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眷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辰微闪
玉卿卿这般想着,冷凝的目光轻轻转动,落在了门后立着的小腿粗细的棍子上。
管它是梦境还是生平,自然是,先敲了再说!
送走了宾客,唐知便迫不及待的往婚房去,廊下被王婆子一把拉住了胳膊,好一番叮咛嘱咐。
唐知念着榻上之人,心痒难耐,对王婆子的话也听不大进去,不耐烦的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说着便推门进去,顺手一关门,把要挤进来的王婆子给挡在了门外。
案几上的红烛不知何时灭了,屋中有些昏暗,唐知揉了揉醉眼,模糊的看向床榻,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兴奋:“娘子,我来了。”
脚下刚走出两步,忽觉后脑勺一痛,唐知脸上顿时布满了痛苦之色,拧着眉转身,没等瞧见身后的人,就咣当倒地了。
屋外要走的王婆子听到这声响,猜是唐知酒多摔了跤,推门就走进来,还没瞧清屋中情景迎面就挨了一闷棍。
脑子嗡的一下空白,她懵着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
惊恐的看着门槛内身着嫁衣,掌下立棍的玉卿卿:“你怎么...怎...。”
“您是想说...。”玉卿卿扶着棍子蹲下身,和蔼可亲的看着王婆子,一笑露牙:“我怎么提前醒了是吗?”
王婆子瞧见她这笑,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但这么多年她早就吃透了玉卿卿的性子,很快镇定下来,厉声威吓道:“你...你敢殴打婆母夫君,小心我叫你吃官司蹲大狱!”
“闭嘴。”玉卿卿脑仁钝钝作痛,受不住聒噪的蹙眉轻斥。
王婆子见她丝毫不惧,不免心生忐忑。
若这件事办不好,京中怕是要生吞活剥了她!
如此想着,王婆子心中愈加发了狠,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唬住她!
捂着流血的额头,王婆子挣扎着坐起身,脊背挺得笔直,高仰着下巴,凛然训斥道:“不管昨日你是公主还是官眷,眼下都已与我儿拜了天地,是我唐家的媳妇了!”
“恭顺婆母,侍奉夫君这是天经地义的!”
“老婆子我劝你早早的收起刁蛮,扶着你的夫君,乖乖的去洞房,不然...。”话未说完,以一声冷笑做了结束,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玉卿卿低头揉着额角,听言轻轻嗤笑:“明明都让您闭嘴了...。”她撑膝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婆子。
她瘦小的骨架似是要被厚重的嫁衣压垮,站起时身形不稳的微晃了下,王婆子看的明白,她这是中了迷药还未散干净,且两日米水未进,身体虚着呢。
因而,王婆子自觉这场对峙,他们是稳赢的。
正得意,就见玉卿卿拖着木棍更近她一步,稚嫩青涩的脸上满是苦恼:“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说着双手握起木棍,毫不犹豫的敲了下去。
没有像上次那样落荒而逃,玉卿卿丢了棍子找出了麻绳,把二人牢牢的捆了起来,做完这些她刚要歇口气,突觉心口闷疼了一下,犹被重拳击中一般。
她蹙眉揉着心口处,找了椅子坐下,暗暗想,刚刚她改变了事情经过,却无任何阻碍。
眼下应不是在回顾生平。
那...玉卿卿抬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二人,莫非是阎王觉得她太亏了,活着时没能亲手处置这对儿为虎作伥的母子,眼下到了他的地界,便赏了恩典,让她过把瘾?
这般想着玉卿卿深觉万不能辜负了阎王这美意,起身去厨房找刀,等到沉甸甸、冰凉凉的捏在手里,她又皱起了眉。
这感觉有些过分的真实了!
沉吟着,她手指轻轻刮过刀锋,皙白的指腹立刻有细细的血丝沁出来,与之而来的是真实的刺痛感。
玉卿卿看着那血眉峰轻动了下,眸中阴郁豁然散开,一个比之刚刚还要诡异怪诞的念头涌于心间。
在堂屋那张掉了漆的圈椅上坐到了日头高升,玉卿卿动了动,抬头看向院中。
看了会儿她起身往外走,厚重的嫁衣曳地拖在身后,拉拽着她消瘦的肩膀,扥的头颈都微微后仰着。
步履缓慢的走至院中,她展臂合眼仰面。
日光直射下来,洒在脸上,笼在周身,尽是令人舒适的暖意,好一会儿,她勾唇轻笑起来。
片息睁眼,澄净的眼瞳里清晰的映着烈日,将她眼底的敬畏照的一清二楚。
宝眷 第四章 山匪
蕲州大关镇往东二十里有一座翡翠山,山上住着一窝山匪。
与旁的山匪不同,这些山匪专劫奸商恶绅,并把劫来的大半金银送给镇中那些无人赡养的老弱病残。
遇到恶霸欺人,他们不惜惹祸上身也要仗义出手。
故而这些顶着山匪名头的恶人极受大关镇村民的爱戴,其威望甚至高过了当地的那位黑心知县。
也因此,他们在不自知的时候已成了黑心知县眼中必除的恶刺!
一口气走到翡翠山山脚下,玉卿卿累的气喘吁吁,叉腰看着盘旋而上的险峻山道,她暗暗叫苦。
自觉眼下没有体力支撑她上山,便找了块平坦的卧石坐着吃点心。
前世她逃离大关镇后顺着官道往京中的方向走,途中遇到了前去饶州剿匪,得胜归京的晏珩。
从晏珩口中得知,途径大关镇之时,他曾受知县所求,代为除匪。
而所除匪寇便是翡翠山之上的山匪。
玉卿卿不知道前世他们两方人马发生了什么,但依着她对晏珩的了解,面对这样的侠匪,他最先生出的念头应是招抚,而非清缴。
若他那时没有清缴这些山匪,或许也不会落至辞官,以及辞官后发生的许多事了。
眼下她重生而归,有些事情便该早做筹谋。
故而,她今日到这翡翠山是要通风报信的。
想到晏珩上山扑空后会露出的错愕神情,玉卿卿唇边不觉抿起了笑,她捻了捻指腹的点心糖渍,继续上山去了。
直到天空腾起漫天红霞,她才走到了聚义堂的大门之外,撑膝不住的喘着粗气,十分狼狈。
怪不得知县要借助晏珩的兵力才敢动这翡翠山,端是这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就足以难倒这县中的草包守兵了。
气儿还没喘匀,一支羽箭“铮”的扎在了脚边,入地一掌,尾羽乱颤,足可见射箭之人的臂力。
玉卿卿的呼吸顿时卡在嗓子眼里,干咽了咽口水,她抬头望去,只见大门里的一座瞭望哨上的人警惕的看着她,视线对上,那人立刻喝问:“来者何人!”
玉卿卿匀了口呼吸,直起身子,扬声道:“我要找常之暵!”
常之暵回寨就听谋爷说有位姑娘找他,不免纳罕。
手里的马鞭搡在了谋爷的脸上,遮住了他一脸挤眉弄眼的暧昧相,狐疑着到了大堂。
大堂为议事所用,堂中摆有圈椅十二把,今时空了十一把,只一把上面坐着人。
一个歪头打瞌睡的小丫头。
常之暵眉头高挑着,偏头看着谋爷:“就是她?”
谋爷点头,隔着常之暵的肩头看向圈椅里酣睡的女子,不由得感叹道:“着实胆量不凡啊!”
像是做山寨夫人的材料。
常之暵闻言哼笑一声,迈步进了大堂,一脚踢在她坐着的椅子腿上。
迷迷糊糊中听得“咣当”一声响,惊的玉卿卿倏的睁开了眼。
常之暵见她瞌睡劲还没散干净,瞪着一双眼,有些怯又有些懵,不觉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一个姑娘家,只身来到山匪窝里,还敢睡觉?瞧不起谁呢这是?”
常之暵嗓子粗,说出的话天然的便带着股子凶狠劲儿,谋爷唯恐他吓着人家小姑娘,直冲他使眼色。
“呃...那个,抱歉。”玉卿卿忙坐直了身子,揉了把脸,想要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她中了迷药,又一夜未眠,爬了半日的山,疲累到了极点,坐在这堂里强撑着等了半个时辰眼皮便开始不受控了。
常之暵看她极快的淡去了倦意,眸光炯炯的盯着他,他被盯的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转开了脸:“我就是常之暵,你谁啊?找我干什么?”
看着一脸不以为意的常之暵,玉卿卿斟酌着,一字一句道:“我会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常之暵实没想到这豆芽菜一般的小丫头敢说这样的大话,挑眉看回她,目光在她青白的脸上停逗片刻,呵笑道:“小姑娘,有病需早治,快下山去吧。”
“你确定要走?”玉卿卿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道:“要置寨中的二百七十二条人命于不顾?”
常之暵脚步顿止,烁然转身。
这一次,看向她的眸光不在平和。
因着山寨树敌颇多,为了让敌手有所忌惮,常之暵对外一直宣称寨中有千众,这样一个小姑娘,如何知道寨中机密的?
不仅常之暵惊讶,连谋爷也惊了,闻言立刻去看守门的四人。
四人自然明白这一眼的含义,惧是摇头道:“我们什么都没说!”
顶着凌厉的剖析目光,玉卿卿继续说道:“为了山寨,还望常大当家万勿不要轻视我所言。”
一强一弱,一锋利一从容,堂中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常之暵才开口道:“姑娘还知道什么?”
玉卿卿闻言垂眸,唇边抿起浅淡的笑,很是温和的道:“哪有一股脑把底牌全亮出来的道理?”
因着她十足放松的神态以及这句包含底气的话语,常之暵终于开始正视眼前之人。
他盯着她单薄的眼皮看了会儿,道:“姑娘想要什么?”
听言,玉卿卿唇边笑意加深了些。
他这人看着粗蛮,心思却细,虑事也够冷静。
从她寥寥数语中便明白了她是来做交易的。
知道她的目的后没有仗着力量悬殊推诿耍狠,反而有应承之意,倒也是有魄力胆识。
“大当家问的直接,我也就不遮掩了。”玉卿卿朝他走了两步,微微仰头看着他道:“今日来,是讨一个承诺的,还望大当家能不吝啬。”
语调轻轻,说出的话带着股子温顺谦逊的味道,可却未留有容人反驳的余地!常之暵忖度片刻,吩咐道:“拿酒来!”
谋爷闻言大惊,急声道:“大当家!!”说着一把压住了常之暵要掏匕首的手:“大当家三思啊!”
“这姑娘来历不明,且所言未必是真,怎能轻易信之!”
已有人端来了酒盏。
“无妨!”常之暵拂开了谋爷的阻拦,掏出匕首在手心划了一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酒碗里。
他没看伤口,也没看错愕的谋爷,眼睛盯着她道:“今日我常之暵对着翡翠山沥血为誓,若有朝一日背弃了与姑娘的承诺,叫我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宝眷 第五章 盟誓
谋爷看他端着酒碗一扬而尽,想拦都来不及,等到酒碗摔碎在脚边,他气的差点要骂人。
“这盟誓一立,除非常某身死,否则不可违背。”常之暵擦着嘴道:“姑娘且安心说吧。”
江湖中人看重盟誓,常之暵这般已是给出了十分的诚意了。玉卿卿心绪微定,点了点头道:“那常大当家不介意屏退左右吧。”
都这会子了,常之暵自然不会介意这些小事,闻言抬抬手。
谋爷已是被常之暵这一连串的言行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见状愤然一甩袖,走了。
各自落座,常之暵撕了衣条三两下的包扎了手上的伤口,冷岑岑道:“誓盟虽重,但你若戏耍与我...。”他说着将匕首“啪”的拍在桌子上,盯着她道:“杀了你,亦能解之。”
玉卿卿扫了眼匕首:“常大当家不就是看出我非是扯谎,所以才敢立下如此重誓的吗?”对上他看来的视线,她勾唇露出了个清浅的笑,语调亦是清浅:“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常之暵观她神态,不觉皱起了眉头。
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见了刀剑血光竟能如此淡然?
甚至于,他竟有种主场渐渐的被她掌控了的错觉!
这豆芽菜究竟是什么来头?
玉卿卿不理会他的审视打量,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今日的谈话,我希望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常大当家能否答应我?”
常之暵点了下头,道:“常某定然保密,姑娘请说吧。”
“我叫玉卿卿,京城人氏,打小便被家中送至大关镇养病,如今已有十数载了。”玉卿卿手捧着茶盏,指腹轻轻的摩挲着杯壁。
她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圈椅,可思绪早已飞空,出着神,将她的身世以寥寥数语做了总结:“眼下我有要事需离开此处,家中有两奴需要照看,镇中其余人我皆信不过,故而今日冒昧来访。”
话刚入耳,常之暵便生了疑惑,毕竟这种照看人的小事与她口中的二百七十二条人命并不对等。
可略一思索他便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皱眉沉声道:“莫非你是官眷?!”
没有哪个匪盗愿意和官家打交道,就算是自诩实力不弱的常之暵也不例外!
玉卿卿眸光一定,微微偏头看着他,面上笑意不变,声音也依旧是温顺的:“常大当家怕了?”
看着她的笑,听着她略有些讥讽的话语,常之暵心中的些许慌乱反而平定了下来。
他靠在椅子里也跟着笑了:“命都赌给你了,见老子怕了吗?”
玉卿卿之所以来翡翠山就是看中了他们的仗义与胆识。
确定没从他眼中看到惧怕之意,玉卿卿这才收回了视线,接着说道:“我父亲叫玉知杭,礼部三品侍郎。”
“我的确是官家女眷。”
常之暵沉吟了片刻,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问道:“你要去何处?多久归?”
“永州。”玉卿卿道:“最迟后年初,我会派人来接他们。”
“他们藏于此处的事情我会保密,不会给常大当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若...。”玉卿卿想到什么,羽睫微颤着落了下去,声音亦是低了下来:“若我失约了,劳烦常大当家杀了他们。”
重生一次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也有重要的遗憾需弥补,她万分惜命,可眼下她势单力薄,只能“借势”而活,一脚踏入那风云莫测的局里,便是半条命都给了阎王殿。
可她不后悔!
常之暵终于从她脸上看出了四平八稳之外的神情,微微皱起了眉:“姑娘遭遇了什么危险不成?为何要长途跋涉去永州?”
他未能注意到自己的语调中带出的关切之意。
玉卿卿没想到他会追问,略有些讶异的看他一眼,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他是对这桩交易心有不安吧?
他们之间是交易,亦是合作,有些话自然该说清楚,免留猜忌。
如此想着,玉卿卿道:“常大当家猜测的不错,我确实是去避灾躲祸的。”
常之暵眉头皱的更深,不解道:“既是要躲,那躲在京城岂不更安全?”
毕竟她本家在京城,遇事也好照应。
眼下她避安求危...莫非她是在冒充官眷?!如此的话,她今日所言的可信度又有几分?这般想着,常之暵心里直打鼓。
玉卿卿闻言稍显沉默。
但这些事情就算她不说,等到王婆子母子上了山,常之暵也一样能盘问出来。
抿了抿唇,她道:“我父亲要我嫁给我不想嫁的人,我现在回京是自投罗网。”
“在外躲一段时间,等到他冷静了再回京,事情或许会有所转圜。”
常之暵默然,原来是这样,是他多想了,不过牵连了寨中数百人,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只是这等祸事,他却不好再多问什么了,只道:“永州路远,姑娘为何选在哪儿?是有亲眷接应吗?”
玉卿卿听到亲眷二字,笑意略显苦涩。
有名有姓有家人的她,前世所受到的温情照顾,是从素不相识的晏珩身上得到的。
想起前世的结果,玉卿卿眸光更加的坚定了。
她摇头道:“并无亲眷。只因永州是福王的封地,京中大部分的朝官都是不敢朝那处伸手的,猜想我的父亲亦不敢。”
“所以,那里安全。”
常之暵虽不懂朝局,但也知道天定帝的皇位是从福王手中“抢”过来的,这些年天定帝极其忌惮福王,一旦发现福王党羽绝不手下留情。
她所言,很有道理。
玉卿卿接着道:“需要常大当家做的不多,在我来接他们之前保证他们活着,保证他们藏匿于此的消息不被泄露,保证京城的人找不到他们,就足够了。”
这些事情对常之暵来说非常简单,他几乎不用思考的就点了头。
还想问她打算怎么去永州,就见她笑道:“常大当家余下的好奇难道不该放在山寨之事上吗?”
经她如此提醒,常之暵不免有些窘迫。
但想到山寨安危,他忙收敛了心思,正襟危坐道:“还望姑娘解释一下刚刚所言之意。”
“明日丰州卫所的五千兵会从蓟州南八十里的官道经过,而咱们的这位知县会把人请来。”玉卿卿说着抬眼看向常之暵:“清缴你们。”
宝眷 第六章 想见
常之暵实在没想到能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些,怔懵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面上的惊慌之色越来越重,他双手压在扶手上,整个人紧绷的似是要从椅子上弹起来:“姑娘所言属实?!”
“明日兵将会在城外扎营,后日便会攻上翡翠山。”玉卿卿道:“你若不信我,尽可派人去打探消息。”
常之暵听得心头砰砰直跳,他压在扶手上的力量渐渐的软弱了下来,神情有些颓丧的靠在椅子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段时间他们确实太过高调了,被人盯上也是意料之中。
他也一直在做准备,只是他没想到知县竟会调用卫所营兵来对付他们!
就算他们再训练有素,可对上卫戍京师,遇乱勤王的卫所营兵那也是不够看的。
更何况他们只有两百余人。
若她所言是真...常之暵似乎已经预见了山寨的悲惨结局。
只是,这样的密事,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是如何得知的?思忖着,常之暵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看着玉卿卿问道:“冒昧问一句,姑娘这消息从何而来?”
玉卿卿喝茶的手一顿,微微偏头看向他,眸光稍显清凉:“我所知道的尽已告知,这背后之人,恕我不能多谈了。”
常之暵若有所思。
他们之间看起来虽是她占据主动,但细想,他才是最不会输的哪一方。
她是奸是忠,后日便能知分晓,若她真的是在戏弄他,那她决计下不去这座山!
眼下他已提前预知了灭顶危险,硬碰硬自然不可取,但若是逃命,他可保翡翠山全众无虞。
只是,如今翡翠山已经被盯上了,需待借助夜色掩人耳目了。
翡翠山崎岖陡峭,白日里已觉异常难行,更遑论摸黑夜行。
且虽才四月,但草蔓葳蕤,把本就不清晰的道路遮挡的严实,他们几乎是在荆棘丛里挣扎前行。
谋爷扭头看向不远不近辍在后面的玉卿卿,神情略显困惑。
他们在堂中究竟谈了什么?竟让常之暵决定漏夜出逃?
实在是好奇的极了,谋爷不得不暂时放下气愤心情,在出发前偷偷的问了常之暵,谁知一向知无不言的常之暵对此事竟然一脸的讳莫如深,言说这行动是他一人所定,与旁人不相干。
有关无关,常之暵能骗的了其他人,还能骗的了谋爷?
莫非是他看走眼了?这不是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而是个计深谋远的?
达成合作后玉卿卿便要下山去,却被常之暵“客气”的挽留了下来,她明白常之暵心中的顾虑,为了合作能够愉快进行,她只好应允。
月色不佳,四下皆是黑漆漆的,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队伍走,几次都差点崴了脚。
“这破山,爬一次厌一辈子!”玉卿卿拨开扫在脸上的枝条,忍着内心的崩溃感,暗戳戳的嘟囔着。
“用这个吧。”一截木棍横在眼前,玉卿卿抬头看是谋爷,微微笑了笑,接过木棍试了下:“还挺趁手,多谢了。”
谋爷跟上她的脚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
夜色沁凉,可她额角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额边碎发,呼吸粗重,可见是疲累的。
但就是这样疲累的她,不管队伍是快是慢,她都能跟上,一步也没落下。
“姑娘似乎比我见过的女子更加的能吃苦。”
“是吗?”玉卿卿看着脚下的路,对谋爷的试探压根不放在心上:“多谢夸赞。”
她打从记事起便承担了王婆子的衣食住行,这些年她名义上是主子,实际上,她是奴才的奴才。
且比起日后她要做成的事情,眼下这点辛苦什么都不算。
谋爷不置可否的笑了下,旋即轻叹一声感慨道:“今日姑娘所言着实匪夷所思了些,在下直到现在心中也仍觉震撼。”
玉卿卿闻言侧目看他,蒙蒙夜色中她清亮的眸子里盛着温和的光,疑惑道:“您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谋爷紧盯着她,笑着又道:“就是您与我们大当家说的事情。”说着想起什么一脸的顿悟,压低了声音道:“大当家吩咐过此事不可外传的,是在下忘了,姑娘见谅。”
玉卿卿笑意一敛,神情顿时冷了下来,嗤道:“常大当家七尺男儿,怎的也与那村头碎嘴一般,把姑娘家的私事随便说与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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