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
作者:丁丁冬
将*******令
将*******令 逃婚
京城郊外的来升客栈是一座两层楼,楼下用饭楼上住宿,此刻天色尚早,饭堂里尚无来客,空荡荡的。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满脸惶急守在厨房门口,不住催小二快些,总算等到饭菜备好,一把夺过小二手中托盘,脚步飞快上了楼梯,风一般穿过围廊,来到角落里最僻静的客房门前,轻叩三下门板,压低声音说道:“晴也香,雨也香,饭也香,酒也香。”
随着吱呀一声低响,门开了一条窄缝,姑娘闪身而入,里面的人迅疾将门关上,眼巴巴看向她手中托盘,满含着期盼问道:“今日有酒吗?”
她的声音清脆,即便是不笑,听起来也含着些笑意,令听者心生愉悦。
“有的。”姑娘将托盘搁在桌上,指指上面的酒壶笑道,“我特意打听过了,老板娘亲手酿的女儿红,在此地名气响亮,常有客人专程为吃酒而来。”
“好好好,好晴香。”她高兴得大力拍一下晴香的肩,在桌旁凳子上坐下来,拿起白瓷酒壶自斟一盏,仰脖子喝下去,赞叹道,“果真好酒。”
又斟满一盏朝晴香一举,晴香连连摆手:“奴婢有鸡汤,才不要喝那又涩又辣的东西,何苦来呢?郡主也把酒盏放下,先吃些饭菜再……”
“啰嗦……”连喝三盏下去,郡主白皙的脸上染了红晕,一双杏眼顾盼流光,笑说道,“既出来了,就要喝个痛快。”
“别喝太多,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路呢。”晴香说着话,到床榻边整理衣物。
“过来坐下,吃饱喝足了再忙。”郡主冲她招招手,“既出来了,就把那些规矩搁下。”
晴香也不忸怩,过来在她身旁坐了,吃几口饭菜问道:“郡主,咱们为何要在客栈里等三天再继续赶路?这会儿可以告诉奴婢了吧?”
“可以了。”郡主狡黠一笑,对她说道,“咱们出来前,我给哥哥留了一封书信,说是要到金陵外祖家去,哥哥自然派人往南去追,我反其道而行之,躲在这家客栈不动,待追兵到了几百里之外,我们再动身,他们怎么也料不到,我们会走在他们的后面。”
“郡主好厉害,快赶上女诸葛了。”晴香冲她竖起大拇指。
“我就是女诸葛。”郡主半是得意半是自嘲,眼眸一转笑道,“索性都告诉你,其实我不打算去金陵,我准备往北到幽州去,以防追兵回转的时候,与我们迎面相逢……”
正说得起劲,突然听到哧得一声轻笑,她收了声警惕看向隔墙,狐疑说道:“隔壁有人……”
晴香摇头:“不会,隔壁客房我们可是付了银子的,刚刚奴婢经过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门锁着呢。”
看她依然侧耳倾听,晴香又道:“天快黑了,来用饭的客人多了起来,应该是楼下传来的动静。”
郡主点点头,舀起一勺汤到唇边,手却顿住,对晴香努嘴道:“我还是不放心,过去仔细瞧瞧。”
晴香应一声好,起身出了房门来到隔壁,从袖筒里掏出钥匙开了锁,哗啦一声推开门,借着廊下的灯光向里看去,空荡荡的没有人迹,进去揭开床幔瞧了瞧,又弯腰看看床下,摇头一笑向外走去。
“咔哒”一声,门从外面锁上了。
紧贴在门壁后的白衣男子轻吁一口气,小声道:“好险。”
另一边门壁后站着的人没有说话,冷眼看着他。
“你这是在怪我?怪我闹出动静惊动了福灵郡主?”白衣男子掸一掸衣袍,慢条斯理说道,“你说这福灵郡主,蝉变成黄雀骗过螳螂不说,还来个声东击西,小妮子诡计多端,有些惊着我了……”
那人依然没说话,也不再看他,只抬手下压,示意他住嘴。
白衣男子不肯住嘴,只是声音小了些,“福灵郡主身边四个丫头,分别叫做晴香雨香书香墨香,刚刚对的暗号为何是晴也香,雨也香,饭也香,酒也香?”
问着话看向对方,等着他的回答,就见他身形一动,人已跃出窗外。
白衣男子连忙追了出去,跟在他身后自语说道:“我明白了,给丫头起名字,总不能叫饭香酒香,书香墨香听起来雅一些,不过听说这福灵郡主不喜读书,倒像是文毓郡王的手笔。没错,那两个丫头的名字定是文毓郡王给取的。”
前面的人沉默着疾走,他在后絮絮叨叨:“我还有一处想不通,四个丫头都是福灵郡主的心腹,为何只带晴香?晴香明明最粗心,就说刚才她进到房里查看,就那么个查看法,再藏两个人都发现不了……”
“她骑术最好。”前面的人不耐烦道。
“是了。”白衣男子恍然大悟,“还是明庚你厉害,一语中的。说到骑马,福灵郡主的骑术之精湛,令我汗颜。”
明庚嗯了一声,白衣男子问道:“你是赞同福灵郡主骑术精湛呢?还是赞同我的骑术太差呢?还是两者都是呢?”
问着话脚下突然一空,身子向前栽去,却也不慌,只是咦了一声,话音里犹带着笑意:“天塌下来有大个子先顶着,何况是小小楼梯?”
可前面高大的身影并未如他所料将他拦住,而是侧身一让,眼看着他栽倒到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往身旁一带,白衣男子堪堪站住,两手下意识胡乱抓摸着,直到紧紧抱住扶手,惊魂稍定,气急败坏埋怨道:“孙明庚你可太坏了,跟一介文弱书生开这样的玩笑,会闹出人命的……”
他的话未说完,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沿着楼梯冲了上来,姑娘脸色苍白神色张皇,一边跑一边不住回头看,楼下一个胖子喊道:“上楼去了,快,追上去,看她还往那儿跑……”
随着这一声喊,两名短打大汉一前一后追了上来,风一般掠过二人身旁。
白衣男子看向明庚:“看样子是强抢民女,管不管?”
明庚不置可否,只抬眸向楼上看去。
那姑娘在围廊里焦灼奔跑着,后面两个大汉猫戏耗子一般边追边笑,一人笑道:“不往外面跑,往楼上跑,你这是自投罗网。”
另一个人笑道:“小姑娘,能进詹事府是你的福气,你就别假装烈妇了,乖乖得跟我们走,日后大富大贵了,你还得感谢我们呢。”
“别说詹事府了,就是进皇宫,我也不稀罕。”小姑娘边跑边喊,前方一堵墙壁挡住去路,后面两个大汉并排而来,将她逼在墙角。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跳下去。”小姑娘抖着声音喊道。
一名大汉冲楼下喊道:“聂老大,她要跳楼。”
“让她跳。”被叫做聂老大的胖子叉着腰仰脸向上瞧着,“跳之前你可想清楚了,若是跳下来没摔死,摔成个残废,加上你那瞎眼的娘和年幼的弟弟,一家子老弱病残,拖累老赵头一个人,怎么活?”
“老弱病残都是被你们逼的。”小姑娘一咬牙,闭了眼就要翻身越过围栏。
身后客房内,福灵与晴香冲了出来,一左一右紧紧扯住了她。她挣扎着喊道:“你们别拦着我,我宁愿残了死了,也不进詹事府……”
“什么残了死了的,你既遇上了我,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福灵紧攥着她的手臂说道。
“又来两个,呀,这个分外俊俏。”另一名大汉咽一口唾沫,指着福灵喊道,“聂老大,把她送进去,一个能顶一百个,拿了赏金,我们这辈子不愁吃穿。”
“瞎了你的狗眼。”晴香双眉倒竖,厉声骂道,“小小詹事府的狗腿子,也敢在这儿放肆,不要说詹事府,就是东宫太子,在我们姑娘面前也得礼让三分。”
“吹牛皮你也……”大汉说几个字,突听楼下聂老大尖声叫了起来,“住手,都住手,下来,快下来,快下来……”
他尖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众人愕然朝楼下看去,就见聂老大满脸是汗,肥胖的身躯抖得筛糠一般,两手挥舞着,伸着脖子扯着嗓子,声音扭曲着不住嘶喊:“住手,快住手……下来,都下来……饶命,好汉饶命,饶命……”
再看他身旁,一位青衫男子长身而立,面沉似水眸如寒潭,气势逼人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
他只手捏在聂老大肩头,随着力道加重,聂老大再说不出话,杀猪一般嚎叫起来,两个大汉被嚎叫声惊得从呆怔中回神,连滚带爬下了楼梯。
青衫男子松开手,聂老大身子向下一出溜,扑倒在地满嘴啃泥,两名大汉觑一眼青衫男子脸色,试探着过来扶他,聂老大推开二人,就地跪着问道:“敢问侠士高姓大名。”
青衫男子嘴唇微动,他旁边的白衣男子抢先开口:“怎么?打听着姓名,还想报仇不成?你仗着詹事府之威,詹事府仗着东宫之威,横行惯了,心里不服是不是?”
聂老大听他提起东宫,言语间颇为不屑,心下一惊,忙低眉顺眼说道:“小人不敢,只是楼上这姑娘,她爹已签下卖身契,并非小人们强抢民女。”
“他胡说。”楼上的姑娘大声道,“他们每隔两三个月就出城抢人,人进了詹事府后,他们再寻到姑娘们家中,逼着她们的家人签下卖身契,好堵住众人之口。”
“姑娘可有凭据?”聂老大壮着胆子问道。
那姑娘一时语塞,白衣男子嬉笑问道:“那你说签了卖身契,又有何凭据?”
“卖身契没有随身带着。”聂老大试图狡辩。
青衫男子有些不耐烦,皱眉看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哈哈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弯下腰在聂老大眼前一晃,聂老大肥胖的身子又抖了起来,白衣男子道:“爷不耐烦跟你打嘴仗,你乖乖带着门里门外的这些狗腿子,到京兆尹那儿去投案,前因后果一五一十交待清楚,否则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说着话一咬牙,阴恻恻说道:“也小心你全家的脑袋。”
“小人遵命。”聂老大咚咚咚磕三个响头,冲两名呆立的大汉道,“扶我起来。”
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架起他,狼狈出了客栈,远远围观的众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哄堂大笑。
有人带头鼓掌,又有人冲着二人举起酒盏,大声道:“多亏了两位侠士,来来来,我等众人敬两位侠士几杯酒,聊表敬意。”
白衣男子忙过去团团作揖,客气笑说道:“好说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应该的,喝酒?好,来来来,不醉不归。”
旁人自管闹嚷,青衫男子安静立在原地,抬眸看向楼上的福灵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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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令 青衫大侠
被救的小姑娘跪下去向福灵叩头致谢,福灵让晴香扶起她来,和气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等等,姑娘一一作答。
福灵又对她道,“若是以往,我会将你带在身边护着你,可如今我身处困境……”她歪头想了想,“这样吧,我写个帖子,你到成王府去找一位姓牛的大娘,她会给你个差事,你做了成王府的下人,詹事府的人自然不敢再来惹你。”
“不必。”青衫男子清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此事闹到京兆尹面前,太子殿下自会得知,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定会彻查此事,以后,京城内外不会再有强抢民女之事了。”
“先生说得有理。”福灵看向他,点头以示认同,随即又蹙眉道,“不过,荷花得罪了小人,难免他们会暗地里报复,还是让她到成王府去更为妥当。”
看荷花面现犹豫之色,问她道:“怎么?不愿意为奴为婢?”
“不是,早就听说成王府待下人十分宽厚,这可是盼都盼不来的福气,我自然愿意,可我娘眼盲弟弟年幼,家中离不开人。”荷花低头说道。
福灵想了想说道:“那就尽快嫁人,你可有相好?”
“我才十二岁,没有相好。”荷花涨红了脸。
“是我糊涂了。”福灵有些懊恼,求助看向楼下。
青衫男子薄唇微抿,想一想对荷花说道:“带着爹娘和弟弟搬家吧,他会帮你安排一切。”
说着话指一指正在不远处举杯痛饮的白衣男子,荷花看向福灵,福灵笑道:“我觉得这位先生可堪信赖。”
荷花闻听,冲楼下一福身,咬着唇羞涩说道:“那就烦劳先生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荷花就交给先生。”福灵冲青衫男子颔首致意,青衫男子略略点头算作回应,。
福灵又低低嘱咐荷花几句,荷花缓步下楼,来到他面前咬着唇福身施礼,他嗯了一声,抬脚向白衣男子走去。
白衣男子迎了过来,看一眼荷花,笑嘻嘻问道:“怎么?要收了她?”
荷花脸色一变,白衣男子脸上笑意更浓:“这一路上,收了几十个了吧?”
荷花扭身就要往楼上跑,青衫男子脚下一错,拦在她面前,说一声别怕,冷眼看向白衣男子。
“吓唬你的,害怕了?”白衣男子收了嬉笑,一本正经说道,“我姓廖,叫做廖恒,是镇国大将军孙启的军师,人们都叫我廖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荷花震惊看着他,他不笑的时候,白净的脸斯清秀斯文,就像是戏文里的书生。
廖先生看她不说话,又道:“不信?你想想刚刚那胖子,我一亮玉牌,他就吓得屁滚尿流,你总该信了吧?自然了,我是狐假虎威。”
他说着话,冲旁边的青衫男子挤了挤眼睛,青衫男子没看到一般面无表情。
荷花心中更加震惊,指一指青衫男子颤声问道:“难道他是,他就是……”
“猜错了,他跟我一样,是魔王孙启的手下,我们都是小魔王。”廖先生又笑了起来,一张俊脸浮上邪气,“人称黑白无常,怎么?你还跟我们走吗?”
“走。”荷花毫不犹豫,“我爹说了,镇国大将军不是魔王,是百姓的救星。”
廖先生哦了一声,冲青衫男子道:“进京后,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夸你。”
“少废话。”孙启忍无可忍。
“他是,他就是……”荷花望着青衫男子,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不可说不可说,别人听到了会有麻烦。”廖先生笑道:“来,荷花过来,离他远些,他那个人凶神恶煞,很吓人是不是?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边城可是苦寒之地,你想好了?”
“你可以搬到别的山清水秀的地方……”
“你就做主了?要不要回家跟你爹商量商量?我觉得……”
廖恒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孙启皱了眉头。
缓步上楼,站在楼梯口望一眼围廊尽头处,伸手推开头一间客房的房门,唤一声来人。
“那人是谁?好生英雄好生威风。”晴香好奇道。
“管他是谁,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福灵打着哈欠倒在床上,闭了眼说道,“睡了睡了,明日一早还赶路呢,鸡叫就起,天不亮就出发。”
晴香为她掖一掖被角,她翻个身迷迷糊糊说道:“你也早些睡。”
没等晴香作答,就已沉沉睡去。
睡梦中有马蹄之声响在耳畔,若阵阵奔涌的惊雷,福灵突得坐起,晴香服侍她惯了的,十分警醒,跟着坐起问道:“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福灵说着话瞠大了眼,喃喃说道,“不是做梦,真的是马蹄声……”
她跳下床去,低声对晴香道:“有人来了,快走。”
二人飞快穿戴整齐,拿上包袱出了房门,天空漆黑如墨,只有廊下几盏灯发着晕黄的光,刚到楼梯口,就听寂静中传来嗒嗒嗒几声脆响,有人在拍客栈的门。
“怎么办?”福灵僵立着,就听门外的人大声喊道,“开门,成王府文毓郡王在此,快快开门。”
“来了,来了……”一位伙计慌忙答应着,衣裳只穿了一边袖子,三步并做两步往门口跑。
“那个人,救了荷花的那个人,他一定也能救我。”福灵一把揪住身旁急得团团转的晴香,“他应该也住在客栈里,快,拍门求救,挨个拍,快……”
晴香朝着头一间客房冲过去,手没碰到门板,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青衫男子站在门口看着福灵,目光沉静。
“先生救我。”福灵满是信赖,恳求看着他。
“怎么救?”他的声音有些冷淡。
“族长为了家族利益,逼着我嫁到荒蛮之地,那人是个老头子,又丑又凶恶贯满盈,我不愿意,从家中逃了出来。”福灵说得简短飞快,向他解释自己的处境。
他愣了愣,唇角不易察觉抽动了一下。
福灵看他不肯作答,向前一步哀求,“先生能救荷花,也能救我。”
“你与荷花不同。”他沉声道,“她只是对抗恶人,而你是抗旨欺君。”
“我走的时候,圣旨还没到,不能说是抗旨……”福灵急忙辩解着,就听吱呀一声,楼下客栈的大门豁然敞开。
她脑子里轰得一声炸响,后退一步看向面前的人,不置信质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他坦然道:“我知道文毓郡王,也听闻成王府的福灵郡主逃婚出走,一想便知。”
福灵叹口气颓丧不已:“你既知道了,自然不能帮我,即便是你,也不敢抗旨吧。”
她缩着双肩,身子微微抖颤,仿佛随时都会软倒下去,他的声音和缓了些:“如果你能放下成王府,我可以帮你。”
福灵眼眸中又亮起光芒,期冀看着他急切说道:“皇伯父只有父王一位同胞弟弟,他不会将成王府如何。我只要逃过这一阵子,待风声过后,再回宫向他谢罪,谁都不会有事。”
他看着她,双眸清冷声音冰凉,“成王庸懦,成王妃早亡,继妃无能,文毓郡王病弱,因福灵郡主明朗开阔,得太后喜欢,成王府方能得皇上几分眷顾,若福灵公主逃婚一事被太后知道,成王府日后吉凶难料。这些,你可想清楚了?”
福灵又退一步,后背紧靠在围栏之上,她一直以为,皇伯父是因与父王一母同胞,方对成王府分外眷顾。可眼前之人的话犹如几记重锤,将她深藏在心底里的疑虑硬生生砸了出来。
她想起父王说过的话,皇伯父虽与父王一母同胞,可他一生下来,就被抱到皇后宫中教养,听父王说,他只认皇后为母,对母妃与弟弟冷淡生疏,除去年节与母妃生辰,他从不去母妃宫中探望,若是偶遇,母妃忍不住嘘寒问暖,他会流露出嫌恶之意,避之唯恐不及,他登基后,也没有特意为母妃晋位,而是与其他先帝妃嫔一般待遇。
她又想起在太后宫中见到的皇伯父,他坐在太后身旁,与太后闲话着家常,说一些后妃大臣们的笑话,逗得太后笑个不住,太后一开颜,皇伯父就跟着龙颜大悦。
有一回皇伯父生病,太后前去探望,坐下来唤着他的乳名,伸手摩挲他的脖项,轻声问他可好些了,他就孩子一般跟太后撒娇:“母后一来,这病就去了大半。”
再想到父王甚少进宫,皇伯父也从未单独召见过成王府的任何人,反倒是她常去太后宫中,是以见到皇伯父的次数最多。
上回及笄礼后进宫拜谢太后,皇伯父正好也在,闲谈间皇伯父问她想要个怎样的夫婿,她脱口说道:“我哥哥那样的,性情温和,腹有诗书的。”
皇伯父笑问为何,太后笑道:“她知道自己性子野,得配个好性子的,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包在朕身上。”皇伯父笑道,“朝中青年才俊众多,定为你寻一门好亲。”又对太后道,“母后疼爱福灵,选上几个好的让母后过目,最终人选由母后定夺。”
“好。”太后慈爱笑道,“不过呢,虽说是我定夺,也得福灵愿意了,我才愿意。”
想到此处,福灵心中纷乱,绝望看着眼前的男人:“先生是说,我非嫁给孙启不可?”
他敛眸不去看她汪着水的双眼,低声道:“为了成王府,你非嫁不可。”
福灵软软靠着晴香,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有谁在柔声唤她的乳名,圆圆,圆圆……
随着呼唤声,有人疾步上了楼梯,来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圆圆,你在这儿啊,让哥哥好找。”
没有生气没有责备,话语间只有满满的关切,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这几日受苦了?”问着话,一手揽住她肩,另一手摩挲着她的脸,仔细为她拭泪。
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来人,裹在黑色披风中更显文弱瘦削,长眉下一双星眸温和看着她,轻声说道:“这门亲事我也不愿,你回家后,我会进宫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哥哥。”福灵哽咽着叫了一声,一头扎进他怀中,哭着说道,“我愿意,我愿意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在嫁人前疯野一次,就带着晴香溜出了门。”
文毓郡王笑笑,抚着妹妹头发道:“看来是哥哥误会你了。”
福灵抹一下眼泪,直起身子看着他,噘嘴笑道:“父王是不是也误会我了?太后可知道了?”
“没有,对外说你病了。”文毓郡王笑看着她。
“那,这位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福灵探头朝哥哥身后一看,房门开着,却已不见青衫男子的身影,望向房中,空寂寂的,仿佛无人来过。
将*******令 送嫁
福灵郡主的送嫁队伍长得一眼望不到头,这长长的队伍里,来自成王府的有乳娘牛妈妈,晴香雨香书香墨香四个随嫁的大丫头,王府仪卫司指挥使薛将军带着两百位手下,另有文毓郡王派来的长史魏大人并两名长随。