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喜酌的小说
汤曼青手机还夹在浴袍下的胳肘,厉骞松一口气,直接撩起裙摆一样的毛巾随便擦了擦脖颈,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走衣服,有些腼腆地道了一句:“都听你的。”
“干洗不用你去送,一起出门,合同签完大概会有电话。特殊时期,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心不安。”
天气预报也想不到一早阳光明媚竟然在晌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厉骞于半小时前离开车子,顺便吩咐司机载车中人在附近随意消遣,商场也好,美容院也罢,但一定不能让汤曼青身影落单,在人群中失去视线。
汤曼青很久没有这种百无聊赖的时间可以打发,将他掖给自己的卡随意插在手扣内,也不想消费,瞥见沿街商铺冷冷清清,干脆走到厉信资产对街的奶茶店里点杯热饮。
奶茶店的小圆桌上放着新鲜的绿萝,司机老赵就站在车旁撑着黑伞静候。
汤曼青今天难得穿着休闲,因为没有什么华服,一条不讨喜的高腰牛仔,上头罩一件宽大的白衬衫,竟然也得到吝啬金主的赞誉和夸奖。
高脚凳上她露出的手腕和脚踝都是细瘦如少女的,面上只有口脂和颈边的吻痕是鲜红,可暧昧的痕迹像某种洗不掉的味道,能从一个人的皮肤里渗透出来,一下子将她与平常的女学生分辨。
所以方才奶茶店的老板,才会趁找零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她是闲来无事等金主下班的情人,也是冒险用自己电话将照片发送给警方的线人。
好一阵,街上都没有任何车子和行人经过,除了窗外的雨,似乎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手里的热饮冷了,雨也打湿司机的裤脚。
不知道过去多久,厉信资产大门被重新推开,厉骞一眼望到汤曼青的位置,竟然像个大男孩一样朝她迅速摆了摆手。
右手上那只劳力士是她昨天随手买的,竟然一早也被他翻出来戴在手腕。
“叮”一声,包内的手机亮了,汤曼青低头,从厉信大厦追出来的张安琪正在扯住厉骞的衣袖气愤地理论着什么。
再抬头,汤曼青已经清空了讯息栏,街对面的厉骞也如愿挣脱了张安琪直接朝着奶茶店大步流星。
被雨伞罩住塞进车里时,汤曼青眼前的画面还是迟钝的,厉骞再一次向她道歉,问她是不是等了很久。
他明明真的不爱道歉,现在讲对不起像吃饭。
坐进车里时,汤曼青眼底还残留着雨滴掉落地面的残影。
好像拿钥匙捅了生锈的锁芯,转得很慢,但又被她找到某种正解。
烟酸,阿力哌挫片,多巴胺补充剂,被厉骞藏在身上大把吞食的药片确实不是毒品,几分钟前经警方将照片拿给医生确认,全是用于治疗精神疾病的处方药物。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厉骞竟然生病了,就像她可怜的阿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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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痛 第三人。
上午接到汤曼青的联系后,邵丽立即亲自走访了刑警队的证物保管科。
虽然近年来,周氏投资背后的实力至今仍然神秘,但白杨这个名字,她记忆尤为深刻。
应该是从警校毕业实习那年春天,当时邵丽还没有进入经侦队,跟着师傅驻在蓟城新市区一片的派出所内打杂。
其实应届生做实习片儿警,等待考试合格的调令,大多处理的都是寻常百姓家鸡毛蒜皮的事情。夫妻吵架动手,家庭宠物丢失,再不然就是酒后闹事,光是头一个月里,邵丽值夜班在醒酒椅上就铐过不下十个醉汉。
可想而知,第二个月,蓟城立夏的第一天,当晚接到有人被绑票的报警电话时,她整个人浑身会有多么战栗,多么激动。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刑事案件。
报警的是一对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情侣,并不是被绑票人的直系亲属,甚至男青年同被害人作为堂亲,已经长达十几年没有联络过。
而绑票人偏偏还和他有过情感纠纷。
案件的一切细节都显得那么可疑,不怪警方会怀疑过报警人的动机。
但是将案件移交给刑警队后,白杨非但没有推脱,还非常主动地选择配合警方的工作,并且立刻前往绑票地点,同犯罪分子做时间上的拖延和博弈。
而邵丽,因为是当天执勤的唯一女性,则被指派陪同情绪紧张的宋佳怡,看似是安抚相关证人情绪,其实则是暗中观察她对待天台搏斗的反应。
幸好当时案件处理的很成功,受害人被白杨从高空中救下,而罪犯也就地伏法。
警方所怀疑的事情没有发生,因为不到一周,关于白家的陈年旧事同经济纠纷,就已经被受害者自己彻底向媒体曝光。
舆论喧嚣不止,白杨同宋佳怡这对男女彻底洗脱共犯嫌疑,而结案也进行得异常迅速,因为绑匪袁纱希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成瘾,所以口供基本无效。
物证人证已经足够被检方定罪,没有从犯,没有教唆,袁纱希作为唯一罪犯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今年即将迎来出狱。
证据盒内的物品基本已经被销毁,太久之前的结案也没有被录入公安系统,但还好破旧的卷宗还在,吹开牛皮纸上的灰尘,邵丽快速翻到犯罪嫌疑人的几次口供。
进行交叉对比。
虽然叙述方式凌乱不堪,间或还提出有医生共谋的“谎话”,但反复比照了几次,邵丽确定,袁纱希曾经坦白过自己之所以会犯案,是因为希望白杨同津哥合作。
而据她所说,津哥,也正是白杨当时工作刺青店的幕后老板。
袁纱希几次提到,自己是蒙冤受骗,其实津哥根本洞悉一切。
输入系统,当年环球一号地下的刺青店早就关门大吉,白杨如今也成为赵甄晓手中最热门的新兴画家。她从业七年,更加没有刑警队内听说过任何一个叫津哥的人物。
当年案件发生后,白家企业大部分股份都成功被蓟城所在的投资公司收购,现在早已经泯灭在不断更新交替的资本中,至于谁对白家进行了融资,解构,重组,都已经是无法重启调查的事情。
可就是白杨这样一个曾经在邵丽面前展露过正直,勇敢的青年,怎么会如今沦落到和厉家这种吸血鬼一起诈骗公众的地步?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邵丽做警察许久,见到的罪犯不在少数,她坚信狗改不了吃屎。也认为善良和同情一样,是刻在一个人的骨子里的,当年白杨不需要靠“失手”杀人来争夺家产,如今也不可能靠虚假炒作来替自己赚足厚本。
根本没有必要。
何况如此庞大的洗钱犯罪,通常需要一两年的周期来慢慢部署,可从汤曼青口中透露,厉骞似乎对此次事件有十足的信心,从签下画家到成功洗钱,大约也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收手。
甚至跟在厉信资产的钉梢的人向她报告,张安琪从午后开始,已经在安排拍卖行的工作,实在是太过蹊跷。
起身时邵丽重新归置好卷宗,准备再走一趟蓟城女子监狱,手机震动,她划开屏幕,是她派去确认药片型号的队员。
再叁确认后,邵丽将结果发给汤曼青,并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而除了她们二人外,得到这次消息的第叁人也完全没想到,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精神科就医史的厉骞,经历了月前的枪击后,竟然如今在随身携带着大量正常人服用后会致幻成瘾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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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痛 人血馒头。
厉骞从上午起开始等待的电话无关生意,也无关厉家。
两人吃过一餐便饭,他中途接了个电话,精致的眉宇间便藏不住喜色,牵着她的手亲自开车,神神秘秘地说要给汤曼青一个惊喜。
想着大约是时下新款的汽车或珠宝,汤曼青思绪晦暗,有些难言的情绪翻来覆去没有出口,难免在暖洋洋的车厢内昏昏欲睡。
午后的春日真美,尤其是去厉家私人医院的那条路上,风景甚好。
蓝紫色的郁金香仿佛花海,而半高的玉兰数簇拥着,一朵朵白色的风铃,就是被海风卷起的泡沫,随着车身带来的气流滚落一地。
车窗外不停略过油画般的蓝天白云,可厉骞的余光一直频频落在汤曼青柔软侧脸上,看不够般的一遍遍描,直到将车停稳。
唤醒汤曼青没费太多力气,像哄孩子般将手指轻轻拍在她肩膀,等到她睁开眼睛察觉自己身处何地,再尽量保持平静地揽着她的肩膀上楼。
院长办公室在五楼西侧,会客沙发很宽大,正对着患者午后的活动场地。
从他们进门起,汤曼青就一直垂眸盯着窗外那些蓝白相间的人影,任由主治医生的演讲多么激情澎湃,她也几乎没有反应。
十几分钟过去,等到对于他们为汤白夏争取到卢森堡研究所项目治疗名额这件事言无不尽,主治医生再也无话可说时。汤曼青也只是目不斜视,将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搁进了托盘。
如此天大的好消息,随随便便换个病患家属,大概都要哭天抹泪地给医生下跪,可在场没人料到汤曼青会有这种反常的模样。
厉骞本来准备好的话也冻在喉咙里,本来就不善言辞,还在紧闭双唇组织语言。
院长人过中年毕竟老成,看出汤曼青有所防御,笑着为厉骞亲自倒了一杯茶,但他视线是望着汤曼青的方向,缓缓地说:“我们这两年来一直都非常重视汤小姐的病情,并且积极在和国外的医生进行定期会诊。其实半年前,汤小姐的病情就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您应该也看到了,她现在基本没有自残行为了。暴力人格也接近被抹掉的边缘。”
“事情并不像之前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她仍然有痊愈的机会。”
“两年前您父亲把监护权移交给厉先生,也是为了她能在这里得到更好的治疗……这一点上,您大可放心。我们做一切都是为了病人。”
听到监护权叁个字,汤曼青终于回过头,她玻璃一样透亮的眼睛里闪着冷光,在即将情绪崩溃前,一言不发便起身向外走。
主治医生当然清楚汤曼青和厉骞的关系,平日里就看她这幅极其不配合医院治疗的德行不大顺眼,这会儿已经讲得口干舌燥,何况去卢森堡的机会多么难得,不只是要有资金支持,光是他自己就写了多少封邮件过去帮汤白夏争取。
普通人想都不敢想。
“真够费力不讨好的,病人摊上这种家属也是倒了霉。当爹两年里一次都不来,当妹妹的更是不闻不问,院长,要我说,咱们还征求她同意干嘛?厉先生签字,直接给送过去。救人治病,还得看她脸色?”
“怎么,家里有个精神病人就这么丢人?你们这种能瞒就瞒的情况,才是对患者最大的不负责!”
主治医生的话像机关枪,能把人打成筛子。
世人不知,汤家有两女,确实,自从汤曼青出名后,每每接受钢琴界的外界采访,汤父和汤曼青也总是第叁位家庭成员避而不谈,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汤白夏的身份不体面,她并不是正常人。
少时丧母,父亲不争气,小小少女要在完成学业之余处处照顾幼妹。
汤白夏在十八岁的时候,突然患上了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多重人格。
不仅如此,她的核心人格还具有严重的自虐倾向,虽然病发后就被父亲送进了疗养院强制治疗,也一直由专业医师医治着,但她至今为止,已经被侧写出的人格,不少于四个。
而国内精神科的治疗手段,对她来说,基本是无效。
所以当年汤曼青得知父亲因无力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将阿姐接回家后,没有率先考虑自己的爱情和事业,会急于来祈求厉骞为她家里还债。
因为对她来说,童年与阿姐相依为命的感情比金珍贵,更重要的不是父亲的债务,也不是她的梦想,而是如果缺少专业治疗,那么以汤白夏那种疯癫的状态,根本没有几年好活。
有朝一日,她还想要阿姐重新变回那个坐在钢琴前,对她微笑的正常人。其实他们都说她汤曼青钢琴弹得好,可她却觉得自己永远追不上没生病前的阿姐。
是她带她识谱,在她小时候哭闹不止时一遍遍为她弹奏莫扎特。
可一年前汤曼青断指那天,厉骞强奸了她还不够,杀人还要诛心,盛怒中他冷笑着向她扔出了手机里医院定期传送给他的病患侧写,也彻底打碎了她对人生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她这些年一直以为阿姐因为精神脆弱,在过小年纪承受太多家庭压力,后来又因为恋爱失败而心力交瘁,导致患病。
未来有一天,阿姐找回了主人格的记忆,一定会变得好起来,她仍然会变回那个充满灵气浑身透亮的阿姐。
可厉骞手机里面的诊断记录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汤白夏之所以会患病,是因为她在幼年遭受了长达数年的性侵,而性侵她的犯人,大概率就是汤浩的朋友,他们家庭的熟人。
因为副人格“只拥有八岁智商的小女孩”在描述这件事时,一直亲切地称呼这个人为熊猫叔叔。
熊猫叔叔在一个午后打开了电视机播放“动画片”,熊猫叔叔脱掉了她的衣服和她玩了一个电视上在做的游戏。
厉骞并不知道这个顶着可爱动物名称的犯人是谁,可能他对区区一个精神病人本来就不在乎,更无意去深入为她调查什么,隐瞒是嫌麻烦,选择不再隐瞒,只不过也是想用这些残酷的事实来惩罚汤曼青,向她证明,她这辈子在追求的目标,根本都是死胡同。
除了自己,她不会拥有爱情,也不会得到亲情,更加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逃跑。
事实上厉骞当时这一招棋确实是成功的,因为这件事,汤曼青早将自己的生门全都封死了。
不是她被对方精神打压到认为自己不会再拥有新的人生,而是她断定自己根本不配。她对厉骞说谎,何尝又没有对警方说谎,她从那时起再也没有想过叫邵怀玉等她。
一切不过是自毁的推脱之举。
“熊猫叔叔”这称号是汤曼青和姐姐之间的小秘密,小孩子只知道黑眼圈可笑,却不知道那是长期纵欲身体虚浮的下场,犯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帮助汤曼青举办个人演唱会的钢琴启蒙老师。
那天她才知道,原来阿姐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她,阿姐之所以会遭遇那样的事,也是因为她。
她在舞台上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光彩,都是以牺牲阿姐为代价得来的人血馒头。
她这种烂人本就活该和厉骞这种人去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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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痛 恋爱很痛,痛到像是有老鼠钻进身体。
厉骞这狗东西真的太会割人心了,汤曼青不念佛更不信教,可这一年来也在噩梦醒来时常常祈祷:她不再希望阿姐能找回痛苦的记忆,她只迫切希望自己能变得有多不幸就多不幸。
当年的犯罪人功成名就,早就举家搬迁到国外查无所踪,她连为阿姐报仇的对象都没有,唯有在内心过于痛苦时,盼望着电影情节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觉醒来,能回到过去。
这一次她不会再选择展露什么狗屁天赋,她只求能和阿姐过上最普通的生活,学历不用太高,房子不用太大,两个人相依为命,开一家很小的店面就会过得很好。
这就是为什么这一年来,先后经历了这么多让她的自尊心都无法忍受的事情,但只要不触及汤白夏这根底线,汤曼青被反复折磨时,很少会和厉骞大肆翻脸。
不仅因为她恨他恨到要搞垮他,也因为她更恨自己,她在用错的事惩罚自己。
可千不该万不该,厉骞今天不该又将这件事情当众提起,拿汤白夏的病情像逗猫棒一样逗着她玩儿。
汤曼青竭尽全力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内心太过失控,所以强压之下,表现在外头,整个人的肢体状态就是极其僵硬的。
她面无表情,更没法争论,最后面上很快要绷不住了,就只顾着往门外冲。
汤白夏的病没可能会治好的,“痊愈”两个字根本是笑话,汤曼青知道,就算她恢复了,也不会好起来了,而是要永远记着那些恶心的东西过一辈子罢了。
人生中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坐上时光机器去弥补的。
幻想是幻想,但错了就是错了,尤其还是那种毁灭性的伤害,根本没人能去救治当时的状况。
电梯等不及,汤曼青便往歪歪扭扭地往楼梯间跑,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可怕,脸色煞白,下巴抽搐,行动时关节都快错位了。
难看到周围所有医护人员都皱眉怜悯地看着她,仿佛疯子不是别人,她才是最需要住院治疗的那个。
隔音门回弹,手指来不及躲避,被开合门夹到她也同样默不作声。
只是怎么会楼梯也看不清,眼看脚下就要踩空,后方突然伸来一双坚实的手臂,牢牢将她腰肢握住,随后将那条细瘦的脊椎贴近自己胸膛。
汤曼青在发抖,好像很冷。
将坏秘密藏在心底,如同在心中养蛊,别管汤曼青表面能装得多么刀枪不入,可只要暴露一线情绪上的脆弱,那些疼痛的东西就会翻涌着从脑海深处冒出来,将她浑身咬得稀烂。
往事一瞬间在她面前重现。
其实汤白夏的病不是没有预兆的。
被熟人性侵的犯罪行为多数情况也不是那么天衣无缝,犯罪人利用的,不过是儿童的无知,和周边人的轻视,隐约还记得童年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汤曼青和姐姐一起前往老师家中,老师都会借口阿姐弹得不好,单独带她去楼上的隔音房。
而每一次汤曼青在楼下结束弹奏,阿姐再被老师带下来时,都会含着一跟水果味道的棒棒糖。
汤曼青那时正是嗜甜的年纪,回家的路上也很想尝尝那颗糖,可唯独那一次,阿姐不仅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还冲她发了很大的火,将她拽到偏僻的小巷里,狠狠掐紫了她的胳膊,哭着告诉她绝对不可以吃老师的糖。
如果她是好孩子,就要好好听自己的话。
应该就是那时候吧,每一次趁着上课的便利条件,阿姐都在承受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可汤曼青却在享受钢琴给自己带来畅游精神世界的愉悦。
这种家庭式教学持续了整整四年,汤白夏的基本功一直没有长进,相反,汤曼青的成绩突飞猛进,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原创作曲,直到八岁那年,汤曼青在父亲和老师的帮助下举办了独奏。
再然后,汤曼青出名了。
他们一家也从鸽子窝一样的老房子搬走,住进了足足有叁层联排别墅里,可即便这样,恐怖的事情没有停止追寻阿姐的脚步。
汤曼青清楚地记得,在他们搬进新家的上半年,阿姐突然告诉父亲自己不想再弹钢琴了,她即将步入高中,想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自己的文化课上。
汤浩那时候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包装小女儿身上,自然很快同意。
那时候的阿姐真快乐,每天都忙着学习补习,还参加了校外的拳击兴趣班,以往下滑的文化成绩也真的在渐渐提高,可好景不长,下半年时,汤曼青发现自己的阿姐竟然偷偷“早恋”了。
每一个周六的下午,汤白夏都会假借“练拳”的借口,穿着一身运动服,但在书包里藏着白色的袜子同连衣裙走到街角的报亭边与“男朋友”会和。
而每一个周六的晚上,她回到家后,又会一言不发,迅速跑到浴室,将热水开到最大,一洗就是一个钟头。
每次出来时,整个人看起来都要被热气蒸到虚脱,再也没有练拳时那种鲜活的生命力了。
那年碰巧也正是“曼青小夜曲”开始进入版权商讨的阶段,汤曼青和汤浩太忙了,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同汤白夏交流。少有的几次,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彻夜不眠,关于“早恋”的对话,也是寥寥几句皮毛。
汤曼青问她恋爱是什么感觉。
可阿姐却告诉她,恋爱很痛,痛到像是有老鼠钻进身体,可末了又有一种廉价果糖的味道。
汤曼青懵懵懂懂,从前半句就害怕地捂住耳朵,说那自己永远都不要恋爱,永远做姐姐的宝贝。
阿姐则抱着她的头,重新哼唱起了莫扎特的小夜曲,末了告诉她,一定要为自己的恋爱保守秘密。如果被大家知道,她可能都会害羞地死掉。
汤曼青好听话,所以每一个周六,她都会眼巴巴地从窗口望着阿姐离开时的背影。
有时阿姐站在院子里会停下来,回头凝望她,她还会捂着嘴角偷笑,同她打暗号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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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痛 一切没能留心的举动都是帮凶。
怎么会毫无察觉?
一切没能留心的举动都是帮凶。
每一次阿姐嘴里含着的糖,每一次阿姐矗立在大铁门前的面孔,现在想来都是一种沉默的呼救。
可汤曼青作为她最亲近的姊妹,竟然全部没有领会。直到阿姐成年,和“男友”闹起了分手,后来疑神疑鬼开始出现幻听和幻视。
恋童癖永远只能对儿童燃起罪恶的兴趣,可阿姐却把那些侵犯当成了唯一能化解自身羞耻的爱情。她成年那天,也是被所谓“爱情”彻头彻尾抛弃的那天。
她的身体没用了,她的“喜欢”也一文不值了。
后悔不能形容汤曼青眼下的情感,她更像是被处以凌迟,痛得肝肠寸断。
厉骞抱着她,想让她暖和起来,声音放得很软,几乎要低到尘埃里,他解释再解释,自己没有恶意,院长包括医生都是出于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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