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可我实在想不通,他是从哪儿逃脱的呢?”云栽百思不得其解。
“这院子四面围墙,外面都有咱们的人守着,人不可能出的去,一定有暗道通往外面。”云种的猜测正是李靖梣目前正在思虑的,她静静地踱着步子,一边观察一边思索,哪里能够容得下一条暗道。
踱到书房,看到一个紫檀色的书案,案上摆着一个白色的细颈瓶,瓶子里插着几支鲜艳的桃枝。她心念一动,刚才并未在院子里看见桃树,问当地的官兵:“附近可有桃园?”
一个士兵回答,他家就在附近,这宅子后面隔着两三条街,确实有个桃花庄子。里面遍种果树,但常年大门禁锁,不知主人是谁。李靖梣眸光一敛,立马叫人带路过去。
“殿下是猜那暗道是通往桃花庄的?”云种边走边问。
“嗯,我在书房看到瓶子里的桃花是新鲜的,必然刚插上不久,院子里没有桃树,说明有人去过有桃花的地方剪了桃枝回来。大门没人出去过,去剪桃花只能走暗道。”
云种恍然大悟。随李靖梣迅速赶到桃花庄。庄子很大,周围竖起了白色的高墙,只有一扇棕色的大门可通人,但门上了铁锁,显然主人并不想把这满园的春|色开放给世人。
李靖梣留意到铁锁上面覆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寻思:“这门已经许久没被开启了,他们想进园裁剪桃枝,很有可能是走了暗道的。”
“这宅子的主人是谁?”随行的有康阳县的县丞,他战战兢兢地上前道:“回禀殿下,这宅子没有主人。”
“怎么会没有主人呢?”
“这宅子占地很大,原本是一块无主荒地。前任县太爷担心被人随便占用,就在周围树了一道围墙,里面种了些桃树。”
李靖梣冷漠地睥睨着他,若真是无主的荒地,何至于做得如此保密。她深知地方官府和富甲一方的商人相互勾结,私自买卖地产并对朝廷隐瞒的事是常有的。说不定这块地就被一些官员卖给某些野心勃勃的商人了。当下冷声命令:“把锁撬开!”
士兵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打开,众人一起冲进去,在种满桃树、梨树、杏树、苹果树的庄子搜索起来。前前后后把庄子翻了个底朝天,每一株桃树、梨树都恨不得拔出根来瞧一瞧,是不是底下窝藏了人。
李靖梣冷声对那县丞道:“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这庄子到底是谁的?如果被本宫查到你在说谎,定斩不饶!”
那县丞立马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哭求饶命。
“快说!”云种把剑指着他。
“我说,我说,这庄子是秦大官人的。他两年前买下这座私宅,并额外付了双倍的钱,让县太爷帮她保密。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请殿下饶命啊!”
李靖梣冷笑一声,眼神一瞥,手下便将其押了出去。
最终在庄子搜查了一圈,并没有查到秦大官人的任何蛛丝马迹,皇太女的脸色愈发难看。
“殿下,这里有一排脚印!”官兵将最新的发现禀报李靖梣,“一直翻到墙根不见了,墙上也有两串滑擦的湿泥印子!”
李靖梣咬牙,可恶,又被这狡猾的奸商给跑了!
李靖梣气得脸色发红,北方灾情刻不容缓,朝廷的催粮令越来越急,江南的局面又迟迟打不开,种种压力如巨石般堆积在心口,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和窒息。
云种红着脸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几乎要暴走的皇太女,这一趟也并非全无所获,起码抓住了秦大官人的老相好——花魁娘子呀。





鲤跃龙门 软禁花卿
当云种和李靖梣一先一后像地鼠一般从厨房的灶台里爬出来的时候,云栽的表情整个是惊呆的。之后又看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从灶台里冒出了头,慢慢移出半个身子,转过头来忽闪着一双格外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云栽。
她穿着一身梨花白绣紫云纹的长裙,手上抱着的一盆灼灼盛开的海棠花。灶台到了她的腰那么高,她抱着花盆默默在灶台圈圈里转了一圈,一脸为难地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怎么上来。
她眨着眼睛看向灶外的李靖梣,正在专心扑打衣裳,一点没有要拉她上来的意思。云种虽有心想帮她一把,但是顾及殿下冰冷的脸色也不敢上前。于是,对一切还尚不知情的云栽就欢欢喜喜地跑上前去,担当了打捞陌生美女出灶台的重任。
“小姐姐,把手伸过来,我拉你上来。”
她看着云栽眨眨桃花似的眼睛,绷紧的上眼睑忽然松弛下来,下眼睑上出现两枚好看的卧蚕,对云栽微笑笑着点了点头。云栽一瞬间心都化了,这美女姐姐是天上,哦不,地上冒出来的神仙吗?为什么会生得这般好看?
美女姐姐把花盆轻轻地放在灶台上,抓住云栽的两只小白手就要往上爬。云栽接触到她那因长久抱着白瓷盆而浸得冰凉的手指时,心脏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
“小姐姐等一下,”云栽忽然像想起什么大事似的,做了个推手的动作,把手从美女姐姐手中抽出来,飞快往厨房外跑了。
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张浅绿色,绣着好看莲花纹的床单跑过来,扯开铺在灶台的边缘上,把脏脏的灰尘从里到外全都隔开,仔细地铺平整,“这样就没有灰尘了。”然后又朝小姐姐伸出手,“可以上来了!”
站在她身后的李靖梣抽了抽眼角,对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丫头没了言语,刚才她像只狗似的爬上来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积极地拿床单来垫,难道她就不担心自己也会怕脏吗?
站在灶台里的美女姐姐看着那床单神情有瞬间的呆滞,随后略僵硬地弯了弯眼睛,摸被单的手都有些细微的颤抖,这可是上好的真丝床单,触骨生凉,柔软贴肤,走遍中原都找不出第二件来……
云栽迫不及待地把小姐姐拉出来,欣赏着她没被面纱遮住的半张脸。真是美到了极致,皮肤干净雪白如敷了一层脂粉,眉毛细瘦疏淡就跟画上去似的。关键是那双眼睛,真的如一汪清潭,幽邃迷人。她有点相信那些男人情愿花上天价,只为欣赏她半张脸了。真的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美女姐姐出灶台后,迫不及待地回头把心爱的花盆捧回来,弯着好看的眉眼向帮助她的小姑娘道:“谢谢。”
云栽简直受宠若惊了,忙摆手说:“不,不必客气。”突然眼睛一亮,“哎呀,你头发上这些白白的东西是什么?我帮你摘了!”
刚才在灶台里的小姐姐站在平地上,一下子比身材娇小的云栽高出了许多。她不得不踮着脚尖去给她够头上的那些雪白,小姐姐体贴地弯了下膝盖,方便她采摘,完了有点害羞又有点茫然地问:“是什么东西啊?”
云栽看着指尖上捏下来的薄薄的花瓣,笑道:“喏,是一些梨花瓣,你一定在梨花树下呆了很久吧?你看头上沾了这么多。”
她点点头,“我是在那边坐了很久呀,因为要给我的花培土,但是还没有培完,就被她们掳来了。”
听到她说“掳”字的时候,李靖梣面无表情地瞅着她,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地道里以怕黑的名义,缠着她胳膊走了一路,如果早知道是种“掳”法,她也很不情愿把她“掳”回来。
云栽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觉得有必要消除一下双方的“误会”,好心地跟她道:“你放心吧,我们殿下是个好人,不会难为你的。你只要告诉我们秦大官人的下落,我家殿下保证不会为难你的。是吧殿下?”
“真的吗?”花魁姑娘眸光潋滟地瞥向右边,那个对她爱答不理的皇太女,刚才她不肯拉自己上来的委屈还记着呢,压根就不愿相信。
“真的。”云栽向来是古道热肠,跟她担保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平时去哪儿从来都不跟我说的,你看他翻墙跑的时候都不带上我,可见我在他心里根本就没什么地位。”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伤,但很快就被无所谓的态度掩盖过去了,但她愈是表现得无所谓,就愈发让见过的人同情怜悯。
云栽觉得那秦大官人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能把这么美丽的花魁娘子抛下自己跑路,还翻墙,他怎么不摔死他呢!
李靖梣觉得她这副天真样子纯粹是装出来的,冷声道:“如果真没什么地位,他怎会把暗道的秘密告诉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吗?”
“我都说了,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你们抓我就抓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了。”
皇太女“掳”了花魁娘子要走,但是花魁娘子临行前却放心不下自己的花,非要托付给“张婆婆和孙叔叔”照料了才肯走。她口中的张婆婆和孙叔叔,就是指院子里那一聋一哑的两个下人。
李靖梣也并非不通人情,就在原地看她跟两个人交代“后事”,顺便把自己被“掳”走的事情同他们讲了一讲,安慰他们不要难过,只要秦大官人回来她就会没事了。
只是,她跟哑巴男讲“被掳走”的时候直接说“被掳走”也就罢了,对那聋婆婆说“被掳走”的时候用手比划掐脖子的动作是怎么回事,自己对她有这么残忍吗?
被聋婆婆用盯刽子手的目光恐惧地打量,皇太女浑身不自在,自己先出门上了马车。
不久,云栽和花魁两人也相携着上了车,三人挤在一个车厢里,气氛尴尬又奇怪的。李靖梣最讨厌这种氛围,觉得浑身不自在,就阖上眼皮假装睡着。见殿下睡了,云栽这个小话痨和花魁娘子小声地交谈起来。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花卿,不过人们更多叫我花魁娘子,你可以叫我花姐姐。”
“太好了,我以后就叫你花姐姐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暮云栽,前头骑马的叫暮云种,是我亲哥哥。”
“暮云栽,暮云种,你爹爹娘亲是要把你们当云彩来栽种吗?”
“不是的,我们的名字是殿下给取的,小时候我跟哥哥在街上流浪,每天挨饿受冻,吃不饱穿不暖,有一天我们差点在街头死掉了,是殿下路过好心救了我们。殿下给了我们吃的喝的,还收留我们在她家住,还给我们取了名字。我原来的名字叫什么给忘了,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字和这条命都是殿下给的。”
“真是小可怜!”花魁娘子眼里泛起同情的波光,让云栽心口又是一热,眼眶也有点酸酸的,这段经历她一直记在心里,很少拿来跟人说的,但不知为什么,一激动就都跟她说了。
本以为她会夸一夸殿下是个好心人之类的,谁知她倚在车壁上打了个哈欠,方才的温柔亲近转眼就被一层寂静冷清代替,“一顿饭就把两条人命收买了,这世道真是可怜呢!”
说罢,轻轻合上了眼皮,似乎刚才的所说,都是困意来袭前的胡言乱语。云栽心下有点困惑,想了一会儿才小声反驳:“才不是呢!”至于为什么不是,她也没有多说,而是和她一起悻悻地闭上了眼睛,闭目小睡。
一直居中假寐的李靖梣此时慢慢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的一汪深水,静静地冷视着那张引人入胜的脸。不甘又不愿地握紧了拳头。
皇太女把花魁娘子带回了行宫软禁,并放出话去,以此来要挟秦大官人现身。不过,她也不打算就在秦大官人这一棵树上吊死,一面继续搜寻这奸商下落,一面陆陆续续收服了江南粮商界的二号头目、三号头目和五号头目,以及若干排不上名号的小头目,许以借粮后的丰厚报偿。
那二号头目路大官人倒也殷勤,每日定点来行宫拜会皇储殿下,送上诸多的名器珍玩,来讨好这位皇太女。李靖梣虽然不肯收,但是对这位有心投诚的粮商倒也好颜相待。
那日她偶尔在饭桌上一提,过两日要召开江南粮商大会,让这位路大官人主持筹粮,对面的花魁娘子突然“嗤”得一笑,其中的鄙视之意,让左右的云栽、云种脸色都为之一变,也让踌躇满志的皇太女一时下不来台。
自从被软禁后,花魁娘子倒也不客气,在行宫后院里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间或帮他们料理一下行宫里的花花草草。一开始他们并不在一桌吃饭,因为李靖梣自小养尊处优,又有些洁癖,除非办差需要,绝不愿意和陌生人同桌。只是有一次她出门办差了,云栽就把花魁叫到前厅一起用晚餐,谁知还没动筷子呢,李靖梣就带着云种提前回来了,见她坐在桌前也不好再把人赶走,于是就一起坐了下来,只是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那花魁娘子也是个有傲骨的,被人这样光明正大地嫌弃了,很有自知之明地站起来:“出身贱籍的小女子,怎敢跟皇储殿下同桌用餐,真是造次了呢,小女子这就告辞。”说完眼圈都红了,衔了一丝倔强的笑,乖乖地回了后院。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云栽替她委屈,不敢去责备公主殿下,只能在自己碗里掉了几滴眼泪。李靖梣却咬着筷子发起了怔,刚才她因筹粮进展不顺正恼着呢,那花魁干嘛摆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还站起身来大义凛然地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就走掉了?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云栽就兴冲冲地跳进花魁的房间,喊她一起去前厅吃饭。花魁娘子正在台前梳妆,准备她一天的工作。闻言不相信似的道:“你不用安慰我了。”
那个洁癖会这么好心?早在暗道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人是陌生人不能碰的,一碰就浑身炸毛,简直是好笑又讨厌。
“真的,殿下亲口说的,让我叫你去前厅吃饭,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为什么不去?”花卿放下手中的梳子,寻思那洁癖莫非转性了?嘴上却道:“白送到嘴边的饭,不吃是傻子。”
于是花魁第一次和皇储殿下同桌吃饭,对于昨晚有点尴尬的记忆谁都没有提。开动前,花魁娘子很自然得摘掉了自己的面纱,叠得整整齐齐的塞进袖子里,从容地执起筷子搛菜。
冬笋、虾仁、鸡丝、青菜、豆腐花……原来皇储殿下吃得和平常人也差不多嘛!她因为这个无形中缩短了两人之间距离的发现而沾沾自喜。
瞥见对面三人动也不动、直勾勾盯着她的脸看,花魁娘子停了停箸,好奇地扫了他们一眼,问,“你们怎么不吃啊?”
“哦,吃,吃!”云栽、云种连忙拿起筷子,同时夹了一块豆腐在自己碗里,目光又转向花魁娘子,不一会儿又不动了。
李靖梣不自觉得皱起了眉,为刚才不由自主的失神而暗恼,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内心里,所有事情必须牢牢掌控在手中,才能安心。当下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是非之地。
花魁娘子被长久盯着,也有些不自在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是,”云栽连忙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没有见过你不戴面纱的样子,花姐姐,你真的好美!可是,你为什么一直蒙着面纱呢?是因为太美了,怕人看见产生觊觎之心,所以才要藏起来吗?”
“不是啊,”花魁坐在原地不动,一双格外有神的眼珠往上翻,有些警惕地在上方扫了眼,一脸认真道:“你不觉得空气里都是尘埃,很呛人吗?”




鲤跃龙门 天壤之隔
暮家兄妹以及李靖梣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噗嗤,哈哈哈哈……”
瞥见对面三双因吃惊而当掉的眼睛,花魁娘子忽然抖着肩膀笑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啊,我哪有那么娇弱!”三个人继续在那边发楞,花卿捂着嘴笑够了,又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其实,就和云栽说的差不多啦,戴面纱会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其实我更想带帷帽的,那样遮得更严实,但是帽子太大了不方便,眼睛又不好看路。所以就戴面纱了。就是这样。”
她乐得其所,还以为是自己耍的小聪明把大家都骗呆了,殊不知是自己突然绽放的笑容让人惊艳得有点挪不开眼了。
刚才她那一颦一笑的灵动神态,牢牢得印在了对面三人的脑海中,很多年后,他们都记得她在饭桌前笑得手舞足蹈的样子,也猛然意识到,为什么她的名声可以在小京都这个不输京城繁华的地方这么响亮!
这就是花魁娘子,让无数人为之倾倒的花中魁首!
总之,这顿饭以后花魁就成了李靖梣餐桌上的常客,因为她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摘下面纱,其余时候还是照常蒙着脸,也不知道怕呛的玩笑是不是真的。而云栽为了能够多见几回她的真容,就时常撺掇李靖梣请花魁娘子到前厅吃饭,久而久之,她们便熟悉到能在饭桌上偶尔开开玩笑。
比如云栽花痴得夸花魁很美的时候,花魁会反问她:“比你们皇宫里的天仙娘娘们还美吗?”每当此时,云栽都会无比肯定得说:“比她们都美,宫里的娘娘没有一个及得上你的。”这时候李靖梣就会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得提醒她不要失言。
而花魁又会故意把话题扯到她身上来,“那比起你们的殿下呢?”
云栽总会迫于忠心护主的压力,端正了态度说:“当然比起我们殿下还是要稍欠一点点的。”随后又遮着嘴和花魁在下面小声讨论:“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殿下之后就是你了。”李靖梣不在时还好些,倘若她在场,把小丫头的行径看在眼里,必要在心里狠狠数落她“忠心”了。
不过,尽管他们的关系到了可以偶尔开玩笑的地步,但是在李靖梣谈正事的时候,暮家兄妹还是很守本分,从来不敢在皇太女面前造次。比如这次李靖梣说到要借路大官人的影响力召开粮商大会,暮家兄妹都是一本正经得小心听着。而花魁娘子那声突如其来的轻笑,在当前严肃的氛围下就显得尤为突兀。
花卿自是感觉到了对面那人的怒意,还有暮家两兄妹不自觉的尴尬。她忽然敛了笑容,也正经起来解释说,“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方才听殿下说,要让路大官人主持筹粮大会?”
她用了一种不是很理解的语气,显然是在公开质疑她的决定。李靖梣心头压了股无名火,但神色仍然冷静:“花魁娘子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花卿似乎并不想引起她的反感,仔细考虑了才说:“我听人说,这位路大官人平时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江南粮商中数他最龟毛了,要他主持筹粮,不是让当贼的去捉贼吗?”
“我看那路大官人为人挺大方的,每天都来拜见殿下,人很殷勤也很爽快啊!”云栽不解的说。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为人很善钻营的,对你殷勤是觉得你有利可图。如果能够结交殿下这样的天潢贵胄,他在江南粮商界就更吃得开,他能不上赶着巴结么。而且,他连姑娘的嫖资都要克扣的,你想这样一个精打细算的人,如果攀上皇太女这棵高枝儿,岂不会加以利用?即便现在他能帮殿下筹到粮食,时日一长,必会累坏殿下的名声。”
李靖梣闻言一哂笑,“花魁娘子似乎对江南粮商界很了解啊。”
“嗯——,我跟秦大官人打过几年交道,他是江南的粮商大头,平时也会跟我念叨一些商场上的生意经。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一点行情。”说完又提醒似的说:“殿下还是不要相信这位路大官人为好,他不是什么好货色的。”
她不提秦大官人还好,一提秦大官人,李靖梣的火气就上来了,这个奸商自从那日跑走以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竟然真的不管这花魁娘子了。原本以为可以利用的活棋转眼变成了弃子,李靖梣怎能不气,当场就冷笑:
“他不是什么好货色,你那老相好秦大官人就是什么好货色了吗?”
话一出口那花魁娘子的脸色就变了,李靖梣也自觉失言,但拉不下脸来说软话,只好干坐着。况且她觉得自己语气虽重了些,但道理并没有错,路大官人再不好,起码现在是他在帮自己筹粮,而她口口声声引为参考的秦大官人,除了会跟朝廷作对外,也就只能在背后戳戳别人的脊梁骨了!
“殿下说的对,他确实不是什么好货色,而我们这种人怕是连好货色也算不上吧,充其量只是别人的玩偶罢了。”说到后来她眼圈红了,云栽安慰似的给她夹了道菜,用李靖梣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说:“花卿姐姐,殿下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啊!”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她觉得花卿虽然出身于空谷楼,但是身上并没有沾染一丝青楼女子的风尘之气,相反她讨喜的性格、惊人的美貌,会时时让人忘了她花魁娘子的身份,有时候云栽觉得她就像坠落凡尘的仙子,比很多官宦人家的小姐都要美丽高贵。无数次想问她是怎么沦落风尘的,但话到嘴边又怕戳到她的伤心处,就一直没敢问。
刚才李靖梣提到秦大官人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用了“老相好”三个字,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她卑微的出身。殿下心里对秦大官人有气,云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蔓延到花卿身上她就觉得过分了一些。毕竟她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才出言提醒的,如果不是因为关心殿下,她根本没必要说这些并不属她职责范围内的话啊。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了。”李靖梣觉得眼前的氛围已经是超出了她的控制,本能得选择了拂袖逃离,拒绝去追究造成这一切的成因。
花卿也放下了碗筷,对云栽、云种说:“嗯,我吃饱了,我可以先回房了吗?”看她忽然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子,云栽突然有点心疼,“当然可以了,只要殿下不在桌上,你吃饱了随时可以离席,不需要跟我们说的。”云种也连连点头,表态支持妹妹的观点。
花卿苦涩得笑了一下,起身离开了这间她本不该来的庄严气派的大厅。此后几天,她只安心呆在后院料理花草,不敢再轻易到前厅来,也没有再向李靖梣提任何有关筹粮的事情。她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一个是低贱到尘埃里的花魁,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12345...13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