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秦谅却咬牙道:“别听她的,她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要你死。”
“你别被她骗了,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并非是因她的善良和宽容。对一个政|客来说,那是不存在的。”
“难道你们真的要在我面前殊死对决吗?师哥,我不愿看你们任何一人受到伤害。”
秦谅叹了口气,突然伸出一脚,看起来很重实则极轻地将她踢飞出去,翻身跳上马背,挥剑杀开一条血路,夺命而逃。
越中待要去追,李靖梣闭了闭眼,“不必追了,撤了吧。”
“是。”
待人走干净后,李靖梣站起来,伸出脚尖,轻轻踢了踢在地上躺尸的岑杙,
“别再装了,地上不冷吗?”
岑杙睁开一只眼,像一只刚出壳的鸵鸟,试探性地瞧了瞧外面的天光。觉得没危险了,才一骨碌爬起来,打扑打扑身上的草叶。
“我只是觉得你们这多人打我师哥一个,不太公平!”
“你们?”
“我,我是说……他们,应该公平对决,一个对一个。”
李靖梣叹了口气,怅然道:“所以,到头来,还是你们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发现根本无从解释。
李靖梣似乎有点累,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算了,走吧,这里有些冷。”
岑杙见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移步要走。连忙跑上去扶着她,“你什么时候醒的,背上的伤还疼不疼?”
“气都要气死了,还管什么疼?”
岑杙心急地绕到她身前来,“可是我疼啊,心疼。”从斗篷里拿出她的手,在嘴边呵了呵,鼻子又酸又涩,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
皇太女冷冰冰的嘴角在她掌中慢慢融化,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那就少气我点。”
“嗯。”岑杙真的很伤心,轻轻地抱她入怀。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皇太女不动声色地越过她的肩膀,朝树上的黑影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背着包裹,悄无声息地从树上下来,一溜烟跑没了影。
撤回身来,推推她的肩,“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背你?”岑杙想了想可操作性,“万一把你摔了……”
“都能仗剑跟人比试了,还背不起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那你可坐稳当了。抓牢了,觉得不稳就下来。”岑杙转身背对她半蹲下来,等她整个身子都压上来,她用两只胳膊肘夹住她的腿,弓着身子慢慢试探着站起来,确定她抓牢了,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边走边牢骚道:“你也就会欺负我。”
皇太女用指头折她的耳根,“我哪里欺负你了?”
“没,我喜欢被你欺负。咝,别闹,再闹就把你丢了哈,丢到狼窝里,给小狼崽子们当媳妇。”
“那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大不了我再把你抢回来。”
“你就不怕还没来得及抢,我就被狼吃了?”
“怕?怕什么,你这么漂亮,小狼肯定不舍得吃你,还会把你当山神奶奶供起来,等着我来抢。”
李靖梣终于被逗得笑起来,戳了戳她的腮,“油嘴滑舌。”
安心地伏在她的背上,听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声,李靖梣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和她永不分离的感觉,就像那一条条缠绕在树上的青藤一样。
“岑杙。”
“嗯?怎么了?”
“其实你师哥,是个心肠很好的人。你们师徒三个都是心地良善的大好人,顾青也是。樱柔也是。”
“那你呢?”
“我不是。”
岑杙顿了顿,“为什么说自己不是?在我看来你也是。只不过你的善良带着坚硬的外壳,唯有这样才能在不善的土地上生存。我愿意陪你,钻过最坚硬的岩石,抵过最热烈的暴风雨,等你开出最至善至美的花来。”
她还没有说完,脖颈间已经湿凉一片。岑杙心疼得想停下来缓一缓,却又怕打碎什么,继续背着她往前走。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样脆弱无助的一面,她权势倾天,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死,光芒万丈,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个。但这一切一切的代价,也许就是一颗平凡人有血有肉,千疮百孔的心而已。
她说自己心地不够良善,这大概是岑杙听她说过的最心酸最无奈的谎言了。
她承认她曾也有过怀疑,尤其是在她放走涂远山之后,那个纯粹善良充满家国情怀的小姑娘一度成为一个为了前程不择手段,没有感情没有血肉的怪物。但是事实证明,人的眼睛是会蒙尘的,人的心灵也是。那时她何尝不是一个自怨自艾,跌在谷底的无能之辈。只要不是契合自己心意的,就被她视为异类,统统被打入地狱。
大概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这样一段至黑至暗的时刻,所以重获光明时,才那样珍惜眼前的一切。李靖梣是陪她重获光明的那个人,而她的这条路比任何人都要黑,都要漫长,都要经历风雨。因为了解,所以深信,当她灼灼开放时,一定是世间最耀眼的那一颗明珠。
把李靖梣背回大帐后,岑杙已然累极,临睡前,犹在痴痴地对她说,“如果师哥下次再这么凶巴巴对你,你就搬出来师父压他,师哥最怕师父了。师父也很喜欢你,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到时一压一个准。”
李靖梣没有着急答应,反问她,“那你呢?你会站在哪一边?”
“我当然站你啊!”岑杙想都没想就说,“我铁定站你,他要是再像今天这样欺负你,我铁定跟他没完。”
“放心吧,他还欺负不了我,”李靖梣笑着叹了口气,看着困极终于睡去的人,有感道:“只是,有些裂痕一旦生成,就再难以补救了。你明白吗?岑杙。”
换好了衣服出帐来,从早已侯在那儿的暗卫手中接过包裹,拆开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立即吩咐越中,“安排最快的快马,半路进行截杀,决不能让他进军营。另外,孤要连夜返回军营。派人携孤的手谕,把文嵩侯、冯化吉秘密请过来,不要让人知道,越快越好。”
“那这里……”
“先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岑杙。等天亮时,安排军士护送流民返乡。至于那批乱党,”她回头看了眼大帐,心思稍动,“冥顽不灵者,全其忠义!有知悔者,改充劳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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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老谋深算,提前把岑杙累睡着,接下来要截杀秦谅了。
鲤跃龙门 东宫聚首
上车前,李靖梣只有一句话嘱咐车夫, “只管驾车, 务必要快。”
越中驾马驰在一侧,心情也无比紧张,仍宽慰她道:“殿下放心, 暗卫已经前头追了。他们脚力快, 一定能撵上。何况没了诏书, 他即便到了军营, 也什么都做不成。”
李靖梣忍着肩胛骨下传来的痛意, 道:“有没有诏书都是一样的,上面的期限就是十日。他只是来传达这个期限的,真也好假也罢,只要他传达到了, 军心就不可避免会被动摇。”
“十日, 这也太狠了。皇上真会拿将士们的家眷问斩吗?”
“不只是他们,还有姑父、靖柴, 还有……我们。”
“我们?”越中大吃一惊,“关咱们东宫什么事?殿下一直深陷北疆,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李靖梣咬了咬牙龈, “你不晓得, 姑姑一直拒不撤军,皇上一定认为是我的缘故, 怀疑她有救出我另立新君的打算。何况京城被围, 涂远山就是京城消息的唯一来源, 他想分化我们,简直易如反掌。甚至我是不是真的被困北疆,还是被北疆奉为座上宾,在皇上眼中都是未知数。你别忘了,这几个月,他身边最亲近的都是诚王系的人。”
“岂有此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进谗的机会,真是太可恶了!”越中越想越觉怒火中烧,同时又替李靖梣心急,“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暗卫不能截杀秦谅,一旦被将士们知道消息,是一定会吵着回援的。到时会不会发生兵变?”
李靖梣沉默,心知这是大概率事件。
身为储君,她的一切权利都是天子所赐,而兵权一直以来都是李平泓严防死守的东西。想要光明正大的攫取,本就难上加难。所以她只能动用非常手段从长公主处下手。然而,仅仅是这一点尚未证实的偏向,天子就忌惮到要拿全军的家眷相要挟,一旦这道诏书下达到三军面前,任她再怎么补救,也难以挽回涣散的军心,撤军几乎是必然。
“可惜,我们没有自己的兵。”
她这样想着,额上冷汗一滴滴落下,唇色也开始发白。目光却忽然坚定,“我答应过姑姑要护她全家周全。即便是撤军,也不能这样撤,也不能现在撤。须得想个万全的方法。所以,务必要快。”
越中一甩马鞭,“殿下放心,就是拼上臣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车队紧赶慢赶终于在后半夜到达军营,越中下马时犹在气喘吁吁,不难想象身负重伤的李靖梣,一路颠簸劳顿,身体到达了何种境地。但她仍强撑着下车来,见大营中未见异常,从鼻息间匀出几口气,强忍着痛楚道:“不必管我,叫徐军师过来。通令全军加强警戒,勿要放进一人。”
掀开中军大帐,里面漆黑一片,若是平常也就罢了,此刻莫名有些诡异。出于警惕,越中先进去点灯,突然迎面撞上一人,“啊呀”一声,登时就要拔剑。谁知对方出招甚是迅速,瞬间就把他那抽出半截的剑柄给按了回去。
“别打,是我!”
越中一愣,听这声音颇为耳熟,直到前面的火盆被人点燃,整个大帐顿时亮堂起来。他像猫一样弓起的脊背登时松了,上去就给了来人不轻不重的一拳,“好家伙,怎么是你们?!”
李靖梣随后进来,看见帐中众人,神情也时微微一怔。继而就有一股少见的流光划过她惯于沉静但此刻却溢彩的眼眸。
“殿下。”
云种、兰溪、朱豫安……齐齐向她躬身行礼,“卑职(末将)参见殿下。”
这真是十足的惊喜了,东宫众将齐齐现身于军营,无异于给孤立无援的皇太女注入了一支强心剂。她按耐住并不平静的内心,问道:
“你们……几时到的?”
云种听出她话中的颤音,喉咙竟有些哽塞,一时没接上话。人高马大的朱豫安随手按着他的肩膀,倒是答得利索,笑道:“只比殿下早两个时辰。那位姓徐的军师让我们在这儿等。我们等得肚子都饿了!殿下再不来,我就准备去厨子那边偷点东西吃了。”说着做了个抻腰的动作,有些垂涎地咂摸咂摸嘴。众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东宫时候。
越中随手摸了下他的肚子,取笑道:“你这肚子快赶上咱军营最膘肥的马了。”朱豫安随即挺了挺肚子,不客气道:“嘁,马未必跑得比我快。”
李靖梣少见地露出一丝笑容,立即让人去准备饭食。越中搬了把椅子到中间来,扶着她慢慢坐下。云种瞧她唇色苍白,动作缓滞,明显是有伤在身,只觉心如刀割,却遗憾无法诉诸语言,眼泪忍着在眼眶里打转。
朱豫安担忧道:“殿下身子没事吧?”
“没事,只是赶夜路有些累。不过,孤看见你们,精神好得很,便不累了。”她说得是真心话,如果前一刻她还在纠结自己没有帮手,那么此刻看着眼前这群不远万里来到她身边的人,她心中惟余几个热腾腾的大字,“肝胆相照”。
“殿下受苦了,”朱豫安道,“当我们得知殿下已逃出平阳城,激动得三天没睡好觉,恨不得插翅飞到殿下身侧。如今见殿下平安无事,先皇后和太子在天之灵,总算可以安息了。”
李靖梣心中温热,微笑道:“幸赖母亲和兄长庇佑,总算有惊无险。”
看见兰溪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直挂在脖子上,便问:“兰溪,你的胳膊不要紧吧?”
兰溪有点腼腆地挠挠后脑勺,“不要紧,只是突围的时候受了一点小伤。已经快好了。”
云种这时忽然转身背对了过去,单薄青衫下的影子半垂着头,似乎在极力压抑和忍耐。众人先是惊愕随后感到有一丝丝心酸,朱豫安上前揽了揽他的肩,悄声安慰:“好了,既然咱们哥几个来了,就不会再让殿下受委屈,别这样了哈,殿下在看你呢!”
云种点了点头,很快调整好情绪,回过头来。
朱豫安笑道:“顾先生也真能沉得住气,一直到最后才告诉我们殿下已逃出了平阳城。我们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隐了名姓,混在朝廷招募的死士队伍里,一起杀出了城外。”
“这是我的主意,怕消息提前走露,才让顾先生瞒着你们。”
“原来如此,殿下早就胸有成竹了。”
李靖梣点了点头,这才开始进入正题,问云种:“东宫一切还好吗?”
云种道:“回殿下,东宫一切都好。只是京城被围,将士时有战死,到处都在招兵买马。但即便如此,皇上也没有重新启用我们的意思。而且还派了暗卫,日夜监视东宫。”
李靖梣对此早有预料,“城里有无出现大规模缺粮情况?人心如何?”
“殿下放心,”朱豫安道:“城里储备粮还能撑上数月,最初涂远山兵临城下的时候,人心确实混乱了半个月。但是数十万军民齐心合力守城,接连打退了涂远山的数次进攻,已经稳定下来了。目前神武军四百门大将军炮已在城墙上一字排开,加上朝廷六十万大军都在北疆,随时都会回来,百姓都相信,涂远山早晚会被击退。只是眼下想要突围冲出去也困难。”
说起皇帝要拿三军将士家眷要挟撤军之事,众人也有所耳闻。
“顾先生有封信要我带给殿下。”云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李靖梣拆阅。
“顾先生说,皇上之所以这么着急撤军,归根结底是忌惮长公主与东宫势力联合。”除此之外,他还在信中强调李靖梣千万不要明着插手军务,一旦被抓到把柄,想洗清就难了。
“顾先生和殿下想到一块去了。”越中想起李靖梣之前分析的,一下子琢磨出味儿来了。对这件事的处理,拦下秦谅是远远不够的。皇帝的猜疑才是真正的源头之患。
李靖梣不动声色地看着篝火。
这时士兵送了饭食进来,军中半夜是不开火的,只是一些冷食,但众人都吃得狼吞虎咽,可见路上都饿坏了。李靖梣破例让越中去搬了一坛子准备庆功的酒,坐在火盆上温着,叮嘱他们一人一碗,不准喝多了。朱豫安“哎呀,哎呀”地搓着手,笑道:“还是殿□□恤咱们,早就备好了美酒款待。”
“孤这酒也不是白喝的。”李靖梣笑得别有深意。朱豫安一拍胸脯道:“殿下放心,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臣的眼睛也绝不会眨一下。”
“既不让你们上刀山,也不让你们下火海,”李靖梣调整了一个更适宜支撑的姿势,身子微微往前倾,胳膊撑在手肘上,“只是让你们连夜再返回京去。”
“噗嗤~”朱豫安刚喝了一口酒,就呛了出来,大咳又不敢太出声,“殿下,您不是拿臣等开玩笑吧?”云种等人也都惊愕地看着她。
李靖梣用闭眼来代替摇头。
“不是,这……”朱豫安鼻子上还有未擦干的酒渍,看看众人,又看看李靖梣,茫然又不知所以,“臣等马不停蹄昼夜连奔十天十夜,就是为了能投奔殿下,为何……又要我等返京啊?”
“孤要你们把孤的‘死讯’带回去,只有孤‘死’了,皇上才不会再起疑心。”
李靖梣此言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颤。
“什么?”朱豫安没有反应过来。云种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但是没有立即做声,而是耐心等她的下文。
果然,她波澜不惊地解释道:“撤军,孤是一定不会撤的。为免三军将士遭遇家眷被屠的威胁,必须让皇上相信长公主拒不撤军是为了维护大局,而非私心要保我周全。”
云种仰视着她,“臣明白了,殿下是想……以假死名义打消皇上撤兵的念头。”
“不错。”李靖梣深深看了他一眼,显然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唯有我死,长公主才会重新赢得皇上信任。也只有我‘死’,三军将士才可避免家眷被屠的命运,皇上才有可能为了后世基业,和全军站在一起,拼尽全力放手一搏。也唯有我死,军心才不至动摇,我玉瑞才有可能战胜北疆,打赢这场事关国运的中兴之役。而我,只是期待这一个结局而已。又何乐而不为呢?”她的语气带一丝悲凉,就像一面四处漏风的墙,早已被雨水冲击打得千疮百孔,却还要硬撑起头顶上的穹庐。
“所以,孤要你们连夜返京,以长公主的名义,把我的‘尸骨’亲手送到皇上面前。看到孤的尸骨,相信,他会打消主意的。”
“可是,哪里去找一副和殿下相似的‘尸骨’呢?”
越中突然站起来道:“我知道哪里有。”李靖梣点了点头,从脖颈里摘下了那枚一直寸不离身的绯鲤玉坠,交给越中。越中眼红了片刻,紧紧攥着,“等我一个时辰。”
朱豫安也明白了李靖梣的深意,忧心道:“可是如此一来,殿下的牺牲未免太大了。”
“孤不在乎一朝一夕的得失,孤要的是玉瑞数十年的长治久安。孤这次北疆之行,明白了一个道理。涂家不是死物,它是一棵树,在一个地方长久了是会生根的。如果这次拿不下北疆,那么十年后更拿不下。涂远山敢做出如此冒险之举,也是赌得同样道理。接下来的数月时间,我们的每一步都将关系到玉瑞未来国|运。所以,这碗酒不仅是送行酒,也是孤对你们的信任和交托。孤和玉瑞,拜托你们了。”她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取来斟满的酒碗,对着众人仰头一饮而尽。因为酒的辛辣和动作牵扯了伤口,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有泪水流进了酒碗里。但她仍强撑着喝完,把摇摇欲坠的空碗,放了回去。
她虽然会饮酒,但饮酒一向文雅,很少有这种豪饮的举动,众人尽皆动容,纷纷举碗,一饮而尽,“殿下放心,我等就是死,也要完成殿下交托的任务。”朱豫安把空碗狠狠摔在地上,“大丈夫活一世,最重要的是跟着明主干一番大事,殿下既有雄心,我辈当有壮志,愿舍命追随。”“对!”
“如此甚好。”
鲤跃龙门 锥心之痛
因为这些舍命相随的人, 即使面对重归空荡的营帐, 她也不再感到孤独。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那股被压抑的痛,才后知后觉地反噬上来, 痛得她直冒冷汗。偏在此时, 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未经宣召跨进帐来。
李靖梣紧紧扣着扶手, 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却仍强撑着定眼去瞧来人, 一个着普通士兵甲胄的人站在座下, 冷眼地注视着她。
“殿下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是你。你怎么闯进来的?”
“区区几个杀手和巡逻兵, 你以为拦得住我?”
“哼, 你就这么着急送死吗?”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秦谅缓缓拔剑。
李靖梣逼自己缓缓坐正,道:“你没有诏书, 即便杀了我,也达不成目的。”
“哼, 你用卑鄙手段窃取诏书, 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实话告诉你,冯化吉那边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而我领到的旨意还有一条,就是杀掉一切胆敢违逆君命的人。包括你在内。”
李靖梣一瞬间冷透全身,寒气顺着伤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即便早就心知肚明, 但冰气来袭仍有一股灼灼的痛意炙烤着她千疮百孔的肉体。
忍默片刻, 不客气地笑了。那笑猝然到让秦谅的拔剑的动作滞了一滞。
她突然开始说一些毫不相干的话,
“秦谅,你是个可造之材,即便曾背离东宫,也算事出有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你肯放下屠刀,孤看在岑杙的情分上,或可饶你一命。”
秦谅冷笑,“别再假惺惺了,事已至此,你不觉得虚伪吗?我刚才看到了你属下抬的空棺材,我想与其让他们费心劳力另谋替身,不如直接匹配殿下之躯,岂不方便?”
“可是,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都会让岑杙伤心难过。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可一直把你视为亲兄弟。”
秦谅笑容滞了一滞,突然变得凶狠:“伤心只是一时的,时间长了,她自会明白,我这是在救她。”
“可笑,”李靖梣蔑视着他,“她出身翰林,你不过草莽,她才华盖世,你不过尔尔,你有何资格对她言‘救’?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不自量力又自以为是的佛门弃徒。”
听到佛门弃徒四个字,秦谅剑上寒气陡升。同时心里不免起疑。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镇定似乎不合时宜。
“其实孤很好奇,你一叛佛门,二叛东宫,三又要叛兄弟。竟然还能毫无愧悔地立足于世,你所效忠的究竟是什么?”
“是公道!”秦谅狠绝道:“你们做下的那些事,枉死了那么多人,我今天就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公道?何为公道?”李靖梣藐视着他逼近的剑尖,“二十年前,孤不过五岁,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你把这一切归罪于我,难道就公道了吗?依我看,你并不是为了公道。你效忠的不过是一个人。一个你可望而不可即的女人。为了她,你先后背叛佛门东宫,投靠敦王府,就是要为她报仇。你如此偏执,怨念如此之深,只是因为这个人,在你心中有着不可言说的地位,这个人,就是岑夫人,卢素。”
秦谅惊讶地僵住了动作,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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