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骨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bambino
在窗外呼啸而过的汽车声中,陈葭好像听到了属于他的鸣笛。他由衷地对她按下名叫“喜欢”的喇叭,让她的心瓣微微颤抖。
陈葭找回自己的声音,犹带着一丝哭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你。”她急急地捕捉他的神色,“你能懂吗?我只在乎别人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对我好不好,但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怎么去爱一个人。”
陈葭把纸巾攥在手心里,像攥住救命稻草,大眼睛里是迷茫与渴求。
俞霭的心软得像鹅绒被,真想把她抱起来躺上去啊。他笑起来,再也拴不住心猿,驾不住意马,俞霭环住她,这一次,再也没有罅隙。
“没关系,我教你,谁都有第一次,没有谁与生俱来就会爱的。”
陈葭是有些抗拒的,但她没有推开,他的胸膛很温暖,甚至有些灼热,身上的香水味清新好闻,他扑在她脖子上的呼吸又重又湿,卷卷的头发搔过她的脸颊。
一切都那么真实,这让她无比感动。
她是在被爱的。
陈葭也环住了他。感受到他拥得更紧,想要把她嵌入他身体,铭心刻骨般的力道。
她想,她会试着去爱俞霭的,就像世间千千万万的情侣那样去尝试付出与爱。
尽管她在这般想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空欢喜【骨科】 烟花
44.
大年叁十的年夜饭,大概是一年中陈家最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时候了。
陈母穿着一件蓝色印花丝绒旗袍,挽一条整貂披肩,盘了低髻,略施粉黛,端的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陈父着西服叁件套,威严神采;陈广白和陈葭相对随意,小辈的新衣在大年初一才亮相。
一行人徐徐迈进“春元楼”,多多少少引起了些侧目,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出众,确实难得。
被服务员引进定好的包间,陈母刚取下披肩,就有服务员把防尘罩递上,陈母颇为受用,夸道:“春元楼是一年比一年难定了。”
服务员立刻笑着接话:“给您是每年都留了位置的。”
陈母莞尔。
陈父最先落座,陈广白坐至陈父左手边,陈葭坐至陈母右手边。一张圆桌空了大半,随着菜品的一一呈现,倒也不显突兀。
陈葭有心事,一直缄默着,陈广白亦然。
陈母敏锐地发觉,扫了眼陈广白问:“机票定了吗?什么时候回北京?”
陈葭随之看过去。
陈广白瞥了眼陈葭,若无其事地转到陈母视线里回:“初八。”
“这么早。”陈母蹙了下眉。
陈父倒觉得男儿志在四方,抖了下烟灰道:“不早了,在家呆着吃吃喝喝算个什么样子。”
这话很像在影射陈葭,陈葭假装没听到,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果汁。
陈父一动筷,他们才开始动筷。
以往这一餐的流程,基本是陈父陈母聊一些家常和工作,陈广白和陈葭打打闹闹,最后陈父陈母包个压岁包分给子女。这一次,直接省略了中间,陈父陈母聊完圈子的一些变动;盘点完哪些亲戚还欠钱;哪些亲戚求他们帮什么忙;年后要去走哪几户亲戚后,分别给了儿子女儿一个厚实的压岁包。
“谢谢爸妈。”陈广白接过。
“谢谢爸爸妈妈。”陈葭接过。
两人对视一眼,陈葭立即撇开。
陈父懒懒又不失威严地身靠椅背,目光缓慢地过一圈人,对于家庭的和睦很是欣慰。陈母浅笑着,同样自满,丈夫权位高,自己也身居要职,儿子样样出色,女儿颇算乖巧,用年轻人的话来形容,她这是“人生赢家”。
结完账,一行人出了“春元楼”,夜风并不泠冽,跟之前天气预报预测的一般,这是个暖年。
回去换陈广白开车,陈父喝了酒,坐在副驾驶假寐。
陈母侧头瞟向陈葭,见她歪着身子靠在窗上,遂想呵斥她坐端正,忽而想到今天的好日子,把话咽了下去,只不满地皱了下眉。转去端详陈广白,心里又熨贴开来,儿子是不一样的。
记得当初嫁给丈夫,外人眼中的高攀,她自觉是配得上的,无奈婚姻初始依旧受了婆婆的一段气。她心高气傲,咬牙作出一番成绩来,从家庭主妇转政可不是容易的事。自那之后婆婆对她亲和很多,接着生下儿子,也算是扬眉吐气,在家撑起了腰杆。
丈夫也因为儿子的到来,顾家了很多。直到女儿意外来临,家中平衡又一次被打乱。
想到那时的腌臜糟心事,陈母额角隐隐作痛。她出声:“广白,把空调关了,吹得我头疼。”
陈广白闻言照做。
下一秒,陈葭就把她那头的窗户降到了底。她半探出头去,夜风捧起她的发丝,街边缤纷的路灯、霓虹灯、华灯错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使她的神色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在光怪陆离的湖面泠泠淌漾。
陈广白扫了眼倒车镜,神情愈淡。
到家后没多久,陈葭就打算开溜。大概是心急,连余光都没有掠过伫立在落地窗前的陈广白,慌忙换完鞋开门跑出去。
陈广白静默地看着她穿过院子,利索打开大门,薄薄的身子倏尔消逝在视线里。
他们之间有了显而易见的隔阂。
这个事实仿佛一根闪着豆光的蜡烛,不断刺灼着他的心脏,使之绽出一个个血泡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天穹开始炸响朵朵绚烂的烟花,犹如魔术师的匣子被千千万万双希冀的手打开,在人工制造的流星里许下各式各样的愿望。
陈广白僵直的目光投向天空,嘴唇翕动。
佳佳,新年快乐。
-
“葭葭,新年快乐!”俞霭立在陈葭身边,悄然牵住了她的手。
陈葭举目望着被焰火染成金色粉末的天空,脑中竟然无一丝所想所愿,只是静静地望着。左手被宽大滚热的掌包裹,耳边充斥着林林总总的嘈杂,江边的海风吹得心口荡起碧波涟漪。
很美的夜晚,也很孤单。
陈葭慢一拍地转头笑呼:“新年快乐!俞霭!”
俞霭欣然笑脸不逊于烟花的灿烂,眉眼却是不同于迢遥烟花的触手可及。
陈葭踮脚去抚摸他的脸,俞霭忙松开她的手改搂住她的腰。
陈葭在快碰到他脸颊时又收回了手,眼神有些迷离,而俞霭错以为她要吻他,欣喜地闭上了眼睛。
陈葭不好让他的希冀落空,迟疑了两秒,倾上前用唇瓣点了一下他的脸颊。
俞霭猛得圈紧她纤腰,克制着不去拥吻,只是贴上她。他们与身边很多的情侣那般在江边、在烟花下亲密拥抱,分享体温。
陈葭的脚尖踮得有些酸涩,仿佛心口的那抹酸涩随着烟花一道坠落下来,最后积淀在脚底。
她有些讷讷地念着什么,俞霭没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陈葭摇头。
等近乎重迭般燃放的烟花雨落幕后,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俞霭帮她扣好安全带体贴地问:“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夜宵?”
“不饿,晚上吃了很多。”陈葭答。
俞霭虽有不舍,但还是往她家的路开。
陈葭用手指抠了抠粗毛线手套上的小洞,问他:“你家里不用守岁吗?”
“不用,我爸妈出国旅游去了。”俞霭笑着,今晚的嘴角还没平下来过。
“哇,去哪里旅游啊?”陈葭有了些兴致,微侧了下身看他。
“悉尼。”俞霭答,“你想去吗?我们年后也可以去。”
陈葭可惜地摇头:“我年后还得拜年。”
“对了,我还没给你压岁钱。”俞霭突然想起来这事,扬声道。
陈葭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解:“你干嘛给我压岁钱,你又不是我亲人。”
“你还没成年,就还是小孩,我已经成年了,所以理应给可爱的小孩发压岁钱。”俞霭哄道。
陈葭红了脸:“你唬我。”
怎么那么可爱,俞霭瞥一眼,还想再瞥一眼,车速越来越慢。陈葭不禁怀疑路过的蜗牛都会投来轻蔑的眼神。
“我认真的。”话虽这么说,俞霭还是笑出声来。
陈葭知道他在对她好,但是她还是拒绝了这一份带有传统意义的礼物:“压岁钱还是不要了。”
俞霭不勉强:“好。”
他偏了下头:“后座有一盒马卡龙,你带回去吃。”
这个她可以接受,陈葭甜甜说:“谢谢,我可以现在就吃吗?”
“当然。”
话落,陈葭去够后座的礼盒袋,身体倾斜着,纵使穿着略宽松的外套,曲线依旧姣好到令人心动。俞霭悄然滚了下喉结,错开了眼。
陈葭够到后立马在副驾驶拆开,感叹道:“哇,好漂亮,像调色盘。”
俞霭笑笑:“你喜欢就好。”
“喜欢呀,我很喜欢甜食。”陈葭小心捏起一个棕色的马卡龙,咬了一口,香甜酥松。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俞霭余光留意着,见她吃完一个就把盒子合上了:“你吃汉堡,是不是会先吃面包再吃肉。”
陈葭诧异:“你怎么知道?”
“猜的,看你先吃了颜色相对最丑的马卡龙。”
“哈哈哈…”陈葭笑起来,“小时候不常吃到零食,所以会珍惜好吃的,久而久之习惯了。”
俞霭有些心疼:“下次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带你去吃。”
陈葭点点头,总是被他同情遭遇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好像她是因为可怜才被他喜欢。陈葭敏感脆弱的心又在摇曳……
而且其实并没有那么惨,最起码如果有陈广白在,她可以先吃掉他那一份。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陈葭懊恼地皱起了眉。
空欢喜【骨科】 喜庆
45.
这一次陈葭依旧没有让他开进小区,俞霭半玩笑半认真道:“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公主殿下的批准,敲开你城堡的大门?”
陈葭解开安全带,冲他俏皮一笑:“等我头发长得和莴苣公主一样长。”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下,显然想到一块去了——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俞霭神色动容,忍不住倾身想要亲吻她。陈葭自觉失言,尴尬地匆匆开门跨下车,弯腰冲他歉意地干笑:“我先回去啦!”
俞霭摇了下头,无奈道:“好,到家给我消息。”
“嗯。”
心事重重又密密,丝毫没有因为美好的夜晚消减一些墨点,陈葭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家里永远是灯火通明的,像永远等着消失的爱人。
因为已经凌晨,陈葭一进房间就忙着洗澡,等一切零碎都收拾好,躺上床那一刻舒服地吁了口气,刚要关灯,瞟到床头柜上有东西。她有些纳罕,但的确在意料之中——陈广白每年都不会漏下新年礼物。
礼品袋子上一个缺了一个口的苹果,礼物显然易见。
陈葭坐起来,从里面取出方方正正的盒子,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轻薄、圆润,干干净净的白色。
陈葭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按灭按亮,心生躁意,最终还是把它塞进了盒子里。她给陈广白发了个消息:谢谢哥哥。
陈葭从来都是懂礼貌的,只是她现今的礼貌带着疏远。
等了一会儿,陈广白也没有回复。
陈葭迷迷糊糊睡着前想,他的手机是不是掉厕所了,他以前都是秒回她消息的。
……
陈广白喝了很多酒,足以让他酩酊大醉,又在深夜煎熬醒来,去厕所吐了个一干二净。就算是高个子,蜷缩在厕所的样子,也如同一只卑微的小虾米。
他在难闻的酒味中自嘲:现在都需要靠酒精来麻痹自己了吗。
可幸好还有酒精,他受够了维持体面,受够了道德约束,受够了他想要她却不能。
他没办法在清醒时不去想她,猜测她是否跟朋友圈那些女同学一样在跨年夜与心仪的男孩发下海枯石烂这样可笑但纯真的誓言;没办法完完全全把自己的欲望掩藏,他怕他克制不住地去找她。
他甚至极为自私地后悔揭穿了那一层血淋淋的真相,就如同以往那样不好吗?当然好,好的很,可以随时随地强迫她,操她,让她的穴成为他淫恶避风的港。
可他不能,他不再满足于即刻的欢愉与放纵,他想要的越来越多,甚至早在某一天就产生了与她共度余生的奢求。
陈葭那晚的话反复在耳边响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陈葭会不会产生玉石俱焚的念头。他倒罢了,什么报应他活该,但陈葭不行,事情一旦暴露,她收到的伤害将会是他的千千万万倍。
他不敢赌,他只能尽量不去刺激她。
他曾想过放弃,放她追求她真实、明朗、正常的幸福,可他光是想到她会笑着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就想发疯。
不可以。
陈葭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
第二天醒来陈广白头痛欲裂四肢僵酸,他居然在厕所睡了一晚。
陈广白冲完澡出来才看见陈葭的消息,他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屏幕,仿佛试图点开那几个字的语音版本,“谢谢哥哥”,多想听她甜笑着,嗲声嗲气地对他说。
他回了个:嗯,新年快乐。
刚穿戴整齐,陈母过来敲门,有规律的“叩叩”两下:“广白,我们得出发了。”
“好。”陈广白沉声应。
初一,陈家的惯例是登慧隐寺上香。
陈广白最后一个上车,开车的是陈父。陈广白凝视身边的陈葭,身着纯白的系带羊绒中长款呢大衣,里边一件黑色半高领,下身同是纯黑的修身牛仔裤,一双羊皮靴。头发整整齐齐扎在脑后,圈出一个小球,额发毛茸茸的,眉眼带着还未睡醒的惺忪,整个人有种粉雕玉琢的娇憨感。
此时正一脸不情愿地吃着年糕团子。
陈广白不由微笑。
陈广白的视线太张扬,陈葭再难装不知道,瞥了眼爸妈,给陈广白递了个“你看啥”的不友好眼神。
陈广白揉了揉她的脑袋,被她不客气地别开。
陈葭压低声说:“别弄乱我头发!”嘴巴里还有年糕,声音含含糊糊的。
“好。”陈广白应得颇为顺从,“快吃吧,年糕冷了会硬。”
陈葭呼了下气,继续解决早餐。一般早餐谁会吃难消化的年糕啊?还不是“传统”,年糕,年年高。明明传统都是图个喜庆,那为什么要做不讨喜的事情?想着,陈葭偷偷把未吃完的半盒团子盖上,心里挺高兴。
陈广白拧了瓶水给她。
陈葭熟视无睹,陈广白也不生气,拧紧后搁在她旁边,瓶身圆胖,在两人之间的间隙里滚了滚。陈葭听着晃荡声,蹙眉抓住水瓶。
陈广白笑了笑。
陈母思忖着件件事体;陈父降下车窗,上山路堵,难免心浮气躁。两人都未留意身后的动静。
在临近墓园路时,车子堵了个彻彻底底。
大概是堵了挺久,路上有不少人下来抽烟,带娃溜达,还有隔窗聊天的…中国人骨子里自娱自乐的精神此时尽现,陈葭瞧得津津有味。
竟然还有一只小花猫闲然淡若地穿越车丛。陈葭惊奇,小猫会不会觉得这些车、这些人都是傻子呢?这么好的冬日暖波,竟然呆在马路上不知所措。
陈葭条件反射地拉了拉陈广白的衣袖,半回头兴奋道:“你快看那只猫,超级优雅!”
陈广白跟着她倾身往外望去,一眼捕捉到她口中的猫,的确很漂亮,是南方罕见的长毛猫,尾巴高束,在石阶上走走停停。
他点点头:“确实。”他回答着,呼吸轻轻洇上她的侧脸。
陈葭这才恍觉他们靠得很近,急急忙忙要撤回身子,没想到恰好使耳朵擦过他的唇瓣,还一屁股压上他撑在后头的手掌。
陈葭脸色陡然坨红。
陈广白轻笑一声,极缓极轻地撤回了手,似在用手背描摹她臀部的曲线。
陈葭不敢看陈广白,只快速瞄了眼爸妈,幸好他们没发觉他们的异样。余光里陈广白的嘴角牵得高高,十分可恶的模样。
陈葭恨恨地推他一把,遂正襟危坐,暗暗咬牙发誓直到下车都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盯正驾驶。
空欢喜【骨科】 结束
46.
到达慧隐寺日上叁竿,晨露尽收,寺庙的庄严与宝相一览无余。
沿途香客络绎不绝,陈葭他们下车后跟着人潮往大雄宝殿走,地势直陡,陈广白走在陈葭后头。
每年都来,加之昨夜没睡好精神萎靡,陈葭无心欣赏峰奇山秀、溪水淙淙,只想早点儿拜完歇息。
陈葭心不在焉,一不留神趔趄了一下,陈广白及时托住了她的手肘。陈葭忙站稳,刚回头瞥他,陈广白已经松手了。
陈葭步子慢下来,用余光暗暗打量陈广白,先前在车里就有些怪异,原来是因为陈广白瘦了,更显得一张脸淡漠几分。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身处寺庙,竟觉得他眉眼有些出尘的清绝。
正想着,陈葭又趔趄了一下,陈广白倏然抬手扶她,两人视线蓦然撞上,两厢暗流涌动,陈葭心口涩涩,站稳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从旁门步入大殿时,陈葭留意到陈广白脸上未见一丝笑意,跟周边不少香客的神情相似,他们都心怀对佛祖的无上敬意。
往年也不见得他这样郑重,幼年时还会跟她一路玩闹……
以往礼佛时陈葭内心是恍惚不真切的,许的愿都是:天天开心,越来越漂亮,爸爸妈妈多爱我一点。这次她跪在蒲团上,竟然有些失语,到头来什么都没许。
她又去偷瞄身旁虔诚祈祷的陈广白,他会许什么愿呢?他需要佛祖庇佑什么呢,他什么都有。
传统流程结束后,陈父陈母去捐香火,寻慧觉法师参禅悟道。陈广白和陈葭闲悠地走在蜿蜒小路上打发时间。
环境轻幽,弥香四散,来来往往的人如虚影般在她身边掠过。两人相顾无言,途径一汪清泉,很小的一口,像个放大版的椰壳兜着清澈的泉眼。旁边的石碑上刻着叁个字,字体像秦纂,她只认得最左边的那个字,是“泉”。
她看一眼陈广白。
“救疫泉。”陈广白一如既往地心有灵犀。
陈葭点点头,故意为难他:“为什么叫救疫泉?”
“相传南诏国时期,每逢瘟疫横行,村民都会到慧隐寺,用救疫泉水煮寺前香杉树叶饮用,可抵御病疫。”陈广白道。
陈葭觑他一眼:“你偷偷百度的吧。”
陈广白笑而不语。
两人继续无目的地逛着,走至地藏阁时,陈葭觉得累了,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陈广白站在她身旁。
偶有旭风拂过,心境格外宁和。
静默着,有个身着袈裟的僧人定定而空寂地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像一抔土,由大地衍生出来的尘土,由内而外地透着宽恕纯净,包罗万象的大地。
陈葭不由站起来,敛色屏息,僧人的视线仿佛落在他们身上,又仿佛没有。
路过他们时,叁人行合十礼。
待他走了好一会儿,陈葭才出声:“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慈悲为怀」了。”
“嗯?”陈广白发出个尾音,“我们先下去,快到用斋的时间了。”
陈葭闻言跟着他走,路过伽蓝殿时朝里望了眼,人头攒动:“你有没有觉得佛祖很不容易?”
“怎么说?”
“佛祖他每天要听多少人的心事?大大小小,多多少少,恩恩怨怨,曲曲折折,爱恨情仇,太多太多了。但是他一点不耐烦,一直都是微笑着的。”陈葭感慨。
这段话孩子气,但细想也有些道理,陈广白回:“佛祖也会累,因此每年都需善人功德随喜募捐给佛祖贴金彩绘。”
陈葭点点头,喃喃道:“也是,谁都会累。”
气氛倏然沉重了些,陈广白岔开话题:“在大雄宝殿许了什么愿?”
“没许。”陈葭老实答。
陈广白诧异,以前陈葭不仅傻呆呆地会把愿望念出声来,还会要求他把他的愿望送给她。他前头没听到她许愿,以为她学会了默许,没想到是没有许。
他问:“怎么不许愿?”
“许了就会实现吗?”轻飘飘的话语漏出悲观的情绪,陈葭神色黯淡。
“没关系,我帮你许了。”陈广白说着,搂了下她肩,有一波香客举香擦肩而过,他怕烫到她。
陈葭肩膀一偏,陈广白自然而然垂下了手。在这不能做有辱佛门的事,所以陈葭不想跟陈广白闹气,一直假装以往那般自然相处。
但当他结实的臂膀触碰到她时,她想,还是不行,还是没有办法忽略这些。
眼前就是斋堂了,门口有大婶坐在小矮墩上择着冬笋。
陈葭突然顿住,仰头脆声问他:“我们是不是结束了?”
陈广白心脏陡然一揪,眉头凝成霜石:“没有。”口吻十分冷硬。
陈葭半叹息半漠然道:“可我有男朋友了。”
话毕,陈广白脸色骤冷,郁成踩在脚下的碳色石阶,目光森寒又痛楚地盯着她。衣袖下的手臂不受控地迭起青筋,像心脏被残酷言语殴打落下的青色瘀伤,血液汹涌翻腾似要冲破那浅薄的体面表皮,最终只是在口中卷起一腔苦涩。
脸色变了又变,陈广白一言未发。
陈葭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升起奇异的报复的快感。她继续撕扯他的伤口:“我们还是做回哥哥和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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