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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随后有气无力地看向岑杙,“别为我奔波了,天底下含冤而死的又不止我一个,你还有大事要做,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里!”
他这一句“云雷兄”倒是勾起了大家对他身份的唏嘘。谁都记得秦谅曾是东宫的叛臣,涂家的旧部,和涂云雷之前也有相当好的交情。如今一个已成递补世子,一个却身陷囹圄。不知道今日的对立有无挟私报复之嫌?
涂云雷果然被激怒,目中攒出两团烈火。别人不晓得内里,只当他们两个曾经交情好,而秦谅却最清楚,涂云雷对他只有恨之入骨。
他们两个同龄,但秦谅的武艺、韬略远远在他之上。自他从东宫擢升上来,涂远山对他的欣赏和厚待就远超自己的亲儿子。甚至险将他收为义子。涂云开是嫡子地位在他之上也就罢了,一个外人凭什么?就因为当初看得太重,所以后来的背叛和反咬就更加不可饶恕。
一直置身事外的李靖梣开口了,“秦谅,你大可不必自暴自弃。本宫不会再对你用刑,只要你老实招供,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秦谅一声不吭。
“殿下!臣有证据证明秦谅的清白!请允许臣带人证冯家母子上堂!”岑杙朗声道。
在座众人皆微微一怔,费从易露出一脸莫测与警醒。
冯家母子传上来后,将当晚发生之事据实禀奏。
涂云雷质疑道:“你怎么知道秦谅脚底的叶子是来自长丛巷?而不是小树林?你有什么证据?”
“秦大人脚底的叶子既有可能来自长丛巷,也有可能来自小树林。但不是一定来自小树林。参考裴二小姐和船夫的口供,秦大人极有可能是在回家的路上,踩到了冯虎头撒下的樨树叶,回到家正好被官兵碰上产生误会!请殿下明鉴!”
“太牵强了,谁能证明叶子是那孩子撒的!”
“我的叶子有九个树叉!”一直畏畏缩缩躲在娘后边的虎头伸出了一条小辫子弱弱地说。
“什么九个树叉?”岑杙耳朵尖听见了,蹲下来问他。冯寡妇吓坏了,拽着他,“胡说什么啊你!再多话,回去打屁股!”
岑杙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九个长出来的小树叉!”他指了指交到李靖梣公案上的叶子。
“你是说上面有九条杠杠?”
“嗯!”
“他说这些叶子上都有九条叶脉。”
李靖梣立即拿起一片叶子观察,果然每片骷髅头上都是九条叶脉!
其余人也各自捡了一片叶子审视,互相问询,“果然都是九条。”
傅敏政立即传人去拿证物来比照,秦谅脚底下的叶子虽然已经碎了部分,但一纵数横的叶脉轮廓还在,共有八条,但是根据两边对称的形状,可以判断碎去的一部分应该还有一条叶脉,整整九条。
“樨树叶都是九条的吗?”
岑杙灵机一动:“臣专门查过古林木书籍,书上称樨树叶多为五脉的,七脉的,均为阳数。鲜少有九脉的。大人不妨派人去小树林折几根枝子回来比对,一验便可。”
于是一对手脚麻利的侍卫被派去折枝,两刻钟后返回,带回来一大捆树枝,都是随机挑选的。
众人寻着上面的叶子挨个数,果然大多都是五脉的,七脉的,几乎没有九脉的。众人找了许久,才由傅敏政找到一个九脉的,往下一掰,还挺牢固,“好像脉数越高越不容易扯下来!”
“正是如此,脉络越多和枝干的联系越紧密,越不容易掉!所以,九脉的樨树叶脱落最晚,一般到十二月份才会自动脱落!”
“那现在小树林中就不可能有九脉的叶子啊!”傅敏政抓住了关键点。
“正是!”
“既然九脉叶子这么难得,那虎头,你是怎么得到这些叶子的?”
“是一个伯伯给的,他说九个叉叉的叶子能驱邪治病!问我你家有病人吗?我说奶奶生病了,他就给我从包袱里抓了两把。”虎头虽不大,叙事思路倒是很清晰。
“什么伯伯?”
“不知道,他在树上跳下来的。”
“这小鬼头在胡言乱语什么?”涂云雷斥责道。
岑杙摸摸他的脑袋:“不管他说什么,事实俱在。秦大人脚底的树叶不是来自小树林,此时小树林根本没有九脉的叶子。结合之前的人证口供,足可证实秦大人清白,请殿下明断!”
“既是如此……”李靖梣要宣判结果了。
“殿下!”涂云雷抱拳道:“即便叶子是九脉,也不代表他没去过小树林!万一有九脉的叶子提前脱落呢!殿下,我五弟含冤未雪,秦谅最有可能是帮凶,还请殿下做主!”
“涂大人这话就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岑杙冷冷地讽刺道:“涂五公子死在外面,秦大人关在里面,怎么就成了帮凶了?感情他是给凶手出谋划策了?还是给凶手暗通款曲了?刑部的天牢在涂大人眼里都是形同虚设的吗?”
“还有,连死因都尚未查明,就敢凭空污人清白。动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给自己滥用刑罚找借口,视国法法度刑狱如无物!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呢!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讲一个道理,你涂五公子的命再金贵,也金贵不过玉瑞的王法!”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凶相毕露。傅敏政一掌拍在案上,“说得好!”
岑杙还没说完,“强令殿下顺应己意,一言不合,就以私情误导,横加干涉司法决断。乃是狂悖乖张,不知分寸!我想涂二公子大家出身,应该不是这样心胸狭隘的人!”
“好!你很好!”
最终秦谅被暂时保释,但案子未彻底了结前不准私自离开京城。李靖梣督促刑部加紧追查两案的真正凶手,并将案件处理结果上报朝廷。
岑杙帮家丁把秦谅抬上马车后,对冯寡妇千恩万谢,弓腰揉揉小虎头的脸,“这次多亏你机灵!走!我带你吃东西去。”
然而第二天,位于长丛巷的冯寡妇宅院就被大火烧毁了。官兵没有在里面找到尸首,据说祖孙三代已经被化成灰烬了。
秦谅搬到顾青的医馆养伤,这日岑杙也在,看到外面一个人影,探头探脑的,犹豫着不敢进来。
岑杙道:“进来吧,小侯爷,你哪里不舒服了?顾青刚好闲着呐!”
说着,就要唤顾问,吴靖柴连忙“别别”得阻止,“我来就是当个信差,喏,那个人给你的。”
说罢把一封信塞进了岑杙怀里,岑杙略略看过那无名无姓的信封就知道是谁了,当下心照不宣。
“小侯爷,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京城里有没有人专好摘樨树叶子的。”
“有!我那倒霉二表姐康德公主就是。她名字里不是有个‘樨’字吗?每次她生病,皇帝舅舅就派人出去采樨树叶子,让她拿个棒槌捶打。说是打碎了小骷髅能够驱邪增寿。没办法,谁叫舅舅疼她疼得像个宝贝蛋!她也只好从小打到大。”吴靖柴一张嘴就会说多,“你问这干嘛?”
“我就随便问一下。这么说,康德公主最近是生病了?”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岑杙明白了,虎头在小树林一定是碰上给李靖樨摘叶子的大内侍卫了。九是最大的数,世间疼爱孩子的父母一定想要儿女得到无穷无尽的寿命,终身远离邪魔。





鲤跃龙门 线索被断
后来, 吴靖柴徘徊着不走, 用一种“有事相求”的眼神关注着岑杙。岑杙这人很热心, 就问他,“小侯爷还有事吗?”
吴靖柴一副“拜托老兄”的样子, “岑兄,你能再帮我找几本书吗?”
岑杙奇怪:“几天前那几本怪谈、志异小侯爷不满意吗?”
“不是!我想要几本关于手语的书。”
“怎么?”
“是这样的,过几天我爹娘要到栖霞山拜会玄喑大师,他不是哑僧嘛!我就想到时候有所表现!”
“哦!”岑杙佯装恍然大悟, 心里却明白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小侯爷为什么不管别人要呢!”
“你不知道,我打小看别的书就有人要给老娘报信,要是问别人借,非给我泄露了不可。思来想去还是岑兄够朋友!”
够个屁的朋友,你还踹了我一脚呢!岑杙心里还记着当日之仇。本来不想借给他的, 正打算推诿, “实……”脑袋突然一个闪念,立马改了口,“……在是巧得很,我书房里恰好有几本手语谱译,难得小侯爷这么看得起在下, 我这就让人给小侯爷拿来。”
目送吴靖柴捧着书喜滋滋地出门, 岑杙嘴角咧向了一边,暗自幸灾乐祸, 学吧学吧, 抓紧学吧, 学完了就会发现顾青已经用不着了。
时候到了,顾青要回去“上课”,得提前回家,医馆的事就交给了学徒照看。她也是有意撒手,不想离别时,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医馆因她而散了。
岑杙想起来衙门里还有点琐碎的小事儿,之前一直挂在心上的,出门就给忘了。就让护卫先送她回宅,自己返回处理。结果走到半路拆开了李靖梣的信,立即敲了敲马车,又让小庄调头回宅。
岑杙抄近路从后门回府,走到绯鱼湖时,瞧见顾青和裴二小姐正坐在湖心亭里,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似乎在“上课”。他一时好奇就停下来瞧了瞧,只见顾青坐在小桌这侧,手捧一本书,微微低着头,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正在诵读书上的内容。那乖巧的模样就跟个刚进私塾的学生似的。只是这大冷的天,居然还在水上练习,未免太用功了一点。
裴濯坐另一边,悠闲地翻着书。忽而听见不对的地方,就让对方伸出手来。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戒尺,对着顾青白白嫩嫩的掌心“啪”得敲了下去。
还真的打啊!岑杙看到顾青的手明显一缩,隔着湖都能感觉到疼。本来想去救驾来着,但一想起在信上看到的内容,又犹豫了。转身匆匆往书房走去。
把两封信并列摆在一起,岑杙一手托着腮,一手垫在胳膊肘下面,左右瞧着,不由发了痴。
暗忖怎么会这么巧呢?这两个人居然同时要她对付同一个人。
姜遹心要杀那个人是因为他了解她的底细,为了摆脱他的控制非除掉他不可。
可李靖梣要废掉自己的侍卫长就有些让人始料未及了。莫非她也洞察了涂家的反迹?
这个费从易,百分之八十就是熊案凶手。之前他曾来医馆故意挑衅过,岑杙对他印象深刻。如今想来,着实有些蹊跷,他挑衅谁不好,偏偏来挑衅她。是不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岑杙虽不甚了解东宫内部发生的事,但料想涂远山安插自己人入东宫,也没怀什么好意。而这封信恰恰印证了她心中所想,李靖梣本人对这个安排是极为不满的,所以才想尽办法要除掉他。
本来姜遹心要她杀人岑杙是极不情愿的,现在李靖梣也要她这么干,心里就动摇了。何不就助她一臂之力呢?
吕福?
傅敏政望着岑杙交给他的人名,很是纳罕了一阵子。
“是!这个人是涂府外院的管家,费从易声称他那晚一直在涂府,并未出府。至于他到底在不在,这个人一定清楚。”
傅敏政犹豫道:“这个我早已想到了,不过既然你我都能猜到此中情由,那涂家肯定也早做了防备。即便把他抓来,想必也是封了口的葫芦,抵死不会认的。”
岑杙笑笑,又交给了他另一张纸。
“坐脏?”
“像这种大府的管家,在一些人眼中可能比郡府还尊贵。免不了就要孝敬一些,可是一旦收了不符合他身份的东西,那就死罪。”
“大兴瓷枕?那可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御制瓷枕?这么私密的东西,肯定要遮遮掩掩的,你是如何知晓?”
岑杙挠挠脸,“这吕福在外有座宅子,我听了点消息,就派人偷偷地潜入过……”
“你……”傅敏政瞪起眼,“你可知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傅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岑杙赶紧拽他胳膊让他坐下来,“你听我说嘛,这不是事急从权么,反正你在这里也找不到线索,还不如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呢!”
岑杙没敢告诉他这是从李靖梣信中得到的线索。这姑娘一向是不让别人操心的主,连这样犄角旮旯的事都能翻出来,想必在涂远山盯紧她的同时,也对涂府下了不少的功夫。
而傅敏政是个秉性刚直的人,最见不得偷鸡摸狗之事。他以为岑杙虽表面上圆滑世故,玩世不恭,内里其实和自己一样也中直。没想到……
“傅兄,傅兄?”岑杙见他一副跟自己过不去的样子,无奈地道:“好吧,等这件案子一了,我亲自到刑部负荆请罪行了吧?”
“哼!请罪就不必了!下次再让我知道,绝不轻饶。”
“是!是!”岑杙笑脸应承,“那,就去抓人吧?”
当下傅敏政点齐了兵马,到吕福宅子里搜脏。果然如岑杙所述,这吕福把那大兴瓷枕当成了宝贝,夜夜枕着睡觉。带来的瓷器工匠经过鉴别,确认这是大兴瓷器无误。傅敏政拿住了把柄,立即往涂府拿人。人赃并获,涂家也不好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外院管家被拿走,涂家人明白这傅敏政是冲着他们来的。
次日涂家就联合朝中势力对傅敏政进行弹劾,想把他调离原岗位。奈何这傅敏政做事一向兢兢业业,甚少出疏漏,一时竟无从钻营。且敦王、诚王二系见这件事有可能打击涂家,竟也联合起来力保傅敏政。这让傅敏政得以继续坐在侍郎位置上审理此案。
那吕福经不住严刑拷打,就把这件事全盘招了,的确是收了下头官员的“孝敬”。傅敏政告诉他这是死罪,还有可能牵连家人,诱导他“戴罪立功”招出费从易当晚的行踪。可是吕福知道如果他招了,定国侯也决计饶不了他和他的家人。竟然在入狱的第三个晚上用碎瓷器抹了腕,自杀了。
这一下又失去了熊案的重要线索,傅敏政气得牙痒痒。岑杙听了直摇头叹气,“这吕福早年也曾随涂远山南征北战,是决计不会背叛他的。有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案情又陷入了僵持之中。而此时另一个大人物的回归,给案件带来了新的转机。
文嵩侯兰冽!
这位文嵩侯是皇帝的小姑父,昌宁大长公主的驸马,今年已经六十高龄。为人刚正不阿,行事极有魄力。
最关键的,当年他和岑骘一个在大理寺当值,一个在都察院差遣,并称“双璧”,是玉瑞司法体系内的两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当年岑骘案发时,他正在北方查案,连上八道奏章为岑骘辩白,可惜都未得到理会。第八道还未发出,就传来岑骘死讯,他继续上了一道悲天悯人折,直斥朝廷不公,为岑骘鸣不平。李平泓大怒,差点把他斩首弃市,还是昌宁大长公主到皇帝侄儿面前哭诉求情,才保了他一命。
之后,兰冽就被调离了大理寺,改去刑部任职。四年前涂远山亲自出马抓获丰阴七雄之三,本来要立即处斩。当时兰冽正任刑部尚书,指出丰阴七雄还和多件案子有关,主张先审后斩。但没想到这一拖反倒让顾人屠、孔蝎子他们逃脱。三雄越狱后,涂远山以办事不利、私纵人犯为由将其弹劾。最终兰冽被去职,发配到边地流放两年。不过仅一年后,李平泓便重新启用他,任命其为川阴郡守。这三年由于他任职期间政绩突出,朝廷多方考量又把他召回。
这一次,李平泓很有魄力地将其任命为都察院左都御史。都察院自清宗废除都御史一职以来,一直以左、右都御史为尊,其中右都御史又以左都御史为尊。左都御史就相当都察院的头。自岑骘死后,许多人在这个位置上干不满两年,就因各种由头被罢免。兰冽当这个头朝中无有异议。
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关注起了“老朋友”涂家的案子。在这件案子中都察院一直扮演了监察的角色,其实并未实质性地介入。但是兰冽一来,风向立马不一样了。全都察院御史们仿佛集体打了鸡血,讨论案情,捕捉疑点,深入调查,大胆取证,比刑部还要积极。
原先顾忌涂家势大的人也不怎么顾忌了,放开胆子道出自己的疑点。比如费从易并没有彻底排除自己的嫌疑,他是涂远山的义子,涂家包庇他合情合理,因此涂家管家的口供不能算数。还有,秦谅之前得罪过涂远山,费从易有杀熊大人嫁祸秦谅的动机和条件。种种论断,不一而足。
因为御史们有风闻言事的权利,如果所说符合逻辑情理,即便最后说错了也不会被追罪。他们可以放开胆子说。
但岑杙记得,之前还不是这样的。兰冽进京前,他们一个个蔫若瘟鸡。明知此案有种种可疑之处,仍旧不发一语,装聋作哑,噤若寒蝉。可怜前辈创下的风骨,都被这些有头有脸的人一个个葬送了。相信性烈如火的文嵩侯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也未必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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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添了一小部分




鲤跃龙门 一箭双雕
都察院介入以后, 刑部办案也顺利了许多。涂府虽死了外院管家, 但还有别的证人, 从门卫、侍从,到洒扫庭院的杂役, 都一一传来问询。
虽然这些人在费从易出是否出府这件事上口径一致,都说没出过府。且跟预先安排好了似的,连他几时进餐,几时如厕, 几时就寝,几时起床都叙述得分毫不差。不过越是这样细致越让人怀疑。因为常人对这些小事一般不会太在意,且案件已经发生很长一段时间了,记忆有偏差才是人之常情。而这些人的回答俱都滴水不漏,且一点反思犹疑都没有, 就跟时常拿出来温习似的。若说没有被提前教习过, 傅敏政是不信的。只是一时也不能强判他们串供,只能各自放人回家。但第二天一早又把他们传去审问。
如此接连传讯了五日,涂远山不满了,在朝堂上怒称刑部蓄意扣押无罪的涂府众人,致使涂府上下人心惶惶, 无人打理, 乱成一锅粥。且刑部、都察院皆已经问询过,没问出结果, 就该打消疑虑放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传讯, 难免没有故意针对涂家的嫌疑!
“放屁!”
这一声震吼不仅将众臣吓了一跳, 也让皇帝头冠后的金翅颤了颤。众人往背后声源望去,就见一穿紫袍玉带的瘦长人影从殿外豪跨进来,年纪已经不小了,长脸圆眼,目光如炬。两腮和颌下三绺白须,中长边短,呈倒山形,但十分飘逸。方顶乌纱帽掩住了一半阔额,一半白发,三分头颅。阔额上横叠了数道笔直的皱纹,几乎与纱帽上两条横展的铁翅持平。来人身材高瘦,衣袂飘飘。很难让人把刚才那雷霆虎啸般略微不雅的“放屁”,和眼前这个清癯、单薄、儒雅的老人联系到一起。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侍卫,连忙跪下来朝李平泓请罪。显然没能在殿外拦住这个人,让此青年十分惶恐冷汗直流。
李平泓知道以兰冽的火爆脾气,谁也拦不住。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那紫袍官这才把象牙圭立在身前朝李平泓屈膝下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兰卿平身。”
“谢吾皇陛下!”
那虎啸般的声音果然是从他单薄的躯体中发出的。老而弥坚,中气十足。连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涂远山气势上都给比下去了。
众人一见是他就没人敢追究那句“放屁”了。定国侯脸上青青白白一阵,极是难看。
在朝堂上敢公然辱骂涂远山,说他“放屁”的,世上估计也只此一人。
“文嵩侯,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说你放屁!”
似乎怕他听不懂,兰冽又强调了一遍。看到涂远山被当场气噎,脸色由不可思议转为阴沉。岑杙肺部气流乱窜,生生憋了一嘴的笑。
但定国侯毕竟上了年纪,修养、定力都比她好,即便被辱骂至此,也没有朝对方大打出手。而是以冷笑回应对方的粗俗不堪。
兰冽与涂远山斗了多年,早就对他的一系列表演免疫了。这涂远山早年号称儒将、佛将,杀良冒功案后底裤兜不住了,又开始大力排除异己,以权势凌人。在他眼里,实乃天下第一虚伪无耻的小人。
兰冽转身朝御座禀奏:“皇上,案情如有不决,传讯证人是很正常的事。有时候证人翻供,一而再再而三,在所难免。定国侯说此举是针对自己,莫不是做贼心虚!”
“文嵩侯,本候一再忍让,请注意你的言辞。”
“皇上,臣已经拿到证据,涂府仆从已经全都招供,当晚费从易确实不在涂府,是那位死去的前院管家教他们作伪证,请皇上预览。”
涂远山心里一沉。他本就不对那些仆从抱多大希望,虽统一了口径,又教习了说法,但奴仆就是奴仆,稍加威喝就会泄露天机,决计斗不过刑部、都察院那一帮精明的人物。所以,他频频向两部施压停止传讯,因为被传讯得次数越多,仆从露馅的机会越大。一开始他没亲自出面作证也是这个道理,为得就是一旦事败,还能保全自身。
“定国侯,你如何解释此事?”
“回皇上,费从易是臣的义子,如同亲儿,出入涂家并不需要臣的指示。当天早上他来探望过,臣说了句让他留下来住几天,他也答应了。当晚臣一直在后院照顾内子病情,以为他就在前院。不过,当晚内子病情反复,臣实在无心去探究,前院事务全都交给了管家。
虽然臣并不十分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但想着费从易的武功并不足以将长矛穿透树干。因此他并不是杀害熊大人的凶手,这点臣还是可以担保的。请皇上明鉴。”他几句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为义子说了好话,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时,李靖梣也出列,“父皇明鉴,费从易确实不具备凶手那样的本事。傅大人已经在衙门验证过了,这是很多人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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