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骨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bambino
未等他回答,她就急急向前跑去,一溜烟闪了斋堂,身影倏尔消逝。
徒留陈广白滞在原地胆裂着,浑然不觉陌生香客们打量的视线。
-
陈葭福至心灵地用完素斋,等出了斋堂才佯作不经意地问爸妈:“哥呢?”
陈父正举目欣赏着斋堂外红木柱上的烫金对联,陈母回答她:“你哥前头说有事,先下山了。”
“哦。”陈葭煽动了下眼睑。
下山时陈葭迷迷糊糊睡去,不知道是因为路况不好还是梦魇萦绕,睡得很不踏实,冬季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
被叫醒时陈葭口干舌燥,眼睛糊得睁不开,揉了下眼角才发现有水渍。她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心口像被层层绵绵的丝絮缠住,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在陈母的催促下下了车,刚踩上水泥地就被两个小毛孩一边一只抱住腿,精明地笑着问她讨红包:“姐姐给红包!”
陈葭撑起和善的笑靥,把准备好的两个红包分给他们,他们几近抢夺过去,又瞬时尖叫着跑远了。
陈母在边上冷笑:“一点教养也没有。”
陈葭默默不说话,两人前后往里屋走。
在外边就听到里头的码牌声,进了里屋更明晰,舅舅和几个牌友正在打麻将。
陈母像是不乐意进去,交代她:“跟你舅舅舅妈说一声来了,我去看你外婆外公。”
陈葭点点头,推开半掩的门进去,烟雾呛鼻,五六个中年男子瞬间齐齐转头过来看来——
陈葭挤出笑脸,忽略令她不舒适的眼神,冲着北面的舅舅叫了声:“舅舅。”叫完立马走了出去。
没想到舅舅跟了出来,笑眯眯斜眼打量她:“葭葭来了啊。”
陈葭回避他视线:“嗯。”
舅舅上下打量着陈葭,眼神粘稠,陈葭想装作没看见都难,她垂着眼说:“舅舅我去外边找多多、诚诚玩了。”
舅舅咂了下嘴,搭上陈葭的肩,陈葭瞬间毛骨悚然,听他说:“都这么大了啊。”声音像电流,激起一身的汗毛。
陈葭恨不得立马跑出去,但是在外婆家不得不体面,她抖着身打囫囵:“嗯快高考了…我先出去了舅舅,外面有太阳暖和。”两句话并成一句话的语速。
话落,陈葭一股脑地往外跑,也不过几步路,她活像跑了八百米体测,直到看见两玩泥巴的小孩才松下口气。
她一直不喜欢这个舅舅,最初对他的印象是经常来家里借钱的亲戚,穿着泛黄的polo衫,松松垮垮的西装裤,邋里邋遢的。
初中有年夏天,爸妈不在家,舅舅扯着她唠家常。说着说着,就把手搁在了她腿上,她当时只觉得舅舅笑得好狰狞,令她无端反感。她跑上楼去的时候他在楼下仰视她,脑袋似要折在后颈,一张叁角眼吊诡脸,害她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后来才懂那是猥亵。
要不是陈广白回来早,她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之后每次跟妈妈这边的亲戚见面,陈葭总会寒颤,每年过年,也最不愿意拜访这边。有陈广白在还好,他总是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
陈葭恍惚了一晌,就被两倒霉孩子用泥巴糊了两腿的污渍。她气得扬声:“你们赔我裤子!”
两小孩恬不知耻地冲她做鬼脸:“小气鬼!凶八婆!没人要!”
陈葭怒火中烧,狠狠瞪了他们两眼,掉头往记忆中的河塘走,心中又气又委屈,都是什么事啊。
她想发朋友圈发泄,刚掏出手机就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消息,都是俞霭的。陈葭心虚了一下,她竟然一整天都忘了回他。
陈葭忙点开消息快速浏览后回:“对不起哦,我今天在乡下拜年。
想了想又补一句关心:你呢,在干什么?
脚底的石子路硌脚,陈葭走得脚疼,总算到了河塘。令她吃惊的是,陈广白居然在河边垂钓!
空欢喜【骨科】 幸福
47.
陈葭看着他自若的背影,心口升起一股怨恨与不甘。凭什么陈广白总是这般泰然、胜券在握?凭什么伤心难过痛苦的总是她?凭什么他想要她就能,转身又那么潇洒?凭什么她说她恋爱了,他还有闲情逸致钓鱼?凭什么?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想她的面颊一定很丑陋扭曲,以至于陈广白在发现有来人后转过头凝视了她许久。
半晌,陈广白回了头,微微提了下鱼竿。
谁都没说话。
脚边杂草簌簌,明明是不大的河塘地,却寂寥得恍若空山幽谷。陈葭咬了下唇,打算离开。
陈广白却叫住她,声色很淡,听不出语气的好坏:“过来呆会。”
陈葭鬼使神差地顿了下,然后缓慢地走了过去。河面并不清澈,陈葭虚望着,又是一阵荒芜的沉默。
陈广白把鱼竿架在炮台上,站起来把小马扎让给她:“坐。”语气有些生疏僵硬,好似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葭心绪紊乱,曲了腿坐下,小马扎被陈广白坐久了,有些余温透过裤子递上来,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她不由动了下腿。
陈广白的目光落在她裤脚,问道:“裤子怎么脏了?”
陈葭低头瞥了眼,平平回:“就那两小孩。”
陈广白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清脆的点火声,陈葭仰目望去。
烟被点燃,星火一二,陈广白眯了下眼,颓唐与竦冷随着灰扑扑的烟雾飘飘袅袅。
原来他也会悲伤啊。先前的腔怨被酸涩腐蚀了,陈葭收回视线,忍不住问:“我们这样的人,会幸福吗?”轻到像自言自语。
哽喉的苦味弥漫在唇齿,陈广白默了下:“你会的。”
陈葭无声讽笑,深知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像普通人一样谈一场甜蜜恋爱,结一次轰烈无悔的婚,生一个珍珠宝贝。
她可以,但她心不能。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仿佛两块顽固强硬的磁铁,当他们是哥哥和妹妹时,他们便异极相吸,维持着亲兄妹的感情;当他们是陈广白和陈葭时,便是同级相斥,赤裸裸又烂生生地揭露着难堪的愁肠百结。他们因为血缘没办法断得干干净净,又因为血缘没办法相濡以沫。
怎么那么难呢?
她哪有幸福的资格啊?
陈葭仓皇地笑出声,讥嘲自己也讥嘲他:“我拥有过的幸福,不过是用背德交换的廉价货。”
陈广白垂眸无言。
静穆的日落降临,空气厚重凝滞,湖面金波粼粼,湖风透着凉意,脚下土壤里渗满寒气,一幅衰败之景。
陈广白明明只抽了一支烟,嗓音却像抽了一夜那般嘶哑:“他对你怎么样。”
话落,陈葭倏然淌下泪来,连陈广白都妥协,她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还要什么踌躇难定的痴相?
她笑笑,似蓦然看透了一切,空灵灵道:“对我很好,是我小时候幻想过的白马王子。”
陈葭良久没有听到陈广白的回应,她侧头扬眸,只捕捉到他骨节分明的手匆匆从脸颊滑落。他的眼框有些潮红,像他指尖烟丝未湮的星火,很快又被垂下的凌乱发丝遮掩。
陈葭凄凄地收回视线,心脏也跟着眼睛一道滑下水渍。
陈广白的爱是蛛网,密密绵绵不透风。陈葭只要不挣扎,就可以安稳而舒适,但她不可能永远拘于他编织的小爿地方,因为这是牢笼不是梦床。更何况现在,陈广白显然亲手摧毁了珠网,根根细丝网住了他犯罪的双手。
他在忏悔吧,所以他才变了这样多。一意孤行对她施暴的陈广白,不见了。
天空变得灰蓝,幽暗,晚风尖锐,夜幕笼罩。
两人的手机都在震动。
陈广白缓缓合了下眼睫又掀开,声音遥遥不可闻:“回去吧。”
陈葭用手背抹了下脸,起身目不斜视地快走。发现陈广白没有跟上来,她顿了下,驻足回眸,视野里一个微驼的、一动不动的身影,几近于夜色融为一体。
-
陈广白晚她十来分钟才到外婆家,他一进门就受到全桌的瞩目,无人责怪他姗姗来迟。
他轻飘飘环视一圈,把手中的渔器放在门背后,脸上已经端详不出任何异样。
陈广白朝外公外婆道:“我去洗个手,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外公举箸点了几下桌:“去吧。”
“水龙头有些坏了,你关的时候拧牢点啊。”外婆追言。
“吃饭吧。”外公说。
一桌人开始动筷,外公咳痰声不断;外婆不住地往两孙子碗里夹菜;舅舅刚喝两口酒就开始吞云吐雾;两个小孩吵上天,直接站在长凳上用手去捞大盘里的菜;舅妈坐在边上不闻不问,时不时扯一下两儿子;陈母衣着华丽,坐姿端正,有些格格不入。
陈葭突然觉得她妈妈真可怜,她这样做给谁看呢?骄傲了这么多年,还是脱离不了原生家庭,还是需要低眉顺眼地问候父母,敬爱亲友,帮扶吸血鬼一样的弟弟,做个体面人。
她私底下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她妈妈对父母的怨恨,痛恨他们不让她念书,甚至听人说她妈妈刚出生的时候险些被扔掉,就因为是个没有用的女娃、赔钱货。
可陈葭也因此不解,明明她妈妈也是封建思想的受害者,为什么到头来,她也重男轻女。
陈葭食之无味,过了会儿,陈广白出来坐至她边上。是老式的长条凳,因此他一坐下他们两就肩挨肩,腿并腿,右手边是陈母,陈葭想了想,选择纹丝不动。
陈广白抽了张纸巾擦手,慢条斯理地,廉价的掉絮纸巾在他手背上蹭下纸屑。陈葭余光瞟到,默默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纸巾推过去。
陈广白挑眉,抽了一张出来,又推给她。
陈葭没再动作,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塞进嘴里。
舅舅叼着烟,眯缝眼打量陈葭,酒劲有些上头,出声问道:“葭葭这么大了,在学校搞对象了吧。”
陈母皱了下眉,心下十分不爽利,但并未出声,毕竟还轮不到她讲话。
一桌子人因为这句话齐齐注视陈葭,陈葭半块红烧肉还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被舅舅的话羞愤得满面通红。
舅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嗓门大,怪腔怪调尖酸刻薄地唱和:“我像葭葭这么大的时候,都快怀上了。”
话落,舅舅放肆笑起来,两小孩虽然没听懂,但也跟着夸张地仰头哄笑。
陈葭脸颊连着脖子红成一片,太欺负人了这些所谓的长辈。
陈葭刚想反驳,桌上的两小孩乍然跌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哭声聒噪得直刺人拧眉。
舅妈急着俯身去抱,两小孩指着陈广白告状:“他把我们推倒的。”
陈广白冷笑:“舅舅舅妈真会教小孩,难怪急着要急着生。”
陈葭耳朵一嗡。
外公呛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陈母瞥儿子一眼,不动声色地夹了筷蜜枣,入口齁甜。
舅舅的前妻不会生,后来舅舅搞外遇,也就是现在的舅妈,闹出大肚子,急急离婚娶进家门,那段日子没少被人看笑话。
舅舅被陈广白戳到痛楚,掷下木筷,却敢怒不敢言,掉头去骂老婆:“你怎么当妈的?孩子都看不好!”
舅妈讪讪的,小声埋怨:“那我怎么知道他们会摔……”
陈广白脸色淡下来,不再搭腔。
陈母冷眼旁观,外婆打圆场:“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吃饭吃饭。”她抬了下上身,“多多诚诚摔到没有,来,过来奶奶这边来。”
两小孩见没人理他们,早止住了哭声,吸着鼻涕往奶奶那跑,缠着奶奶给他们零钱买零食吃。
陈葭是再也吃不下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旺仔抚平心中的愤懑。
陈广白本来就没胃口,从头到尾没动一筷子,只在陈葭喝完一罐的时候又开了一瓶给她,陈葭却不再喝了。
一瓶旺仔蹲在他们之间,笑得刻意又牵强。
空欢喜【骨科】 不幸
48.
翌日早晨,陈葭去奶奶坟头祭拜回来没多久,大伯一家四口就来她家做客拜年了。
双胞胎堂姐性子直,十分健谈,跟陈父陈母寒暄过后就拉着陈葭滔滔不绝。叁个人一台戏,越聊越起劲,嘻嘻闹闹个没完。陈母嫌吵,笑着把她们叁轰上楼:“去楼上说去,在客厅算什么样子。”
婶婶面目慈爱地压了下陈母的手:“叁姐妹亲热呢,随她们。”
叁人对视一眼,齐齐作了个鬼脸,继而欢笑着挽手跑上了楼。
两堂姐在房间过了圈算是参观完了,大堂姐迈向阳台赞道:“你阳台采光真好诶。”说着敞开窗帘开始自拍起来。
小堂姐则是开了陈葭的电脑问:“有没有下载炉石传说。”
陈葭摇摇头:“没,我不玩游戏。”
“你哥呢?”电脑开启,小堂姐哀嚎了一下,“居然是苹果系统…”
“我不知道。”
小堂姐失望地点了两下鼠标,转了圈电脑椅:“你问问呗。”
陈葭打岔撒娇:“你回家再玩嘛。”
“好无聊的…”小堂姐嘟囔,“离吃饭还有段时间。”
大堂姐插空扬声:“她游戏狂魔,来你家前一秒还在玩!”
小堂姐怼回去:“你比我好多少?!天天自拍拍拍!”
大堂姐佯怒,夹着手机耸着肩阔步跨出来:“瞧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小心我告我们爸!”小堂姐昂着脑袋躲去陈葭身后。
叁个人在床上滚做一团,嘻嘻笑笑,亲亲热热。
小堂姐眨了下眼:“过年真无聊。”
“总比上学好。”大堂姐反驳。
夹在中间的陈葭一言不发。
倏然,小堂姐翻了个身,从被子下摸索出一个硌背的硬物:“什么啊,u盘。”
陈葭闻言猛得睁大了眼睛,全身血液涌上脑,急忙翻身夺过她手里的u盘牢牢攥进手心,力气大到似要把它嵌入皮肉。
心脏毫无章法地砰砰直跳,陈葭眼里聚起懊悔:太大意了,竟然忘记看完放回原处。
小堂姐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你咋啦。”突然想通似的挤眉弄眼,“哦~是那种片子吧!”
大堂姐秒懂:“哈哈哈,害羞什么,青春期性好奇很正常的嘛,快给我们分享分享!”
陈葭说不出话来,一个劲摇头,脸颊刷白,怎么瞧都不是“羞涩”的模样,只不过两堂姐粗线条没有细究。
她们哄闹地去抢陈葭手上的u盘,陈葭惶恐地两拳头交握在胸口,见寡不敌众,迅速翻身趴在床上。
小堂姐气喘吁吁,抢了会儿放弃了,摆了下手哧了声:“切。”
大堂姐也停下来,因为手机在震,她直身接起来,语调和神色瞬间变得柔婉:“喂~”边说边睇妹妹一眼,起身又去了阳台。
小堂姐贼眉鼠眼地附在陈葭耳边八卦:“是我姐男朋友。”
陈葭一心惦着手心里的u盘,胡乱应了声。
“我姐肯定跟她男朋友做过了。”小堂姐语气笃定,撑着脑袋窃窃打量她姐姐。
陈葭趁机翻滚到床沿,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把手心里的u盘往床肚一滑,这才呼出一口闷气,抬手抹了一把冷汗连连的额角。
小堂姐也起身坐过来,两人并肩坐着,一并注视着阳台打电话大堂姐。她背靠着栏杆,满面春风,欲语还休,一对视上两人直勾勾的目光,立即娇嗔地背过了身。
陈葭好奇自己跟俞霭打电话是这样的吗?
“你有男朋友吗?”小堂姐用手肘撞撞陈葭。
陈葭没否认:“有,你不会告诉我爸妈吧?”
小堂姐耷下嘴角翻了个白眼:“我有这么没品?”
陈葭咧嘴笑笑:“你呢?”
“分手了。”小堂姐脸色黯淡下来,语气倒豁达不已,“无所谓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歪瓜裂枣拜拜也罢!”
陈葭吃惊于她的乐观,喃喃道:“我要也这样就好了…”
“其实也没说得那么轻松。”小堂姐的神色像渐渐沉入回忆中,“刚分手时的确难受得要死,每天哭每天哭,课也不去上,在床上一呆就是一整天…闭眼睁眼都是跟他相处的画面。”
小堂姐兀自笑了下,陈葭却感到心酸。
“后来有一天室友看不下去,拉我去骑车。夏天的傍晚,风是厚重的,我们绕着大学城不停骑,汗流浃背衣服湿了干干了湿。室友胆子大,只要看见帅哥就立马放肆吹口哨抛媚眼,然后那些男生全转过头来,非常好笑你懂吧,都特别自信呢男的。我被我室友感染,也学着她流氓,想起来真快活啊,疯狂的、无所顾忌的快活。”
小堂姐微笑着顿了顿:“大学城一圈很长,像没有尽头,其实有的,尽头就是小吃街。我们骑到小吃街,入目那么多的大学生,其中不乏英俊的、美丽的、精致的学生,所有人都挤在窄小的店面里、过道上,吃着廉价的五元十元小吃,吃得满面油光,吃得油烟盖过香水味。我就很触动,觉得真好啊,生命里有那么多可以轻易快乐的因子,我为什么要选择不快乐,为什么要让自己变得不幸呢?回来后我就照常学习生活,很快就放下了。”
陈葭听得出神,心口微微震荡,久久失语。
小堂姐叹了口气:“说了那么多,其实现在想起他来依旧会难过,毕竟是真心爱过的人啊。”
她的话像在陈葭的瞳孔里滴入滚滚的蜡油,陈葭疼痛地眨了下眼,又眨了下,她仰头试图憋回泪意,仰着仰着,眼前迷濛一片,她把后脑勺搁在了床沿。
大堂姐打完电话进来,瞥见她们愁容满面,狐疑道:“你们咋啦?”
陈葭用手背拭了下脸,小堂姐呛道:“说你坏话呢!”
“待会儿再教训你!”她挥了下拳头,“妈说下去帮忙摆碗筷,马上开饭了。”
-
叁人理了一下衣服头发开门出去,恰好碰见也从房间出来的陈广白。几个人对视了下,陈广白淡淡道:“姐。”
两堂姐点点头,陈葭别开视线,轻轻带上了门。
下楼梯的时候,两堂姐挽手走在最前面,陈广白和陈葭并列在后头。陈葭想走快点,但越不过堂姐们;想停下晚两步,又怕太刻意,骑虎难下,只好尽量贴着扶手走。
陈广白换了身衣服,省墓时穿的黑色毛衣换成了靛蓝毛衣,垂在腿边的手背白得有种磨砂质感,皮肤与空气的交界都模糊了。
陈葭暗自懊恼余光不听使唤,较着劲正视前方,目不斜视。
小堂姐似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调侃:“陈广白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偷偷看那种片!”
陈葭被她措不及防的告状惊得面颊骤然涨红,身体甚至不受控地微微颤栗。
落入小堂姐眼里却是做贼心虚,她歪眼斜眉地取笑陈葭。
陈广白像是没什么兴趣,不接小堂姐的话,只漠漠扫了陈葭一眼。
大堂姐轻拍了一下妹妹的胳膊:“别说了,小心小爹小妈听见。”
“陈葭你咋啦,开个玩笑嘛,不要生气。”小堂姐嘟囔。
她们的话语仿佛从深渊里传来,入耳只剩绵长的尾音,陈葭听不真切,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陈广白越过她们,先行踱去了餐厅。
陈葭的视线跟随着陈广白移动,心里怵得要命,陈广白会疑心吗?应该不会吧。不会的,两者根本没什么联系。
虽这么安慰自己,但陈葭的身子依旧沉得如从泳池出来上岸,竟是一步也迈不开腿,呆滞地钉在楼梯上。
她不想再破坏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了,不想也不敢。
良久,她才挤出一丝僵硬敷衍的笑对自己说:“没事,走吧。”
空欢喜【骨科】 钥匙
49.
因为保姆还没上班,掌厨的是陈母和婶婶。
陈葭坐下的时候她爸和大伯已经喝上了,她刚起筷,就被陈母使唤端菜。
“哦。”陈葭心事重重地随口应了下,起身去厨房。
正剪鳝段的婶婶撇头觑她一眼,笑着赶她:“厨房油烟重,出去吃饭吧。”
陈母正盛着菜,闻言说:“别惯着她……佳佳,把头汤端出去。”
陈葭点点头,戴上隔热手套去捧汤,微微佝着身子小心翼翼端出去,一眼路一眼汤。
她听见身后婶婶说:“佳佳生得细皮嫩肉的,别学这些伺候人的事,糟蹋了呀。”
“平时娇贵着呢…”陈母忽而拔声。
……
陈葭目光暗淡了下,快走两步出了厨房。她把头汤放置到餐桌上时,两堂姐纷纷侧身让了她一下。
陈葭直起身来,转身的刹那对视上陈广白不经意瞥过来的目光,两人不动声色地转开了。
厨房油烟味倒还好,只是她妈妈和婶婶说闲话都不避开她,侃侃谈着“谁谁谁离婚了”、“谁谁谁打老婆”、“谁谁谁不孕不育”……家里长短,碎言碎语,听多了难免会让人怀疑婚姻的本质是不是苦难。
陈葭得空,摸出手机跟俞霭聊天:你会玩炉石传说吗?
俞霭:不会,你在玩?我可以学。
陈葭笑了笑:没玩,我堂姐爱玩,就问问你。
陈葭正打着字,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轰笑声,她不觉竖耳辨析了下——没听到陈广白的声音。
俞霭发来消息:会滑雪吗?过几天要不要去滑雪?
陈葭眼睛一亮:好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