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中第一流[1V2]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不想当鹅了
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就射了她满满一腿。
清理过后,空气不流通的车舆内还残存着浓郁的腥膻味。荼锦怕羞,不顾冷也坚持要透气,谢同尘只得拿了厚毡毯出来将彼此都裹住,将一侧的车帘揭了个小缝,立刻有凌冽的风吹进来。
他把小姑娘严严实实挡在怀里和毡毯里,“你才发了汗,不能吹风。”
荼锦被护得像只鹌鹑,头都直不起来,无所谓的说:“哪有那么娇弱。从前我过冬直穿一两件都不见得生病,这不算什么。”
结果惹得谢同尘紧紧皱起眉。
每每听她用无所谓的语气说起不堪的从前,他就忍不住加倍怜惜。
不一会儿,他重新把帘子放下,沉声说:“小茶,还是随我回家吧。我父母兄弟都是极好相与的人,你也是讨人喜欢的姑娘,大家都会疼你的。”
“不。”荼锦在一点上很坚持,她可以把性命和身体都交付给谢同尘,却不愿意将自己的人生寄托给任何人。
当然,她不会在心爱的面前表现的太要强,只是含着眼泪摇头,“我害怕。我这些年独自一人惯了,太热闹本就不自在,何况还是你的至亲……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他啼笑皆非,掐了下她的脸蛋:“我哪里是害你了!唉……也罢,晚些我先将你在我家的客栈安顿下来。到时候再看,你是同我住,还是单独添置个外宅独住。”
她立刻乖巧点头:“好。都听阿……阿、阿嚏——”
“你看看!我就说要病,你还不听劝!”谢同尘又按了一把,彻底把她掖进了毯子,“现在,立刻,闭上眼睛睡觉。晚些入城了一概由我安排,由不得你说话。”
荼锦哪里在敢出声,偷摸着擤了擤鼻子,满心甜蜜地闭上了眼。
她想,这回一定是个美梦了。
花中第一流[1V2] 第4章督主
“花姐姐。”
“花姐姐。”
荼锦在声声轻唤中幽幽转醒。一睁眼,被刺目的光照得一阵晕眩,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伏在身边痛哭的美人。
肖宁仍是那身大红大紫的日月织金的妆花罗袍,头戴梁冠,有张美得几乎不真切的脸。俊逸的眉眼雌雄莫辨,高挺的鼻,有副薄而精致的唇。眼睫浓长,眸子幽黑,带着湿润的泪意,就此时憔悴颓唐都带着令人动人的强烈美感,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灵妖。
她习惯性地想宽慰他,稍一动作,胸口便一阵钝痛。
几乎是不受控的,叫出了那个名字:“谢同尘。”
随后就是汹涌的泪意。
荼锦丝毫没有发觉握着自己的那双手逐渐变得冰凉,一面流泪一面紧紧抓住他,又哭又笑道:“小宁,我看见玊哥了。我找到他了!”
“喔。”肖宁怔了怔,旋即抬起眼望着她,“是么?”
原本他的眼瞳乌黑澄亮,此时却空洞无神,声调变得执拗又愤怒,“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这就是你明知道那是伙人本就对你图谋不轨,也要甘心入局的理由?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我!”
“小宁……”
“见到了怎样,见不到又怎样?当年他既走了,自是要与你一刀两断了,你何苦再念着他?咱们这一趟下江南来是为的什么?皇后力荐你来,为得是见你重蹈覆辙 ,连累她在太后面前失信么?!”
“是我失职了。”荼锦扶额,摸到上面缠着的厚厚绷带,尚有些恍惚。她知道他字字箴言,都是为了自己好,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落,“回京之后,我会如实上报,向太后皇后领罚。”
只是心里到底难过,于是别过身抹泪。
“对不起。”肖宁起身坐在床边,试探着把她的手捧到心口,“花姐,我不该在你病中时说这种重话。我只是、只是太生气了……你能有今天不容易,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个男人就轻易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荼锦顺势往后靠,被他眼疾手快先垫上了靠枕,她心底一软,想起这两年一直都是他这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虽然有些时候他关心太过,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可念着他是一片真心,从来都忍了。
只是这一回……
肖宁看出荼锦眼中的深意,脸色变了变,眼中又浮起了水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花姐姐,你别生气,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扬手,狠狠掴了自己一掌,白净的脸庞上登时浮现了清晰的五指印。
荼锦被吓了一跳,心中那点说不得顿时也烟消云散,忙伸手去抚他的脸,心疼道:“你这又是何苦?我、我……唉!我只是……有些头疼,没有怪你。”
肖宁贪恋地捧着她的手,感受她掌心的温暖,流着泪道:“你说,谢小公子下落何处,我派人去找。就算是把这淮水镇掘地叁尺,也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荼锦有些欲言又止。
她到底没说出口,只替男子揉了揉肿起的半边脸,问起:“我睡了多久?你看看你熬得,眼睛都红了。”
“我贱命一条,怎样都不打紧。只要你好,什么都值得。”肖宁得寸进尺,又往她身旁挪了半寸,“姐姐,小地方的流寇上不得台面,要钱不要命。张口就是一万两,却不知我敢给,他们却没命拿!你这两日昏睡,我已经将镇上的地痞抓了七七八八,按章盘问过了,参与了的丢进牢里,家伙式都上过了一遍,余党的下落也吐得干干净净,再给我几日,定能都拿来。”
“小宁。”荼锦紧张起来,“你抓的那些人里,有没有……”
肖宁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淮水镇是荼锦是家乡,亦是要去到金陵的必经之地,五日前他们途径此地,她不愿在此多留,连过夜也不肯,歇了半日就要走。此番他们下江南的消息中途被内鬼泄露,于是路上格外谨慎,每到一处,都会派手下仔细探查,那时便发觉这镇上的叁教九流心怀鬼胎,似是蠢蠢欲动。
本来就要走了,可他仅仅是在驿站写了封信的功夫,便把她弄丢了。
按理说是不该的,这回他们是微服私访,带来的人不多,却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花姐向来行事也缜密,一群混混,不可能有那样通天的本事。
他一直都不明白,直到后来找到烧得浑身滚烫的她,听见迷蒙中的她翻来覆去地念起那个名字:谢同尘。
“是谢同尘绑了你?!”
“不,不是!”荼锦立刻辩驳,“他救了我。”
是了。荼锦在被捋走时被下了过量的春药,神奇的是却并未被欺辱过。高烧正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纾解,所以才落在了病症,需要仔细调养一段时间。
“我记不太清了,甚至没有看清过他的脸。但是……我就是知道是他。小宁,你只传话下去,若那些衙役遇到……遇到一个跛腿的男人,记得请他们留下情面,即可来同我说。好么?”
肖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旋即用手掩着,作势干咳,才把呼之欲出的笑意生生压住了。
缓了一时,才沉下了眉眼,作出一副吃惊又痛惜的样子来:“谢公子……瘸了?”
荼锦深深叹气,咬得下唇发白,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也希望我是看错了,毕竟我还没有看清过那人的正脸。不过……很像,真的很像!我觉得我不会认错……”
“没关系。花姐,你别担心,我即刻派人去找。”肖宁温情款款,又对她哄了两句,劝她躺下再休息休息,起身就便走,“你好好歇着。这事容不得蹉跎,我头先放了狠话,若迟了一刻两刻,只怕要出岔子。”
小桌子战战兢兢在门外守了两个时辰,看见自家督主顶着半张肿脸,春风满面的出来。他满心疑惑,凑过打了个千儿:“干爹,您这是……这脸……”
肖督主心情极好,摆摆手并不在乎伤,冲他一颔首:“传我的话下去,但凡是镇中的瘸子,通通乱棍打死。一个不留。”
花中第一流[1V2] 第5章含誉
一缕轻烟自鲛纱帘帐后扶摇升腾,带出香甜腻软的气息。
荼锦才来京华两日,因为还没有定下住处,便被谢同尘接到在谢家名下的青云阁暂住。青云阁是谢家名下的酒楼之一,不接寻常客人,往来的只有权贵豪绅,她被安置在最清幽的顶层,白日里吃茶看花,入夜伴香而眠,日子过得清闲自如。
偏偏今夜,她被一丝若有似无的、猫似的哭叫自梦中惊醒了。
谢同尘回了京城,便不如从前在江南时自由,匆匆将她放在这里,便说要回家办件事情,要过些时候才能来。她虽然也有十六岁了,可到底只是一只浅滩间的虾米,倏地来到京畿这片广阔盛大的海,多少有些茫然无措。接连两日都不曾出房门半步。
可那哭声隐忍又凄厉,在夜色中四散飘荡,荼锦浑身发麻,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自己十二岁的那年,当那个猥琐的狎客扑倒自己身上时,她也曾这样无助又绝望的求救过。
只短暂思考了一瞬,她便披了件外裳,推开门,去找那声音的源头。
她在顶层找了一遍无果,旋即下楼,每往下走一阶,声音便清晰一分。哭声中夹杂着含糊的哀求,锦帛撕裂声、桌椅碰撞声……被烛光映照的朦胧的窗纸上映出两个影子,当中一个轮廓瘦小的,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闷响,影子不断的变大缩小——是在被一下下往棱上撞。
荼锦僵在原地,被回忆带来巨大的恐惧和痛苦侵袭,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双腿发软,只一臂死死撑着凭栏,才不至于径直摔下去。
理智在心中叫嚣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本能也让她不自主地转身要逃。
砰——
那扇门轰然破开,伴着浓烈的酒气和脂粉香味,还跌出一个浑身赤裸、遍体鳞伤的少年。他的长发披散,却遮不住身体遍布的青紫淤伤,四肢纤细嶙峋,腰间的肋骨被白皙的皮肤绷得清晰可怖。痛得几乎直不起身,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血从发间渗出,地上一片狰狞。
“我数叁声,滚进来。”里面传出来个醉醺醺的声音,“不然,还有你的受。”
伴着一声令人发寒的短促笑声。
荼锦往上跑了几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又回头,冲下去一把抓住地上那人,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把他拖回了楼上,躲进了自己房中。
也好在少年瘦弱,除了在楼梯上磕碰了两下,这一切都进行地十分迅速,起码在她关门前,还没有听见那房的主人再说话。
大抵是还在等他的‘狗’乖乖爬进去。
“嘘——”
荼锦把门闩死,转过身叮嘱他,只是极其简单的一个音,却因为惊惧而颤抖沙哑。
她不敢点灯,摸黑拿来了一件厚实氅衣要替少年披上。
少年反应极大的颤抖了下,躲开了,声调惶恐:“不行……我脏!”
她没来由的笑了,眼中却落下两行清泪,强行把衣裳压在了他身上,喝道:“让你穿你就穿!”
也亏得荼锦这两日不爱出门,照顾她的伙计唯恐她短了穿用招来谢小公子的责难,几乎把一切都备妥了。她打来水,拿了帕子和金疮药,拉着少年去一旁擦洗上药。
她不敢点灯,好在这夜月光皎皎,一推窗,便有清辉照进来。
即便被血污蒙住半张脸,荼锦惊亦是惊叹地倒抽一口凉气。好一张清丽秀致,雌雄莫辨的面庞:一双小山眉;一副丹凤眼,黑睛微藏;眼褶带勾,眼尾斜飞,哭过的瞳白浸着水光和血丝,濡湿的上睫黏连成片,好像燕尾;鼻梁高挺,唇薄而娇;就连脖颈也纤长细弱,是只瞧一眼便会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美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人是谁?”
“安平王家的次子,祁修。”提起这个名字,他便忍不住战栗,“我也不知为什么……他会知道我,也不知他用什么由头,将我从宫中要到了手里。”忽的又惨然一笑,“走前干爹还说我有福了,可我却实在受不住这样的「福气」……”
他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剖白,说出来又很快后悔了,于是垂下脸,惭愧地拢了拢氅衣,把身体严丝合缝地裹了起来。
其实葵锦看见了——少年赤裸着的平坦干瘦的身体,还有胯间那个畸形的、不完整的东西。
她到也没什么感想,只托起他的下巴,把金疮药往他额上骇人的伤口上撒。看着沉默的少年眼中又有泪意,便笑:“没关系。我一样是下九流。要不然也不会帮你,咱俩不过是同病相怜。”
说着又叮嘱他仰着脸不许动,取出纱布用银剪子绞下长长一截,一手捋起他一部分发,压住纱布的一端,另一手饶了两圈,替他结结实实地包扎好了。
“谢、谢谢……”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含誉。今年十五……快、快要十五了。虚岁十六。”
“喔。寒玉?哪个寒,哪个玉?本名么?”
“不是,干爹说奴才的本名太寒酸,替奴才重新起的。奴、奴才……不会写,只知道干爹说是天上的瑞星之一。”
荼锦一头雾水,就没再问。转而问他饿不饿,他摇头,又问他渴不渴,他也摇头。便把窗关了,又拿来一身自己的替换寝衣叫他床,说道:“先休息吧。你别怕,应该不会找到这里来,我关门前看了,地上没有血。等明天,我请人来帮你。”
“……不、不用麻烦了!”含誉诚惶诚恐,慌忙摆手,“那是皇亲国戚,惹不得!今日姑娘的救命之恩奴才已经无以为报,若还为了奴才牵连自己安危,那奴才就算是死一万回也……”
他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荼锦没好气瞪着他:“你真不想害我就小声一点,没人也要被你招来人了!”
“……对、对不起。”被放开之后的含誉立刻学乖,头埋得很低,只用气声应了。
“还有,你不要一口一个奴才,我听不惯。旁人我不管,同我说话时正常的来,可以吗?”
“嗯嗯。对不起。”
“也不要一口一个对不起!!!”
“对不……嗯嗯,不说了。”
荼锦拿了被褥替他打了个地铺,叫他去睡。含誉不敢不听,立刻躺进去闭眼,一动也不动。
她则也躺回床上。万物静籁,只胸腔里的那颗心在惊悚地狂跳。其实她怕极了。替含誉上药的时候手都在抖,努力镇定只不过是为了让对方安心而已。这会子又开始一阵阵心悸。
提心吊胆了整夜,始终门外始终没有预料之中的响动,荼锦熬得脑仁儿隐隐作痛,却还是天一亮就爬起来梳头更衣。趁着楼里还没人,把含誉锁死在自己屋中,匆匆下楼去找伙计备车,去谢宅。
路过楼下时看了一眼那间屋子,门早已关上了,窗户纸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等到谢宅了还不过卯时,好在谢家的仆从也和善,她亮了谢同尘留给自己的牌子,便说去通传,又请她进府去花厅吃茶稍后。她不好意思,便婉拒了,对方也不强邀,只请她去马车中稍后。
不多一时,天光渐盛,便有个翩翩郎君从门内走了出来。
谢同尘穿身上还带着晨间清新的雨露气息,便熟稔坐到她身旁,替她拨弄鬓发,说道:“我今日正要接你去逛,你就来了?这两日是不是闷坏了。”
荼锦钻进他怀里,忍了一夜的眼泪终于扑簌簌滚落下来:“玊哥,我……我想求你救一个人。”
“怎么了?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他不急也不气,好性儿地拍她的肩,柔声宽慰。
她言简意赅地将昨夜的事同他说了,忽然又感到灰心:“那人是个侯爷,在京城也应当是跺一跺脚就抖叁抖的人物吧。玊哥,我是不是不该帮?可是……他实在是,太可怜、太可怜了!我见了他,就好像见到那时的自己,实在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我当什么事。别怕,这个容易。”谢同尘习惯性地捏捏她的后颈,“祁修虽是安平王之子,可上头有个德才兼备的长姐是世子,他不承爵位,从小就不学无术,早都在京中臭名昭着了。这件事龌龊下流,他定是背着家人做的,我去了给他个台阶,他自然会顺坡下。”
“对不起。”荼锦讪讪,“又为你添麻烦了。”
“不。这样很好。”谢同尘摇头,在小姑娘的额前吻了吻,“你有这样是善心和勇气,是我想看见的事。”
荼锦绷了又绷,结果还是涕泗横流,小猫儿似的往他怀里使劲拱:“是你。也就是因为你。若不是玊哥你待我太好,好的我心都软了,我才不会去管旁人……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更爱我的人了。”
谢同尘虽不过手家族事务,耳濡目染也学来了父兄人情练达的本事,去到青云阁后备了两样礼去见祁修,说他带来的小黄门昨夜拾到了自己未婚妻最喜欢的一支发钗,这才来特地道谢。祁修并不全信,可此事到底不可声张,哪里敢细究,只要他保守秘密,收下东西便匆匆走了。
小黄门终于逃过一劫,被荼锦留着又养了几日伤,谢同尘亦是去宫中打点了一二,替他换了不常见人的清闲去处。临入宫前,清瘦的少年背对着森然的宫门,在一对璧人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叁个响头:
“含誉承二位大恩,今生无以为报,今后愿用毕生福祉换二位恩人一生顺遂,恩爱长久!”
花中第一流[1V2] 第6章山樱
“瑞星有四。一曰景星,二曰周伯星,叁曰含誉,四曰格泽。”
年轻的男子立在书案前,一袭梧枝青衫,风流清雅。一展臂,把在身旁专心磨墨的少女揽到怀中,比着宣纸上的字迹,温言道,
“我一一都写了。你来,临我的字再临一遍。记住,中锋行笔,首尾顾盼。”
荼锦望着纸上瘦筋有力的几个字迹,在心底哀叹一声,勉强接过笔,凝神匀息,全神贯注地落笔——先写一竖,不错!颇有小谢先生神韵。再一横折,前头还好,内收太窄,显得有些鲁钝。她心底一沉,努力不去管,一鼓作气写下来。
结果一比照,谢同尘的字风骨遒劲,亭亭玉立,自己学得照虎不成反类犬,好像个无颜妇似的厚颜无耻地念在一个绝世美人身边。她“啊!”一声惨叫,手腕一挥,恼羞成怒地涂黑了自己写的,怒道:“不写了!你羞辱我!”
菱窗透进春光来,把少女发间的一斛珠映出盈盈粉辉。谢同尘俯身,一倾一抵,臂轻枕她的衫,握住她的手:“你才练这么点日子,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有些形散笔凝是正常,再练个叁五年,便能有小成了。乖,我带你写。”
荼锦心不在焉地感慨:“这宫里的老黄门还真有学识,给小黄门起得名字这样文绉绉。”又扬起脸,看向谢郎的侧脸,“倒是你,这样显贵的出身,名字又是尘,又是玊的。你家的长辈是怎么想的?”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出生正巧是谢氏盛极时,所以特地取了这样的名字,以免锋芒过甚,反而招来祸端。反正他们对也没什么指望,只要我一生顺遂平安。”
她酸巴巴地哼了声:“真好。”
“好什么?我到是羡慕你。”
“我有什么羡慕的。”
“自然是……羡慕你有个疼你爱你的如意郎君了。”
荼锦一惊,讶然打量他,两弯新月似的眉微微攒起:“瞧着是个翩翩公子,怎地脸皮这样厚!”复忍不住掩着嘴轻笑,“自卖自夸,羞也不羞。”
谢同尘将笔放进水中仔细澄洗,反复滤了几回,拿起来轻柔挤干,才晾在了笔架上。又去一旁净了手,才把抱着少女在一旁坐下,双臂圈着她的腰身,下巴抵着她的肩。春光正好,落在二人身畔,空气中有淡淡书墨香。
他吻了吻她通红的耳畔,声调懒洋洋的:“搬进来也有两个月了罢,住的还惯么?再两日我买的金桂便到了,届时就种在这院外。叫花匠勤勉照看,今年就能如期开花,定能赶上你的生辰。往后的年年岁岁生辰也是桂花先贺,多好。”
“是呀。嗳……玊哥。”荼锦扭身,殷切的望着他,“那件事呢,好不好办?”
“唔。你说读书的事?难也不难,只是找合适的先生不容易。稍有些学识的文人都有叁两风骨,轻易不好请。恐怕得再过些时日。怎么这样急,其实你天份好,除了练笔别得也都勤勉,我已经教得很快了,还不够么?”
她摇头:“不是。只是我不想上私塾,哥哥……我想去书院。前两日我和铜环出去逛,两条街外就有一个白鹿书院。我可以去那里吗?”
“书院?书院哪里有自家请来的先生好。何况一般去书院的学生也都是寻常人家,稂莠不齐,我也怕你受委屈。”
“我又不是什么矜贵的人,哪就风吹不得雨打不得了!我来京华城这样久,除了你和铜环,再有就是那个小黄门,之外便没有认识的人了。我不想,也不能一直这样呀。”
“你随我回谢家,住上一阵子,便什么都有了。”
“不、不一样的!”荼锦执拗地摇头,“那都是你的,不是我的。”她有些犹豫,却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道,“玊哥,我爱你。可……我、我不能只爱你。从前我是一株野草,风吹不倒,火烧不尽,如今我快要被惯成了一根没骨头的藤,仿佛不依仗你,就不能不活了。”
谢同尘没有说话,唇抿成了一线。
片刻后,无奈地在她眉间亲一口:“好罢。依你。”复又幽幽道,“嗳。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
荼锦听出两分醋意,连忙上前拥前他的颈, 青绸袖口顺势滑落,两截雪般的藕臂露出来。脸颊贴着他的脸颊,作势振臂,扑棱了两下:“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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