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岑杙蓦的停下来,细听动静,果然,大虫并没有朝她冲过来。那它去的是……
她周身血液瞬间被冰封,立即调头,往原路狂奔。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绯鲤——!!!”
“绯鲤——!!!不要!!!”
凶猛的吼声和搏击声几乎让她失去理智,挥着短剑在林中狂劈,用尽全身力量,挣脱荆棘的拦路。不顾一切地狂奔向声音的源头。
“绯鲤——!!!”
可是为时已晚,当她跑到那儿的时候,耳闻大虫的声音没有了,只看到半截人影趴在灌木丛中,动也不动。一束光从树冠上穿下来,打在她被野兽撕烂的书生袍上,后背黑沉一片,在月光下反射着湿淋淋的光。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让岑杙当场窒息。
“绯鲤~”她用小到几乎不能再小的声音轻唤了一声,慢慢朝那灌木丛走去,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好怕一个错眼,就看到令她难以承受的结果。
“不,不要……”
手中的短剑落了地,她颤抖着把人托起来,抱在怀里,不敢触碰她后背的伤口。眼泪大颗大颗地无声滚落,失去所爱的恐惧,如同鲸落一样拖着她往最深最沉的黑暗中堕去。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绯鲤……”
她这一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至昏至暗的时刻,哪怕是小时候,得知母亲不在的那一刻,她心中尚有报仇二字给她支撑,而这一刻,她生命中的所有光束刹那间都被人捻灭了,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空壳,无爱恨嗔痴,也无喜怒哀乐,只余一片白茫茫的灰烬,了无生趣。
“岑杙,不要哭,我没事。”
而这一声细弱如蚊蝇的叮咛,就如灰烬中骤然亮起的烛火,刹那间将她天昏地暗的世界照亮。
岑杙匆忙间将她的脸捧住,感受着她鼻息间游丝一般但真实存在的气息,喜极而泣,大哭出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令她哭得难以自抑,死死抱住怀中人,从未如此感恩上天的厚赐。
“好了,不哭了,乖哦,岑杙!”
李靖梣虚弱地枕在她的肩窝里,低声地呢喃。头上的泪珠一滴滴落下来,把她的脸颊都打湿了。
岑杙哭得满脸都是泪水,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上,一喘一喘地问,“你是不是被大虫咬伤了,疼吗?”
李靖梣咬了咬唇,“不疼。”
“还说不疼,都流了这么多血。”
李靖梣虚弱道:“真的不疼,那是之前受得伤,方才逃追兵的时候,被荆棘划破了……稍微有点撕裂!方才又被大虫踩了一脚……”说着还有点委屈巴巴的。
岑杙瞬间明白了,方才她为什么急着分开走,为什么自己划破了血肉,大虫仍是没有追过来。原来,那时她身上早已经带了血。她还是晚了一步。
岑杙抱着她大哭,“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想让我后悔死是不是?”
“放心吧,我死不了的。”
“你还说!!!”
“好吧,不说了。那你说。”
岑杙快要气死了,哭完一阵,又紧张地问:“那大虫呢?我刚才明明听见了搏击声。”
话音刚落,两枚暗影从就近的树上徐徐滑下,其中一人肩上还扛了一只庞然大物,重重地扔在地上,已然摔成了一滩死去的肉泥。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岑杙从那二人利落的身影判断,是李靖梣的暗卫到了。
顿时眼泪花花,又委屈又气愤:“你们确实来得太迟了,再晚一步,你们是想给殿下收尸吗?”
“属下该死。”
“不准说该死,谁敢再提死字,就让殿下撤了你们的职。”
今晚她受到了太多惊吓,不像刺猬似的发泄一通,估计要郁闷死了。
李靖梣听她发泄完,“嗤”得笑了声,拍拍她的脸,“乖,别胡闹了,听话,让我说。”
岑杙还是一喘一喘的,扶着她稍稍坐正了一些。
李靖梣积攒了一些力气,对那两个战战兢兢的暗卫,以不容置疑地口吻:“传我命令,立即封山,所有人不得对外泄露今晚的事情。将那伙人揪出来,等候我的发落。其余流民仍按旧例,进行招安,不许为难他们。”
“诺。”
鲤跃龙门 仇人相见
说完松了口气,倒在岑杙怀里。岑杙要给她检查伤势, 她摇了摇头, 一直等到担架上来, 李靖梣俯卧着,被士兵抬下山。
她背上的衣衫都被血洇湿透了, 大夫用剪刀剪开的时候, 丝絮和血肉黏在了一块,不得不用镊子细细地挑。伤口包扎完,她的里衣也湿透了,岑杙小心地替她擦着额头的汗,听着她一再加重的屏息声, 心疼得微微颤抖,恨不得以身代之。
“是不是很疼?”
李靖梣合了合眼皮,松开紧咬的唇, “本来很疼的,看着你便不疼了。”
岑杙鼻子微酸,“你骗人, 说什么被荆棘划伤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就算再迟钝, 也不会认不出那虎爪血痕之下翻开的十字伤口, 分明是被细刃割开的, 中间埋着一个拇指粗的血窟窿。她身上有两处这样的窟窿, 一处还险些要了她的命。岑杙问了大夫, 那伤口至少有两三个月了, 若非急速奔走下伤口崩裂,李靖梣根本不会流那么多血。而两三个月前,正是她深陷北疆的日子。
“怎会?你是最聪明的,我哪里能骗得了你?现在不就被你发现了。”
岑杙盯着她故意讨饶的态度,想生气却生不起来,只有心疼的份,“你存心要我生气是不是?”
“哪有。我哪敢。”她无辜地说,眼睑下蜷着两团深深的倦意,极力讨好卖乖,只是气力稍微有些不继,如游丝一般。
岑杙又心疼又难过,纵然有再多疑问,此刻也一概问不出了。只剩绵绵不断的心疼,“好了,我晓得了,我又不是责怪你,别出声了,快睡一觉?我在旁边守着你。”
“哦。”李靖梣眨眨眼睛,安心地合上眼皮,才刚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来,盯着她茫茫地看。
“怎么了?睡不着吗?”
“不是。”皇太女又合上眼皮,下巴似乎不舒服,稍微往上调了调,露出更加柔和的颈部线条。白里透红的两半薄唇微微翕张,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从岑杙的角度看,是一幅相当诱人的画面。好像专为她采撷而作的。
相处那么久,岂会猜不透她的小心思,岑大人心里柔软至极,宠溺又不说破,心甘情愿送上她甘之如饴的细吻,这才哄得皇太女心满意足地睡去。临睡前犹在嘤咛:“午时记得叫醒我,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呢。”岑杙心中微微叹息,声音却愈发温柔,“好,时候到了我一定叫你!安心睡吧!”
然而到了午间,等那批人抓到以后,岑杙却不忍叫醒她,先把人扣了下来,一番审讯,逼他们供出了主谋。果然这些人是有计划地要破坏朝廷的招安,以为杀了招安使,招安自然就会失败。而且口口声声宣称,“要杀便杀,我等愿效仿伯夷叔齐,山中饿死,也不食朝廷一粟。”
岑杙不知该说他们蠢钝还是固执好了。
平心静气道:“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死,乃忠于商朝气节所在,你们效忠的涂远山怕是连忠臣义士都算不上,岂能和伯夷叔齐相提并论。莫要自取其辱。”
其中一人直身道:“天下人皆知,朝廷不义在先,定国侯伐不义在后,大人可别搞错了顺序。”
岑杙瞥了他一眼,哂笑,“天下人?你几时能代表天下人?自个就代表自个,莫要捆缚天下人。你先去问问你身边的这些天下人,再去问问山上的天下人,是愿意追随你,还是愿意追随朝廷,再来管中窥豹,蚍蜉撼大树吧!”说完有点不耐烦了,对身边人道:“先满足他的要求,别给他一粒米,看看他的忠心到底有多廉价。”
“何必跟这群蠢人浪费唇舌?一刀杀了得了。”
她刚说完,就有一名披着黑甲的魁梧大汉走了过来,定睛一瞧,却是李靖梣的贴身侍卫,越中。
“出了北疆,谁还买他涂远山的账,一群井底之蛙,也配坐井窥天!”
越中刚从军中快马赶来,闻听此事,满脸怒容。恨不手刃这些逆贼。
岑杙笑道:“越将军稍安勿躁,这些人世受涂家荼毒,怕是连北疆也没出过。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我瞧他也像是读过书的,跟着涂远山别的没学会,虚伪做作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谋反就是谋反,还管你谁先谁后。你瞪眼什么?说得就是你!”
直把那人骂得面红耳赤。
岑杙先让人把他们带下去,和越中走到一旁,“越将军此来是有要事要见殿下?”
“是,殿下现在身在何处?”
“殿下旧伤复发,现下正在休养,如果不是什么非处理不可的大事,或可由在下代为徐徐转告殿下。”
“旧伤复发?要紧吗?”
“大夫刚刚看过,已无大碍。”
越中明显松了口气,“既是如此,晚些禀报也无妨,我在这儿等着。”
虽然知道她和李靖梣的关系,但东宫下属向来直接听命于李靖梣,这是原则问题,他不打算让步。
岑杙并不计较,她心中有好些疑惑,需要人开解,越中来得正是时候。
“越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殿下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越中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殿下没同你说?”
“我不忍问。”
越中了悟,也不肯说,“没什么,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岑杙对他的“忠心”没了言语,不过,他愈是这般不肯轻言,岑杙愈发猜测其中凶险必定一言难尽。便愈想知道其中曲折。只能继续纠缠。
“即使你不肯说我也能猜到一二,我知殿下是在平阳城受的伤,北疆乃虎狼之地,焉能让她来去自如?她这几个月一直在养伤,是故难以和外界通音讯,是也不是?
越将军,你就告诉我吧,我只是想知道她是如何受的伤?如果你不说的话,我还会去问别人,不过到时,殿下那里就难以保密了,你也不想她再重温一遍当时的噩梦吧!”
越中无端受了“要挟”,十分无语,瞥了眼大帐,“你先等会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随后引她来到一处山林中,越中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殿下事先有言,这件事不能向外人透露。等殿下醒来,你可别告诉她是我说的。”
岑杙了然,“放心吧,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他好像肺里也憋了些东西,不吐不快。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徐徐转述。
“你猜得不错,殿下确实是在逃出平阳城时受的伤。如果再迟一步,可能就不止受伤那么简单了。”
提起当时的惊险,越中仍心有余悸。
“当时,我们与北疆的谈判陷入停滞,殿下向北疆要人,涂家一再拖延,甚至派了涂云舒来接待。殿下那时便察觉出北疆反意,火速同海姑娘互换身份,混在运粮队伍中,准备逃出城去。没想到我们在出城门时,出了一点状况,被城楼上的守军发觉。为了能够出城,我和几个侍卫护卫殿下冒险冲出城门,从半升起的吊桥上一跃而下,险些掉进护城河里。幸而岸上有垂至水边的铁锁,殿下抓着铁索才爬上了岸。但是她的手臂却折了,这时城上的守军开始放箭。我们根本难以抵挡,殿下后背遭流矢射中,当场昏死过去。这时暗卫出现拼死救下她,我们护卫着殿下在路上狂奔了三天三夜。为躲开追兵,甚至扒过新坟,藏过棺材。”说至此处,他突出的喉结用力地滚了滚,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殿下精心培养的八名暗卫,一路上折损了六个。其中那名女暗卫,我至今不知她的名姓,但当她揭开面巾时,我们都吓了一跳,她和殿下长得竟有八分相似。她伪装成殿下的样子,把追兵引到了山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纵身跳下了悬崖。尸骨无存。我们这才得以甩脱追兵。”
越中叹了口气,做了个仰首看天的动作,“据说,殿下原是属意她来做替身的,但论神韵还是海姑娘更胜一筹,于是最终定了海姑娘。但没想到……她最后还是做了殿下的替身。殿下能够死里逃生,是他们用性命换来的。”说完,眼中竟含满了泪,相信如果此刻有酒的话,他大概就要痛饮一场了。
岑杙第一次知道这些内情,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有酒的话,她也想大醉一场,祭奠一下这些为李靖梣而死的英魂。没有人是生来就要为他人而死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出于爱和信仰。李靖梣,一直以来都不单单是她的爱人,还是很多人甘愿为之效死的对象,这点,她从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却直到现在,才前所未有地清晰。
也许这就是命,命中注定她不能独得李靖梣的宠爱,但却有更多人和她一样以不同的方式爱着李靖梣,愿意为她而死。
后来的事越中便讲得很快了,追兵走后,他们便藏身在一个农家的地窖中,李靖梣受伤太重,一路又颠簸奔逃,昏迷了足足有七日,还发起了高烧。当时大夫都说要尽人事听天命了,偏越中这些属下们死活不肯放弃,冒险带着她各处求医,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幸运地被他们遇到去年解职游历四方的徐太医,硬生生从死神手中把她抢了回来。
“殿下毕竟是天选之人,生死关头得遇徐太医,任何人一生中都未必有的际遇,被我们碰上了。不是天命是什么呢?”越中有感而发。
这个天命论并不能说服岑杙,对别人而言也许这是信仰,对她而言,差点失去挚爱的恐惧,就像雨天的霹雳一样,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临到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心头颤抖。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顿。早在船上的时候,殿下冒死前去救你,我就想揍你了!这是第二回。你知道为什么吗?”
岑杙无言以对。越中站了起来,脖子一仰,从铠甲下费力掏出了一个皱皱的信封出来,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
“既然做了东宫人,就要无条件服从殿下的命令。这是原则也是本分。我虽然没有云种入宫早,但也是看着殿下一步步走过来的。就算殿下与涂云开成婚当日,哥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照样尽忠职守地护卫在殿下身侧。你这个人就很不行,很没有男子气概!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婆婆妈妈,还要殿下低声下气地来迁就你!但即便如此,殿下临危之际心心念念的还是你!”他把信重重地拍在了岑杙肩上,口气颇为愤懑,
“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可警告你,你这种份量的所谓青年才俊,东宫一抓一大把,顾冕先生如果去朝堂任职,那是能当内阁首府的。不要以为自己是个侍郎,就把自己看得比什么还重。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了,如果将来你敢做对不起殿下的事,哥几个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越中霸道地戳着她的肩膀,那口气就像在训斥自己的排头兵。
岑杙感激她救了李靖梣,因此他说什么,她都打算受着,尽管在看到那信封上“至爱岑卿亲启”六字绝笔时,她的听觉便如失灵般消失殆尽,睫上玉珠陡然坠落,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酸痛。
恰在此时,身后遽然响起一道急促的呼喝,“你让谁死得很难看?!”
她愕然回头,再三确认来人即是消失了快两年的秦谅,脑中先是一段不知所措的空白,继而就是拨云见日的狂喜。
“师哥!”她眼中尚噙着泪,嘴角已经欢呼雀跃地咧开,几乎是飞奔着跑向秦谅,张开双臂将他狠狠抱了个满怀,继而伏在他肩上嚎啕大哭。
两年不见,秦谅嘴巴一周蓄了胡须,但眼睛眉毛鼻子还有声音,都是自己熟悉的。岑杙激动地泪流满面,好像要把两年来所受的委屈都跟他一股脑地诉尽。
秦谅亦是湿了眼眶,欢喜地拍了拍她的背,“傻小子,别哭了,让哥哥好好看看,手好了吗?”岑杙从他身上下来,抹了把脸,欢喜地向他比划了下左手掌,“早好了,师哥,你不是去海外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不忙说这个,”秦谅顿时板起脸孔,把她拨到身后,横眉冷对着同样目光不善的越中,“我才离京两年,竟不知一个小小的东宫侍卫长,竟敢在侍郎面前耀武扬威了!”
秦谅一直被东宫视为叛徒,两人这次碰面,本来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不提东宫还好,一提东宫,越中的气性就上来了,手搁在剑柄上,拔之欲出道:“怎么,敦王府倒了,秦长史无处可去,莫非想跟在下试试刀剑?!”
秦谅不屑地“嗤”了声,“就凭你,还不配同我比剑。”
“你说什么?!你别以为自己武艺高强,就能在这儿横着走了,有本事咱比划比划!”
岑杙真怕他们打起来,连忙在中间拦着,“师哥师哥师哥!越将军,有话好说,你不是有事要禀报殿下嘛!殿下这会儿应该醒了,你赶紧去吧。”推着越中就往林子外走,越中剑都拔了半截了,硬生生被按了回去,气得要死。同时又奇怪他为何在这里出现,眼珠子一转,也就顺着被推走了,其实是快步去找救兵,想把林子给围了起来。凭他一人之力肯定不行,这姓秦的叛徒狂妄归狂妄,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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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更了。最近工作上有点迷你的小突破,有点开心,忘乎所以了,也有点忙,所以一直没有更新。今晚更两章。第二章12点见,如果你没睡着的话。
鲤跃龙门 至黑至暗
岑杙撵走了越中,心里松了口气。回头来找秦谅, 见他回到拴马的地方, 解开绳子扔在了马背上, 一副急着赶路的样子。
“师哥,你这就要走吗?”
“是, 我有要务在身,走到平湖岭, 听说你在这儿, 便过来看你一眼。待会儿还得赶到军中去。”
“你要去平阳城前线?”
“没错。”
“去做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七日前我携带陛下诏书, 从京城拼死杀出重围, 昼夜兼程赶往北疆前线,要求长公主回师救援。”
“七日前, 你一直在京中?”
“不错, 半年前我已经回到京师,因为一些事情不便现身。”
“可是,我听说你被送去了海外。”
“哼, 他们能把我送去海外, 我自然也能回来。这些事我以后再与你解释, 现下我必须即刻启程了, 你好好保重自己, 我们来日再见。”
“可是, 师哥, 长公主已经下了死令, 不会回师救援, 你此番前去未必能够如愿。”
“死令?哼,这次可由不得她了!”秦谅似乎成竹在胸,拍拍马背,刚要踩蹬上马,忽闻四周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迅速从箭袋中拿出剑来,挡在身前,警觉地观察四周。
越中率四百军士及时赶来,把树林子团团围住,慢慢收紧圈子,朝中心处逼近。
“秦长史,咱们又见面了。”
“面目可憎之人,不如不见。”秦谅冷声道,横着脱开剑鞘,“拔剑吧。”
越中这次倒是沉着,非但没恼,还笑呵呵的,“不是我要见你,是我家主人想请秦长史到大帐里叙叙旧。”
说着让了个位置出来,李靖梣披着一件灰色斗篷,于人群中现身,脸色苍白,但神色淡定地,移步到了人群中央。先意有所指地看了岑杙一眼,没有得到回应,然后就着部下搬来的椅子,坐下了。
岑杙眼眶一热,第一时间就想走过去,但是师哥现在有危险,她不能袖手旁观。只能硬生生地挺在了那儿。
“有话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何必弄得剑拔弩张?”
李靖梣发话了。轻轻地摆了摆手,士兵们手执兵戈的阵仗稍稍松了些。岑杙求之不得,忙拉了拉秦谅的袍袖,暗示他,“对,有话好好说,没必要这样。”
熟料秦谅冷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扔了剑鞘,直朝李靖梣杀过来。
岑杙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喊:“师哥!”
李靖梣神色却镇定,不闪不避地迎接那利刃。离脸颊尚有一尺之距时,一道白刃横切过来,将秦谅的力道挑了出去。岑杙快吓死了,后知后觉地扑过来,声音都打颤了,“你有没有事?伤着了没?”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亮而温柔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岑杙快要难受死了,不敢想象如果秦谅伤到了李靖梣,她该如何反应。可是李靖梣的笑带着一股天然安抚的力量,很快化解了她的不知所措。尤其是抓住自己手的力道,明明软绵绵的,却像有磁力一般,将她牢牢地捆住,不忍释手。
回头再看秦谅,正与暗卫缠斗成一团,越中也加入了战圈,在背后偷袭得手,秦谅一着不慎,被划破了袖子,不得不改攻为守。
岑杙虽恼他冲动行事,但此刻瞧他腹背受敌,担忧又占了上风。
依秦谅的身手,就算两个暗卫也不是他的身手,但架不住对方人多,这样缠斗下去迟早会不敌。李靖梣感觉到她手腕的紧张,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并非有意为难你师哥,只是想邀他坐下来谈一谈。”
为表诚意,她下令道:“越中你回来吧。”
“是!”越中心不甘情不愿地撤出战圈,秦谅立即占了上风,将暗卫打得节节败退。但是他丝毫未有收手的意思,依然有机会便朝李靖梣攻击。越中不得不再次跳入场中。
岑杙又气又恼,情急之下,夺了身旁士兵的刀刃,亲自下场。
“我来和你打。”她趁机把暗卫的剑挡开,佯装和秦谅对打,暗地里却一步步护送他到拴马处,刀剑相抵,师兄弟二人用只得他们自己听见的暗语交谈,“师哥,你为什么这样冥顽不灵,殿下并未想为难你,何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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