门。
夜色昏暗,将满天翻滚的乌云都包庇了去。边陲小城里的客栈为了节省开支并无点夜灯的习惯,凝重的夜色仿佛一只时刻紧盯的猛兽,随时要将人吸入黑暗之中。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在梦中又忆起了前世,只是这回并非在深深宫闱之中——而在兵戈铁马的战场之上。
金鼓连天,流血漂杵。
经过三个月的厮杀奋战,邵地大捷,休师整顿,班师回朝。
零零散散的队伍踏过草地,马蹄踏过浅草,溅起污黄的泥水,拖着腿脚前行的士兵脸上褐黄枯槁,没有丝毫血色,宛如丢了魂魄。
明明打了胜仗,脸上神情却比亡国家破还要难看。
钟白皱了皱眉心,紧抿的唇中冒出两句含糊的梦呓,“你们……师兄……”
那支队伍缓缓前进,远处响起急促马蹄之声,一身黑甲纵马奔来。
来人瞧得并不真切,却依稀能辨出那是闻余师兄,他已然完全褪去了青涩少年的轮廓,下颚处浅浅地长了不少胡渣,更显了男人刚毅。
闻余环顾一圈,怒呵,“将军呢!”
队伍里暗暗啜泣,无人敢应。
“哭什么!个个都成哑巴了不成!”
残兵为首那人缓缓答道,“将军他、为保城南百姓,舍身诱敌,此番换得了战役的胜利,引走了南蛮七万兵马,给我军换得了进攻机会……将军他,埋骨草原,无坟无碑……”
黑骑上的男人睁着双眼,惊骇的神情久久僵在原地,似在努力理解那士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片刻,他暴怒挥剑,挑起了那士卒衣领,脸上青筋毕露,“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闻、闻副将,将军他……”士卒紧咬着下唇,以不让自己哭嚎出声。
“他身死战场。”
草原上扬起了一阵黄沙,掩盖了低低暗暗的啜泣。
“将军临行前便知,此行可能有去无回,将此物交予小人,嘱咐说,若是他没有回来,便将此物烧作灰,洒在这草原之上,与将军长眠。”
粗砺黝黑的手攥着一条小小的藕紫帕子,边角处静静绣了个“白”字……
马上男人浑浊的目色瞪得圆睁,他动了动嘴角,喉嗓之间却一片哑然。
若是我有去无回,便将这手绢烧了灰,洒在这草原之上,随我的尸骨做个伴吧。
浓重的夜色压得梦中人昏昏沉沉,几度挣脱不得。
下半夜,一场夜雨忽然下到,将空气中的浮躁繁琐尽数泼倒,梦中的纷扰也逐渐散去,一夜睡得安稳。
约莫巳时,由着昨晚一场雨的缘故,空气凉快了些,只是外头的天色仍是灰蒙蒙的,叫人起了倦怠心,只想多在床上赖会。
客栈里仍一片寂静,就连店小二走路的声音都放缓了许多,生怕吵醒了各房中的客人。
粗布床帐之下,男人斜支着脑袋,凤眸懒懒地凝望着怀中安静酣睡的姑娘,一脸魇足。
过了许久,客栈里的其他客人醒了,细琐的走路谈话声传进隔音并不大好的房中,那长而翘的眼睫颤了下,未发出什么声音,可一片绯红爬上了娇憨小脸,暴露了她已经醒来。
许是已经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她并未发愣许久,只强壮淡定地,从被窝中缓缓抽出手,却不料腕子被温热的掌心攥得牢固,她小心翼翼地伸过另一只手去掰,可那熟睡的人握力仍是极大,丝毫不能挪动分毫。
忽然,她僵了下,不敢置信地缓缓抬起头,对上男人微勾的唇,高挑的眼角和……戏谑的眼神。
“大、大师兄,我可以解释的。”
赵既怀望着她,没有说话,眉间眼底却淡然平静,似乎早已认定了她会在夜间爬上他的床,甚至眼中还有一丝认命了的释然。
“大师兄。”钟白坐了起来,诚挚地盯着大师兄,“如果我说,是床先动的手,你信吗?”
“……”
赵既怀缓缓坐了起来,拉着被角往后缩了缩,活像一副被人玷污了清白黄花大闺女模样,他别开脸,“小白,你别说了……”
钟白着急地凑了上前,急于辩解自己真不是那垂涎大师兄美色的淫贼……垂涎是真的,但淫贼不至于啊。
“大师兄……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想上、你的床的……”
钟白人在床褥靠里一侧,她屈膝坐在床上,手上拉扯着大师兄挡在胸前的被子,想让大师兄看过来,却不想,赵既怀忽然拉着被子要起身,来不及松手,钟白便直接向前扑了出去。
“唔……”
一头撞在了坚硬如墙的胸膛之上,钟白只觉得眼前顿时冒出了几颗星星。
赵既怀愣了下,又缓缓道,“你若想……便直接告诉我,我未尝不会给你,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不不不不是!!”
钟白一个激灵蹦了起来,顿时清醒,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嘴巴支吾半天,说不出个好的解释,最后只得捡了旁边外袍,夺门而出。
床榻上的浅色帷幔被她逃开的动静震得微微摇晃,男人的目光在床帷上停留了会,起身去了盥室。
飞云峰上本就收拾好了行囊的闻余收到折子,知道大师兄在越城等他,不敢让大师兄久等,生怕给他留下什么怠惰的印象,天还未亮,便匆匆下了山,又打听到了此处客栈。
这会见大师兄屋门紧闭,便想着在门外等等,只等了一会,却见里头居然有个姑娘衣冠不整地跑了出来,面色潮红,头发凌乱。
闻余不敢置信,只觉得心中的信仰在崩塌,可那人跑近了,他才认出那是小师妹。闻余心中顿时了然,更不免生了些担忧,这才下飞云峰第一夜,小师妹就按捺不住,对大师兄出手了吗。
他抿了抿嘴角,心中加了一份沉甸甸的使命感。
两人收拾整顿好行囊,在客栈中点了些早食,客栈里顾客不多,很快就上了三碗粥食和小菜。
钟白低头喝着粥,脸上仍布着淡淡的红晕。
赵既怀却不以为然,仍优雅给她夹菜。
店里一片寂静,尴尬的氛围始终萦绕在三人之中。
钟白咳了下,大声笑道,“闻余师兄,你来得好早啊!”
“还好。”
“闻余师兄英俊潇洒,早上一路进城,是不是有很多姑娘偷看你啊?”
赵既怀挑眉,瞥了眼闻余,他顿时紧张地捏了捏衣角,“没、没有的。”
“咦,怎么会,昨日那路边对大师兄如狼似虎的姑娘们可多了……”
“小白。”赵既怀目色幽幽,“我看,如狼似虎的,是你吧?”
“……”
钟白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她着急地看了眼闻余师兄,又低下头喝粥。
这时,林逸从外头走了进来,“公子,钟小姐,闻公子。”
赵既怀点了点头,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公子,今晨皇城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命您暂任司军,闻公子为副司军,越城及潜龙谷山脚的兵卒皆听遣您的调令。”
赵既怀点了点头,面色平淡,似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一遭,闻余也反应不大,唯钟白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还有……”林逸顿了下,有些犹豫,“昨夜,越城知府和都督听闻您新官上任,皆赶来拜访……”
“听闻?”赵既怀冷冷地打断了他,“如何听闻?”
“这……公子,城中官员大多盘踞已久,整座城中,少不了眼线。”
“连皇城密信都能知悉的,你且去查查,是眼线还是卧底。”
林逸怔了下,“是。”
吃完早饭,三人在客栈中坐了下,赵既怀提议此行并不带任何兵卒,且先去那潜龙谷看看,三人皆同意。
此行不能暴露飞云峰弟子的身份,他们便以三兄妹自称,赵既怀为长兄,闻余为二哥,而钟白为不成器的小妹。
才踏出客栈,这不成器的小妹便觉着地面隐隐暗涌,果然,下一秒街角便涌出了大批捧花拾蕙的姑娘。明明都是娇娇弱弱的形象,可争先恐后的样子却丝毫不见退缩。
“公子可曾婚配?”
“公子看小女如何??”
“旁边的公子也好帅,我要旁边那个!!”
大师兄嘴里没一句真话 第20节
“你可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人家也要看得上你?”
“公子!娶妻找我,我超甜!!”
不成器的小妹知道两位哥哥都是不喜欢吵闹的人,当下有了要守护飞云峰两大门面的使命感,她叉了叉腰,提气吼道:“姑娘们,我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是,我的两位哥哥清心寡欲,不好女色,不喜欢你们!”
“不好女色?”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那好什么?”
“好——”
钟白刚要脱口而出“男色”二字,手指却忽然被人勾了勾,赵既怀微微俯身,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之人听清。
“小白昨晚才睡了哥哥,这么快便不想负责了吗?”
第18章 茶逢对手
三人骑马行过越城与潜龙谷之间的林道,只觉得自离了越城,周遭便愈变冰凉。
然,许是因为昨夜梦中令人浮想联翩的手帕,许是因为方才那句“昨夜睡了哥哥”,再或是因为此刻寂静得只能听见马蹄声的氛围
钟白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赵既怀骑马走在她的身侧,“小白莫不是中暑了?”
这才五月初,何来的中暑。
钟白知道大师兄在取笑自己,她拉着缰绳,在马背上坐得笔直,“是啊,先生教过,五月不热,稻谷不结,便是这个理了。”
“是吗。”
赵既怀弯了眼角,虽然今日天空一片灰蒙,地面上也丝毫没落下什么树影,他还是驱马到了旁边的树荫下,对钟白道,“那休息会吧。”
三人自晨时出发,一路未停,时下距离潜龙谷约莫两三里,约莫在半日便能到达潜龙谷下的镇子。
“大师兄。”
闻余翻身下马,取下马鞍边的水囊递给赵既怀。
“方才想起,父亲曾与我提过,这潜山帮帮主并非鲁莽山贼,本也出生皇城世家,后不知因什么原因,自己放弃了家业,上了潜龙谷,自创帮派,占山开垦,距今已有十余年,可未有人再见过他,世人皆只知其名,不知其貌。”
赵既怀拧开水囊,转手递给了钟白。
他点了点头,“为首之人名唤洛长非,若干年前和我打过交道。”
钟白将水囊递还大师兄,惊奇道,“大师兄认识他?”
赵既怀颔首,“算认识吧。”
他就着那水囊喝了口,递回闻余,翻身上马,见钟白脸上绯红褪下,便再行路了。
三人在路上未再停留,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潜龙谷山下的小镇。
原以为此处地势偏僻,穷山恶水,镇子也定是十分贫穷的,谁知入目之处,一片繁华喧嚣,这会日落西山,街道上仍灯火通明,街上更是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只是走进镇子时,明显地察觉到周遭的空气陡然降了几个度,明明才是五月初冒头,却莫名像是走在三月的寒春。本还热得脸上发烫的钟白这下竟打了个冷颤。
进入镇子,三人便下了马,牵缰绳走路。
钟白眉心紧锁,直觉此处不对劲。
忽想起小时在画本子里见过,传说中妖魔盘踞的鬼镇便是如此,鬼怪们会用幻术营造出热闹繁华的景象,诱使人们相信眼前的一切,并毫无防备地踏入陷阱,继而在睡梦中被妖魔吞噬了魂魄。
于是她警觉地拉紧了包袱,许是心理作用,竟觉得空气里的风穿过衣袖,凉飕飕的。
她扭过头想提醒大师兄。冷不丁地,却在耳旁听见了一声鸽叫,一颗小巧的白羽脑袋从包袱里钻了出来。
钟白惊喜,差点忘了还有这未卜先知的仙鸽在。
又念得方才仙鸽的一声叫应是否认了她的想法,便觉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牵马行在一旁的赵既怀则冷眼望着这一人一鸟,神情不太自然。
这鸟多嘴,净坏他好事。
晨时三人自越城客栈离开,便径直去了马厩买马,钟白和闻余在外头等,赵既怀自马厩出来,只道今日来得不巧,马厩前两日才接了笔大单,时下马厩里只剩了两匹马。
如此,她便只能与他同乘一匹马了。
眼见钟白将信,那从飞云峰便一路跟随的鸽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只叫了一声,便让她改了主意。
钟白道,大师兄许是寻漏了。
便自去里头寻了圈,顺利牵出了三匹马。
那鸽子得意地在他头顶转圈,赵既怀沉着脸便要将它抓了丢开,却被钟白一把拦下,口中直说,不可,这是仙物,扔了要遭天遣的。
随后那鸽子竟两脚一翘,贱兮兮地躺进钟白怀中,一副被他严重迫害了的样子。
钟白心疼,便将它小心放入了包裹,一路将它护在怀中背着走。
赵既怀冷眼瞥着,又气又疑,只觉得心中有一缸酸水满得就要溢出。
那地方,他还没躺过!
可偏生那生得贱兮兮的东西是只鸽子,自己也不能真拿它如何,反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
好一出茶逢对手,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赵既怀冷冷瞥了眼那鸽子头,与那黑黝黝的视线对视上,隐隐有火光迸出。
赵既怀想,红烧的味道该不错。
仙鸽冷笑,就凭你,也想吃你鸽爷爷?
但钟白并不知这两人之间的交锋,只觉得大师兄的美色果然是人神共愤的,竟连仙鸽都被他美晕了过去。
镇子地处两州交界,平日来往住宿的旅人也不少,因而客栈也开得规范,他们挑了家看上去装潢不错的客栈住下。钟白还特意问了那掌柜,客栈中可有老鼠。
那心宽体胖的老掌柜当即放下狠话:
“客官放心!若是小店出现了一只老鼠,我当场吞了它!”
闻言,正要走上二楼的背影顿了下,似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客栈比之越城的那屋宽敞明亮了许多,屋子坐北朝南,布置大气,丝毫瞧不出其开在这如此偏僻的小镇。
钟白一进屋就丢了包袱,整个人瘫倒在床榻上,往日鲜少骑马,今日在马背上颠簸一日,只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脑海里闪过起昨夜梦中的景象,沾满了黄土和血水的草地,凄楚哀鸣的军队和那……藕紫色的帕子。
钟白打开自己随身的包袱,并未在其中寻到那条帕子。想来应该是落在飞云峰了。
她想起那日二师兄与她澄清了误解,说大师兄并非喜欢男人,只是心高气傲,未必看得上凡间俗人。
再联想到先前那句“你若喜欢她,为何不带她离开”,钟白敛了敛呼吸,心中想到了什么,却又隐隐有些不愿接受,只觉得若这份情谊为真,那自己的前世种种,可过于顶天的混蛋了。
未过一会,赵既怀来敲门,说要带她去吃点东西,钟白正解衣裳呢,顿时来了兴致,她应道,“等我一会!”
屋外的人挪了挪脚,从客栈侧方的天井往上望,夜空被乌云笼罩,见不到一颗星星。
赵既怀抿唇顿了下,换了个方向。
…
“大师兄?”闻余打开门,有些惊讶。
男人微微颔首,从袖中拿出一份牛皮纸递于闻余,“会看地形图吗?”
闻余愣了下,眼中流露出惊喜的色彩。他接过那牛皮纸地图,连连点头,“会看,大师兄就交给我吧!”
…
未倾,钟白从房中走出,兴奋道,“大师兄,咱们上哪儿,吃什么呀?我听闻这儿的糖炒板栗很出名!”
“馋猫。”赵既怀刮了下她的鼻尖,转身走下了二楼,“逛逛,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咦,闻余师兄不来吗?”钟白往上头望了一眼。
“嗯,问过了,他不来。”那人风轻云淡地说。
“咕…”
两人并行走出客栈,客栈外灯火通明,却未见什么烟火气,寻了个当地人一问才知,镇子上管辖严谨,放吃食的,都开在同一条街,不远,穿过这条街就是了。
“大师兄今日怎的忽然想逛街呀?”钟白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脸上的兴奋都藏不住了。
前世她随沈煜川下了山之后,他们便立刻坐上了马车,马车一路不曾停留,快马加鞭赶回了皇城,后来她便住进了太子府,府上繁文缛节多的很,就更别说出门了。
赵既怀跟在她身后,声音温沉如夜里的暖风,“往日师弟师妹一聊到山下各地的风俗特色时,你便插不上话,此番下山,师兄带你各处都走走。等日后回了飞云峰,你就有话和他们聊了”
前头欢快的身影顿了下,钟白微微弯了嘴角,心中一阵暖流涌过。
“大师兄,你会和我回飞云峰吗?”
灯影绰绰,夜色漆黑而纯粹。钟白回过头,含着笑意问他,指尖捏着衣角。
见那人默了下,钟白又马上笑着收回了眼,“我就随口问问,大师兄若不回来便好办了,没人跟我抢掌门的位置了。”
赵既怀走近了钟白,目色深邃得似要融进这浓厚的夜色中,他俯身在她耳畔,声音低沉,“小白不让我回飞云峰,是应了我早上的问题吗?”
“早上的问题?”
钟白愕然抬头,直直撞进了那人深邃纯黑的眼瞳中。
不远处热闹摇曳的灯盏打来几片暖黄的光,将她樱红的唇照得更为艳丽诱人。
赵既怀直直的望着她,眸色越来越深,轮廓清晰的喉结在光影中滑了滑,他轻笑一声,“没事,去买东西吃。”
钟白眨了眨眼,缓缓想起早上的问题,一片酡红爬上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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