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毒不侵
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栗棕色及肩长发披在身后,五官温婉,眉清目秀,脸颊笑意楚楚动人,在翻译人员结束翻译后,叶清璇拢了下耳边长发,分别以中文和英语落落大方的向在场嘉宾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内容稍添几句,措辞到位有礼,称一句才貌兼备的大家闺秀绝不过分。
职业操守不允许自己在工作时为无关的事走神分心,薛眠收回目光,将所有的注意力重新投向手上的电脑,一边耳听发言,一边快速笔记,两个小时的会最终无风无浪的顺利结束。
因为新年伊始商务活动并不多,翻译完今天这场,大概率小半个月内不会再有什么其它工作安排。薛眠起身收拾好个人物品,会议室里已经稀稀拉拉不剩几个人,待他提上电脑包正要出去,一道清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勘勘叫住了他。
“可以稍作留步吗,薛先生。”
是叶清璇。
薛眠整个身体顿了一下,原地站定了得有十几秒,最终应声回头,以坦然目光迎视向对方,回了一声:“您有什么事?”
“不用称‘您’,我们是平辈。”叶清璇婉然一笑,主动伸出手道:“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清璇,你也可以叫我yvette。之前有听南渡提过薛先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翻译家,所以一直想见见,因为我本人对语言很感兴趣。今天会上一听,薛先生的翻译水平果然不负南渡的一番盛赞。”
本来突然被对方这么叫住,心里一开始只有疑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这会儿听她一口一个“南渡”叫着,显然两人关系亲密,心里最初那一层疑惑也渐渐散了,逐渐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感抵触所取代,竟是一秒都不想多呆,只想立刻抬腿走人。
“叶小姐过誉了,只是一份工作而已,谈不上翻译家。”薛眠抬表看时间,表情倒也诚恳,语带抱歉道:“一会儿还有其它工作安排,叶小姐要是没别的事,恕不奉陪了。”
“薛先生知道我和南渡的关系吗?”见他迈步要走,叶清璇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但也只这一句,就将薛眠要走的两条腿顺利困了下来。
眉头微微一拢,薛眠转过身:“叶小姐为什么觉得我需要知道两位的关系?”
“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叶清璇说着,目光轻转,将对方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了一圈,倏然一笑,道:“确实是南渡喜欢的类型。无论从内在还是到外表,薛先生都是百里挑一的。”
一句莫名其妙的直言不讳让薛眠眉头瞬间拧成个高耸的山峰,面露警惕的盯向对方:“初次见面尚不算熟,叶小姐不觉得刚才的话太唐突也太失礼了么?”
“可如果薛先生刚才问了我我和南渡的关系,你就不会觉得唐突失礼了。”会议室里人早已经走光,叶清璇推开手边座椅,声音轻轻柔柔的,倒不像有敌意的样子:“南渡的情况我都知道,甚至可以说再了解不过。他和薛先生有过一段过去,但我并不介意,毕竟你真的很优秀,值得他喜欢。只是很抱歉,现在的情况已经和薛先生你想的不一样了,因为……我和南渡就要结婚了。”
好像有个巨大的玻璃球从百米远的高空坠下来,“砰”的一声炸裂在耳边。无数碎渣子因为这冲击力而飞速往外四散,像子弹一样不断扫射,锋利的弹片划过脸颊、划过脖子,最后铺天盖地扫向全身,无一处毫发不损。
是真的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原来费南渡也会有结婚的一天。
如果不是现在亲耳听到,薛眠如梦初醒,过去那漫长年月里他到底在潜意识里埋藏了多少笃定,笃定那些人类都会经历的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不会发生在他和费南渡身上。
是打哪儿来的自信?
自信不管多少年过去,费南渡理所应当的必然会保持孑然一身,就和他一样。
但如今——他的未婚妻就站在自己面前,亲口宣告他们将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费南渡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也是这世界的一份子,他是“正常”的,他不需要被例外。
搭在椅背上的手有那么一瞬莫名攥紧,薛眠一脸镇定自若,甚至还笑了一下,道:“那就恭喜二位了。叶小姐,没事的话我能走了么?”
“薛先生,”叶清璇出声叫住他,用一种薛眠没看懂的神情望过来,问:“听完这个消息,你只有祝福吗?”
薛眠也看看她,突然自嘲般的哂笑了一声:“我和叶小姐称不上熟识,和你未婚夫也早没了关系,只有一般的工作接触。叶小姐如果嫌口头祝福太轻,那等二位办婚礼的时候,我会托人送上一份礼金,多的……就不便相送了。”
“我以为你会多问一些,或者生气,或者甩手就走。薛先生,你的淡定在我意料之外。”叶清璇微微蹙了一下眉,似乎不能理解对方的反应为什么会如此平淡。
质问。
生气。
甩手就走。
薛眠一边听她说着,脑子里也按部就班的尝试着带入以上情绪,然而却发现没有一样符合他现下的心境。
他为什么要生气?
他有什么立场做质问?
不过就是多年后一对怨侣再重逢,难免在某几个时刻心里产生过几丝不该有的悸动。不过就是被一些久违的温柔缱绻打动过几个瞬间,因此滋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可耻幻想。不过就是最后没压制住人性深处攀升的欲望,和一个早已经分手多年的前任上了两次床……
他不会生气的。
他也不会再抱有不该有的幻想。
薛眠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费南渡的头像,毫不犹豫的删掉了两人本就为数不多的几条聊天信息,包括那声除夕语音祝福。
然后他抬起头,从容的笑着朝叶清璇颔了下首,清楚无比的答她道:“不会的。叶小姐不用顾虑,我永远都不会有为他生气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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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喽童鞋们:
我回来啦!
鉴于周末两天怕来不及,今天开始就逮住空闲就更新,本周日连载完毕大结局,坐等开饭~
——爱你们~
竹马 坐北5
碰到秦笛是个意外。
那天从云汉回来后,薛眠推掉了所有不必非得他出面的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五天。期间画了三幅画,嫌不好又扔掉两幅,最后留下的那幅他站在书案前默默端详了半小时,决定把它裱起来。
五天里费南渡打来过两次电话,但都被薛眠选择性无视,直到铃声自动挂断才罢休。后来薛眠就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一条微信,黑色文字搭建的信息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还有一周回来。
我管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眠面无表情的盯着消息,默默腹诽。
接着扔开手机,换好衣服,拿着画出了门。
裱画是门讲究精巧的手艺,薛眠常去的有一家老店,不过离市区很远,将近三十公里。刚开春的天还风寒料峭着,薛眠给自己围了围巾,带着画直奔目的地。彼时已过中午,路上车不多,没过半小时就到了地方。薛眠推门进去,学徒小昭正在柜台边忙和。
“咦薛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啦?”小昭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薛眠接过递来的茶水,把画交给了小昭:“韩老板在吧?”
“师父在的,就是这会儿刚巧有客人要陪,马上就好,您先稍坐喝口茶。”小昭接了画,都是熟客了,也不拘泥,当着薛眠的面展开了画,一边欣赏一边啧啧赞叹:“要说您的画现在意境是越来越深远了,我都快跟不上了。”
画上是一片大江照月,远处两只乌蓬小船泊在岸边,江岸杨柳低垂,树下两三垂钓人影,构图简单但不失意韵,不过到底只是一副中规中矩的彩绘水墨,谈不上有多意境高远。
薛眠礼貌的笑了笑,坐下喝了半盏茶,不多时听到店主韩老板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像是在与人交谈。薛眠放下茶杯站起身,本来是准备照面后打个招呼的,谁知里间的人刚一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居然是秦笛。
显然秦笛也没料到两人会在这里碰上,微讶道:“好久不见了,过来办事?”
薛眠答了一声“来裱画”,目光随意顺着秦笛两只托扶的手看到他怀里抱着一幅镶了边并安了玻璃的画。画卷裱框本来没什么奇特,可薛眠却突然眉头一皱,视线顿时如黏在那幅画上一样,一眼也挪不开了。
——那是他的画。
秦笛怀里抱着的居然是他的画?!
可他的画为什么会在秦笛手里?而且这幅《秋水芙蓉图》分明是……是他一个月前刚刚完成,半分钟都没耽误的寄到瑞士给了武小满,托他交到那个外国买家手上的。
再顾不上其它,薛眠快步跑过去,指着那幅画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幅画?”
秦笛神情倒是淡定,只微微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他没急着作答,先向韩老板道了声“有劳”,然后在薛眠紧追不舍的目光中朝他点了下头,道:“你要是抽得出时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薛眠哪还有心思再管其他,匆匆向韩老板交代了两句,跟着秦笛一起出了店门。秦笛开车在前,他跟在后面,两人两车齐齐驰出,看方向是往城西去。
秦笛的越野车开得飞快,薛眠一开始没察觉也没起疑,直到车子过了城西隧道,不禁侧目环看两边,发现路上风景越发不对劲,这方向怎么是……
郁郁葱葱的别墅群渐次映入眼帘,薛眠眉头蹙紧,不敢停顿,随着前面那辆黑色大奔开进了高阔门院,直直停在了御岚九号门外。
怎么来的是这里。
“南渡不在家,你应该知道的。不过我们不算是闯空门,他家的门锁有我指纹,走吧,有话先进去说。”秦笛推开院门在前带路,跟在身后的薛眠一脸惊愕不定——就算秦笛开得了费南渡家的门,可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见面?秦笛到底想干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间,一双腿已经跟着进了门。这房子薛眠其实没来过几次,却莫名觉得有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驻足缓了缓,接着环视了一圈四周,室内布局还是那些沙发桌椅窗帘摆件,一样都没变,只是房子里空荡荡的,太空荡了,像个久没人住的空城。
“主人不在家,不好乱动,但烧壶水喝杯茶还是可以的。”秦笛放下手中的画,径自走到厨房去煮水泡茶。他表情自然坦荡,倒是薛眠满脑袋琐碎混乱,心里交织着各种不安局促,干站在桌边不知要做点什么好。
“坐啊,站着不累吗?”秦笛端了茶杯笑着走出来。
“我们……”薛眠表情有些为难的看过去:“我们这样不打招呼的来别人家不太好吧?而且为什么要来这里,有话别的地方不能谈吗?”
“也可以谈。”秦笛将茶水递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只是别的地方不如这里来得直观。薛眠,这是南渡的家,你不用感到紧张,我和你也不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坐吧,捡日不如撞日,有些话也是该跟你说说了。”
这语气听起来既严肃又认真,一副大事要说的样子。薛眠跟着落座,一颗心却提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说着把手一指,直指向被秦笛放在一旁的那幅画:“跟这画有关对不对?学长你知道这画是谁画的吗,它怎么会到你手里的?”
“我当然知道。”秦笛并不打算回避,他目光坦然的回视薛眠,道:“这是一个并不出名的国内画坛新手,作品也很少在市面上流通。你今天看到的这幅画如果不是辗转从瑞士走了一趟,恐怕现在还在那边的画廊里挂着吹风。”
就凭这几句话,薛眠一块大石落地,百分百能确认秦笛就是那个买了自己画的人。他心绪澎湃起伏,想不通秦笛为什么要兜兜转转如此折腾的买那几幅名不见经传的画。那可是远在瑞士的画展,且武小满和秦笛并不是不认识,所以按理小满在找买家的时候应该一眼就能认出对方——除非秦笛故意回避,躲在幕后找人代买,那就说得通了。
可他为什么要买那些画?
他知道这个并不出名的画坛新手是谁吗?
不过看他们现在这番对话架势,恐怕……早是已经知道了。
“这画并不是什么珍品,之前也没听说过学长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薛眠尽力压住内心深处的各种疑问,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画。
“你能一眼就认出这幅画,薛眠,难道不该是你先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吗?”秦笛噙着笑,低头喝了一口茶,然后将画往薛眠面前推了推。
“学长刚才说有些话是该对我说说了,又说来这里谈话会更直观。我想我们各自应该都藏着一些对方不知道的秘密,也都心照不宣的决定在这场谈话里把这些秘密说开。”薛眠拿起画,指着画面左侧一枚红泥的印章对秦笛道:“落款:‘坐北’。这是这幅画作者的名字,可学长知道坐北是谁吗?”
目光顺他所指的看过去,秦笛在画上注目几秒,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接着他眼风一转,看向薛眠,道:“是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
薛眠没多意外,不做停顿的又问:“所以学长为什么要买我的画?那个瑞士的买家是你,对吗?”
“当时你有困难,手头紧,但家里的事少不得要钱疏通。我虽然不太懂画,不过说不准三五年后你的画也能一笔千金呢?”知道他是想岔了,觉得买这画的自己并不是看中画作本身,而是想找个由头顺理成章的对他施以援手。秦笛看明白这一点,便温了温声音,道:“你的画很不错,它值这个价。”
事已至此,说别的都没意义了。薛眠端起茶,郑重的向秦笛举起杯,道:“我不会说话,光是一句感谢也太轻。当年我手边缺钱,想办的事情又非砸钱不可,如果没有你出手帮忙,真的不敢想后面会变成怎样一个光景。别的我都不说了,今天以茶代酒敬学长一杯,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以后……”
“别以后了,你这杯茶我又不能喝。”秦笛笑着摆摆手,道:“不过你倒别怪你那个同学,他在瑞士前后打点忙活不少,本来是该把什么都告诉你的。”
知道他说的人是武小满,薛眠摇摇头,鼻腔里发出一声叹息,道:“小满人很好,一直不辞辛劳替我跑前跑后。学长不让他告诉我,应该是怕我知道了以后不肯收那笔钱……既然是为我好,我又怎么会怪他。”
“人在世上,难免有要人帮一把的时候。既然你不介意我们瞒了你这么久,那后面的话就好说了。”秦笛说着,推开椅子站起身,指了指身后的楼梯道:“走吧,带你上楼看点东西。”
……上、上楼看点东西?
薛眠一时没听明白,他还以为言尽于此已经没什么要再补充,当年的故事并不难猜,无非是秦笛到瑞士旅行或办公,无意中看到在画廊卖画的武小满。两方是旧相识,秦笛了解情况后决定仗义出手,但又不愿让自己知道他就是那个幕后的买家,所以一路把这无名的恩人做到今天才解开谜底。可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薛眠实在不懂后面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揭秘的?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路过二楼又直往三楼去。这一层是顶层,薛眠以前从没来过,不免有些新奇。
“三楼和下面两层格局不一样,只有一个房间,所以也只有这一扇门。”秦笛站在一扇两开的棕木门前,密码锁上一点红色的灯光静静的亮着。他转身看了一眼薛眠,神情有些奇怪,忽然问了一句:“准备好了?”
薛眠被问得愣了一下,指指自己:“……要准备什么?”
“我也不知道。”秦笛耸耸肩,笑了一下,道:“可能是惊喜,也可能是惊吓,就看你一会儿见到之后自己怎么想了。”
这也太神神秘秘了,薛眠被他说突然紧张起来,干巴巴的笑了一下,岔开道:“学长你和他真像亲兄弟,才能这么互相信任彼此。换做是我可不一定敢把自家钥匙这么交给旁人。”
秦笛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按上密码锁,将拇指压到指纹区。只听“叮咚”一声响,两扇门轻轻一弹,一股淡淡的沉香气自门隙里面飘了出来。
“请进吧,”秦笛先一步走进去打开了壁灯,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希望一会儿带给你的都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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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们倒计时,冲冲冲!
——爱你们~
竹马 坐北6
恒温的房间体感舒适,偌大的空间里丝丝缕缕的萦绕着一阵淡淡的沉香气。乍一眼看,墙面上贴的都是黑色大理石砖,墙沿上方一排暖白的照灯,映衬得室内整洁素雅。不过房间中央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深蓝色的沙发并一方茶海,旁边再添一个矮柜书架,其余别无他物。
“看到了什么?”秦笛问。
看到了什么。
薛眠几乎不敢眨眼的睁大了眼睛,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层全打通的空间大到超乎想象,但这空间里却没有摆置任何家具物件,除了眼前一面面墙上……
“就按顺序,先从这边看起吧。”秦笛迈步来到最靠外侧的那面墙前,微微仰头,视线的终点落在一副长约一米、宽有两尺的镶框画卷上,玻璃外罩在灯光下泛着一层薄膜般的亮斑。他抬起下巴,指了指画,回身道:“还认得吗?你该有四年没见过它了。”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内心。
薛眠脑子渐趋宕机,一瞬间竟找不到一个形容词来描绘这会儿胸腔里如巨浪般滔天翻滚的情绪——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定定抬头望着,无法也不敢相信此刻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居然是……
从踏进门的那面墙开始,黑色流光的大理石上每隔几步便挂着一幅裱好框的水墨画。从头到尾,每一幅薛眠都认得,都能清楚的说出它们的名字。
第一幅是日落山景。
第二幅是雨后原野。
第三幅是竹林春晓。
第四幅是云雾大江……
没有一幅他不曾见过,没有一幅他不眼熟。
因为那全是他画的。
落款名为“坐北”的画。
“怎么会……”薛眠失神一样的怔怔看着,嘴巴无声张合。
“南渡在国外待了十年,期间虽然工作生活都在美国,但偶尔也会出去走走。我记得那年瑞士好像是有个酒会,朋友相邀,正好我在捷克演出,结束后就跟他约在了瑞士见面。”
“逛到那家画展纯属意外,本来你的这些画我们是认不出的,但南渡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你那个同学。他倒是一直没变,脾气仗义为人耿直,把你的麻烦事一说,我们就都知道了。”秦笛在前面慢慢走着,一边引导薛眠参观一样的浏览着,一边继续道:“原本如果是我买下的这些画,我倒并不怕被你知道,毕竟你我之间没有嫌隙,也没有什么说不开的矛盾。但既然南渡在场,你这画我是想买也不敢付款了。”
秦笛开玩笑的摇摇头,顿了顿,又接着道:“南渡知道你不会接受他的钱,所以瞒着你是无奈之举。当然,这也要感谢武小满的愿意配合,一场戏演了这么些年,每年都要骗得你把画千里迢迢托运到瑞士,他收到后又再原路寄回国内,把……”
“所以费南渡把我那些根本不值钱的画全收在了这里?”薛眠忍不住出声打断。
他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神情茫然的举目望着眼前这一幅幅画,脑子里机械的继续消化着秦笛的话,心口却已澎湃万千。
好像有一场飓风正在他胸腔间形成,卷出一个巨大的旋涡,只要稍一放松警惕,便能掀起滔天巨浪,将他从岸边一个浪头卷进茫茫无际的深海里,再也上不了岸。
“放在这里不会弄丢,他也能随时上来看看。说来你可能都想象不出来,有时候他在这房间里一坐竟能坐上一个下午。”秦笛继续在前带路,换过一面墙又来到另一面:“这层面积太大了,光是挂你的画其实要不了这么大个地方,可他不听,非要单独弄这么一间,挂不满的地方就挂别的。薛眠,”秦笛笑着回头看他:“以后你继续寄画,他这里早晚也能挂满,靠你了。”
所以现在挂不满画的墙上也并没有被闲置。
薛眠两条腿沉得像灌了铅,一步一步朝前挪动——他睁着眼睛,一个个不同尺寸形状的相框被悬在其余几面墙上,不少照片看上去已经有些褪色,画面也并不是全都高清,应该有的是拿专业相机拍的,有的可能是用不知多少年前的那种彩屏手机,随手抓拍的一张。
薛眠太清楚它们是用什么拍的。
因为这些照片——
“我今天带你过来南渡并不知道,算是我的自作主张。”秦笛回过身,脸上表情有些说不清楚。他顿了顿,像是给双方都留一点消化的时间,方道:“你该知道他忘不了你,也从没放下过你,否则这满屋子的画和照片今天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满屋子的照片,都是当年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留下的点点滴滴。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在路边的小吃摊前,或者坐在车顶仰望的星空,或者繁华夜市的灯火下那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回眸……每一帧画面承载的记忆时至今日都依旧崭新,仿佛就发生在眼前。薛眠不曾料想费南渡会把这些都保存了下来,一直保管至今。他让那些落了灰的、不见光的回忆以这样一种方式铺陈在自己面前,填满了一整间屋子,也填满了他已经老掉的心。
“可是……”薛眠承认他被这一切震撼到了,说不动容是假的,他也没长着一颗铁石的心肠。可原本不去想还好,一旦不加防备的把那个人提起,把话题拖入到某种细腻可知的情绪里——如果早一个月呢?现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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